【本章简介】被奶奶呛了后，柳柳睡得不踏实。临晨，她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惺忪中见是老爸来电，她没有理会。在迷糊朦胧中，一番胡思乱想后，再次入睡。直到到天色大亮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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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柳柳的手机就开始哼哼。她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老爸来电。犹豫了一下，将头埋进枕头里。已经过了一夜。但她仍没能从昨日的挫败感里康复过来。奶奶突如其来的训斥态度震惊了她。也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她的手机叮当一下，似乎老爸终于放弃了她可能接电话的幻想，而是给她留了言。
她翻了一个身，睁大眼睛，盯着仍然昏暗的天花板，暗自道：“奶奶，我是加拿大公民。当然应该在加拿大买房子啦。我的 ‘嫁妆’ 啊 …… 好像很不确定。奶奶说， ‘娃娃亲’ 是开玩笑。那就是开玩笑啦？” 她听到过不少同学们抱怨过，家长们常有打破承诺的时候。柳柳的爷爷和奶奶很少说话不算数。尤其是爷爷。可惜他去世好几年了。
虽然她不清楚目前的具体数字，但柳柳知道，去世的爷爷给她、她的堂姐、堂弟小宝，每人一笔相当丰厚的遗赠。但是，那些都由柳家的 family office （家族办公室）看顾。根据爷爷的遗嘱，他们三人必须各自年满十八岁后，每年便可以收到一笔 allowance (津贴）。至于收到多少，取决于头一年的投资收益。待到受益者年满二十五周岁后，本人方可自行支配剩余金额。 至于如何支配，届时完全由他们个人决定。堂姐早满了二十五岁，据说她用于 “投产” 了。堂姐本人有个好工作，她不差钱。柳柳觉得她本人将来也很可能步堂姐的后尘，雇用专业人员为自己 “投资”。反正照猫画虎精英堂姐总归没错。当然前提是她也必须有个体面的工作。可惜柳柳还有数月方能满二十五周岁。“从账面上看，我很富。实际上真到用钱时，我却无能为力。”
可怜的富家小女生柳柳，目前在银行账户上可自行支配的钱，总共不超过六万釖加币。这六万釖是她今后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和其它费用。虽然老爸答应为她报销一台 Tesla，却没有预支任何现金。当然她本人还在犹豫要不要买辆车。因为开车要有驾照。柳柳至今无驾照。以她 hate-exames 的心理状态，驾照肯定要长久缺失。假如不是永久缺失的话。
迷糊了一整夜后，柳柳仍然忘不掉昨日白天看上的 Neoclassic house 。那房子从里到外包括花园，都好英伦式。她一见钟情，仿佛着了魔咒。
在那张打印精美的宣传简介单上，的确写着房子是Neo Georgian Style with the architectural golden ratio（有着建筑学黄金比例的新乔治风格）。柳柳不懂什么是 the architectural golden ratio，太专业化了。她只觉得房子从整体上看，很是入眼。那房子非但有着建筑学上的 “黄金比例”，外墙上还粉刷了一层淡黄色的灰泥，十分倩靓。门窗框外的简朴流畅的灰泥装饰，使本来对称的整体结构，看上去端庄典雅。进入室内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大周正的客厅。虽然没有摆放什么家具，但客厅的室内装潢，处处尽显古香古色。
柳柳当时就浮想联翩：“仿佛回到了英格兰南部的某个 manor …… ” 她久久未离开客厅。恍惚间多少忽略了去仔细观察其它的房间。直到被房地产经纪人和其他几位寻房者们的对话唤醒。她这才冲忙去看了几眼厨房和地下室。她的总印象很不错。整栋房子都被翻修过。硬木地板、瓷砖贴面、全新的厨具和橱柜、干湿分置的洗漱间 …… 包括楼梯扶手也换成了雅致的工艺铸铁栏杆（wrought iron railing）。她从那幢房子里出来后，就开始想象在寒冷的雪夜里，披着柔软的毛毯，蜷缩在 Queen Anne 式的高背扶手椅上，身旁是烈火熊熊的壁炉 …… 根据介绍，“壁炉是能烧木头的壁炉”。那个大壁炉是客厅里最醒目的特征。
