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之买房焦虑 12:改名闹剧

在阖家聚齐到 “柳堡” ,欢度农历年期间,柳太找了一个空档,将柳子季和狄氏叫到中院她雅静的书斋里。她向儿媳妇解释道:“孩子,  ‘柳荫’ 这个名字原本是要留给弟弟的。柳家有两个孙女在先,老爷子一心想要抱孙子。自超声波显示是个男孩儿后,老爷子大喜过望。他亲自进后山的  ‘西岩寺’,求德高望重的住持,开光那把刻有 ‘万古福荫’ 字样的长命金锁。结果你上来就闹着要让孩子跟你姓 ‘狄’。还坚持要叫 ‘狄荻’。一般小孩子随父亲姓。你要打破传统,让柳家当时唯一的孙子随你姓。你公公又是个老派人士,你想想这得有多别扭?老爷子得有多失望?他当时就说,那是对他的不敬。是看不起柳家。” 

柳太见到儿媳妇这时不屑地滚了一下眼球,还轻扬了一下嘴角,一脸的讥讽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儿媳妇越来越让人无语。

柳太说的不无道理。自从将狄姓媳妇迎入门后,柳大款不断自嘲,“士农工商”,他是最底层的土老帽。因为柳家经商。远配不上官宦人家的狄家。但他有生意人该有的隐忍。有儿媳妇们在场时,他总是客客气气。听到儿子们,儿媳妇们对政弊的高谈阔论时,最多点一下头,表示 “听到了”。柳家大儿媳妇是个相当过硬的风险投资分析家。柳大款对大儿媳妇的态度与对小儿媳妇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看待大儿媳犹如投资道友,十分尊重。大儿子夫妇是柳大款的 “智库” 成员。

当狄荻妈抱怨柳大款对她的态度时,柳子季向媳妇反复解释:“我爸的性格比较闷。他点头,就表示赞同或同意。就是OK。”

“可是,他要是不点头时,能不能至少摇个头?我受不了你爸的道貌岸然。觉得他特别商人气,说不上是油滑还是虚伪。他不像我爸是国家干部。说话做事必须讲究 ‘领导艺术’。一个民营土老板,真用不着装清流。弄巧成拙,反而成了 ‘附庸风雅’。” 出生于北京某大院的高干子女狄姓媳妇,从骨子里看不上 “土老帽” 公爹。在她眼里,柳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个走了时运的 “暴发户”。暴发户还讲究什么繁文缛节?

柳氏富。家里有矿。先是有金矿,后来向其它矿产发展。金子和矿产是国家资产。通过一系列的操作,柳大款在 “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的高潮中,成为 “红顶商人”。 “红顶商人”们多是兼作权贵们的 “白手套”。“白手套” 们往往依赖 “人事矿脉”。有了人脉,集资、筹款、转型、再投资,顺风顺水。几十年下来柳氏洗白了自身,从探矿挖矿逐步转型为控股和投资。 柳大款本人在发家阶段,靠的是他的学识、眼界、机遇和吃苦耐劳。之后便是顺应 “天时、地利、人和”。当然柳氏的渐入佳境,离不开能干的柳太。

能兼做 “红顶商人” 和 “白手套” 的人善于藏巧于拙。柳老板 “低调”、“老派”、“卑谦”。他自嘲 “土老帽”,也确实土里土气,是一种饱经风霜的土气。他心里不喜欢小儿媳妇狄氏。采取的方针就是对小儿媳妇,不冷不热不参与。他将约束儿媳们的责任全权交与柳太。他曾提醒柳太:“小狄敏锐有余,但眼界狭隘。常言道,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 说话做事得有个度。得顺应届时、届刻、届境。我个人认为,过于急进或过于西化,给人的印象终归不好。你去劝劝小狄,要注意收敛。”

柳太明白丈夫只是委婉地提醒她,狄氏很小家子气。柳太顾及到柳、狄两家之间的利益关系,有心护着儿媳妇。她调侃柳大款:“啥叫过于西化?咱们确实有好多地方不如洋人。拿电视机来说吧,八几年那会儿,我宁可花天价买原装进口 ‘松下’,也不会图便宜买个国产货。便宜无好货。”

柳大款温和地笑道:“夫人,咱可不能总用八几年的老黄历说事。不是还有个词叫 China Speed中国速度’ 吗?我对洋人的 Political Science 所受东西,觉着别扭。这样吧,小狄是你看好的儿媳妇,我不多说啦。你满意,我 OK。”

彼一时,此一时。柳太见到彼时看好的儿媳妇,此时又是滚眼球,又是歪嘴角,在她面前一点不知道收敛。心中极为不高兴。这不是公开表明,无论婆母说什么,她都根本没听进去?作婆母的尊严在哪里?心说:“是不是对她亲妈也是这种态度?”

