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大款为孙子柳小宝改正名，从 “荫” 改为 “㣧”。引起狄氏媳妇的不满。柳太耐心地解释了缘由。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北宋】 李之仪
前阙：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后阙：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如今的柳柳很清楚那场 “改名闹剧” 。
她记得堂弟小宝的正名原为 “荫”。但她太习惯于称堂弟 “宝儿” 或 “小宝”。当堂弟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是，她有时会学着保姆的语气说： “过来，小屁宝”。堂弟上小学后，有一次她听到来家访的老师与爷爷讨论，小宝的大名应该写成 “㣧” 还是 “胤”。她好奇地发现，原来汉字笔画如此繁复。她当时童言无忌地指出，还是英文名字 Ian 最简单。
也是在一年前的那个暑假，她找柳家大宅 “柳堡” 西院的大管家小李阿姨问了许多细节。剔除那些感情色彩浓厚的废话后，她得到了一个不尽人意的粗框架。但她想拼出一个完美的 jigsaw puzzle（拼图游戏），她必须直接询问奶奶。奶奶最后只给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太对前儿媳狄氏充满了憎恶。不愿意再提起那个女人。
这日，柳柳没话找话地向奶奶埋怨道：“奶奶，听说小屁宝他妈没死。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柳太看看已成人的孙女，叹口气，说道：“柔柔，小屁宝，小屁宝的，难听不难听？不是骗你们，是不得已。小宝妈主动放弃抚养。并发过誓不再见儿子。小宝问起妈妈来，我们不编个 ‘英年早逝’ 的谎话，咋对他解释？你还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柳柳摇摇头。奶奶说道：“不仅是你，连我这个曾经的干妈也只能记得她过去的模样。从她去了日本疗养，再也没有回来过。即便小宝如今成了个植物人，她也没有提出回来看看儿子。”
柳太看看柳柳又说道：“实话说，小宝妈根本不适合做母亲。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她心里爱着另一个人，还是将她介绍给了你二伯。你二伯是个医生，长得帅，又是美籍。是个完美的 ‘高富帅’。人人都觉得他们两人挺般配的。两人交朋友后也确实是琴瑟和鸣。没出半年就结婚了。两个月后就发现有了身孕。可谁也没料到，生下小宝后，她会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发病期间，会以虐婴发泄情绪。有一次几乎掐死才出生不久的小宝。幸亏被及时发现，我们才抢下孩子的一条命。
“我们当时只好悄默声地将她送去日本治疗。日本原本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国度。嗨，那傻孩子挺可怜的。她曾经与一个男人定过婚。快要修成正果时，未婚夫收到了 ‘早稻田’ 的接收函，就先去日本搞学位。一年后那傻孩子得知，男方和一个日本女人结了婚。在听到消息后，傻孩子想过自杀。我们那时就该看出来她有忧郁症。被她和你二伯的恩爱给蒙蔽了。她在日本疗养两个月后，主动提出离婚。她公开表示放弃抚养孩子。你二伯虽然对她恋恋不舍，但为了她和小宝，还是同意了离婚。当时她没有向你二伯要多少补偿。不像后来那个玩意。傻孩子只希望能够得到一笔现款，使她能够在日本有尊严地立住脚。嗨，傻孩子至今都没再回来过。我们权当她客死他乡。”
柳太说到最后，眼眶竟然湿润。她一直用 “傻孩子” 一词。小宝妈曾认柳太为干妈。
柳柳同情地问道：“我听说，二伯近几年去日本看望过她。她到底生活的怎么样？”。
“听你二伯说，活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日本女人。仍然单身。她知道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怕给别人带去麻烦。可就是不愿意回国。柔柔，你不会变成她那个样子吧？”
“我怎么会呢，奶奶？您可是我最、最、最亲的亲人。您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很孝敬的。不像那个玩意，完全不讲道理。” 柳太自然知道是哪个玩意。
“柔柔，你是 ‘性本善’。虽然淘气，但不干坏事。那个玩意，性本恶。不癫狂伤害他人，她不舒服。听小李说，你挺想知道什么是 ‘改名闹剧’ ？我告你什么是。只要你有耐心听。”
“有，有，有。我最喜欢和奶奶一起 chitchat 聊家常啦。” 柳柳顿时摆出一副无比关注的神态。她很清楚，在能干的 business woman 的光环下，奶奶与其他老奶奶们没有太多差别，也喜欢聊些家长里短。