柳柳这个在大学本科主修英国文学的加拿大籍富家小女生，是一个浪漫情绪满满的人。在英国断续浸泡了六年后，她对传统英伦式的浪漫，情有独钟。对英国和苏格兰的老城堡，情有独钟。对那些古典式家具如 Chippendale 式，情有独钟。
“惨啊，没钱花，真可怜！Poor rich girl …… ” 柳柳自怨自艾。她为自己感到悲凉。说是个富家小女生，可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钱，不就等于没钱吗？ 她很想向人倾诉眼下的感受。突然想到了玩笑中的 “娃娃亲”。“什么？不至 ‘不惑’，不婚不娶？你开玩笑吧？离 ‘不惑’ 还有多少年呀？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我现在就需要你家的聘金。” 她眼前浮现出 “娃娃亲” 男孩，歪着嘴角的坏笑。“臭德行！” 柳柳对着空气骂道。“既然是开玩笑，我也只好对你家的聘金不抱任何幻想了。”
柳柳和那位 “娃娃亲” ，可谓青梅竹马。柳柳曾戏称他为 “傻竹马”。他则戏称柳柳是 “酸青梅”。即便确有 “娃娃亲”，柳柳也没觉得自己真会嫁到 “傻竹马” 家去。她对 “竹马” 产生不出浪漫的化学反应。他们之间太熟悉了，亲情满满，爱情空缺。两人小时候见面就互相撕逼。她用过 “好男不和女斗” 的老理，阻止他总拿她当调侃靶子。 他则抛出过 “男女平等”，继续拿她当挑逗对象。即便她告状到 “竹马” 妈那里，那老婆子顶多一句 “哥哥让着妹妹”。 “竹马” 是村里的淘气王。总带着村里一班年纪差不多的 “暴发户” 屁孩们，干些离经叛道的淘气事。 奶奶曾怀疑过，“竹马” 那孩子将来会不会长成个怪物？但是，奇迹发生了。就像柳柳 “成熟晚” 的老爸一样，上了高中后的 “竹马”，幡然醒悟。他居然没有长歪。长成了一位受过高等教育，外表风流倜傥的银行职员。但奶奶仍嫌 “竹马” 没啥出息：“那孩子也就那点出息。当个小白领就是那种人的天花板啦。老话说，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小时候光顾着淘气的人，长大了能有多大出息？”
想到奶奶的那些话，柳柳叹口气。她有时非常厌烦奶奶的庸俗。一个普通小白领又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亲情，总好过嫁给一个从鸡窝里挣扎出来的陌生凤凰男。柳柳看不上眼寒门出身的人。不少那种人苟富贵，便飘飘然。不是贪钱，就是贪色。柳柳害怕那种心机深沉的腹阴男人。她根本不能理解所谓的 “纯爱”。为了 “爱情” ，敢于走进大山沟里，硬着头皮吃婆婆做的，盛在不锈钢盆里的，黑乎乎的饭菜？ 她百分之一百做不到。富家小女生柳柳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追求，不是凤凰男们可以接受的：食不厌精，衣不厌华，游不厌适，新奇玩意不厌多。在柳柳的择偶硬条件中，早已包括 “门当户对”。因为奶奶说了，“柔柔将来的对象一定要门当户对”。 当然，柳柳心目中的门当户对，与奶奶心目中的门当户对，相当不同。她更多的是寻求一个心灵伙伴，而不是利益联姻。“竹马” 再没有出息，起码携手长大，颇懂得她的喜怒哀乐。“起码不会将我当成 cash cow（摇钱树）。”
柳柳翻了个身，又开始迷糊。“啥有出息，没出息的。人家起码知道保护小弟们。也不知道醒过来后的小宝，还能不能忆起他那个 ‘歃血兄弟’ 二哥 ……”
她竟然再一次沉睡过去。
柳柳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即便隔着窗帘，也可见屋外已是天色大亮。她彻底清醒了。躺着伸了一个懒腰后，一骨碌爬起。在床前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她的屋是单元套间的主卧室，有单独的洗漱间。一番洗漱后，柳柳换上一条清爽舒适的连衣裙，提拉着拖鞋，走出自己的卧室。同租的另外两人，其中一人是 “二房东”，早已外出上班。她目前是唯一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人。厨房的案头上布满了用过的玻璃杯、马克杯、餐碟和用过的刀叉。柳柳叹口气，将脏餐具放入洗碗机，并开始粗粗整理一下厨房和客厅。今日不是 “清扫日”，大房东请的清洁工不会过来。清洁工过来时，也只负责清扫公用区例如厨房和公用卫生间。柳柳很庆幸，自己毫不犹豫地以高价从二房东手里租下那间带有单独洗漱间的主卧室。她厌烦了与人共享洗漱间的日子。穷学生们想在学校附近租到房，就必须牺牲许多享受和私密。共享洗漱间是 rooming house 的一大特征。
