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美少年之二・曹鼗休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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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皮的 “靓驹堂”

曹鼙,小名 “阿皮”,木匠。 学徒五年。 出师后,就在近郊某畿县的县城里,办起了自己的曹氏家具作坊。 起了个令当地人费解的名字 “靓驹堂”,谐音 “良具堂”。 店铺的门面宽大明亮。 穿堂而过的第一进院是做展厅的三大间正房。 两个耳房是成品仓库。 展厅里摆设的样品多是红木、柚木、花梨木等高级木材制作的精致家具。 两厢是作坊。请了自己的师叔、师兄弟们做帮工。 后院是住房。

这座两进院的前身,也是个木工作坊。 只是前业主撞上了点霉运。 因为嗜赌,几年内赌得妻离子散。 败光了祖宗留下的全部家业。 阿皮自进京时起,就一直想有一家他们曹氏的家具作坊。 他拜的南方师傅是个能人。 御用工匠。 不但手艺出色,而且三教九流的朋友也多。 他为阿皮提供了这么一个信息。 当时师父告诉他,那地方离禁城是远了点。 但离皇家园林南苑不远。 是个有发展的好地方。 阿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与他的买卖有多大的关系?

阿皮看过了地方后,非常喜欢。 只是觉得原木工作坊狭窄了点。 说阿皮是个好高骛远的人,他倒也不是。 大约前五年总在宫里和大户府邸里干活,做惯了重木大家具,喜欢有个宽敞的地方大展身手。

原木工作坊的左右也有两个不太景气的店铺。 人都是喜欢挤在一起做生意。 老木匠和他右边这家店铺,就是典型的 “你做,我也做”。而且还是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的那种事儿。 悲催的是,师父徒弟皆酗酒嗜赌。 一个师父赌光了家产不说,因为酗酒得了肝肿大。 徒弟倒也有点孝心,将自己的店铺抵押了出去,一边伺候师父看病吃药,一边继续赌。 所以,两家的生意就让两个老光棍赌徒赌的家徒四壁。 阿皮也想将徒弟的店盘下来。

左边这个是个南货店。 不知怎的,生意逐渐地叫别的南货店抢走了。 铺面黑黢黢的。 柜台上的灰有半寸厚。 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 “掌柜”,不问不张口。 张口声音像公鸭。 阿皮听多了宫里的公鸭嗓,老想拽拽这人的山羊胡子,不知是真是假? 阿皮打听清楚了,这家店的主人回了南边,生意不大想要了。 这个铺子,阿皮也想盘下来。

三个铺子一下子盘下来,不带地皮,也需要五万缗钱(1缗 = 1千文)。对阿皮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这可是笔巨款。 听说,正三品诰命睿夫人,阿皮的族姑姑 “蕾姑娘”,一月的俸禄也不过是十五缗。一想到蕾姑娘,阿皮来了主意。 听爹娘讲,蕾姑娘在京城里的生意,这两年大赚。 怕是先向她借个两万缗,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只是,蕾姑娘这个人虽有钱,手却紧。 阿皮小时候与蕾姑娘多有接触。 他们一起启蒙时,她的术学甚至比阿皮的都强。 爹早说过,那个小女子实在太精明。 爹是她家田庄总庄头。 每年结账时,她都会坐在她爹,田庄主曹校尉的身边,帮助一笔一笔地记录,一笔一笔地清算。 向她借点钱时,她每笔都会盘问的非常仔细。 阿皮有点发怵,不由得非常想念她那个容易诓到钱的弟弟:“ 淘叔要是在京里,借钱哪能这么难? 淘叔自己没有钱,但他会去他阿姊那里耍赖皮。” 但是,商机不等人。 阿皮怕看好的三家铺面被他人拿走,硬着头皮向蕾姑娘借钱。

果然,除了问了许多问题外,她还派自家府上懂地产商情的账房先生,专门跑到畿县县城,实地考察好几趟。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阿皮急得抓耳挠腮。 正在阿皮捉急时,蕾姑娘自己下到畿县,勘查环境和商情。 最后,蕾姑娘一掷千金,将木工作坊所在的半条街的地皮都买了下来,将阿皮吓了一跳。 她将原木匠师徒俩的两家铺子 “租” 给了阿皮。 免了阿皮两年的租金。 将左边的南货铺子翻修,继续做南北通货。 这回连幽州关外草原人的皮草也卖。 这铺子是蕾姑娘自己的铺子。 新掌柜是她挑的人。

