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美少年之六・寻找孟大皕
忠武将军孟倞(8)
孟乡伯得到崇嬷嬷的死讯那天,他正在孟倞的私宅里品茶。茶,是孟家大院的“茶七斋”自烘自炒自制的 “七大爷茶”。如今,这等上乘的好黑茶,被戊州府选为“贡茶”。在戊州,只有戊州府里的上流们才喝能饮到。“七大爷茶”,有市无价,不公开买卖。
去年,自称帝的“交趾王”被几个仇家联手干掉。西南番邦改朝换代,再一次成为天朝帝国的附庸国。兹事体大,多方参与。其中,就有一位武将孟亮境,属于劳苦功高者。“交趾王”死了,王朝被捣毁。孟倞了却了一桩心思,解除了心头之恨。十余年来坚守交州,孟倞为朝廷呕心沥血,却也官运亨通。品位几乎每两年得到提升。官职也不断提高,十年之内从无名小卒做成了交州刺史。
有人做官靠经营。有人做官靠运气。孟倞属于后者。边将寿短多伤病,是常识。付出得多收获得少,也是常识。 孟倞有付出就有收获。所以运气好。
见到满载贡品的附庸国使团到京后,圣人大喜。封赏功臣。此次又一次破格提拔了孟倞,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勋“上轻车都尉”。按圣人的意思,想把他调配到枢密院,先为枢密院使打打下手。扶植起附庸国,孟倞是出了大力的。勇猛善战的武将难得,有战略思想的儒将更难得。在圣人的心目中,孟倞是儒将。可惜因为他的资质不太够,又不能被称为“儒将”。一个秀才在多数学者的眼中,顶多算个儒生。
孟倞再一次婉言谢绝入京为官。呈上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文赋。大意是,本秀才文不成,武不就,资质不够高;本边将离开了南疆,等于离川水之鱼、离山林之虎。臣还是留在南边为圣上戍守南境最为合适。文中除了美誉圣人识良才的独特眼光外,还特意提到父母年事已高。作为长子,在过去十几年里,没能在身边好好孝敬,愧不可当。 反正言语极为感人。圣人读后不断感叹一个秀才怎能有如此文采?亲自为孟倞“举孝廉”。
礼部二话没说,就将忠武将军孟倞取为“孝廉”。本朝里,虽然百姓敬称举人为孝廉,可按制一个人得过了四十岁“不惑之年”后,才有可能举孝廉。孟倞尚未不惑。圣人是太爱惜孟倞这个对脾气的边将。主要是后者呈上的密劄或公文,不奉承、不阿谀,条理清晰,用词直白易懂。圣人没见过孟倞本人几次。每次入京一定是带着任务。可圣人觉得孟倞属于忘年交之一。“他办事,朕放心”。
既然是忠武将军,总得有个合适的官职。圣人调任他做戊州刺史。 交州是个小州,戊州是个中州。从交州刺史调任戊州刺史多少也算是个提升。
吏部提醒圣人,戊州已有“刺史”。是广南王世孙。当年为了补偿广南王的丧子之痛,这个小娃一出生就被定为世孙,封了“戊州刺史”。十几年后,圣人竟然不记得自己当年的随口一说。随后在吏部的建议下,改任忠武将军孟倞为戊州团练副使权知团练使,遥摄交州刺史。“权知”,就是行使团练使之权。在多数人的印象中,团练使等同刺史。吏部却提醒,实际上比刺史低半级。然其治所必须设在本州府。而遥摄交州刺史的“遥摄”两字,亦允许治所设定在戊州府。孟倞迁回戊州府。其衙署所在处的门匾上书写着“两州刺史公署邸”。这“两州刺史”的本意是,该送交戊、交两州刺史的公文,送交到这里;该请戊、交两州刺史办的事,到这里办。但是,那些深懂官场规矩的老吏们,却从中咂巴出了不同的味道。
公署府邸多是前办公,后住人。孟倞的家眷不愿住在公署邸后院,实在不方便。故而在府城内寻得一处宽大静谧的私宅。就是孟乡伯今日饮茶之处。
据传闻,当圣人弄清吏部呈上劄子里的弯弯绕后,有点着急。晤德帝崇文尚武。他人骨子里是个武天子,骑马打天下的帝王。不过,他嘴上是不动摇地支持文臣们依律法文治。依律文治的结果却束缚了他随意“任人唯贤”的喜好。如今想给一个功高却资质浅的宠臣封个官,竟然变得如此复杂。据传闻,他话里流露出后悔封了一个吃奶的娃为“刺史”。自己打自己的脸不说,还让人笑他昏庸。想来是帝多疑。谁敢置喙天子的决定?谣言传得太邪乎。
刺史,一隅的最高军事长官。这个位置太重要,本就该宁缺毋滥。按律法,选不到合适的人选时,让太守兼任。可这也正是圣人不喜之处。太守是文官,刺史是武将。一人兼职总归不妥。
