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柳不喜欢 “考试”。她小时候在学校听到有同学说过，考试不人道。从那时起，柳柳便在心底产生了对 “考试” 的厌恶。虽然听从家长们的建议进入一个法律课程，但她却始终犹豫，要不要在课程结束时，像绝大多数的同学们一样，争取通过 bar exam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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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柳柳挂断了与老爸的通话后，仍然郁郁寡欢。老爸对她反复提到的 “I hate exams ” ，仿佛有视听障碍。他似乎不能体会她的感受。曾几何时，柳柳在学校里听到某些同学争辩过 “考试” 是否人道。 孩子们得出的结论是 False。从此之后，柳柳有了 “考试不人道” 的印象。小时候，每次大考小考后的成绩排行榜，往往会给她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如今，“I hate exames ” 已经成了她的口头禅。
柳柳不是不喜欢读书，是不喜欢考试。不是不喜欢学知识，是不喜欢考试。不是不喜欢写文章，是不喜欢考试。不是不喜欢背方程式，是不喜欢考试。老爸还说什么 “每个人都需要通过一定的考试，用来验证自己的社会价值” ？于她而言，听上去像是 “悖论”。
每当想起老爸这类 “悖论”，柳柳难以接受。她自言自语喃喃道：“Daddy，不敢苟同！有些人就特别喜欢考试，比如我堂姐。但是，假如一个人只会应付考试，其它什么也不行，难道那种人的社会价值就比旁人高吗？” 她大声地对着空气骂道：“Rubbish！（垃圾）” 当然不是骂她爸，而是骂她爸的 rubbish explains（垃圾解释） 。
“I hate exams！” 她狠狠地捏捏怀里的公仔娃娃。
一边是憎恶考试，一边是严肃地对待每场考试，柳柳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至于 “悟人生”，她承认，富家小女生有条件 gradually become enlightened（逐渐醒悟）。 她对 “成熟晚” 有一种超然的自满，仿佛 “成熟晚” 是一种特权。既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么，“成熟晚” 就是富家子们才能付得起的奢侈。
“Do I have such a privilege（我有这种特权吗）？啊？” 柳柳得意地笑出了声。她自我念叨着：“ They say，living in poverty makes life extremely expensive. Indeed（都说，贫困使生活成本极其昂贵。确实是）。Therefore, wealth makes life easy，doesn’t it（因此，财富使生活变得轻松，不是吗）? Life is extremely luxurious when I can fully enjoy my privileges（当我能充分享受特权时，生活要多奢侈有多奢侈）。” 此刻的柳柳完全陷入不可自拔的得意之中。
柳柳如今手中握有足够的学分，而且都是优质学分。她自认为很对得起柳家的 “金钱和精力”。她不觉着有必要急悟出她将来到底想干些什么。尽管在旁人眼中，她的前途似乎已定。但她并不完全赞成。有钱有闲的奢侈生活，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她想到，是否继续修个法律博士，向纯学者方面发展？学者，听上去很高级，颇为大气。学者们乃精英中的精英。但是柳柳自知她从来不是个能静心做学问的人。她既没有愿望成为苦行僧般的学者，也没有能力成为扬名立万的学者。修法学博士，仍要面对入博士项目前的各类考试。柳柳不是堂姐那样的人，无惧任何挑战。富家小女生柳柳 hates exams。
或许，务实地在多伦多的某个小律所里，先从律师助理（paralegal）做起，一步步做到合伙人（partnership）？柳柳也觉着自己不具备 “耐磨经儿”。拿到了法律硕士学位后，再从端茶倒水复印文件做起？“屈才”。要想做到合伙人，必须先成为正式的律师。要想成为正式的律师，就必须通过 bar exams。再说，律师界也分不同的方向。有一点柳柳已经确定，即便将来真枪实弹地练习法律，她绝不练习 crimal law（刑法）。一想到 bar exams，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喃喃道：“ I hate exams！Oh, well, 再说吧。”
