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棋子和“阿姐”一唱一和。他们试图维护小宝的利益。特别能胡搅蛮缠的畿人小爷棋子，将焦点转移到保护宠物问题上。最后，“阿姐” 为 “陌生客” 指了一个下台的台阶。
《论语•子罕》【先秦】孔子：“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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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看完“阿姐”的录影之后，棋子黑着脸对 “陌生客” 说道：“这位先生，我怎么越看越像是您先挑起的事？您要是个爷们儿，就大胆承认。我瞧着您面生。听口音，是外地人吧？” 那人急红了脸，强硬着反问道：“外地人又怎么了？还要欺生不成？这段录影中没有录到起因，很偏颇。社会风气都是被你们这种有地域偏见，抱团欺负外地人的偏执者们带坏的。我有权报警，你们歧视外地人。”
“阿姐” 打了个愣。小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有权报警被歧视？他想到总被人嘲笑 “傻”。是不是也可以报警 “被歧视”？他听到 “阿姐” 说到：“先生，派出所的人好像管不着 ‘地域偏见’。”
棋子到底还是嫩。什么 “是个爷们儿”、“外地人”一类的，就是多余的废话。这不就让人抓住了？要是他爹或他哥，绝对不会画蛇添足。不过棋子真心不愿派出所的人卷入这事中。虽然汪家堡的畿民们一般不怕“报警”这类的威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在这个小乌托邦中，警察叔叔们也不爱理睬这类的事。可汪建祺本人怕麻烦。啥做笔录一类的，挺耽误时间。而且，惊动派出所的人来摆平 “吵架”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那么 “酸老娘儿们” 范儿？别人插手了，不是正好证明他，汪建祺，无能？做实了他爹损他的话，“秀而不实”？他更怕在小弟柳小宝面前露怯。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马上放缓了口气解释说：“哥儿们，对不起，我不会说话，冒犯您了。不是我们欺生。我多问了一句，原是好意。常言道，身在罗马就做罗马人。在咱西岩镇上，食堂、饭馆、茶馆、咖啡馆都允许猫狗出入（“阿姐”挑起眉毛，心说：“瞎扯。 ‘怡情茶寮’ 一类的会员专属的高档俱乐部，连人都不让随便进出，还猫狗？”）。兄弟，这里是畿界，是郊区。是小地方。小地方的人有小地方人的风俗。在咱这儿住长久的人都懂这个理：一个人可以不喜欢动物，可以完全忽略讨食的流浪猫狗，但不能随便虐打谩骂猫狗。常言道，打狗看主。即便没打，可随便骂宠物犬是野狗，无异于是说 ‘犬不教，主之过’。就像孩子的错要由家长担当一样。您那么骂宠物犬，等于变相骂犬主。您明白我的意思嘛？”
“陌生客”心说：“瞎扯些啥猫啊狗啊的，这不是在转移视线吗？” 必须予以反击。他翻了个白眼准备怼回去。
棋子见对方似乎要抢怼回来，他赶紧接上话题。绝不能给对方留下回到原话题的余地。西岩镇的畿民们擅长强词夺理。他说话语气更加缓重：“请您听我说完。您新来乍到，可能不熟悉这里的民俗。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认您是强龙，就是犯了点不解本地风情的书生气。咱们下不为例，行不？小姑奶奶们大声喧哗，确实是她们的不是。我回头一定要找她们的领导或家长反应情况。我是百分之百赞赏您试图制止她们室内喧闹的正义感。作为 ‘翰林咖啡’ 的消费者，您有充分权力好言劝阻她们。可是兄弟呀，劝导人不但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更要彰显出精巧的语言艺术。虽然咱们 ‘下里巴人’ 听不太懂高雅的 ‘阳春白雪’，但通俗易懂的道理，还是能听得进去的。咱们共勉，学好说话艺术，行不？”
“陌生客” 嗤之以鼻。这会子又开始 “兄弟” 了？看来威胁个报警还真有效。
“阿姐”这时憋不住了，笑出了声。她乐道：“共勉，共勉。一起学好说话艺术。”
棋子一板正经地仍然和缓地叨叨道：“谢谢，阿姐。所以呀，兄弟，您无论如何都不该用人生攻击的言词。您这一时的没沉住气，有理变无理。说到三遍，就是那条西伯利亚哈士奇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显摆，是怕您真不熟悉犬类分种。哈士奇就是咱们老爱说的 ‘二哈’ 狗。二，是指它 ‘二百五’ 。二百五，懂吧？但是，三遍不但不 ‘二’，还是条服务犬。您想想，什么人需要服务犬的服务？您就不担心被告一个歧视缺障人士？歧视缺障关乎 ‘人权’。咱用词需格外谨慎才是。”