按本朝的律法,一州内的正式公告,上奏朝廷的年报公文,重大案件的判决等,都需要太守、通判和刺史三人联合签署。太守、通判、刺史均要由吏部三年一审,三年至六年一换。正常情况下刺史一般要做够六年,甚至九年。在戊州府,流水的太守和通判,铁打的刺史。自那个小娃被封赐刺史之后,刺史这个位置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太守不想管,太幸苦。通判管不着,品位低。小世孙的阿爷世子,他也不想管。“广南”府邸,被整怕了。说到底,人人嫌麻烦。戊州这些年来风平浪静没出太多的幺蛾子,也算幸运。多亏了有广南侯邸、“天干戊人”和日益强大的移民大家族,诸如戊州孟氏,形成互相依靠、互相帮助的群体。这几种群体的共同特点是知书达理,服从朝廷的吆喝。
在晤德帝年间,有个北人戍北疆,南人戍南疆的共识。团练是地方军事组织,不易被山南海北地调动。出于这个原因,孟倞的这个戊州团练副使权知团练使的职位,怕是半永久性。以他现在的品级,下一次擢升会是从三品。上到三品大员,高处不胜寒。一直靠运气做官的孟倞,没有再往上爬的野心。按他的想法,先把戊、交两州的事缕清再说。
话说,“广南王” 这人,一生多舛逆。 他实际岁数比当今晤德皇帝小,辈分却高一辈。晤德帝是本朝的第二代第三位皇帝。是夺嫡上位。 作为皇叔的广南王,那时当然不叫广南王,少年志大。有野心但无实力。少年皇叔就依附了某位很有实力的成年皇侄。 这位“皇侄” 是当时的幽王后来的晤德帝的对手。等幽王搞掉了所有的对手,终于登基后,首要任务就是清除敌方的残渣余孽。无论文臣武将,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流放的流放。 抱错大腿的小皇叔就被贬到戊州的大山里,成为“广南侯”。食邑五千户。封地不小。
戊州是个荒蛮之地。山高水长人烟稀少。在广南侯的封地内,总共原住民,被统计到的,不过百十来户。还都是些未开化的山民。广南侯的封地不小,可都是些崇山峻岭。食邑能从哪里来。晤德帝下旨,所有原小皇叔的外戚们、宦官们、家仆们等等的九族之内,跟随迁徙。就是陪着主公流放。大部分人的家产和金银珠宝基本被全部没收。每户留下的动产不过百缗铜钱,一户一辆车、一头牛,和随身换洗衣服。小皇叔本家还好,侯爷本人、女眷们的珠宝首饰,没被彻底没收。
这些被逼迫迁徙的上千户人家,最后定居在“侯爷”的领地里的一个自然村落,叫 “四户村”。后来,以四户村为中心,形成一个新的小县 “侯府县”。 戊州属荒凉之地。侯府县是戊州的荒凉之地。原因很简单:进山不易,出山更难,不是蜀道,胜似蜀道,亦是 “难于上青天”。那里的神擘鬼劈的奇崖峻峰,苍绿的山峦,银白的瀑流,不由诗人们不诗意大发。除此而外,当地住民们只能被形容为 “穷困”。富裕一些的算是“耕读”富农,却不逍遥。穷的?全家人一条裤子,一件短衫。几乎全县的农户均为直接或间接的广南侯邸佃农。
到了晤德二十四年秋,孟乡伯与孟倞吃茶的这一天,广南侯早已恢复为“亲王”。直到孟倞进驻“两州刺史公署邸”,戊州算有了真正的最高军事长官。总算可以实现行政管理、司法检察、治安防卫三方各司其职,联合签署。
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找孟倞讨方便、做生意的人当然不会少。 就说他的这处私宅,说是买的,其实是某 “天干戊人” 半卖半送的。 这处宅院算不上戊州府里最奢华的宅子,也不显赫,却是一等一的实用、宽敞、方便和舒服。卖家也是为了讨好新任的“两州刺使”。
今日的品茶,孟乡伯特意将在“君韵馆”读书的斋生孟俭请来点茶和分茶。 孟乡伯和孟倞皆不善于此道。他们一个是逍遥耕读翁,另一个是农夫出身的武将。而从小接受儒士君子教育的孟俭,反而多少善于此道。 何况,黑茶适合点茶、分茶和斗茶。
说是孟俭善于茶道,多少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于孟乡伯和孟倞而言,不过是外行看个热闹。放着别人可能还要紧张。孟俭也无所谓。一位是阿爷,一位是大哥。都是家人。 他一边表演一边絮絮叨叨:“碾茶為末 …… 注之以汤 …… 以筅击拂” 唰唰唰,嘶嘶嘶 …… “不好意思,技艺不精,拂不出像样的图案。”
