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柳是一位自我为中心的富家傲娇女。在她精英层堂姐的眼中,她的 IQ 值太低。在她中产家庭的同母异父的弟妹眼里,她是富有而庸俗。生母阿曼达却理解柳柳的傲慢和冷淡。阿曼达对这个女儿的态度亦是友好但不亲密。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北宋】 李之仪
前阙: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后阙: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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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荻仍然是杳无音讯。柳柳虽然盼望着 “弟弟” 多少能冒个泡,但她发出的电子邮件与 Dylan 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一样,一片死静。如今柳柳反而不再惦挂狄荻。没必要。假如时刻注意儿子一举一动的狄荻妈,如她所说都没有得到儿子的任何消息,作为异母的、前姐姐柳柳,更是 “一无所知”。即便在当今社会,一个人有意识的 “人间蒸发”,仍可以实现。
倒是汪建祺在周四给她发来短信,汇报了进程:“虽然没有找到狄荻本人,但是我爸已经得到了不少消息。总之,他没死。” 柳柳愣了一下。他爸,很有手段的 “汪九爷” 亲自下场了?她继续读到:“你爸已经全方位接手。P/S,小宝的记忆力恢复很快。你俩见面时要用阿狗茨。”
啥叫 “阿狗茨”?柳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回短信问 “竹马”。他答道:“就是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一类的。” 哦?哦。原来是 argots。不就是 code words(暗号、切口)吗?柳柳被逗笑了。这个棋子儿,最是个 “附庸风雅” 之人。不对。应该是 rustic elegance “土气的风雅”。她抱怨道:“Can’t you just say the ‘code word’(你就不能直接说 ‘暗语’ 吗)?”
柳柳有时真不懂这位北京小爷特有的 suave “倜傥“。不开口时,像是很有些文化人气质。一张口,满是令人无奈的土话玩笑。也许将来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但眼下的小女生柳柳,尚在追求 “罗曼蒂克” 的节奏中。和 “竹马” 不同步。
她脑海里再次出现那日正在疯跑中的一个小男孩,被 “柳堡” 东院的李总管一把拉住,轻敲着他的脑额,要他 “带着妹妹玩” 时的情景。那张黑乎乎满是汗水、略带痞气的脸,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仿佛再次听到他叫道:“笨死了!这么矮的树都爬不上来!不吃五谷杂粮的娇小姐!” 可那时她才五岁。那么高的树,让她如何爬上去?她当时委屈得大哭不止。李总管听到后,赶过来。提溜着棋子儿的一只胳膊,拍着他的屁股说道:“让你带妹妹玩,咋带哭啦?柔柔不哭。有李叔给你撑腰。小兔崽子要是再敢负你,柔柔就去他爹那儿告他!我就不信,他爹治不了他。”
李总管是棋子儿的堂姨夫。他和棋子儿的堂姨妈小李阿姨都是柳家大宅 “柳堡” 的管事。一个是东院的总管事,叫 “客服总管”;一个是西院的总管事,被戏称为 “内总管”。东院是客院,对外开放。类似精品客栈、高档民宿。西院才是柳家自己人的住宅。两位 “李” 总管,分别被称为 “大李” 和 “小李”。大李,魁梧高大一脸正气。他当过兵,还有些武功。街上的小混混们很怕他。再能捣蛋的小屁孩儿比如棋子儿,多是见着大李就躲。小李阿姨也不好惹。她的嘴特别碎。特别爱到堂姐夫棋子儿爸那里打外甥棋子儿的小报告。
