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孟大皕・覃红燕醉酒

金鞭美少年之六・寻找孟大皕

覃红燕醉酒(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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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晤德二十五年农历新年前的年三十夜里,戊州老农孟三文在爱妻孟覃氏的怂恿下,第一次品尝做了官的长子,从京城带过来的,特意孝敬他们的葡萄酒。

         饮过一杯葡萄酒后,红燕问三文:“喜欢吗?”三文问道:“这个吗,娘子是想听好话,还是想听实话?”红燕已经知道三太公肯定是不喜欢。不然他不会反问。三文这人就是这个德行。他总怕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惹人误解,惹人不快。都说三文“闷”,纳言。其实是他自知嘴笨,编排不出歪理与人强词夺理。干脆不说。 息事宁人,省得彼此不痛快。

         红燕说:“三太公,我好话、实话都要听。” 三文闷闷地说:“啥?三太公?娘子,别老是阴阳怪气的。 ” 红燕呵呵笑着说:“那好,夫君,你说说看。”

         三文瓮声瓮气地说:“这个葡萄酒吗,是京城里的聪明人,那些贵胄雅客们喜欢的玩意。聪明人喜欢的玩意,必然是好。再者,凭着伯仔的这份孝心怎能不好?”

         红燕玩笑着说道:“夫君,说得啥呀?你又开始闷骚了。说实话”

         三文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是,我一个南蛮土包子,还真有些品不出个好坏来。于我而言,不如刚才的烧酒。”红燕问道:“如此说来,咱再换回烧酒?”三文答道:“算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要见长孙。醉醺醺的像个啥样子?娘子,给孩子们的红包准备好了吧?”红燕答道:“瞎操心。早备齐了。进屋后,娘子伺候你饮杯蜂蜜汁。据说是解酒的。”

         两人都醉了。相互搀扶着,进了屋。除了红燕一手抓着两只昂贵的高脚玻璃杯,三文提溜着盛葡萄酒的银壶外,其余的果盘,下酒菜等等都留在晾榻上的矮脚桌上。 三文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句:“东西放在那里,不会招贼吧?”

         “大过年的,何人翻墙过来偷你的剩酒喝?喂猫鼠吧!”

         “翻、翻墙”?三文叨叨着:“今非昔比啰。偷个酒得翻墙啰。”

         “小点声。孩子们都睡下了。”

         红燕也觉着醉上头。实在没有力气再扶着三文爬上楼。二来也怕吵着孩子们。她先伺候三文在楼下的左廊里的罗汉床上躺下。左廊本是个杂物储存间。如今开辟成三太公的“书斋”。三文识不得几个字。要个书斋干什么?红燕说,诰命太公都有书斋,咱们不能例外。那就来一间吧。四仔还为书斋起了个名字,叫“竹味廊”。斋中就一张大罗汉床,用来睡午觉。文房四宝也有,案头清供也有。都是用来做样子的。墙上挂着两幅孟乡伯的“花间嬉禽”。还就是这两幅画,三文看着顺眼。

         因为戊州团练副使孟倞不允许闲人再到山上闲溜达,三文上不得山了。孟家大院另外提拔了新田庄头,三文下不得田了。“兰芝织绣坊”又不许他插手,三文连个瞧妹子的地方也没有。故,三文为了躲开冷嘲热讽,白天躲在新建的偏院里,自主开业了单人竹编作坊。三文的竹编手艺可谓“大师”,精美得令人瞠目结舌。 他的竹编物美价廉。赶上心情好时,白送当天第一个来问询的顾客,称来人是 “开门吉星”。可是,孟家庄里会竹编的老人们不少,三文这个守株待兔的小生意,没什么人光顾。“孟掌柜”当是当上了,就是生意还不如卖炸糕的五阿婆和她儿媳妇的那个小摊子好。

         侍候三文躺下后,红燕卸掉了钗镮,稍稍洗了一把脸,上了右廊里的罗汉床。这右廊原本是待客的地方,如今改成她的绣阁。绣阁的名字为 “栀香阁”。当然是四仔的名堂。家里几个孩子中,四仔的名堂最多。还真是没有白白将他当闺女养。这孩子,贴心入微。