先给大哥呈上一盏。他的官大。孟倞看着不伦不类的图案问道:“为何?” 答道:“带葚桑枝。” 孟倞呵呵笑道:“饮个茶如此麻烦?” 孟乡伯笑道:“吾那一盏不必如此这般。拂匀即可。” 三人会心一笑。
孟倞见六弟越发俊秀风雅,心生羡慕。也多少有些小嫉妒。这个弟弟与他同母。是否是同父,孟倞宁可信 “是”。 假如真是孟奭的私生子,又与他何干?斯人已去,逝者为大。一母同胞兄弟,偏偏六仔赶上好时光。生母屋里富裕。生父屋里更富裕。孩子从小一点苦没吃。两家都将他当宝贝一般地眷养。衣食无忧,吟诗撫琴,绘画书法,一样没少。加上孩子自己的聪慧和努力,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他问起孟俭近来的学业。 六仔直起腰,双手端正地摆在膝上,抬头直视长兄双眼,诚恳地回答到:“大哥可能听到了,先生原来有意推荐我去参加今年的秋闱。我推辞了。入学馆三年未满,虽然存在一气中两试的可能性,但我不愿提早离开学馆。不是没有信心,是舍不得。顾馆正的学问大。我愿意随他至少学满三年。多学几年,再考贡生不迟。年龄稍大些后,就是进京赶考,也好让家人放心。”
“这是阿娘的意思?还是乡伯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 孟俭脸色微红地回答到。他犹豫了一下,补充说:“五哥与我约好了,将来要是都中了贡生,就一起进京。” 孟俭其实有些怕长兄。五哥孟仡说过,在“三文宅”里,长兄如父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五哥对长兄无比崇拜。 假如换一个机遇,他怕要随长兄从戎。
阿娘说,去从戎是痴心妄想。阿娘禁止四哥和五哥,当然还有六仔,动从戎的脑筋。这三个孩子里必须出一个进士。即便像四哥那样,放弃走仕途,也绝不可以去当兵。阿娘寄希望于五哥。因为六仔已经过继给了孟乡伯,不再是“三文宅”的人,他中了,是孟家大院的荣耀。不中,不是“三文宅”的损失。可惜五哥虽然努力,运气差了一点,只中了举人,目前还没有考上贡生。他如今在一家私人书院里读书备考。
说来,戊州的乡试易过,解试比较麻烦。广南道属下各州勻是中小州。故而,朝廷规定广南道全道统一出题,统一考试。取贡生是以“道”为基础。不过考试分主场考和客场考。属下各州贡院轮流做东,负责接待翰林院派下的主考官和安排考场。 负责接待的那州贡院被称为“主场”。许多客场未过解试的举子们,宁可多等几年在主场应考。孟仡第一试未中,与父母商量后,决定等下一次的主场考试。孟俭推脱要跟顾馆正学满三年,也是在等待戊州的主场解试。
看着眼前的六仔,听着六仔的解释,孟倞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正襟危坐的人是孟奭。声音、姿态、表情都很像那个让他讨厌过的人。 只是少了斯人天生的傲气。 相貌也是截然不同。他突然意识到,六仔今年刚好十七岁。 孟奭,曾经的神童,十七岁中贡举。是戊州在本朝中出得第一位乡贡。孟倞笑了,对孟乡伯夸奖道:“大伯,看看六仔。小小年纪,主意恁大。将来必成良才。”
孟乡伯得意地微笑点头。心说,本人亲自调教出来的才子,能有错吗?同时,孟乡伯却从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的别意。他心里很清楚孟倞与孟奭之间以往的不和。那时,他也是无可奈何。孟奭是嫡子。孟倞是私生子。两个孩子放在同一屋檐下,为父的不得不顾面子,多照顾嫡子。孟乡伯说:“使君见笑了。但愿这孩子将来真能光宗耀祖。” 他不提为谁光宗耀祖,孟倞也知道一定是指戊州孟氏,尤其是 “我孟家”。 一声 “使君” 看出了孟乡伯的怯意。
如今孟倞的品位远远高于他,手中的权力也远远大于他。 孟乡伯不敢在这个人面前装老子。他有求于人。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是想为自己讨个举荐“交邑县令” 的承诺。理论上讲,县令是由三甲有名的“同进士出身”担任。但在新建的边远小县交邑县,一个举人也有被举荐的可能。本朝里,举人和孝廉等同。孟乡伯是孝廉,又有一个正七品的品位傍身,讨到县令不是不可能。
分完茶后,孟乡伯示意孟俭坐到廊下等候吩咐。孟俭向大哥和父亲鞠躬后,默默地退下。