奶奶说道：“那年是你爷爷，他想给小宝祛邪晦。思来想去要改名。最后挑了 一个 ‘㣧’ 字。荫，阴平，第一声；㣧，去声，第四声。第四声听上去刚气一些。可他考虑不周，惹得那个玩意吃醋抽疯。”
要给小宝改大名的早两年，狄荻妈已经开始做全职家庭主妇兼网络大V。她常驻香港，宣布每日 “相夫教子”。柳子季则是半工半读，研修法律的同时，在一家 private wealth management firm （私人财富管理公司）里实习。
更早些时候，狄荻妈与许多侨居香港的 “北方妇女” 们的遭遇类同：休完产假后发现，在原单位遇到了事业上的瓶颈。她心有不甘，却硬在原单位里与领导和同事们又虚与委蛇了近两年。当她儿子三岁时，狄氏觉着实在难以混下去。有一天，她终于和领导闹翻。她发誓宁可做全职太太，也要脱离原单位的束缚。与此同时，柳氏不断向外扩大业务。在香港开办了国际业务办公室。柳子季学习法律是在做准备，以便正式成为柳氏香港办公室主任。因为有经济底气，狄氏有胆量辞职下海，开启表面相夫教子的阔太太生活。她更加深入地混迹于海内外的名流圈。
当然，这位留过洋、镀过金的知识女性，绝对不会心甘情愿 “相夫教子” 。她看不起像小宝妈那类只安心于有物质保障的 “精神病” 患者。她常驻香港后便加入了一个管理松散的 NGO 组织。在该组织的网站上公开做起 professional critics （职业批评家）。 就是常人口中的 “公知”。她曾在加拿大修的 Master’s degree in Political Science（政治学硕士学位），到了这时总算可以堂而皇地 “学以致用”。
必须承认狄氏是一个处处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当她听到小宝的户口最终上在 “柳堡”，而且名字从 “荫” 改为 “㣧” 时，立刻想歪了。她不客气地对丈夫柳子季发火道：“你爸一辈子老封建。要是按传统算，他的两个孙子都不是出自长房。可是，咱家弟弟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长孙’。” 言简意赅。柳子季听懂了。
柳家的第三代孩子们的名字遵循 “皆为草木” 的规律。主打一个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柳絮、柳柳、柳狄荻、柳荫。她对柳子季发火道：“你爸你妈不是相信 ‘名字贱易存活’ 的鬼话吗？这个 ‘㣧’ 字可太贵重了。就不怕那孩子折寿？”
“我爸说了，是给孩子祛晦气。” 柳子季争辩说道。
“祛那门子晦气？祛不祛，还不是个傻子？你爸将傻孙子的户口上在柳家大宅，难不成要让一个傻子当 ’柳堡’ 的继承人？咱家弟弟就不是柳家子嗣了？”
柳小宝自出生起就遇到不少邪祟和晦气。不但在婴儿期险些被患有严重抑郁症的亲妈掐死。两岁多的孩子，木呆呆的，不会说话。而且被查出有轻微自闭 “阿斯伯格综合症”。
性子温和的柳子季耐心地答道：“亲爱的，我爸恪守国家法规。给小宝上的户口是农业户口。是为了方便后代们能够继承农村宅基地。你也不想想，你我能同意将弟弟的户口变成农业户口吗？现在就提财产继承问题，是不是太早了？难道你想弟弟将来当个土地主？我劝你别想太多，少去关心有的没的。你和弟弟能否永居香港是件大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能者多劳。你聪明，多出力，争取成为 ‘优秀人才’。能被香港当局引进的那种。我多挣钱为你加油。”
狄荻妈的抱怨传到了柳太的耳朵里后，柳太马上明白了儿媳妇的心思。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平日里装清高的知识女性，在面对为亲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上，本能地要护崽。柳太亦有心为亲儿子一家人争取更多利益。但她更明白丈夫为什么一定要给小宝改名字。 老头子打算按他的教育理念，养育出一个百分之百的柳氏后人。“柔柔” 被教育得很合意。“弟弟” 吗，差点事。
柳柳爷爷，市井俗称 “柳大款”。外人当面会客气称他一声 “柳老板”。
柳大款自见过狄氏后，不知为什么，有些看不惯。但因为夫人柳太看好狄姓儿媳妇，他不好多置喙。他只能摆起老派公爹派头，客气冷淡。采取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的超然态度。偏偏狄姓儿媳妇有个矫情性子，认为 “相夫教子” 是她本人的职责，与柳家老两口无关。柳大款见到狄荻妈那般的母鸡护小鸡，动辄 “我家弟弟” 如何如何，逐渐感到失望。他对柳太时常抱怨，大孙子被他妈教育的越来越不像柳家人。
柳太当然明白，丈夫坚持要给小宝改大名，表面上说是 “祛邪晦”，实则确有警告狄荻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