         在迷迷糊糊中,只见风度翩翩的仲仔,面带微笑走到她的睡榻前。他说道:“阿娘,我回来了。” 他伸出手,摸摸正在怀中吃奶的小六仔,说道:“ 对不起,让娘担心了这许多年。”

         “中榜了?” 红燕问道。

         “中了。” 他笑着答道。

         红燕伸出手,想去抚摸仲仔的脸。怎么?变成了五仔玉儿?红燕叫道:“仲仔,仲仔,你在哪里?”

         “阿娘,阿娘 ……” 有人拉起她的手。她感觉确实触摸到了一个人的面孔。睁眼一看,正是玉儿。她问道:“玉儿,你二哥在那里?我刚刚才跟他说话。”

         “阿娘,二哥长眠在交州的英灵园里。不是说好了,清明前,大哥带着阿爷、阿娘和五仔一起去交州看望他吗?”

         红燕这才清醒过来。刚才的梦历历在目。当下的玉儿,身架、体态简直是仲仔的附贴。五官略有不同,皮肤略黑些。但笑起来时,嘴角扬起的模样,总给人一种仲仔再生的错觉。只是,他没有仲仔特有的气质。气质这种东西,每个人不尽相同。

         五仔轻声地问道:“阿娘,是不是做噩梦呢?我听到娘的呼唤声,才跑过来。”

         “哦,对不起,玉儿。阿娘喝多了。此刻有些头痛。” 红燕呻吟了一下,问道:“啥时辰了?”

         “过了五更了。我这就去唤醒六仔。需出发去接棋玉夫人和孩子们了。”

         “好。快去吧。我给你们弄些吃食。” 她下了地,先去后厨间里,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再将头晚的剩饭热好。当三个孩子用食时,她去后院叫醒了车夫和女仆们。 如今的 “三文宅” 可不似过去的农家院。已变成天井连天井的乌压压一大片。

         初一的清晨,孟家庄里大多数人家还未完全起床。 红燕坐回前院的晾榻上。矮脚桌上的残食还在。“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猫鼠不喜?” 红燕想到。她招呼来女仆将桌面收拾干净。再叫女仆给她送点醒酒汤来。汤端来后,她对女仆说:“阿香,今日午后,你可以回娘家了。记着,初五要是回不来,托人给捎个信来。” 女仆答应了一声。

         红燕环顾四周。虽然竖起了围墙,前院的布局基本没有太多的变化。还是那个原有的农家小院。“三文宅”的新屋都是一直往后往两边延伸,如今看上去像个倒写的“凸”字。凸出的那地方是原来的“红燕小巢”。其余的是不断加盖的偏院、中院、后院。听阿亮说,他将在山上建盖一处庄园。建好后,计划将父母和妻儿安置在一处。红燕虽然盼望早日与长子、长媳、长孙们同堂,可是又不放心“兰芝织绣坊”的生意。“山上学堂”的旧址离这边太远。为此,她又不太愿意搬过去。嗨,再说吧。驴年马月的事。

         红燕坐在晾榻上,回忆着过去,想着未来。如今最让她不安的倒是五仔孟仡的学业。今秋,戊州是解试的主场,她盼着五仔此次能够考中贡生。至于六仔,她不担心。那孩子从小就是异常的老成,像个小大人。才十七岁,还小。对红燕来说,十七岁是一个敏感的年龄。秀才郎君十七岁时,娶了那个疯女人;孟奭十七岁时,考中贡生;三仔十七岁不到,战殁。孟三文也是在十七岁时, “入赘 ‘红燕小巢’”。

         倒是五仔,今年是他的弱冠之年。仲仔就是在弱冠之年考过了解试。假如仲仔当时跟着去发解,他也不会一去不复返。嗨,往事不堪回首。红燕长叹一声,双手合十。祈求仲仔的亡灵保佑五仔中贡生。祈求上天再降文曲星于 “三文宅”。

