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美少年之六・居隈孟家
人以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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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 曾经有过挺能热闹的“五子”。他们是,学塾先生“老监生”、侯邸世子 “小侯爷”、相门嫡孙 “尚书郎”,和市井庶民贾大侃、“乡巴佬”孟奭。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产生了生分,聚少离多。再后来,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市民贾大侃开始与尚书郎又有了往来。
从晤德十一年起,孟奭再没有与老监生、小侯爷和尚书郎见过面。 孟家那边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忙乱。春末,买了房。初夏,孟奭通过了取内舍。晚秋,水仙产下一个男孩。孟奭虽然被取入内舍,他却没再上学。 他开始全神贯注地为封十爷控制下的“雁南飞”完成“十二姿图”。 他的画技越来越精湛。逐渐成为人口皆碑的 “婉约春” 画师。
转眼到了晤德十三年立夏前两日,五子有了一个意外的机会,再一次碰面。这次的聚会发生在皇家园林北苑的皇家击鞠场。虽然自开春后,皇家击鞠场内经常有小型的马球比赛,但此次球赛的意义略有不同。
此次是自皇太子薨后,圣人的第一次出宫观赛。英国公、杨国侯等位高爵位贵族们也统统被邀请观赛。这一天,圣人身边只有一位钱姓婕妤陪同。霍皇后没有出席。来观赛的人对此并没有过多揣摩。 皇后是出了名的喜静不喜动。除了钱婕妤陪在圣人身边,旁边的座位上,还坐着圣人的同母胞妹平骧长公主和驸马陶国公。
本日马球赛,是由内侍省出面举办。却只对皇亲国戚和高爵位的贵族们开放。如果真有想来观赛的朝官可又无爵位,必须按规定得到某位王公贵族的邀请。可以充当邀请人的贵族们还必须是事先收到了邀请帖。
钱婕妤和平骧长公主,都喜欢击鞠比赛。两人还都喜欢亲自上场。今日的压轴表演,就是由钱婕妤带领的后宫“青凤班”与平壤长公主带领的英国公府“驭凰班”的对峙。 女子马球赛与男子的比,别有一番风味。看的是 “超遥散漫两闲暇,挥霍纷纭争变化”。 竞争并不激烈,速度也慢许多。娇喘嘘嘘,香汗淋淋。
钱婕妤后来被人讽刺为 “鞠昭仪”。她虽然一生没有生育,却因为马球打得精彩,甚得圣人喜欢,后擢升为九嫔之首的 “昭仪”。
这日的马球比赛中,硬核赛是内侍省的“皇卫班”和英国公府的“地虎班”的十对十赛。这两班的对峙往往最是激烈也最是精彩。代表着京畿地区马球比赛的最高水平。
“皇卫班” 的名誉班首是圣人。 “地虎班” 的名誉班首是陶国公。两班都是成立于晤德二年,当帝感到坐稳了皇位之时。
“皇卫” 自不用说。但凡带 “皇” 字,一定与皇室有关。除了先太子,直系的亲王们、郡王们都曾经或仍然在班中挂名。当然,本日上场的多是被雇用的专业替代击鞠手。雇佣专业击鞠手是圣人对 “皇卫” 们的特殊恩典。“地虎”们,人和马都可谓“过于”彪悍。
好的击鞠手最起码的技能是要有极好的骑技。 就骑技而言,晤德二年时的第一批 “地虎” 们多是出自帝国最强健的骑兵队伍 “金鹰骑厢”。而 “金鹰骑厢” 是由草原人的后裔组成。许多人能走路就敢骑马。鲜少有他人能媲美“地虎”们的骑技。草原上长大的人,不但骑技高超,性格也狂野,有时近乎野蛮。
那时,圣人带领的“皇卫班”输多赢少。他觉着这样不合适。你“地虎班”起用金鹰骑士,这对其他竞技团队来说,是非常不公平。圣人特下口谕,除了内侍省的击鞠班,各大府邸的班子,只能由各府邸的主仆、府兵、杂役组成。禁军班直的击鞠手们也必须是能够三班奉职的禁军校卒。
