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家大宅 “柳堡”在当地是块大肥肉。家大业大,要雇的帮佣多。不少汪氏远房亲友们托汪家人给牵线搭桥。棋子手里就有一例。虽然从开始他就知道,他办不成。但问问总可以吧。棋子一边帮助小宝收拾咖啡店,一边打探柳家是否还提供其它的就业机会。
《刑赏忠厚之至论》【北宋】•苏轼: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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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到了晚八点,“阿姐” 带着 Mr. 端木刚向咖啡机那边移去,“翰林 Café ” 的厚重门帘又被挑开,两个身穿着厚厚棉制服的人挑帘进了门,说道:“我们是楼里保安。接到报告,这里有人闹事。”
“阿姐” 示意 Mr. 端木不予理睬。两人继续干他们的事。
正在小宝那儿吹牛皮的棋子转头,见到来人是熟人,回话道:“哟,这马后炮轰得忒晚了。人都跑了。得了,这儿没啥事啦。我们刚刚掰扯清楚,各自安好。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没有损坏器物。还辛苦您上来一趟。”
年纪大点的保安问道:“小宝没事吧?”
小宝赶紧答道:“我没事儿,叔。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年纪大点的保安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 又说道:“小,那个,伊~,那个,你过来。你再教教叔咋用那台咖啡机。全是洋文,我看不懂。我要带杯咖啡走。值晚班,爱犯困。” 他叫惯了 “小宝”,临时改口显得挺滑稽。当地人都知道小宝的家人希望他们多叫叫“小宝”。说是叫得越多,孩子越活灵。还说了,但凡认识小宝的人,对孩子说话时,少用 “您” 字。就像老日子里,乡下人爱用啥 “狗剩”、“穷三” 一类的贱名为孩子保命。天生富贵命的柳小宝,需要他人的变相看低为其避邪增寿。
“好嘞,叔。” 小宝笑着答应到。“您还是叫我小宝好了。” 说着,陪着 “叔” 去玩咖啡机。棋子在他们身后叫了一声:“叔,别客气。让小宝扫描支付。宝儿,算在我账上啊!”
棋子见小宝陪着年纪大点的保安加入了“阿姐”两人,扭头轻声问年轻的那位:“谁告的状?”那人附在他耳边,轻声答道:“祺哥,没人告。我们早先通过视频都看到了。没见动手。以为就是吵架。” 棋子点点头。他压低声音问道:“原来可不就是吵架。咋上来这么慢?” 年轻保安低声回话道:“其实,刚才犬声大作时,我就想上来。我叔要我等会儿。等听到藏獒的吼声后,叔说您那边肯定通知到了。后来果然见您过来了,叔就说,基本没我们的事儿了。楼里大事小事,哪有祺哥搞不定的?可再后来,收到了中心传过来的命令,要我们正值班儿的这组,派俩人上来照个面。组长就要我俩上来照个面。”
“哦。” 棋子明白了。一定是小宝在接视频时,搞了同步上传。上载到了 “绥安”的中心数据库里。车站楼的保安们,属于“绥安服务公司”的外派人员。本来顾客之间的争吵,“绥安” 还真没权力管。但上传的那段视频里,有明显证据,柳小宝被人欺辱了。涉及到 “柳堡” 少爷,“绥安” 不能不管。“柳堡” 是 “绥安” 得罪不起的大客户。棋子心说,小傻子不算太傻呀。不但玩机器玩得挺溜,也没忘了及时上传重要数据?得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啦。
棋子听到年轻保安问道:“祺哥,我上回跟您提起的事儿,那边情况怎样?您能帮我再探探吗?” 棋子突然想到,他还真是有意识地 “忘了”。贵人本就多忘事,何况他近来正集中精力备考 MBA。白天工作晚上备考,确实有点昏头爱忘事。棋子有畿人小爷的通病:轻易拍胸脯打保票,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可过后又拖拖拉拉。他周日白天必须上班点卯。事关挣饭钱,不能含糊。他周五晚上还爱到 “翰咖朋友圈” 点卯。与圈内人交流,也不能含糊。“翰咖朋友圈” 小是小,但内部信息不少。