为了控制情绪,柳太缓缓地饮下一口清香的 “猴魁”。缓缓地放下手中精美的茶杯。接着尽力和颜悦色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骨子里是看不上老柳的。我能理解。你是大院子女。生来就是赢家。可你不想想,要是只比家庭背景,我还能挂个 ‘红二代’ 呢。是住过独门独户小洋楼,家有勤务人员的 ‘红色贵胄’。但是孩子,你必须得明白,在现代社会里打拼,讲究的是 ‘英雄不论出处’。你可千万不能看低柳老板。好多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从矿洞里爬出来的土鳖,可人家偏偏有真才实学。是文革前的大学生。”

柳太与柳大款的年岁相差很多。两人那时的社会地位相差很大。虽然存在她下嫁时的算计,但其眼光和胆识亦是令人叹为观止。

媳妇此次没有滚眼球翻白眼。但那脸色极为晦暗。柳太见她不吭声,反而后悔不该自诩 “红色贵胄”。 自己的失言是在给儿媳妇添堵:亲家翁老狄原计划在退休前,能进步升至中央大部的副部级。但这个目标迟迟没能达到。狄姓媳妇对柳子季埋怨,是柳太不肯出力牵线。柳子季的娘舅那边,应该是有门路的。那些抱怨,柳子季都传达给了他母亲。他曾请求母亲能够找关系助阵老丈人,好让媳妇开心。媳妇开心,他的小家合睦。可他妈警告他:天上掉馅饼时,不是人人有能力接住。老狄那个级别的干部能否得到进一步的擢升,娘舅们也是爱莫能助。何况柳家只是一介民商,于公家事,八杆子打不到。狄姓儿媳妇听到柳太这么回答,很不满意地对柳子季嚷嚷道:“你妈不是很有活动能力吗?怎么到了我爸的事上就变成 ‘爱莫能助’ 啦?”

柳太心知肚明儿媳妇对她的不满,她再次压下一口茶汤,接着说到:“小狄,弟弟出生时,你父母赞成他姓 ‘柳’。 带草字头的 ‘荻’ 字是你有意挑选的。说是谐音 ‘狄’。这话我可记得很清楚。大伙儿都认为 ‘柳荻’ 是个不错的名字时,你却坚持,一定叫 ‘柳狄荻’。我知道你思维开放。但过激就不好了。此次,老柳将  ‘荫’ 改成 ‘㣧’ ,是为了给小宝祛邪晦。 你必须理解这点。”

心高气傲的狄姓媳妇,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出生时便赢在了起跑线上。虽然本人后来在学习中,工作时,都十分努力,但缺了点运气。在狄荻出生前后,赶上原单位的重组合并,体制改革。产后复工时发现,在重组后的单位里得不到重用。心里非常憋屈。人生跌入低谷。一个顺利惯了的人,遇上此等坷坎,易走极端。她自怨自艾,认为不该结婚,不该生子,不该贪恋家庭生活。那种贪恋给她带来了事业上的颓势。她觉得柳子季欠她,柳家欠她。

此刻,她听到柳太提起戳心肺的往事,言外之意是她错过了机遇,心里的火气突突上升。最后实在搂不住火,完全忽略老幼尊卑,声带讥讽地说道:“好吧,柳太,您们都对。既然柳氏已经有 ‘胤’ 了,我家狄荻是否可以名正言顺地改姓?柳家如今该不会再缺孙子了吧?我爸可一直缺个跟他姓的孙子。狄家缺一个称我爸 ‘爷爷’ 的人。” 

柳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儿媳妇执拗要孙子姓 “狄”?她苦笑道:“狄家的香火由你弟弟接。犯不着打柳家子嗣的主意。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别扭,非要你儿子跟你姓?姓 ‘柳’ 有什么问题?” 