另一个选择是回 “老家”，加入老爸的律所。老爸的律所专做 Business Law （商务法）。柳柳眼前浮现出那些大大小小的带着 “ 啥啥啥 & Sons ” 名称的洋律所，她想发笑。“ How about ‘Liu & Daughter’ （ ‘柳及女儿’ 如何）？Tacky ……” 柳柳很清楚，即便回老家有父荫庇护，她仍然需要面对律师资格考试。何况，她是在西方学的文学、哲学、历史和法律学。回 “老家” 后，需要进修当地的各类法典。要在当地挂牌，必须通过当地的资格认定。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懒散快乐教育，连她本人都怀疑她在 “老家” 是否有竞争能力。“老家那边的竞争，实在令人畏惧。我这号的？难呀。”
“也许”，她的脑灯一闪，天马行空地幻想着，“再进修点我感兴趣的学科？不做法律学者，研学艺术历史，也不错。 虽然仍要面对种种考试，但只要是我有兴趣的科目， IQ 值 110 的人，还能对付吧？” 她从小的兴趣是 “艺术史”（Art History）。大学本科时，选学过入门课。假如将来又懂法律、又懂艺术、又懂历史？柳柳觉得，她会有更多的职业选择。说不定还可以在 “老家” 开办个私人画廊？或者小小的艺术博物馆？
可她瞬间改变了主意。“I hate exams 。 我可不想再应付考试。How depressing （多么令人沮丧）。不想了。慢慢悟人生吧。”
于是在五月中下旬，柳柳听从了老爸的建议，回到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出生地 City of Toronto — 多伦多市。她要玩遍过去尚未玩过的旅游景点。夏季的大多伦多地区，十分美丽。能闲逛的景点，很多。要是还有兴趣，乘个长途车再去访问魁北克城。在魁北克城里 “落逸特二” 一番，是个令人愉快的选择。
六月里的一日早晨，柳柳起床后，喝着咖啡，想着今日准备去参观的 Casa Loma 城堡。“Casa Loma, Spadina House ……” 她突然冲动地转念到：“ If I could own a large Neoclassical house …… beautiful surrounding gardens and lawns …… no regrets for life ……”（“假如我能拥有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大房子 …… 周围有美丽的花园和草坪 …… 终生无憾 …… ”）
她美美地回忆着，上高中时曾应邀在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到同学家开 party （派对）。同学家位与殷实人家居住区 Lawrence Park （劳伦斯公园）的边缘。 她到的时候，天已经半黑。她被邻居各家门前的彩灯展和圣诞主题的充气娃娃展吸引住。虽然她提前离开了派对，却没有马上离开居民区。那时她像一位真正的 “落逸特二”，很 “中二” 地在居民区里漫步。欣赏着各家各户门前、房屋上、围墙上闪亮的彩灯展和充气娃娃们展。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对着寒冷空气叫道：“我将来的房子一定要在这里！而且一定要是 Neoclassical Style！”
她放弃了访问 Casa Loma 的想法，准备再去逛逛 Lawrence Park 居民区。她记得在主要居民区的西面，有一个令人愉快的公共花园叫：“Well, Alexander …… Garden ……？Whatever it is.” 柳柳忘记了全名。她到网上寻找去 Lawrence Park 的交通路线。突然意识到，从她与人合租的公寓出发向北行，有几条令人心舒气爽的散步小径。虽然要走五到六公里，但路上遇见的，不是溪涧潺潺的沟壑（ravines），就是绿草茵茵的小坡（hills）。根本不需要乘车。“好傻！天气这么好，散散步吧！”
一周后，柳柳的奶奶意外地接到了柳柳的电话：“奶奶，no money, not funny！”
“啊？宝贝，你爸不是刚给你追加了一笔钱吗？足够买一辆特斯拉 model 3。怎么又没钱啦？ How much do you need ?” 她奶奶英文再磕磕绊绊，也多少能蹦出一两句常用语。
“4 million Canadian dollars！” 柳柳的回答，将她奶奶吓了一跳：“啥？四百万釖加币？我没听错吧？别欺负你奶奶英文差。四百万加元，以今日的汇率就是两千好几百万人民币。啥豪车值两千好几百万？”
“奶奶，我又不是男孩子，对豪车一类的不敢兴趣。我看好了一栋正在出售的房子。我找房产经纪人粗聊了一下，the asking price is three million fifty-five thousand，三百五十五万 …… 有好几家正在投标。那边有个竞价战。因为地点特别好，就在我特别喜欢的 Lawrence Park 居民区里。全面翻修过。价格算是很合理。我要是能有四百万釖加币做底，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拿下来！”