有了圣人的旨意,内侍省养出了青红两班专门陪圣人和先太子打马球的专业击鞠手们。统称 “皇卫班”,实则有甲班和乙班之分。
从这个角度上说,“皇卫班” 对峙 “地虎班”,有点专业对业余的味道。
圣人的旨喻难不倒 “地虎班”。圣人心里也明白。英国公府联手“金鹰王府”,组成了联合击鞠班。 平骧长公主是“金鹰大可敦”(王太后)。这两府的联合名正言顺。 两府的主仆、府兵、杂役也都是骑马的高手。 比如,那个正在准备上场的,“地虎班” 今日的执行班首金鹰小王爷,也被称为 “可汗”的那位,可是帝国里出了名的击鞠高手。还有陶家的四郎陶源。虽然在晤德十三年立夏前,还未满十八岁,骑技上却不遑多让。他趁着去营训之前的最后一次机会,摩拳擦掌,准备在场上好好发挥一番。
陶家是戎马世家。陶国公是武勋。他府上的儿郎们,必须精于骑、射,以及其它马背上的花样。所以陶源能骑善射挺自然。金鹰小王爷更不用说。他虽然长在京城,贪图京城的奢靡,但血管里流淌的是草原人的血。天生精于马背上的勾当。
“皇卫” 那边的人心里清楚,金鹰小王爷是个很难对付的击鞠狂。金鹰王府离北苑皇家击鞠场近,小王爷隔三差五就要到球场上松松筋骨。陪他松筋骨的包括 “皇卫” 们。如果加上其他人的良好配合,小王爷今日会如虎添翼。“地虎”们还最擅长打配合。
今日的 “皇卫班” 明星之一是杨姓小侯爷。杨小侯爷从小喜欢打马球。杨国侯邸不愿养也养不起一个专门陪他玩的击鞠班子。杨侯爷并非武将出身。他曾是圣人的幕僚。 所以杨家没有马背上讨生活的传统。其子弟们也不必像武勋儿郎们那样,从小就必须掌握高超的骑射本领。
于是杨侯爷给儿子在内侍省备了案。有空时去“皇卫班”学骑马,学击鞠。小侯爷对打马球的热爱不亚于金鹰小王爷。这两人经常不是你输我赢的对手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打着打着,小侯爷就打成了先太子的替代击鞠手之一。身体孱弱的先太子,从一开始就只在 “皇卫班” 里挂挂名。
即便进了国子学内舍后,小侯爷也不愿放弃击鞠。国子学内舍的斋生们,有一个自己的业余马球班。他们时常趁休沐的空当,租用皇家北苑的马球场,与“皇卫班” 玩比赛。杨小侯爷与陶府的大郎和四郎两兄弟,是国子学内舍球友。此番,得知有今日这场盛赛时,他特意找到陶四郎,约好了要在球场上见。
卢老监生和崔尚书郎受到杨小侯爷之邀,来为小侯爷和“皇卫班”助威。
贾大侃和孟奭却是作为“仆助”由陶大杨带进场。他们是纯粹的布衣,身份十分尴尬。陶大杨在得知贾、孟二人有意进场观赛的请求后,还有些为难。筹谋再三,就将他们加进了“兽医生徒”的名单里。
混入球场后,陶大杨却将两人交给了弟弟陶小杨。贾、孟二人本来也是通过陶小杨,请求能有机会观赛。布衣们对贵族们的活动总是充满好奇心。何况,此次有机会远远地、偷偷地窥视兴奋观赛之中的圣人。陶小杨负责伺候 “地虎班” 的击鞠手们和他们的马匹。贾、孟两人则身着陶府仆役装混在陶府一帮仆人中,为“地虎班”呐喊助威。
在陶府席上坐着陶府二夫人、朱彦彦和五姨娘淑桃。她们三人还负责看顾几位年幼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 平骧长公主和驸马陶国公在上席陪着圣人,这边的气氛就比较松散。
淑桃这年不到三十岁。她十八岁那年,在一次伺候皇家家宴上献舞时,曾与微醉的英国公有过一段出色的双人舞剑。英国公当时就被她的美飒迷了心窍。 圣人见状,当即将她赐给了英国公。第二年,她生下一子,是英国公府的老七,后来大名鼎鼎的陶七郎陶峦。 晤德十三年的这一天,陶七郎正满脸不快地坐在阴凉的帐下。他是个痴迷于音律和歌舞的稚童。讨厌练功习武,讨厌学习射、御。还特别讨厌尘土飞杨的马球比赛。可是,阿娘非要拉着他加入五哥、六姐和小八妹,为要上场的四哥陶源喝彩。
孟奭在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陶府的一众主子们。瞥见到淑桃的第一眼,孟奭与多数人一样,会被她的美丽和端庄惊呆。他看得目不转睛。此女的气质超凡脱俗。一时间,胸中诗意和画意澎湃汹涌。