狄姓儿媳妇的脸色变得青灰。在独生子女政策的束缚下,狄家已经断了 “香火”。狄家的儿媳妇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孩。狄家儿子要想再生,就不得不另辟蹊径。可惜,狄家的儿子和媳妇都是 “国家公务员”。是政府机关干部。双职干们,一来无法遮掩孕态;二来没经济能力跑去海外找人代孕;三来在意识形态上必须跟随国家政策。这四来吗,狄家儿子和儿媳妇根本不打算生二胎。什么 “狄家的香火由你弟弟接”?这话说得实在没道理。

狄姓媳妇见婆母明知狄家的情况,还要故意伤她的心,气得泪珠瞬莹,梨花带雨。哽咽着说道:“您给出钱去国外找代孕吗?国家公务员的收入,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点收入,敢再多养孩子吗?我爸一辈子老老实实,如今只盼望着能够平安着陆。我弟要是稍有不慎,让人抓住小辫子,我爸那边就是风声鹤唳。”

柳太看看抽泣的儿媳妇,心中一阵凄凉。反而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亲家翁老狄这个拥有高级业务职称却无实权的高官,确实憋屈。在中央大部机关里做事,明面上风光,但无时无刻不得不小心谨慎。柳太送给老狄一只最基本款的 Rolex ,他不敢戴。柳太要为他买一辆私家车,他嘱咐一定要是中档的家用轿车。人人都知道 “狄局” 家与富商大贾联姻,但 “狄局” 的日常生活只能被称为 “普通干部”。又因为岁数偏大,擢升无望。如今只求能 “平安着陆”。

柳太看看如今略显珠圆玉润的儿媳妇,长叹一声,道:“好吧,算我说错了话。无论咋样,柳家的孙子们只有一个爷爷。”

这人要是长得好看,哭来楚楚,笑来姣姣。怎么都是一个 “美”。见到妻子嘤嘤抽泣的丽姿,柳子季坐不住了。他是个被亲妈训斥惯了的人。对老妈的那番话,倒没觉着有什么逆耳处。他深知他妈刀子嘴豆腐心的秉性。熬过眼前这一刻,明日便又是平常日。他赶紧和稀泥道:“妈,在现代社会里,孩子跟妈妈姓,挺常见的。您别将我爸的封建意识强加于人。”

“常见?也许在国外常见。在国内,我没见着有几家孩子非要跟母亲姓。除非当父母的本身就是喜欢标新立异的政治白痴!” 柳太破口骂道。她失态了。她知道她失态了。索性今日痛快失态。她觉得自己这个婆母真当得憋屈。有些话,不吐不快。“政治白痴” 四个字是明显地讽刺在加拿大进修过 Political Science 的儿媳妇。“说你爸封建意识,你昧不昧良心?!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是被宠爱大的孩子越不孝!你还真是 ‘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柳子季不吭声还好,他一吭声,柳太的火气彻底爆发。他活该撞上枪口。柳太狠狠地说道:“柳子季,立刻带你媳妇离开 ‘柳堡’。别在我这里碍眼。你儿子,我孙子,必须留在这里过夜!不到大年初五,你们不许过来接孩子! 弟弟必须从小明白,他是柳家后代。要按柳家的规矩说话行事!你们龟缩在香港那么个前殖民地,只有一亩三分地的眼光。把孩子教的不会说中国话,将来要做洋奴才吗?”

“妈!港人说广东话。广东话也是中国话。我儿子会说普通话。只是不识汉字。您知道的,香港是个国际化城市。英语在那里更实用。” 柳子季也急了,不满地反驳他妈道。

柳太气炸了。爆了粗口:“放屁!别在这儿给我胡搅蛮缠。你们要是还惦记着孩子们的教育基金(言外之意:钱、钱、钱),就别再惹我不痛快。听懂了吗?!孩子留下,你们走人!都给我滚出去!小李,小李!派人看着点,别叫人把弟弟抢走了!”

听到这里,柳柳看着情绪激动的柳太,说道:“奶奶,十几年前的事啦。消消气。我听我爸说,他当时被您吓得不轻。”

“你爸是我儿子。他当然不敢再顶嘴。可那个玩意,当时还吼什么 ‘凭什么留您这儿?!我的儿子必须由我管教’ 。哼哼,她如今随了意。教出一个完全港化的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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