您说我 “歧视外地人”？我就还您个 “歧视缺障人士”。
听到棋子瞎扯啥 “缺障人士”，陌生客面部表情惊讶不止。他不知道谁有生理缺陷或智力障碍。突然想到，刚才与他有争执的那位壮姑娘，彪悍无比。不但声如洪钟，肤色黝黑，面目狰狞，还放出话：“老娘一拳能打两个你这号的。。。” 那嗓音，那声量，那气势，那架势，大约是有阴阳错位的生理缺陷？也许是个变性人。变性人算不算有生理缺陷？听女同事们讲，变性人是典型的女男。 可他马上意识到，“二哈”狗不是那女男的。那么 …… 他猜想到，狗是那个服务员的。那人看着就有些怪异，原来是有病啊。
棋子漫天的胡扯。他的语速不紧不慢，语音不高不低，语调抑扬顿挫。趴在柜台上瞪大眼睛，双唇未开，伸长脖子，听他们 “分析案情” 的小宝，听得入神。那表情，实话说，还真有点 “智障”。他心说：“呀？还能这么拐弯抹角地瞎扯，有事化无事？” 他对一向保护他的二哥棋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里的委屈被“阿姐”和棋子一唱一和的“嘚嘚嘚”，给治愈了许多。
感觉到小宝的心情开始放松，三遍也松了一口气。它轻哼了一声，将整个身子伏到地饭上。棕熊要操的心远不如三遍，岁数也偏大。它早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翰林 Café ” 没装地暖。柜台后面还铺了防滑地表。地上的温度正适合 “怂獒傻犬” 的需求。
“阿姐”则是抿着嘴，在一边嘻嘻微笑不停：这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爹妈更能捭阖。真是越发出息了。什么 “犬不教，主之过”？编造出一个“服务犬”？明捧暗杀一个“道德高地”？拐弯抹角扯出一个“人权”话题？这嘴上功夫，典型的油滑畿民地头蛇。
“陌生客” 确实被棋子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狡辩，搅合得一脸懵懂。他平日里思维相当敏锐，此时竟然一时无言以怼。也许是这两天工作任务过重，赶活赶得过紧，他感到身心皆很疲劳。尽管他早先见识过京城小爷们的嘴上功夫，但这回遇上了一个特别难缠的。这还真变成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过去在学校的辩论擂台赛上，没见着这么能瞎捭阖的。关键是，对方还不慌不忙、抑扬顿挫、自信满满，似乎有理有据的胡搅蛮缠。
见状，“阿姐”笑着打断他们，说道：“得了，同学们。咱们录像也看过了；道理也捭阖得差不多了。该散了吧？哟，这都快八点了。 ‘翰林 Café ’ 的规矩，是晚七点之后，吃喝要靠售货机。理论上讲，没有端茶倒水做摩卡的服务员。哦，对了，这位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 ‘端木’，端木赐的 ‘端木’。” 那人的语气里不无得意。“阿姐” 还真不知道谁是 “端木赐”。傻傻地追问道：“端木？端木 ‘红娘’（蕻良）的 ‘端木’？” 那人一边的嘴角微扬，露出些许讽刺的表情，但还是点头称是。
棋子听出“阿姐”是故意将 “良” 发音成 “娘”。西岩镇的畿民们常拿南方人的 “呐（N）、啦（L）”不分开心玩。不光是西岩镇的畿民们，不少北方人，都爱玩笑些 “菇凉”（姑娘）、“童鞋”（同学）、“老虾米”（老乡们）。棋子并不知道，“阿姐”是认真不知道“端木赐”是何等人。
他捧哏般地笑道：“阿姐，我班门弄斧献个丑啊，您别介意。端木赐，字 ‘子贡’，是孔子的弟子，孔门十哲之一。被儒商们封为儒商鼻祖。可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意思是做生意，必须讲究诚信。被夸为 ‘端木遗风’ 是对儒商的最好赞誉。”
“阿姐”笑道：“哟～，汪建祺同学，长本事了？研究起儒学了？”
棋子嬉皮笑脸地答道：“阿姐，不是有个玩意叫 internet 吗？我这儿不是正在备考 MBA 吗？不知咋的，前几日就查到了什么叫 ‘端木遗风’。”
“阿姐”也笑着答道：“棋子啊，我不经商，也不学孔孟，哪里懂什么 ‘端木遗风’ 不遗风的？咱这么个俗人只知道端木 ‘红娘’ 追萧红 ‘菇凉’ 的罗曼蒂克史。哦，还是在网络上通过看人家剪裁过的影视片段，得知了这点有限的知识。”
棋子笑道：“只看网络视频，俗不俗啊，阿姐？还不如多看看央视的文化讲座节目。”