柳家大宅偏偏和汪家宅院处于同一条 “胡同” 里。李家堂姐儿俩走动串门极为方便。小地方的女人们还喜欢天天聚到一起家长里短。柳家大宅西院里的那点家务事,对汪家来说像是自家事。就是苦了汪家小哥儿俩。汪家老二汪建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当过部队政工干部的老爸,给他来一堂严肃的 “政治教育”。汪九爷对族中小辈们都一个态度,全部 “军事化教育”。包括亲儿子们。这叫 “虎门无犬子”。
那日是个周末,柳家全家老少第一次齐齐聚集到修葺一新、装潢得古风十足的 “柳堡”。为的是庆贺祖父母的乔迁之喜。那时弟弟 “柳狄荻” 还在蹒跚学步,需要大人们的特殊照顾。小宝尚未出生。正怀着他的妈被当成 “高龄产妇”一般伺候。虽然小宝妈那时只有三十岁左右,但有什么 “妊娠高血压”,需要专人看护。外加上一大群亲朋好友们蜂拥而至,村里的左邻右舍们也趁机凑热闹,权当免费游玩古宅。按他们的话说:“没钱玩苏州园林,白嫖 ‘柳堡’ 后花园也不错。可惜,只此一日。错过今日就没下回了。” 过夜后,柳家大宅就会高门紧闭,成为彻彻底底的私宅。擅闯私宅,违法。那日因为来往的人多,“柳堡” 的家政助理们包括大李和小李,超级繁忙。
汪家全家人是柳大款和柳太特意邀请来的贵宾们。柳家的孩子们被正式介绍给了汪家兄弟俩。汪家老大汪建伟,小名 “伟子” 和柳柳的堂姐柳絮,昵称 “毛团”,岁数相仿,脾性也相仿,都比较安静。两人躲到茶室旁厢房里下象棋。汪家老二棋子儿好动。进了大门就停不下来。他带着柳柳等小孩子们,爬假山穿游廊,从前院跑到后花园,吵吵闹闹,折腾个不停。
也是从那天起,柳柳和汪建祺成了 “青梅竹马”。从此之后,每个周末回到祖父母身边,柳柳都要跑到汪建祺家讨吃 “芝麻酱糖饽饽”。就是带芝麻酱的花卷、糖包、烧饼等等面食。汪建祺的奶奶特别会变着花样做面食。至今柳柳都认为汪奶奶身怀绝技。 小李阿姨说,是因为汪家那个土灶台砌得有奥秘。好像所谓的 “娃娃亲” 也是在庆贺乔迁之喜那日被亲友们起哄瞎闹出来的。事后,奶奶竭力否认,但爷爷特别开心。
明白了什么是 “阿狗茨” 后,柳柳想起小时候汪家堡村几条街上的孩子们,都喜欢用古诗词做 “切口” ,对 “暗号” 。大约他们从小学着如何 “附庸风雅” 吧。 反正汪家堡村的堡民们、村民们,尤其是汪氏一族,特别崇尚 “耕读传家”、“端木遗风”。 还有什么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blah-blah。就连汪家堡村里的猫狗们都喜欢围坐在晒太阳的老者们身边听广播剧 “封神演义”、 “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等等。小孩子们从小就背诵《三字经》和些许唐诗宋词。汪家堡的棋子儿们,如大多数的人一样,如今早背不出多少 𝚷(𝛑)的小数点之后那一圈圈的数,但多数的他们却绝对不会忘记啥 “君不见 。。。天生我才必有用”。 柳柳回忆她和小宝之间最常用的切口是什么来着 …… 口令:“日日思君不见君”;回令:“只愿君心似我心”。而与 “竹马” 棋子儿的阿狗次,正是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因为棋子儿坚持选用这个土匪切口。他觉得很炫、很酷。和 “弟弟” 的是什么来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曾经的柳狄荻鲜少去汪家堡度假。他妈嫌弃那地方的人 “大蒜味太重”,就是土气。他父母离婚后,狄荻随着他妈永久性地居住在香港,去享受永久的洋点心和咖啡。如今的 “弟弟” 怕是连这句 “对酒当歌” 也全忘了。
既然少了有关狄荻的那档莫名奇妙的烦心事,这几日来柳柳心情大好。她很快收拾好了行李,准备飞回汪家堡度暑假。再土再糙,因为奶奶住在那里,那就是柳柳的老家。转眼又到了周日,有点闷热。柳柳感觉可以放松一下。她决定去安大略湖上的 “中心岛” 散心。周末沿着中心岛的 promenades(湖边散步道)散步,对尚在积攒财富的小资阶层而言,算是 affordable luxury(负担得起的奢华)。对一个学生而言,“有时间散步,亦是人生一大奢华!”