         红燕又一次默默地回忆起往事。

         晤德十三年初夏,孟仲战殁的当天,征伐大军攻占领了御驾亲征的“交趾王”的临时首都,叫 “邕都”。“交趾王”带着残军流窜回到更南方。第二天,利氏小国王被拥戴进入只余残垣断壁的“交趾王行宫”。宣布新利氏王朝的正式回归。三天后,朝廷代表通告,交州得以收复。征伐大军班师回朝。两个月后,当胜利的通告传到孟家庄时,“三文宅”同时收到了老二战殁的噩耗。是秀才郎君亲自登门送来的消息。

         老二牺牲的消息,压垮了红燕一直紧绷的神经。三仔的死讯,使她一夜之间鬓角斑白。她曾经安慰自己,三仔是为大道正义而殁,殁其所愿,重如泰山。仲仔是厌战的。他本是一个前途无量的文人,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他不是,也不可能成为必被征募的征夫。他却为了亲情加入了义勇军。他的殁,是带着满腔的懊恼和无奈。他死得不值,死得冤枉。

         听到噩耗后,红燕气血冲脑,昏死了过去。当她被救醒后,她没有哭泣,没有流泪。 一连几天,默默地去外干活。默默地回家做饭、喂禽、收拾房屋。三文问她话,她的回答总是一个字的“嗯”、 “可”、“否”、“行”、“好”、“然”。秀才郎君过来安慰她,她脸上堆起微笑,眼神却是茫然。秀才郎君对大伙儿说:“她只有哭出来了,才能转好。” 可她就是不哭。

         一天夜里,她默默地收拾了几件衣裙和两双鞋,带上了半缗钱、几个馍和一囊清水,趁着夜色,离家出走。

         清晨,三文起身后,发现她不见了。急急地跑去与秀才郎君商量。秀才郎君要他赶着马车沿官道去追赶:“彼女一定是南下交州了。我有感觉。彼没有去过交州,故必定是沿着官道走。一个单身女子出行,太危险了。三文,你赶紧出发。可能还来得及。带上这些钱,还有我的这只腰牌。有这个物件,你等可住驿站。” 那年头,马都被征用了。只有孟家大院被特准留下一匹不算太壮实的牝马。秀才郎君好歹是军官。有了他的腰牌,三文可在驿站换马、住宿、或添加粮秣。

         这段时间里,尽管红燕没有与任何人谈论过仲仔,任何人也不敢当她的面提起仲仔,可是她不哭不闹却并不是什么好事。三文和秀才郎君心知肚明,头脑强健的女人如斯,越是沉默冷静不吭声,越是在头脑里盘算着什么事。红燕是个不好揣度琢磨的女人。本质上也是一个“疯子”。好时,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孬时,就像现在这样,令人费解又担忧。秀才郎君再三提醒三文,要看好她。三文和秀才郎君都隐隐感到,红燕一定会去交州。虽然他们不知道她何时动身,三文却一直在做着跟她一起下交州的准备。

         三文只在中间停了一次,换了一匹较壮的马,车不停轮地走到第二天清晨,才在路边的荒草中找到精疲力尽的女人。一个弱女子,连续行走了一天。她的体力心劲皆消耗殆尽。昏倒在路边。三文见到倒在路边的妻子,以为她出事了。害怕极了。扑过去,抱起她,大喊着她的名字,眼泪流个不停。他将妻子抱上车,边流泪边将嚼烂的食物就着清水,给妻子喂下。 就像当年三仔高烧不醒时,妻子做得那样。

         之后,他脱掉妻子露底的鞋袜,为她挑破水泡,包扎好,为她盖好竹布毯子。

         过了大半天后,红燕再次苏醒过来。她见到三文,抬起双臂,紧紧地搂住丈夫。这才放声大哭了出来:“我要去见仲仔!我要去见仲仔!”三文流着泪回答到:“去!一起去!”丈夫的回答使红燕再一次感到身后有人支持时的温暖。她很快恢复了劲头。