“翰咖朋友圈” 是当地几个志同道合的 “乡绅” 们,周五晚间聚在一起交流信息。不强迫,想来就来。偶尔品尝某一人带来的饭后甜酒。比如,加拿大的尼亚加拉冰酒(Niagara Icewine)或者西班牙的“佩德罗·西梅内斯” 雪莉(Pedro Ximénez Sherry)。饭后甜酒,品品即可,不可牛饮。绝对没有 “阿姐” 说的啥 “喝大了” 的时候。有时也 “打扑克”(poker game),赌注不高。赢者下回带来一瓶饭后甜酒。
小圈内人的共同特点是受过精英教育的 “富二代” 们,或像“阿姐”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的人。有几人还从小认识彼此,如今各分东西,都发展得不错。圈内人自认为属于西岩镇小乌托邦畿民中的 “精英阶层”。正如 “阿姐” 形容的,要么家里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钱又有势。最主要的,一定要有识 — 有学识,有见识。其实就是在都有些见识的这几人中,能吹的牛而不被揭穿。本人必须有显赫的学历。比如城六区内的名牌高校的学位,或像“阿姐”这样,有国外名牌大学的学位。有钱、有势、有识、有背景,能为他人提供 “hints or tips “(暗示或提示)。不然人家不想带您玩。就学历这个标准而言,棋子和“阿姐” 是圈内人。小宝和年轻保安只能是圈外人。
年轻保安提过的事,确实是在某个周五入夜散伙后,棋子透露过的。当时,还问了一句:“你真想给人家当丫鬟?”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棋子答应,他去“办办看。”
此刻经提醒,棋子意识到,他还没给“办”。于是低声答道:“你再等等。据我所知,那个位置还在。等会儿,我再和 ‘柳堡’ 少爷确认一下。他是当事人。不过,你千万别直接问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人明白,点头“嗯”了一声。两人都怕乖傻少爷用一句 “奶奶不让”,或 “去问李阿姨”,把路子直接堵死。
但凡与 “柳堡” 有关的事,棋子无论是否答应 “办办看” ,他都不敢造次。他深知,小宝虽然成年,但因为 “智障”,没有决定权。有关他的事,仍然是监护人说了算。“柳堡太后” 柳太,仍然掌握着柳家的生杀大权。
“柳堡” 作为柳家大宅,分有两院。各有一位内务总管。内务总管们不仅统管柳家人的日常起居,也统管各院里的雇人。比如花匠需要几人,厨工需要几人,小时工需要几人等等。两个内务总管都姓 “李”,是夫妻。分别是小李,小宝嘴里的 “李阿姨” ,统管西院。西院是柳家的内宅;她的丈夫大李,人称 “李总管” 或 “李总”,统管东院。东院也被称为 “客院”。二 “李” 总管,是柳太 “顾内务” 时的左膀右臂。
柳家的李阿姨虽然与棋子妈李林是堂姐妹,但按棋子妈的话:“小李富贵了,爱犯相忘病。” 棋子听他妈说,李阿姨早就抱怨过: “什么不三不四的文盲、小偷、骗子、二流子都往我这儿塞。姐,我把话撂这儿,即便是亲姐妹,今后也必须公事公办!”
棋子听他妈说过,李阿姨早年间不是这样。她们的父辈是亲兄弟。先后离开家乡“参加工作”。两家后来住的地方也离着不远。棋子妈李林岁数比堂妹小李大不少。年少时,常帮助叔叔和婶婶看顾妹妹。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一起玩耍。小李幼时就像李林的小尾巴。当年是经过李林的介绍,小李才成为柳太的助手。
后来小李取得柳太的信任,也一度热心地向柳家引荐过李氏老家出来打工的同辈们,或小辈们。结果,被七姑八姨关系的某亲戚坑得差点连自己的工作也丢了。从此长了教训。逐渐变得“六亲不认”。棋子听他爸汪九爷说过:“搁着是我,我也要 ‘六亲不认’。与其说,抱怨你堂妹不讲情理,不如多教育你们老家的那群又懒又穷,还越穷还越懒的 ‘贫农’ 们。他们自己不思进取,子孙们也跟着偷奸耍滑,坑蒙拐骗。瞧瞧你们李氏,成了啥样子?倒成了谁外出闯荡成功,谁欠家乡赖皮们的?你看,大李那边的亲戚们,比你们这边的人,穷了十倍。可人家帮出来一个,脱贫一个。人人都有股 ‘生当人杰死亦鬼雄’ 的硬朗气。树要皮,人要脸。你说,你们老家那些人,让小李的面子往哪里搁?”