事后,他才从水仙的阿姐那里得知,淑桃曾与水仙的阿姐同年被择入宜春院。淑桃很快成为 “内人”,也叫“前头人”。前头人是领舞,或独舞的舞姬。宫中很有几位御女、采女一类的底层 “御妻” 是出自宜春院 “内人”。
水仙的阿姐一直达到外放年龄,都没有成为前头人。不过,她反而觉得自己幸运。如今好歹能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总比终身困死在宫墙内强。
当聊起淑桃时,水仙的阿姐告诉孟奭,彼女亦是官教坊出身。在官教坊中,曾是最出色的生徒之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彼女不得不藏拙,常被说成是虚情假意。 宜春院里妒女辈出。彼女早早地随了英国公,再不用听到那些腌臢的闲言碎语,不可谓不幸运,不可谓不聪明。”
淑桃姓陈,是后宫陈充媛的远亲。陈充媛是后宫九嫔之尾,皇十三娘的生母。也正是因为生了一位公主,才被擢升为充媛。皇十三娘既为 “安平公主”。据说,陈氏家族在江南拥有一个很大的,被视为半官方的歌舞教坊,叫 “清音坊”。每三年,内侍省宜春院也会去那里挑选歌舞姬和乐师。不过,坊间也有窃窃私语,“清音坊” 也是内侍省安排在南方的密探组织。
开球之后,场上的比赛逐渐如火如荼。贾大侃偷偷溜走。他要去会晤老监生和尚书郎。
崔姓尚书郎数年没有被取入国子学上舍。于年前就结业,进入“进奏院”所属的某邸署,做了个整理文案的小官。在晤德帝的坚持下,国子学至今只分内舍和上舍。
国子学的上舍生与太学的上舍生不同,在学业上不分等级。一旦被取入上舍既已经正式入仕。国子上舍生皆兼有 “知制诰主簿”职称,是某知制诰的秘书。他们起始于誊抄一位“知制诰”起草的诰书。知制诰们本就是为宰相们、尚书们撰写起草诏诰的人。这些人有文采更有政见。文采不一定花哨华糜,推论却必是激扬流畅。说白了,上舍生们是宰执们的秘书的秘书。他们从练习写诏诰起步。故而,上舍国子少而又少,精而又精。能入上舍,必是将来的国家栋梁。
因为国子学只收三品以上的贵胄重臣子弟们,生源逐渐枯涸。内舍的生源尚可支撑在半百名之间。上舍生却变成了凤毛麟角。国子们虽然生下有特权,脑瓜子却并不一定长得特殊聪明。再加上从小养成的纨绔子弟风气,不努力学习,能被推荐择入上舍的,寥寥无几。
如果说,太学生是京城里最风光的学生群,国子学博士却是学者们最向往的位置。国子学博士们本身就在官场里任职。尤其是在上舍做博士的,皆是由宰执级的官员兼任。
进而,国子们最容易被卷入朝中门派漩涡。尤其是文脉出身的国子们,想入上舍的人,则无中立可言。不像武勋子弟们,无论有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最终必须从戎,要靠军功升级。武勋子弟们对能不能被取入上舍从政,可以采取无所谓的轻视态度。尚书郎一类的文脉子弟们,进不去上舍,多半是要从中低层官吏做起。
如今的崔姓尚书郎也想通了。他已经与贾大侃合作了近两年,在国子监内外倒腾一些上不了台面,却深受男人们欢迎的玩意。尤其是被嘻称为 “婉约春” 的画作。内容多是才子佳人们,或画眉点唇,或花旁共读,或溪畔嬉戏,或月下携手…… “婉约春”,内容要求是婉约的,色调要求是春色娇媚的,画功还要求极为精美。
尚书郎如今俨然以鉴赏家自居。贾大侃则是他的供应商之一。一众人还特别信服吹捧尚书郎。其一,他姓 “崔”,郡望 “清河”。 其二,他生下可就被封从八品尚书郎。按本朝惯例,襁褓之中被封 “尚书郎”的孩子,祖辈或父辈一定做过朝廷权重位高的文政相公。
贾大侃找到杨国侯邸的坐席。他对守卫说,是给杨侯的一位客人送口信。守卫们急着看比赛,又见他一身陶府仆役打扮,没太在意。 他找到尚书郎,弯腰曲背地说道:“崔君,我给你拉来了孟居隈。画具也带来了。就在那边。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他指向陶府坐席的方向。因为离得远,这会子他瞧不见孟奭躲在哪里。