柳柳整理客厅时，又想到了昨日奶奶的话 “尽快早点长大。千万别走上你爸的老路”。她一直不很理解，奶奶到底在担心什么？也许，奶奶老了，当年能容忍世界观成熟晚的老爸，如今等不得柳柳的 “成熟晚”？
柳柳想起一桩令她非常不愉快，却促使她 “早点长大” 的往事。大约是在大学三年级时，她第一次尝鲜自己搬出校园宿舍，出去自己租房。在外租房，对柳柳而言，是一种新的尝试。她租下一幢房的顶层。花了大量英镑装饰自己的卧室。还为底层的共用厨房买了一大堆精美的茶具、餐具和锅碗瓢盆，日产电饭煲等等。甚至用一台最新式的电视机代替房东设置的那台老掉牙的电视机。结果没一个月，那套精美的茶具却因为被她放进洗碗机而破损。柳柳当时很伤心。
但她却没有得到期盼中的同情。一位自诩出身于 “高种姓” 家族的印度裔女生，对柳柳没有最基本的生活常识，不屑一顾。她调侃地说道：“How old are you, Princess（你多大了，公主）? Don’t you know, the delicate bone china must be hand-washed （你难到不知道，娇贵的骨瓷必须手洗吗）？ How incomprehensible it is（真让人难以理解）！” 她讥讽柳柳为 a dimwitted rich doll ripe with cheesy ideas （充满俗气想法的多金傻妞）。似乎的玩笑话，却绝对伤人。
事后，柳柳对老爸哭诉。她老爸竟然笑着答道：“我还被讽刺为 a stupid son of Communist Bandit （共匪的傻儿子）。柳家祖上属于 ‘黑五类’。你爷爷因为出身不好，还被冠以 ‘爱耍流氓’，早失去了吃公家饭的机会。我是个傻儿子，但绝不是共匪的儿子。也许，是半个吧。谁让我妈是 ‘红二代’ 呢？ 柔柔，你可以简单地骂回去。就骂她是 a lifelong humble servant of the Anglo-Saxons（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终生谦卑仆人）。啥高种姓？你确信不是 ‘Slumdog Millionaire’（《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当然啦，咱柳家的人都是有教养的文明人。不可以动辄爆粗口。有些话，你不必太放心上。说者以为她很聪明，实则充分显示出她的卑贱。你把精力放在功课上，要用成绩说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那句话怎么说的？The one who sings to the end is the winner（唱到最后的人方为赢者）。”
柳柳当时破涕为笑道：“ Daddy，I love you. It’s invaluable when a prodigal son returns！您还真是 ‘浪子回头金不换’。”
有这么一个不正经的老爸，柳柳感到无限幸福。老爸既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想到老爸，就想起他的早先留言。柳柳坐下，查了一下老爸的留言。很短。只让她抽空给他回个话。奶奶这么快就告状告到老爸那里去啦？肯定的。“成熟晚” 的老爸少不得又要被奶奶教训一番。奶奶被称为 “柳太” — “柳家的太后”。不无道理。奶奶倒是对柳柳的两位伯伯很客气，唯一对老爸总是恨铁不成钢。 因为，柳柳的老爸柳子季是奶奶柳太唯一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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