“嘿,别一棒子打到一群人呀。我们老家的人也不都是那么不要脸的。我承认,半文盲们是多了些,但也不都是 ‘小偷、骗子、二流子’ 吧?” 李林不满的争辩道。就在那时汪九爷给两个儿子立下规矩:“没有大学学历,别想让我给你们帮忙!敢啃老,赶出家!”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李阿姨变得“六亲不认”?棋子不知道。也不关心。只知道从他懂事时起,但凡想入 “柳堡” 做工的人,都要先由自家的老爸,亲自掌眼筛选。要由他们汪家出面作保,方能向大李总管或小李总管推荐。大、小李看好了,才引荐到柳太那里。经过柳太面试的人,当时就会被柳太“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的气势震住。据说,谁要是与柳太面试时,额头没冒汗,“柳堡” 不要。
眼下的这位 “年轻保安” 是棋子姥姥那边的小辈亲戚。只有外省的一个高职大专毕业证。据说,那所学校是大专院校上浮扩招时期,从 “职高” 提升为 “高职” 的那么一所专科学校。入校的高考成绩分数线要求不高。被录取后,学生们没有更多选科的机会。小“表弟” 运气不好。因为学的技能在京津冀地区,不合时宜。毕业即失业。亲戚中有人为他联系到了一个早年间去西部搞开发的成功人士。这孩子嫌离家太远。他宁可啃老,也不愿去边疆吃苦。
经过亲属们的搭桥牵线,在他的弱冠之年,孩子被照顾成为 “绥安服务公司” 的学员。可 “绥安” 名为服务公司,实为 “武校”。也有人戏称为 “退伍军人回收训练营”。另一个戏称为 “西岩镇协警民兵队”。主要业务之一是为高墙大宅门提供高质量的私人保镖,为高级生活区提供专业化的保安。要求体能好,有格斗能力。入公司,成学员,要先押进两万元的受训费。小 “表弟” 的妈求棋子姥姥,棋子姥姥求棋子妈,最后还是汪氏给他出了两万元。但林家那边要李林保证,半年后孩子定要能有个像样的工作。
入公司,成学员,就得忍受最初三个月的“极限运动”。啥?魔鬼体能训练呗。在三个月的体能训练中,小 “表弟” 累计请病假三个星期。教官们对他极为不满意。只是看在 “小汪总” 的面子上,没将他开除。最后年轻人没有通过体能测验。根本无望进入第二阶段的“文化、修养强化班”。 “小汪总” 很为难。 没有经过第二阶段的训练,公司不敢将其介绍给客户。
可是,“小汪总” 实在拗不过老妈李林的碎嘴。李林答应林氏的事,老公和儿子们办得成要办,办不成也要办。棋子爱拍胸脯打保票的性格,与李林一脉相承。“小汪总” 像他爸,对人实诚。办不到的事,不愿轻易开口。可他特怕他妈。最后网开一面。安排 “小表弟”,连姥姥都不太清楚是那位远亲的儿子,只知道姓 “林”,在汪家堡村的村集体产业 “翰林巷车站楼” 里,做一个值晚班看楼层的 “保安”。实则是蹭白饭。这可让某些村民们极为不满。谁家没有不成器的孽子?凭什么你村长的丈母娘的远房亲戚占了我们当地人的就业机会?“我儿子可有汪家堡村的户口!他一个外省人,凭什么他做保安,我儿子种地?”
“小汪总” 心说:“汪家堡村哪儿还有地可种?好吧,在两分自留地上种萝卜,也算种地。” 他无奈,只好又网开一面,让那个叫的最欢人的 “孽子” 入 “绥安” 受训。下了保证,要是两轮训练都能通过,而且成绩优异,帮助安排为“明星”当保镖。先画个大饼,走一步算一步吧。老爸汪九爷说道:“真不如让孩子去部队当兵。假如能熬成特种兵,比什么不强?”
“当兵?熬成特种兵?您光想着 ‘许三多’,忘了 ‘成才’?那个 ‘熬’ 是那么好 ‘熬’ 的?哼哼……” 老妈李林似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连汪家的 “老佛爷” 汪九老娘都明白,这位体能弱爆,脑子也不太伶俐的林姓小 “表弟”,能保住自己的安,就算不给棋子姥姥娘家人丢脸。就这,小 “表弟” 还嫌当保安,不光彩。
“小汪总” 曾经跟弟弟抱怨过:“我也想学二姨,学那个 ‘六亲不认’ 。咱妈恨不能将李氏的、林氏的半文盲们全都安排到西岩镇。我容易吗,我?” 言过其实了些。林氏七拐八弯的小 “表弟” 有教育部备案的高职专校(大专)文凭,怎能算是 “半文盲”?