“阿姐”笑怼道：“咱一个 ‘俗漂儿’ 哪有时间看那些？这不是为脱俗来泡咖啡馆吗？ ”
棋子又笑道：“阿姐，您连全英文杂志都能读，还用靠泡 ‘ Café ’，C、A、F、E带小辫儿，来脱俗吗？甭逗了。大俗方为大雅！呵，呵，呵 ……”
说着，两人都大笑了起来。他们这个玩笑，也只有西岩镇的小资畿民们明白。阿东的那些 Café 不是 “咖啡馆”的卖弄，成为朋友圈的笑料。“阿姐” 作为海外镀过金的精英，本来不以为然，后来，玩笑开多了，与多数畿民们同流合污。同一套笑料中还包括 “汉人不说汉话，枉为汉人”。 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一代人们有自己的笑点。与文化程度层次较的老一代人之间有代沟。
柜台后的小宝也没听懂他们为什么笑，但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三遍的听力灵，知道那个笑话的意思。它用前爪轻拔了几下小宝的脚腕，提醒他控制情绪。这一晚上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对小宝久病后的康复并没有好处。
“阿姐” 对姓端木的 “陌生客” 抛了个媚眼，说道：“那好吧，Mr. 端木，不知您会不会玩那台超复杂的咖啡机？哦，进口的。上面全是洋文。那机器还有热水服务。您可以到那里直接按钮，打热水喝。热水不收费。不过，那味道和水质，不适应泡特级龙井。姐儿我刚才玩那台咖啡机，一个不小心，按错了键。结果惹一肚子气。要不咱俩一起去琢磨琢磨？”
这明显的是搭了个台阶。Mr. 端木是聪明人，他立马明白了“阿姐” 的好意。Mr. 端木虽然对棋子的胡搅蛮缠仍然意难平，但此刻他势单力薄，孰可忍？暂可忍。他接下了“阿姐” 的好意。反正来日方长，会经常过来与西岩镇的各阶层人士打交道。眼下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感到 “阿姐” 是个容易说话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一边应着，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件。刚将笔记本电脑装入背囊里，突然听到服务员说道：“对不起，端木先生，如果笔记本真出现问题，请给我一张修理清单。假如修理不了，我给您买台新的。这事儿我能做主。”
棋子一听，知道钱多人傻的傻弟弟又犯了大忌讳的超级大傻。他皱着眉头说道：“宝儿，即便你能陪他个新机器，陪不了他里面的 private contents （私人内容）。如今什么年代了，就那两滴水能摧毁一部笔记本电脑？哈，I will be very suprised（我会非常惊讶）。”
“阿姐”撇撇嘴，说道：“能不能不蹦洋话？没听老人们说吗， ‘汉人不说汉话，枉为汉人’？ Mr. 端木，甭理那俩。指不定又在下套呢。”
她见 Mr. 端木已将自己的物件装好包，热情地说道：“您这边请。对了，姐儿我还得事先提醒一句。今儿是周五。一般过了八点，这里会聚集来几位本地的，嗯， ‘土贵们’。”
棋子插了一声：“阿姐，您土不土呀？啥叫 ‘土贵’？是乡村绅士，乡绅！Country Squire！对吧，小宝？我的发音还行吧？”
“阿姐” 蹙眉说道：“棋子！汉人不说汉话，枉为汉人！Mr. 端木，跟您说啊，这 ‘翰咖朋友圈’ 的人，个儿比个儿的能嘚瑟。爱听西洋音乐，爱谈论西洋电影，爱用洋话交流。英语、法语、意大利语，乱七八糟。啥乡绅啊，就是本地几位 ‘富二代’，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钱也有势。特爱臭显摆他们的那点 ‘学识本钱’。 就算他们小声说话，到时屋里也免不得有些闹腾。尤其一开嗓，再来一段 ‘费加罗’。一般人还真受不了他们那么闹腾。您要是还想再呆一会儿的话，可得做好精神准备。没人能管得了喝大了的 ‘富二代’ 们。”
“不过”，她又说道：“今儿太冷。那几个人也不一定过来。个儿比个儿娇气。哪有我们伊恩宝儿的君子风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对吧，小宝？” 她语气怏怏。她说的是实话。她一直耐心等待的 “小奶狗“，两分钟前向她发来短信：“冷不出门来我这”。连标点符号都省略了。得了，白等了。嗨，“小奶狗” 就是用来宠着玩的。姑奶奶这点气量还有。
听到她提起“翰咖朋友圈”，还装着抱怨别人能嘚瑟，棋子笑道：“您都对，阿姐。您去忙吧。我再和小宝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