         之后,夫妻俩在去交州府的半路上,遇上了正在向北步行返回孟家庄的孟茶七和孟药廿。从他们那里这才得知,仲子的遗骸已被他大哥收起。将来要重藏入 “清远军英灵园”。 茶七说:“三文娘子,三文老弟,阿亮不愿任何人再惊动为国捐躯的好儿郎们。

         “彼在第一时间转成了军户。申请去’清远军’ 做官。清远军的治所如今设在交州府。但凡军户,都能在府城郊外分得不用交田赋的土地。阿亮原本打算一旦得到土地,就花光所得奖赏,开辟一个英灵园。清远军都指挥使觉着这个意图大善。故向朝廷启奏,要由朝廷出地出资修建。据说,圣人在第一时间下旨,要户部、兵部、工部联合办理,由户部监办。我等离开时,朝廷特使早已到达交州府。不但堪舆好了地点,连祭拜殿也快竣工了。

         “英灵园将是好大一片土地。普天之下皆皇土。圣人一句话,都不用征地。英灵园设在交州府郊外,来去方便。阿亮已经为仲仔和三仔的衣冠塚定好了位置。阿亮说,两位弟弟都是为交州献身的,要长眠在交州。迁灵的吉日和仪式就在下月里。你等还来得及。三文老弟,阿亮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你等可千万不能埋怨孩子没有事先给父母通消息。这两年鄙人和药廿一直跟在阿亮身边。众所周知,你家伯仔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信?问药廿。”

         一直未吭声的孟药廿闷闷地答道:“是真的。药廿不会看错人。伯仔命中注定是要做大官。 ”

         清远军的治所就在交州府城内。英灵园建在府城外的山凹里。请了风水先生堪舆地点。遵循 “青龙、白虎、玄龟、朱雀” 设计理念。 孟倞为弟弟们挑选的灵地却将是墓碑朝东北遥望戊州。他在紧邻之处,也为自己定好一块灵地。嘱咐妻子,将来就藏在那里。 这后一条,除了棋玉夫人,他没有对任何人讲。

         三文问道:“茶七兄,你说的清远军,是仲仔原先的队伍吗?”

         “三文老弟,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的清远军,不是过去的清远军。是重建的。在最后那场攻城战中,阿仲所在的清远军被派去邕都南路,负责埋伏截断‘交趾王’的退路。当时,我等在征伐军总部。阿亮是‘总部署’(官名)的兵曹参军之一。药廿算是他的仆役。你知道,奴籍不好当兵。我是随军郎中。我等本来还打算攻下首府后,与阿仲会师城头。

         “可是不幸情报泄露。‘交趾王’的一支人数五万的精锐部队反包抄了人数两万的埋伏队伍。那一仗,打得很惨烈。清远军损失殆尽。南番军全军覆没。等到大军攻下了邕都,派出的增援部队赶到时,‘交趾王’已在寥寥几个亲卫的护送下,逃出重围。战后清理战场时,光我知晓的人中,一成伤残九成亡。清远军都指挥使和他的亲兵们、裨将们、参军们全部战死。

         “当我等好不容易找到阿仲时,阿亮抱着阿仲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兄弟一别三年,再见时已是天地两隔。阿亮转醒之后就立誓,不报此仇,不杀了‘交趾王’,不班师戊州。战后,朝廷要重建清远军。在阿亮的一再坚持下,彼被允许转入清远军。前提是必须入军户。因为药廿是奴籍,鄙人只是一个战时郎中,所以可以卸甲归田。万万没想半路上竟然遇上了三文和三文娘子。”

         “药廿可以给伯仔做奴,留在交州。伯仔不许。” 药廿闷闷地说道。

         先清远军的都指挥使,谥号 “忠勇侯”。孟仲生前是他的参军之一。

         红燕听到这里,长叹道:“人生无常。王座建于白骨之上。都是命。” 其余的三人听后,没有搭话。他们心里都明白。

         众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药廿打破了沉默,说道:“红燕娘子,三仔光宗耀祖。”

         三文听到药廿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答道:“那个傻孩子!傻孩子呀!这都是命!是命!” 此时,红燕反而要安慰丈夫。三文平日里骂三仔骂得最多,也最操心那个孩子。