棋子嘲笑他哥,道:“哈哈,老哥,半文盲总比二姨说的 ‘小偷、骗子、二流子’ 强吧?人家好歹有个大专文凭。要不,也像汪奇那样,找个高僧法师,跟着研究佛学?” 沙弥毋绮的俗名叫 “汪奇”。
”小汪总“ 叹气道:“汪奇起码干活肯出力,不怕吃苦。虽然学历不如这个,但机灵爱动脑子,爱专研。这不就自学成才,当上西岩寺里专职照顾高僧的 ‘药僧’?我最欣赏汪奇的是,他的无畏和局气。十七岁就靠扒运煤车从晋北跑出来,没有点狠劲和机灵劲,还真不行。”
西岩镇是个小地方。西岩镇的畿民中,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汪氏们的八杆子打不到的亲友们。“畿人形态” ,说的是以汪氏们为基本群众的当地民俗。许多畿民们,不姓 “汪”。但比汪氏们更加汪氏 。特点是,刀子嘴,豆腐心,嘴欠心肠热。特别的顾家(族)。棋子妈李林,是个典型。
被照顾了一个保安工作的小“表弟”,的确是 “志大能耐小”。 自以为有了大专文凭,不甘心一辈子干低薪看门的活。从话痨 “祺哥”那里,听到柳家仍在为柳小宝找 “生活秘书”,就是跟班,他很动心。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符合条件:高中以上学历;学过格斗术;有驾驶执照;近一个月来,和小宝也算混了个脸熟。但他也明白,靠他自己,这事办不成。他们这支林氏们,还得靠姻亲李氏。他不得不托 “祺哥”。
棋子因为清楚柳家为小宝选跟班的条件,要比听上去严苛得多。所谓 “高中以上学历;学过格斗术;有驾驶执照”,只是小宝爸的随口一说。小宝爸在柳家没什么地位。尤其他一意孤行再婚一个带有脱油瓶的高中老师后,他对 “柳堡” 而言,就是个二百五 “白左”。柳大款留下的 “金山银滩” 基本没他什么事。
棋子心里打鼓。能否被 “柳堡” 选上,先要通过自家的老爸,和 “柳堡” 西院内务总管自家的亲表姨。这种过关斩将的受雇方式,绝非他汪建祺几句话能办成的。这位小 “表弟” 自己不争气,在 “绥安” 搞砸了,明显得不到他爸的推荐。他妈李林,也因为李阿姨的 “六亲不认” ,再没胆量走后门。
棋子还知道,早些时候,他爸汪九爷本来很想推荐汪奇,那个叫 “毋绮” 的沙弥去做小宝的跟班。因为毋绮,据说,清楚柳小宝身上的每一根汗毛。毋绮为柳小宝做了三年的贴身护理,端屎端尿,擦身子洗浴。柳家提出的 “生活秘书”,不是一般的跟班。有点像英国贵族们的私人男仆( Valet),还要加上能为主人挡刀挡枪的亲身保镖。 “要求对雇主绝对忠诚,任劳任怨。”
可惜,毋绮的文化程度是个大障碍。他的师父也不会轻易放人。毋绮因为少年时,打群架失手伤人,进过少管所。十七岁时离家出走,靠扒火车从晋北投亲汪家堡。他个人经历使得他十分 “胆大妄为”。他进西岩寺,是靠西岩寺的大施主柳太的全力帮忙。毋绮当下的师父是柳大款生前的密友。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看在柳家的面子上,同意帮助看管毋绮。但柳氏和汪氏们必须不断在西岩寺做大功德。