乘上摆渡,柳柳想起上回去中心岛散步,还是和堂姐柳絮一起。她此时好想念堂姐。堂姐去了苏州搞科研项目。近两年鲜少回北京。即便她有空回北京度春节,柳柳却要在外上学。不知道此次能否见到堂姐。“不然,我跑一趟苏、沪吧。”
堂姐柳絮,昵称 “毛团”。从小到大是家长圈中出了名的 “别人家的孩子”。她文静聪明,爱学习,肯努力。在校时,“德智体美劳” 成绩样样亮眼。从小到大进的学校都是 “重点”。她接受到的是绝对的中国式精英教育。本人也养成了极强烈的竞争精神。她坚守独身主义,为的是能别无旁贷地研究她喜爱且擅长的课题。奶奶说过,不必怜悯大龄理工剩女们。有女子就像柳絮,是有意识地选择独身主义。
说到堂姐的竞争精神,柳柳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件令大人们啼笑皆非的往事。那次她和堂姐都到 “柳堡” 度周末。她亲眼见到堂姐在爷爷的书房里哭泣。只是因为她在最近一次的奥数比赛选拔赛中,没能拿到本组第一名。她对爷爷哭诉道:“虽然靠积分也可以晋级,但没拿到第一,就是让人伤心。我只差半分,就是并列第一!呜,呜,…… ” 哭得爷爷和奶奶叹气,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既要强,有执拗的大孙女。
当时奶奶抚摸着柳柳的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们柔柔绝不会为没拿到第一名哭泣,对吧?要是人人都得第一,世上就没有第一了。对吧?” 柳柳那时还是初小学生。她根本不能理解堂姐为何伤心。 她天真地大声答道:“奶奶,I hate exams。将来,您可千万别逼我去学 Math Olympiad(数学奥利比克)。我只想跟着您练书法。” 她边说,还边用眼角瞄着堂姐。柳柳虽然小,但也感觉到,爷爷偏心堂姐。奶奶偏心她。
柳絮狠狠地怼道:“少大言不惭,柔柔!就你那种 IQ 值,怕也学不来 ‘奥数’!” 柳絮心高气傲。满眼的竞争对手都是 “奥数班” 里的高智商男生们。她根本看不起只知道 “臭美” 的小堂妹。
不过柳柳虽然年幼,并不是个好欺负的孩子。她的小嘴从来没有饶过谁。在学校也是班里的小霸主。她怒怼道:“有一种时尚,叫 ‘中国式风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不包括 ‘奥数’。 ‘奥数’ 是舶来品!为舶来品哭,就是不、爱、国!” 童言无忌。
“爱哪国?!” 柳絮狠狠地问道。柳柳被问住了。她出生在加拿大。从来没有正式放弃加拿大国籍。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指责的人。小小幼童搞不懂国籍、民族一类的复杂问题。在北京长大,自然是中国人啦。柳柳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 “不爱国”。她忍不住泪流满面,扑到奶奶怀里,哭叫道:“奶奶~,毛团欺负我 …… 呜,呜 ……”
见到柳柳哭了,柳絮反而破涕为笑。大孩子以欺负小孩子为宣泄的方式很常见。何况被欺负的还是自家的无脑臭美妞。在柳絮眼里,柳柳的智商是真不够用。
爷爷见状,当时打了个哈哈,说道:“柳家的孩子们都爱 ‘中华’,都有国际观。 虽然 ‘数学奥林匹克’ 因为带上 ‘奥林匹克’ 字样,似是舶来品,但数学本身却不是。数学是 ‘格物学’ 的基础。 ‘格物’ 二字出自儒家的 ‘格物致知’。意思是,深入研究科学原理,方能更好解释世间的种种。没有良好的数学基础,何来格物致知?而儒学,如你们所知,则是中国式风雅的核心元素。所谓 ‘中国式风雅’,实则应该叫 ‘中华风雅’。尊儒学而专心数学,是在用实际行动实践 ‘中华风雅’。本身就是一种爱国行为。” 聪明的柳絮听到这番弯弯绕绕的话,一时没转过弯来。旁边的柳太也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明白,老头子是在解围。
柳絮先是愣了愣,然后一掳嘴,总结式地说道:“柔柔,听明白没有?学数学就是爱中华。爱中华就是爱国!” 她语调里充满了大姐的霸气。
连柳絮都听不懂的话,柳柳更加听不懂。她没有理睬堂姐,而是靠在奶奶身边,乖巧地问爷爷道:“爷爷,不爱学数学,是不是不爱国?”