那对师徒拿了钱,搬进了一个寺庙。 一年不到,师父死了。 徒弟去了哪里,阿皮再也没听到消息。 那个公鸭嗓南货铺掌柜,交出了铺子之后,背着个褡裢南下回老家了。

话说,这个畿县县城在京城的西南方向,离京城的正北城门 “正阳门” 有个五六十里的路程。 倒确实是离皇家园林南苑不远。 南苑占了这个县的三分之一的地域。 阿皮后来明白了,原来以为师傅是在调侃他,其实是暗示他要好好利用紧邻南苑的 “安平公主宅”,和皇家南苑自身。

蕾姑娘的小叔子陶七郎尚主安平长公主。 他们所居公主宅就建在南苑 “野禽湖” 的长堤外。 宅院墙、屋脊山墙,以及大门外的石拱桥,侧面一个兀出的水榭码头,均是按江南风格建成。 是为野禽湖衬景的水村一缕孤烟细,小桥流水人家。 阿皮还听说,不知真假: 圣上偶尔泛舟野禽湖,穿过长堤上的拱桥式水闸,入外湖。 在舫上撫琴,与 “依涟亭” 中的陶七郎,君臣两人琴瑟相调,惊起一滩鸥鹭。 “依涟亭” 是公主宅水榭码头的名字。 兴余之际,圣上只带一个护卫和一个近侍,换小舟,渡藕田,登亭与知音长谈。 所谈之事却鲜少有人知道。 就像驸马陶七郎是多大的一个官,也是个谜。 长堤外几片藕田和水滩,早先被先帝一并赐给了 “安平公主宅” 。

从靓驹堂到安平公主宅的西便门,不过十几分钟的驴车路程。

安平长公主和陶七郎这对夫妇,最喜奢华。 所要家具,不但要好木料,还多是要精雕、重漆、绘彩、螺钿。 女儿小陶囡囡的一张由各色贝母、碎玉片镶嵌的摇篮,就花了阿皮一个月的精工细做。 赶上物件太大,比如罗汉床,大立柜等,靓驹堂的木匠们要上门制作数月。 这些精雕、重漆、绘彩、螺钿都要求水磨功夫。 如今,公主宅已被陶七郎命名为 “露荷小舍”。 他的这个小舍对一般人来讲,是地地道道的大宅门。 陶七郎是京城里的时尚达人。 京城里那些附庸风雅的富商大贾们,要娶要嫁的,听说风流贵公子陶七郎的家具,多是用 “靓驹堂” 出的新款,不远几十里路蜂拥而至。 靓驹堂自开业半年后起,阿皮手里的订单就没有断过。

“靓驹堂” 红红火火开业后一年,开始持平,略有小赚。 两年后,开始大赚。 做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京郊一景。

弟弟阿乙曹鼗从征西军回京后,加入了靓驹堂,做了合伙人之一。 阿乙自小性格就 “闷”,或叫 “文静”。 在征西军的两年中,又多少受了一些刺激。 回来后,更加少言寡语。 似乎对其它什么事都不太有兴趣,除了他喜爱的木雕艺术。 阿皮照顾弟弟,任人唯亲。 要他主持靓驹堂的精工细雕部分。 因为心情总不太好,阿乙的脾气大得很。 帮工的工匠们的活计本来没有任何问题,他硬是看着不顺眼。 鸡蛋里面挑骨头。动不动就要毁掉成品从头来。 工匠们如果敢有一点点地对他不满,他就要将人家轰走。 不几天,搞的工匠们没有人愿意和他合作。 两个年纪大点的还吵着要辞职。 请来的几位木工师傅们,手艺在木工界都算佼佼者。 原来也与阿皮相熟。 其中一位还是阿皮和阿乙兄弟俩的师叔。 师叔就是看好阿皮与 “露荷小舍” 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才答应做 “靓驹堂” 的合伙人。 阿乙那么对工匠们,阿皮的面子往哪里放?师叔的面子往哪里放? 师父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阿皮无奈,干脆也不要阿乙 “主持” 什么事了。 单给他开了一个两间屋的工作室,由着他自己去折腾那些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 “木雕艺术品”。 也不再给他派急活。 像花凳、花案、花几这些小件,他爱做多久就做多久。做好了,就放到铺面里去零售。 阿皮权当他还在外地晃悠。 只有一点,阿皮不能由着他瞎折腾,就是 “用料”。 尤其是贵重木料。 靓驹堂的木料多是果木、榆木和枣木。 但依仗着与陶府的裙带关系,也能折价买进宫里剩余的贵重木料。 阿皮只允许阿乙用边角料。 出去上门干活时,不爱带他,怕砸了 “靓驹堂” 的牌子。 再说,阿乙也不愿出去干活。