李阿姨第一个不看好毋绮:“总是偷吃三遍的鸡肉和三文鱼。小秃驴破戒吃荤本就不对,何况还偷吃。” 李阿姨明明知道毋绮没有正式出家,但她要利用西岩寺的着装规定,骂人泄气。即便在毋绮日夜护理小宝的那段日子里,他的编制始终在西岩寺。他不是 “柳堡” 的佣工,不允许在 “柳堡食堂” 用餐。他嘴馋,人狗不分地吃三遍的狗食。三遍娇贵。它每日的配食中必有鲜肉、鲜鱼、新鲜蔬菜水果等等。 毋绮要是向李阿姨开口 “化缘”,李阿姨会趁着其他和尚们没注意的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毋绮开荤小灶。但不问就随便乱开冰箱拿东西,犯了李阿姨的大忌。李阿姨当年就是被某李氏亲戚的偷东西,坑得几乎丢掉自己的工作。她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生最恨 “偷摸”。不问一声就拿,那就叫 “偷”。
柳太也不太看好毋绮。她是担心傻小宝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小宝对毋绮从不设防,无限信任。让柳太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是毋绮曾利用小宝的无知,用一条地摊货的假沉香木手钏,说是交换,实则骗取了一条贵重的真南红玛瑙手钏。尽管柳家不太在乎一条南红手钏的损失,但对柳太而言,这样骗取他人物件,就是在欺负 “智障人”。属于坑蒙拐骗。为此,柳太宁愿做大施主,花大价,求西岩寺继续管教毋绮。她真怕孙子学坏了。
可是,柳小宝本人的意思是,假如毋绮不能为他做 “生活秘书”,谁也不要来。故而,几个月下来,跟班一职仍然未定。
棋子刚和年轻保安说完话,年纪大点的保安手捧一大纸杯咖啡回来了。小宝陪着他一起回来后,立刻给了两位保安,一人一包高糖高奶油巧克力西点。不然这些玩意今夜要进 “化缘箱”。“翰林 Café ” 不销售隔夜食品。这是三个合伙人的共识。
送走了保安后,“阿姐” 和 Mr. 端木也同时离开。两人先前不知聊了些啥,似乎谈得挺投机。Mr. 端木离开时,一脸微笑,不断点头。棋子见状,念叨了一声:“阿姐不愧是人事干部。太能拿捏人了。”
送走了 “阿姐”一众,棋子开始帮助小宝清理 “翰林 Café ”。两人边干活,边聊天。棋子问小宝:“这么冷的天,你爸周末过来吗?” 小宝一瞪眼,答道:“他敢不过来?又没有大雪封路。他不来看我,也得来泡他的妞儿呀。他的 Sweet Heart 不是常住在 ‘柳堡旅舍’ 里吗?二哥找我爸有事吗?我可以带话。”
“宝儿,你小小年纪,咋学的这么 low 啊?啥 ‘泡’ 不泡的。他俩是灵魂伙伴,忘年之交。我问你,你爸是不是决定过完阴历年就退休?是不是退休后,要来西岩镇开私人诊所?”
“是倒是,八字没一撇。不过,听我爸和李阿姨聊天时说,他其实想搞个康复中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成。什么开业执照,法律程序,审批流程,我听不太懂。我爸说,还没有筹够创业资金。”
“你爸还能缺钱?不能用你的钱吗?”
“奶奶说,要用我的钱,必须挂 ‘柳堡’ 二字。她代表我成为合伙人。我爸不愿意。他说是他的,不能是我的。我不懂,为什么?”
“小宝,你和你爸,穷爹富儿子。你俩的产业必须分清楚。我知道柳太为什么逼你爸挂 ‘柳堡’ 名。她不想再瞧见你后妈再一次趁机操纵你爸。” 棋子心里明白为什么。但他不能为小宝过多解释。当着他的面,说他爸的坏话,小宝还不得跟他这个干兄急了?血浓于水。他又问道:“那,不能借用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的钱?”