尚书郎不慌不忙地问道:“彼人为何不一起过来?” 说着,他邀请贾大侃坐下一起喝酒。
贾大侃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眼睛被挤成 “慧眼一线”。 他委婉地拒绝了邀请:“崔君,别抬举小子我。君瞧我这一身打扮,是不是像足了陶府仆役?此刻,我哪敢与君共进酒。这不是要招人白眼吗?士农工商,我如今可是那个末尾的 ‘商’。 君要是不在意,用个闲散的酒盏,赏我一盏酒便罢。”
贾大侃心里早将尚书郎臭骂了一通。这位爷专好恶心人。仿佛是在考考你懂不懂得尊卑有别。这几年来,贾大侃没少见识此人的道貌岸然。满嘴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等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可时不时要搬出清河崔氏的那套 “高雅风范”。 不过是拉着他一起做些字画生意,却硬要假扮成鉴赏家。贾大侃还不得不请他教导潜在的买主们如何鉴赏 “婉约春”。每次的鉴赏会,要么设在 “慕筵茶楼” 的八百文雅间,要么在 “雁南飞” 的上等茶室。 其实那点子车轱辘话,贾大侃自认为听得耳朵里生茧子。可他不但得忍着继续听,还得捧哏。两人一唱一和,方能说动钱荷包鼓鼓的外行人。
就算贾大侃再不懂 “礼”,他也清楚,这席位是杨侯爷家的席位。岂有一个宾客擅自作主再邀请自己的熟人上座的道理?“招人白眼” 是客气的说法。杨侯爷的手下,有权将不识时务的贱人拖走狠揍。
贾大侃的话一出口,尚书郎顿时感到有些尴尬。他一直与贾、孟两人的交情深不起来。孟奭说话是明奉暗讽。贾大侃是绵里藏针。孟奭好对付,文人相轻,怼回去便罢。贾大侃吗?此人令人难以对付。那张令人厌恶的笑脸和眯眯眼后面不知道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但是,如今他又不得不与两人打交道。迄今为止,他也承认,孟奭在鉴赏古籍古书上,确实技高一筹。贾大侃又是一个路子极广的人。他可以不再倒腾 “婉约春”,却舍不得放弃快速来钱的路子。张张嘴,吹吹牛,摆出个簪缨世家子的风范,每笔交易就能轻易赚到上百两银子。
襁褓中即有俸禄,加上望族大姓,在家里又被百般娇宠,尚书郎自幼养成了傲娇的性格。 自进了国子学内舍之后,几乎没有朋友。只有小侯爷还算与他聊得来。他俩同斋的时间较长。共同经历过斋中出出进进的几茬人。
贾大侃在幼年时,通过关系,被送到杨侯爷家的私塾,成为小侯爷的同窗。老监生是小侯爷的亲戚。孟奭是贾大侃的挚友。这样,他们才形成了五位一起饮酒的 “雁南飞” 五子。如今老监生既是杨家的教书先生,又是杨国侯身边的清客。更有他的内人与杨国侯的一位侍妾是亲姐妹。从某种意义上说,小侯爷多少需称老监生一声 “舅舅”。
卢姓在京城里曾是高门大户。 卢家的大门匾上至今堂而皇之地挂着 “文安公第”。 卢生的祖父是前朝某科一甲。在本朝正朔初期,做过一年不到的太祖(庙号)朝的中书宰相。卢阁老与霍大祭酒一样,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不过,朝堂上风云瞬息万变。卢阁老当上宰相没多久,就被密告说他参与了 “谋反”。虽查后并无此事,名声却大大受损。太祖帝为了安抚人心,在卢阁老卒后,封谥 “文安公”。
卢生是文安公的庶子的庶子。能凭借祖荫入国子监已是万幸。他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方能在京中讨生活。他在杨家私塾里,教出的第一批几个学生中,就有不爱学习的小侯爷和贾大侃。
此刻倒是卢生开口打破了小尴尬:“贾君,你可不能在老师面前玩虚情假意。我还不知道你吗?过来,坐下饮一杯。这个位置就是给友人们留着的。”
“先生,不必客气啦。咱们还是早点将正事办了。我怕机会难得。”
老监生看看场子里的比赛,点点头说:“好,我这就随你去陶府那边。可真有些时日未见到居隈了。听说如今成了京城小名人?”