不知怎的,曹四师傅的 “木雕艺术品”,在不少京城中爱附庸风雅的,爱凑热闹的富商大贾人家中,有了些小名气。 不少富贵人家的管事们、执事们等体面人,喜欢到靓驹堂铺面里和展厅里来 “捡漏”。 他们有时也顺便买上一件阿乙的木雕财神爷、关老爷、送子娘娘什么的。 件都不大,料好,也不算太贵。或者为家里的 “娘子们” 买上一个精雕细琢、小巧玲珑的楠木珠宝箱。 再就是女人们用的木梳和头饰,比如凤凰和鸣乌木篦、蝶恋花金丝楠木笄等。

有一天,兄弟俩的师父听说了,靓驹堂的生意做得不错,曹四师傅的木雕作品也不错的传闻。 他也过来看看。 师父在萧师叔的陪同下,前院后院地审视了一圈后,感叹说道:“ 阿皮能出人头地,是在预料中。他天生有一个做生意的脑子。 阿乙的名气,有点出乎意料。 在为师的看来,他前面的路还很长。 二师弟,阿乙跟了我也就三年有余。 按说,他并没有完全出师。 你今后还要多多指点帮助他。” 萧师叔说:“ 大师兄,那孩子的脾气古怪。 我有些力不从心。”

兄弟俩、萧师叔和帮工们都住在后院。 阿皮媳妇是家乡 “跑马屯” 人。人长得不靓丽但周正。她身强力壮,性子憨厚。 闲话少,手脚总不停。 典型的眼里有活,口中无话。 特有人缘。 她娘家也是曹校尉家的佃农之一。算起来,她还是阿皮七拐八弯的表姐。 岁数比阿皮大一岁。阿皮爹曹老大,因为是曹校尉家的田庄总庄头,也是跑马屯曹氏一族的族长,所以在跑马屯里,对曹氏来说,曹校尉老大,他就是老二。 他择儿媳妇也是挑挑拣拣。 曹老大和阿皮娘对这女子知根知底,觉得放心。 阿皮带着阿乙进京的那年 (见 《金鞭美少年之二・阿乙进京》),家里就将媳妇给阿皮定了下来。 阿皮出师的当年,家里就把喜事给他办理了。

等到阿乙从征西军回来后,嫂子一直不辞幸苦地侍候他。 她在后院里,将屋里屋外打理的清清爽爽。 就连偶尔过来坐坐的蕾姑娘,也对老三媳妇赞不绝口。 兄弟俩和帮工的工匠们,每日有热汤热面喝。 有热水洗漱泡脚。 身上的衣服总是被烫洗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该补的地方一处不漏。 那针脚细密的像绣花。 萧师叔总开玩笑说:“ 阿皮,你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是哪辈子修得福份? 小心让别人拐走。” 阿皮说:“ 师叔,就她那个丑样,谁会拐她呀?” 阿皮媳妇听到后,也只是笑笑。 其实在阿皮眼里,自己的媳妇美得很。

阿乙从征西军回来后一直萎靡不振。 因为哥哥和嫂子对他好。 他又有机会,偶尔跟着去安平公主宅 “露荷小舍”。 一边干活,一边与公主宅的下人们,聊聊家长里短。 有一次 “老夫人” 淑桃遇上了他,也是问长问短。 淑桃因为蕾姑娘的关系,与曹氏兄弟也还相熟。 对养子阿甲利用阿乙的户籍 (见 《金鞭美少年之三・甲韜乙鼗》),擅自应募征西军,后来又给阿乙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感到愧疚。 儿子喜闹事,还是当娘的教子不严。 一来二去,阿乙的精神状态逐渐地开朗起来。 他那个开朗,就是能与人聊上两句了。 不过他还是不能与靓驹堂的其他工匠们合作。 一有意见不合,就会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子一般地跳脚。 生意上的事,他基本帮不上忙。

阿乙回到京城两年后,他遇到了一个女子。 两人认识后只三个月,阿乙就非要娶她。 为了娶这位媳妇,萧师叔和工匠们特意将三间正屋,给他们腾了出来。 又是一通翻新后,将新妇迎进门。 不久,阿皮媳妇也要到 “露荷小舍” 去做奶娘,就将管理后院的事交给了新弟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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