“让别人去竞价好了。我们不要行不行？柔柔，我可要批评你了。你一个小孩子哪能说买房子就买房子？不要说我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四百万加元，就是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给你划拉过去。在多伦多买房子，不都是先出个首付，剩下的每月还，那个叫啥，mortgage 吗？”
“别人能谈下 mortgage，我不行呀，奶奶。我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也拿不出硬货做抵押。这边没人敢为我提供 mortgages （抵押贷款）。我只能靠 ‘奶奶钱庄’ 了。以柳家的实力，四百万美元也只是九牛一毛对吧，奶奶？对了，奶奶，您不是说过，从我一出生起，您和爷爷就在为我攒嫁妆吗？攒了这么多年，也得值快上千万人民币了吧，奶奶？”
“别胡猜乱想。尽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先给我找个我能看得上眼的孙女婿，再来惦记你的嫁妆！要不，我帮你找？”
“奶奶～，您又要犯老毛病了！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不干做媒婆的勾当了吗？要不～，您可以催催我那个娃娃亲家，让他家赶紧下聘金吧。让他们帮助下个首付？我不信他家拿不出两百万美元！中国人娶媳妇必须有房、有车、有收入。”
“咋又变成两百万美元了？什么娃娃亲？” 她奶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一下后，突然明白柳柳指的是哪家的哪个孩子。“柔柔，那原本不过是大人之间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这么说吧，如今即便你敢嫁，人家还不敢娶呢。再说你那个青梅竹马的 ‘竹马’ 早发话了，不至 ‘不惑’，不婚不娶。懂吗？就是说，不到四十岁，他不结婚。再说，你们两个人性格不同，志向不同，趣味不同，要走的路子也不同。可能最后连国籍也不同。除了两人的八字和外形比较契合外，没有几个相合的 ….. ”
柳柳打断了奶奶的唠叨：“Rubbish ! So vulgar，how tacky！One’s marriage has nothing to do with one’s 八字（一个人的婚姻与八字无关）！”
“汉语！演什么假洋鬼子？！老人正在说话，你随意打断，很不礼貌。我以为你去英国前后浸泡了几年，能学得文雅些。结果更加粗俗。读的那点书，学的那点教养，全丢进大西洋啦？” 她奶奶很不耐烦地呵斥道。虽然年近古稀，柳柳奶平日里忙得很。她本人有自己名下的商务。还要看护先夫生前两人共建的慈善基金项目。一个不吃公家饭的人，永无退休日。“活到老干到老” 是民营企业家的命。
人总有不开心的时候。她近来遇上几件很麻烦的事。其中一件最令她寝食不安的是，她本人名下的生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正面临几千万人民币的资金断链问题。她本人名下的商务，不属于柳氏财团。反之，柳氏财团是她私人商务的债主之一。有些人可以欠下数亿的债，照旧扮 “爷”，柳柳奶可没有那种厚面皮。虽然，拿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但缺乏周转资金时，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
柳柳哪里知道奶奶此时的难处？以为一如既往地耍耍娇，奶奶就能心软。可今日她撞到了奶奶的气头上。奶奶很少有在小辈们面前失态的时候，她卒不及防的一通乱拳，将柳柳打得蒙头转向。 柳柳惊恐地叫道：“奶奶～，这哪儿是哪儿呀 ……”
柳柳奶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气后，严肃地说道：“柔柔，买房子这事，你别找我。去跟你父亲讨论首付和借贷的问题。他是过来人。对你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你不会是乱花钱，结果连饭都没得吃了吧？” 奶奶无意地问到。柳柳哼一声。她想问 “穷学生断顿，少见吗”？可她奶奶仿佛没听到那声哼，说道：“我个人的意见是，在你前程未定时，绝不可以脑子一热就买固定资产。在哪里都不行！听明白了吗？我还是那句话，你目前的重点是学业。你的前途最重要。尽快早点长大。千万别走上你爸的老路。什么 ‘落逸特二’？那才叫 rubbish 。我还有其它事要忙。回头再说吧。” 说完，奶奶径直掐断电话。
柳柳呆呆地盯着逐渐转黑的手机屏幕，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内心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