         为了三仔的死怒发冲冠的不止孟倞一人。还有三仔的干阿爷孟药廿,尽管他的冠不过是顶斗笠。年近五十的药廿,不顾什么奴不可随意从戎的条文,硬要加入孟倞带领的山民小分队。他们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山豹队”。“山豹队”是一支人少精悍的游击队。行动如风如骤。药廿因为长年在山中采药射猎,养成了一身登高滑壑的本事。他为“山豹队”做开路先锋。他又懂药辨毒,一直跟在孟倞身边。无论 “山豹队” 最后如何被分散,被收编,他都一直跟着孟倞。他是奴籍,也只能跟着一个主子。阿亮就是他认定的新主子

         “山豹队”太能跑,不但错过了沿驿道推进的清远军,还深入到了交趾腹地。在敌后某处,遇上了由“利氏王朝”的遗族和遗民们组成的“复兴军”。说是军,却是人数有限,男女混杂,贵贱混杂。不怎么会打仗,士气却很高。他们一直在戊、交边境与 “交趾王” 的南番军打游击。孟倞遇上了后来的爱妻棋玉夫人。女子当时是流亡小朝廷的利氏遗孤小国王的保姆之一。得到残留的利氏遗族长老们和小国王太师的认可和支持,孟倞成为“复兴军”的首要兵曹参军。

         据孟茶七说,得亏有了 “山豹队” 的二十几位南蛮山民俊异者和读过兵书,懂布局的孟倞,“复兴军” 的战斗力大大提高。他们开始打得有章有法。接连打了几个小胜仗后,“复兴军” 不断强大。引起了征伐大军总部的重视。总部署特派人与 “复兴军” 联络,要他们提供更多的情报。 “复兴军” 的谍报和敌后武功力量,为后续的几大战役提供了不可取代的便利。

         孟茶七这人虽然平日油滑好吹牛,但在此事上一点没有夸张。当朝廷要重建 “清远军” 时,孟倞不顾小国王的重金诱惑,宁可在新“清远军”中做个七品小校,也不在利氏小王廷里做重臣。他生是天朝帝国的人,死是天朝帝国的鬼。

         红燕得知老大安然无恙的消息后,心里略感到安慰。她坚持要到交州府参加迁藏仪式。三文自然要陪着她。孟茶七恋家情重,与他们分了手,继续北上。孟药廿为三文夫妇带路去交州府。

         起灵迁藏那天,新利氏王朝的年幼国王亲自出席了迁灵仪式。隆重地祭拜那些为他的新王朝而献身的将士们。

         那次是覃红燕第一次去交州府。第一次见到做了军官的长子。第一次见到长媳妇棋玉夫人。三文见到小国王时,百感交集。他出生时的出生地还是利氏王朝的地盘。那时是小国王的叔祖父在位。如今这片地归属天朝帝国。为此,他奉献了两个儿子。

         一别交州就是十余年。三文夫妇再也没找到机会回去过。如今因为伯仔要去视察工作,他们夫妇会跟着刺史的队伍去。自然会比上次舒服许多。四品诰命还可以带上贴身仆役。

         喝着醒酒汤,红燕想到了“贴身仆役”。她突然笑了起来。她和三文,尤其是三文,至今也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荣耀。自诰命下来后,孟家庄里村东区的那群蹲墙根、晒太阳、纳鞋底、嚼舌根的耄耋妇孺们,个个变了嘴脸。争着抢着要与“三文宅”攀亲。三文放出话,“三文宅”的儿郎们不娶本姓女。他特别强调“不娶本姓女”。三太公是真闷骚。不说话则已,否则语出惊人。昔日的奴隶孟三文,如今很懂得如何挺直腰杆做主人。

         红燕深吸一口气,笑着对着天空说:“仲仔、三仔,阿娘也打算与阿爷一样,享受有身份的人该享受的享受。咦,这怎么就绕口了呢?我说着挺顺溜的。你说呢,仲仔?”

寻找孟大皕・濡濡兄封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