“这个,我不懂。汪伯不是受托人之一吗?二哥去问问汪伯好了。” 汪伯,指棋子爸汪九爷。
“受托人没有话语权。”
“总之,我安利了汪安吉。她现在改学 ‘康复’ 专业,应该还来得及,对吧?我爸和李阿姨聊天时还提到将来招护士和医师,要通过什么六级来着?” 汪安吉,柳小宝小学同班同学。他俩可谓“两小无猜”,特别合得来。因为两人都比较 “憨”。都曾被学校里的机灵鬼们损为 “傻子”。汪安吉还是汪建祺未出五服的堂妹。一个 “在谱的” 的汪氏。谱,指族谱。她也曾是棋子的跟屁虫之一。像入小宝爸的私人诊所做护士,这种能挣体面工资的职业,汪九爷一定会照看 “在谱的” 小辈们。
“英语六级?你以为考雅思、考托福呀?” 棋子开了个玩笑。
小宝认真地答道:“是要英语说得溜的人。到咱们这里来玩极限运动的洋人越来越多。崴脚断腕折肋骨的伤员也越来越多。李阿姨说,她还听说有脑颅摔出血的。吓人吧?总之,需要能流利与洋伤员们交流的护士。反正我告诉汪安吉要学好英语。奶奶说过 ‘艺多不压身’。 二哥,我的发小们都入大学了,我连个 …… 不说了。二哥,你刚才是不是和你表弟谈给我当跟班的事?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小宝看了看坐在一边继续等人的三遍,说道:“别问,反正我就是知道。还是那句话,没毋绮,没别人。我成年了,有权决定我想和谁交朋友。二哥,请转告托你问话的人,别再动给我当跟班的心思。我是没有决定权,但我可以反抗。我要是大哭大闹耍赖皮,奶奶总不能硬塞个不靠谱的人在我身边吧?柳家上下不是都怕我抽羊角风吗?”
小宝对奶奶不许他和毋绮交朋友,很不满意。可是,他逆来顺受惯了,只敢背着奶奶说说气话,泄泻不满。当着奶奶的面,肯定又是:“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棋子笑了。傻小子其实不傻。心里明镜似的。他笑着说:“好。我给那些人带话。宝儿,你成年了,是不是可以进你家的秘密酒窖,动一下你爷爷的藏酒了?”
“藏酒不是我的,是奶奶的私产。爷爷的遗嘱里说,他生前的藏酒,全归奶奶。再说,我不知道入酒窖门的 code。不过,二哥,我能和李阿姨约个时间。要她陪着咱们一起去参观酒窖,如何?目前只有李阿姨和奶奶知道入酒窖的 code 。咱们再拉上我爸。你要是看上哪瓶,我爸说不定有法子和奶奶做笔交易,为你搞到。”
“行,够哥儿们。这个周末就行。阿东呢?怎么没瞧见他?” 棋子也不想再打探柳家更多的隐私。
“他说是二十分钟左右。这好,仨小时了。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在你身后下锁。我也想早点回家了。”
棋子看了看空荡荡的咖啡店,说到:“也好。今天太冷。这个点没人来,估计就没人来了。”
这两人虽然在家里是什么家务都不做的人,但清扫咖啡店倒挺麻利。奶奶说了,要是小宝敢动用家里的佣人们帮他做义工,她就不许小宝做合伙人。以小宝的脑子,他一时半会儿琢磨不过来其中的逻辑。但以小宝的胆子,他绝对不敢背着奶奶叫来家里的佣人。
小宝在棋子的身后将店门从里面倒锁上,熄了大堂的灯。回到更衣室更衣。
小宝边更衣,还边批评三遍:“你怎么将那么好的外套给撕破了?多浪费呀!为什么没从后门进来?” 三遍反驳道:“你心疼啦?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给我买这种玩意?你想想,硬给人家套上件霓虹外套,那我不得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屋走个秀?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 bling,bling 的高科技。爽不爽?再说,我从来就不是走后门的人。”小宝立刻反驳道:“带横带点的那字念 ‘犬’。犬不是 ‘人’ 。去,边儿爬着去。别在这儿碍事。”
“咦,说书人不是总提 ‘犬子’ ‘犬子’ 的。 我的理解,‘犬子’ 是指人。” 三遍争辩到。
“诡辩!诡辩个屁,狗东西!” 小宝本来就心疼第一次上身就被撕破的,带传感器的霓虹外套,这会儿特别不爱听三遍的诡辩。他心情不好。这一晚上下来,他觉着自己特没本事。十八岁的人了,处处要别人保护。既帮不了老爸,也帮不了朋友们。人人知道他富,可他觉得特穷囧。似乎每花一分钱都要让奶奶知道。
三遍见他急了,放弃了逗乐,呜呜道:“嘿,你还跟我较上劲了?好吧,我是 ‘犬’,是条狗。可我是哈士奇种,不怕冷。消消气吧。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这可是人事。那个 ‘阿姐’ 好像恋着一个人。不是阿东,也不是棋子。她一直在等那个人。” 这算啥重要事?三遍呜呜道:“要不,这么冷的天,她没事干啥呆到八点多?”
“不感兴趣。不是二哥的,又不是阿东。我没兴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