爷爷微笑着答道:“柔柔,不爱学数学,不等于不爱国。但是,你既然崇尚中华风雅,那么一定要好好学数学。”
得到爷爷的肯定回答后,柳柳心情变好。她胆怯怯地求爷爷道:“爷爷,我会尽力。可我就是不爱学数学。可我又爱中华风雅,从心里爱。可我就是不想去 ‘奥数’ 班?求求您,别送我去。我可以跟着您学 ‘打算盘’。学校不教。”
柳絮不饶人地截胡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以为 ‘奥数班’ 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你在的那所学校只讲究 ‘快乐成长’、 ‘快乐教育’。那么弱的数学基础,谁会送你去 ‘奥数班’?你们学校当然不教 ‘打算盘’,能教你们如何运用计算器已是不错啦!”
“爷爷,管管姐姐!她又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傻!” 小柳柳只能乞求爷爷的保护。
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批评柳絮道:“毛团,老师没教过你们要 ‘尊老爱幼’ 吗?别老仗着自己开窍早就看不起开窍晚的妹妹。” 柳柳这辈子的心理阴影恐怕就是自己比堂姐开窍晚。
柳絮虽然 IQ 值超标,但 EQ 值不达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是直男性格女儿身。典型的北京大妞, “巾帼不让须眉”。柳柳正好相反,从小感情丰富,处事不理智。向小猫一样粘着大人寻求庇护。小时候姐妹俩常斗嘴。两个人的感情,却越斗越深厚。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不但在感情上逐渐依赖彼此,而且共享对堂弟小宝的怜悯和疼爱。小堂弟两岁时查出有 “阿斯伯格综合症” (Aspeger’s)。引起从爷爷到柳柳对这个孩子的同情和保护欲。尤其因为柳子季的离婚,柳家失去了 “弟弟” 之后,柳小宝成了柳氏唯一的血胤。全家上下都对小宝宠爱有加,保护有加。
想到堂姐,柳柳自然又想到几年前去世的爷爷。她竟然感觉眼角发潮。她呆呆地注视着被渡船搅动的水面,惆怅地叹了口气,心里叹道:“无限乡愁,难熬呀。”
正在登岸时,她似乎听到手机 “叮咚” 了一声。登岸后,柳柳避开人流查看手机。并没有短信。是一条提醒:周一与 Amanda 有约会。Amanda 周一进城上班。两人早已约好下午五点后,在她办公楼附近的一家意大利式餐馆里见面。柳柳一惊,怎么将此事忘记了?她的机票正是周一下午。她赶紧给 Amanda 发去道歉信息,取消此次见面。并告诉她,八月底将返回多伦多。她要 Amanda 将购物清单寄给她。有些物件,尤其是同母异父的弟妹们喜欢的小东小西,可以作为随身礼品带入关。同母异父的弟弟痴迷于日本动漫游戏,一直在收集各类 figurines(小塑像)。
如今的 Amanda 在一家大保险公司里做 senior supervisor( 资深组长)。她曾告诉柳柳,在此之前,她在安大略政府部门工作过。后来部门缩减,逼迫下岗,自找出路。因为她精通英、法两种官方语言,又能够用广东语和普通话与顾客交流,几经辗转后,最终被这家保险公司录用,成为长期工。Amanda 非常满意她如今的岗位和收入。自认为算是功成名就。
柳柳沿着湖畔小径散步。听着古典音乐,想着自身周围的这点锅碗瓢盆之小事。
她一直与生母 Amanda 亲密不起来。每次见面分手时,Amanda 永远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道:“ Salix, if you need anything, please let me know (如果你需要什么,请知会我)。” 话虽无错,但她说时的语调却令柳柳不爽。语调里充满着公事公办腔调,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仿佛 Salix 是被卖出的 “商品”。 对于 Amanda 而言,她的责任只是做好必要的售后服务。
虽然在某些人眼中,买卖亲生女儿仿佛是件不 “道德” 的行为。但从法理角度上说,Amanda 何罪有之?当年,她是名穷学生。从高中时期起,边打工边上学。就连最后读大学,也是靠自己打工打出来的各类费用。出身下层的 Amanda 一路走来十分不容易。柳子季读了五年才完成他的本科学位。Amanda 则是断断续续地用了七年才攒齐了学分,完成了本科学位。 柳子季、柳柳这一类的富家子女们,在寒暑假可以开心地去滑雪或到 La Tour Eiffel(埃菲尔塔)下打卡。Amanda 则永远是在打工。不挣够学费,她不敢想出去玩。