虽然品茶的两人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都不挑明。孟三文一家脱奴归良时,孟乡伯遵守父亲孟员外的遗嘱,将他一家录进“戊州孟氏” 的族谱,属孟氏的一个分支。在族谱里,孟三文从衍孟员外。从这个角度说来,孟乡伯算是孟倞的从伯。
戊州孟氏是以“我孟家” 为代表的“郯郡孟氏” 和逐年拖家带口南下的 “邹城孟氏” 的组合体。戊州孟氏祖宗祠堂的正殿,其实是个孟夫子庙,两边上,一边排着“邹城孟氏”祖宗们的牌位,一边排着“郯郡孟氏”祖宗们的牌位。在 “邹城孟氏” 耆老们的坚持下,归良转姓氏为“孟”的原外宗、外族人的排位,不能进正殿。所以,孟三文将来的排位会坐进侧殿里。他后代的排位也都会坐在侧殿里。孟氏大祠堂的院内,还建有两个侧殿。专门用来摆放“庶宗旁支”孟氏的牌位。
对一个曾经的外族奴隶孟三文而言,能上戊州孟氏的族谱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他们全家人都很骄傲,很高兴。
可是孟乡伯想到孟倞的牌位将来不能进正殿,心中往往感到惭愧。在族谱上,孟倞的生父永远无法是孟乡伯。即便孟乡伯将来能成为戊州孟氏的族长,也不可挑明这件事。是为了红燕、三文、他自己,更是为了孟倞。
朝廷上下都知道,孟倞曾是小奴。因为他的“生父”曾是奴籍。晤德帝最喜欢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立业的文臣武将。最讨厌的还就是动辄讲究门第的士族们。
略让孟乡伯感到安慰的是,六仔孟俭在他的努力下,成为他过继的小儿子。 孟俭可以堂而皇之地自诩是孟夫子的后裔。孟夫子指的是那位古邹国的圣贤孟轲子舆。
同是姓“孟”,是否是孟子的血脉后裔决定了一个人在戊州孟氏一族心目中的地位。假如能在族谱上不断线地追溯到孟夫子一脉,说明一个人的血脉纯正。对戊州孟氏一族中的任何人来说,血脉纯正,是值得骄傲的事。这种心理与 “天干戊人” 自以为高人一等,无异。
其实很早以前,“我孟家”的鼻祖,孟员外的祖父曾经怀疑过,“我孟家”是否真正出于“郯郡孟氏”。他们的那条繁衍线有些模糊不清。孟员外的祖父做过某朝的宰相。宰相的家族背景一定要正统。为此从此,“我孟家”认定他们是“郯郡孟氏”的后代。
孟倞对血统纯正一类的迂腐观念,常常嗤之以鼻。 感情上说,他与孟三文的父子关系坚不可摧。即便他后来得知孟乡伯是自己的生父,要他称后者一声“阿爷”,是绝对不可能。 在正式场合里,他尊称孟乡伯为 “乡伯”,就如别人称他为 “将军” 或 “使君”。在非正式场合里,例如今日的品茶,他称孟乡伯“大伯”。一个“大”字已经抬高了孟乡伯在他面前的地位。 按当地的习俗,“大” 亦是 “太”。“太伯”表示从祖辈。
孟乡伯明白孟倞不愿认他这个父亲。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孟乡伯对他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帮助。包括当阿亮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或处于最需要疏导调教的少年时期。这个孩子甚至险些胎死母腹。是孟三文在红燕最困难的时候,拯救了他们母子俩。 无论生活上的贫富,社会地位的高低,孟三文始终待阿亮犹如己出。有一口饭时,绝不从孩子口里扒出半口。孩子在外受了委屈时,孟三文敢向对方挥锄头。阿亮淘气该教训时,孟三文从来没有客气过。
娇宠一个孩子容易,做一个合格的父亲,难。孟三文虽然识字不多,写不出华文,讲不清大道理。可在“三文宅”孩子们的心目中,他始终是那个为自己挡风遮雨的的阿爷。
如今孟家庄里蹲墙根、晒太阳、纳鞋底、嚼舌根的那些耄耋妇孺们,只知道孟俭不是孟三文的种。怀疑已经为国献身的孟仲不是孟三文的种,却没有人知道孟倞不是孟三文的种。本来知情的人就少。孟家大院里和“三文宅”里知情的人,都是守口如瓶。如今,知道实情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了那个世界,包括崇嬷嬷。 剩下的人几乎忘记了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