“可不是吗?那就请吧,先生。” 贾大侃客气地答道。 他转身询问尚书郎是否愿意一起去。尚书郎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去那边,怕撞见同斋学弟陶源。陶源是个挺实诚和气的学弟,可是,怎么说呢?他还是不愿见到昔日的同斋。
尽管这时,陶源、小侯爷、金鹰小王爷正在场上斗鞠,两班打得如火如荼。场外也是喝彩不断,欢声雷动。
老监生与杨国侯和国侯夫人打了一个招呼,和贾大侃并肩踱步去找孟奭。一路上还与熟人们打打招呼,将贾大侃介绍给生人们,算是为贾大侃拉生意。卢生颇有几个熟人,也是许久未见。大伙遇见后,除了互相问好,也要议论一下今秋是否会恢复秋狝。
卢生对贾大侃笑道:“文人喜谈平湖秋月,琼辉中把酒问天。武人多议篝火星夜,穹苍下醉卧草甸。真真是个大千世界,人以群分。”
贾大侃笑问:“先生与我为何群?我可只懂青蟹、黄酒、炙猪肚。三样都离不开我家门前的小集市。”
“俗了不是?怨不得肚子这么大。你我都该多出门走走,去见识大好河山。”
“没工夫呀,先生。阿爷近来又下了江南。这一去就是半年。京城中的事可不都得由我看顾?”
老监生点点头。贾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贾家翁一人着实有些忙不活来。贾大侃也是在年前,不再上学。开始专心经营贾家的生意。
这观赛席位事先都由礼部根据爵位高低划好。圣人此次特意请平骧长公主和陶国公坐在离他最近的席位上。本该是太子的席位。 这样一来谁都不用去揣测哪个皇子将来会成为继太子。太子的尸骨未寒,圣人最不耐烦听到的就是“国本”议题。
圣人此次观赛特意只邀请武勋贵族们,就是想避开朝中那些喜欢谈论国本的政客们。
陶国公作为圣人的心腹挚友,与圣人一起饮酒评赛。两人指指点点,谈兴正浓。在这个明媚的晚春之日,圣人似乎完全从丧子的悲哀中解脱出来。
陶府的席位不但离圣人的席位远,而且离球场也远。 因为主公和主母单被邀请坐到圣人身边,这边诸人几乎就是来吃野餐,自玩自乐。待到贾大侃两人走走停停地找到陶府席位时,只见几个孩子都围着一个人看新鲜。 二夫人和两个姨娘坐在一边闲聊。
卢生见到如此放松的气氛,颇为动心。他此次过来还另有一项打算。他正在应聘陶府办的 “明理学塾” 的经学先生一职。想趁机能得到二夫人的推荐。卢生近来不想再在杨家私塾混下去。他想多教一些学生,提高收入。教经学比开蒙有意思。
“明理学塾” 是京城里有名的私家学塾,对七岁至十五岁的市民子弟开放。不分男女贵贱皆可申请入学。只是学费比一般私家学塾贵。因为也收女学生,要求入学的孩子们还不少。学生多,收费高,先生们的待遇虽好,但要求比一般的学塾要高。卢生心里没底,不知一个监生加上杨国侯的推荐和多年教私塾的经验,是否合格。有人为他牵线,事情总归好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