柳柳至今没见过姥爷和姥姥。她被同母异父的大妹妹告知,还是不要见面的好:“They don’t care about us. And, I don’t like to go there. They are just too low.”(“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而且,我不喜欢去那里。他们太低级了。” 大妹妹告诉柳柳,很久前 Amanda 就与她的父母断绝了关系。因为姥姥正是那种人,认为卖亲生女儿非常不道德。反之,柳柳很感谢 Amanda 当年果决的卖断买断。那举动给了柳柳永远用不着 hypocritically or ostentatiously (假惺惺地或浮夸地)弥补与生母的血亲关系。
Amanda 似乎也有同样的认知。所以她对柳柳的态度颇为客气。也许,Amanda 内心也有感情矛盾,但她从不会公开。至少没有当着柳柳的面公开。
刚回到多伦多读高中时,Daddy 确实联系过 Amanda,请求她看顾 Salix。作为生母,Amanda 似乎责无旁贷。那时,柳柳和 Amanda 都努力试过接近彼此。
在某个周末,柳柳应邀去 Amanda 家里做客。全家人对这个陌生的 “姐姐”,很客气。Amanda 和 “Uncle” 去厨房里准备饭菜。几个孩子被留在客厅里。这时,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告诉柳柳,她正在学习 Ballet “芭蕾舞” 。小女孩抱怨她妈妈没有及时更新她的舞鞋:“It hurts. My feet felt as if being bound up like the Small Feet. Salix, can you buy me a new pair? I heard you are rich,you have a lot of money. (脚好痛。感觉我的脚像裹小脚那样被捆绑住了。 Salix, 你能给我买一双新的吗?听说你很富,有很多钱。)” 柳柳当时的反应是,你个小屁孩还真敢向陌生人直接讨要?
她面带尴尬,微笑着 “哦?” 了一声,看到大妹妹脸上出现轻蔑的表情。柳柳更加不知所措。在她心目中,一直以为小孩子想要什么,应该向自己的家长们讨要。奶奶说过,无论贫富,既然生下了孩子,就要好好扶养。自己无能力养,就送给有能力养的人家去养。奶奶还说过,无论贫富,孩子们必须从小学会 “不劳动者不得食” 的生存法则。虽然柳柳确实比大多数中产家庭的孩子们有更多的 disposable money (可支配的现金),但小女童如此赤裸裸地,毫不矜持地向她要东西,张口闭口 “你很富,有很多钱”,还是震惊了她。
高中生柳柳尚未达到成年人的 sophistications(复杂程度)。 她在震惊之余,对幼稚的小妹妹产生了心理上的厌恶。她没好气地问道:“Why are you asking me? If you want a new pair, just ask your mom. I’ll help you once, but not next time. Don’t be like a beggar!(你问我干嘛?如果你想要一双新的,就向你妈要。我帮你这次,但下不为例。别像乞丐一样!)”
小女童委屈地答道:“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a pair of new Ballet slippers. I put in my wish list. But Mom said I’d asked too much, Santa Claus wouldn’t be able to deliver them all. (圣诞节我只想要一双新的芭蕾舞鞋。我把愿望写在了清单上。但妈妈说我要的太多了,圣诞老人无法送来所有的东西。)。”
柳柳意识到,圣诞节要来临了。虽然她并不热衷于圣诞节前后的繁文缛节,但对于同母异父的小妹妹而言, “圣诞节” 是她盼望了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大姐送给小妹一件圣诞礼物,在情理之中。这时,她听到大妹妹冷嘲热讽地说道:“There is no Santa Claus(根本没有圣诞老人). Therefore, you won’t be able to get all things in your list regardless (因此,无论如何,您都无法获得清单中的所有物品).” 小妹妹委屈地大哭了起来,喊道:“I just want a pair of Ballet slippers!Why is so difficult(我就想要一双舞鞋!为什么如此困难)?”
柳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了同母异父弟妹们的 Santa Claus。她清空了小妹妹的愿望清单包括新舞鞋。还附加上了一身粉色的紧身连衣裤和粉色的 Tutu 裙。她送给同母异父弟弟的礼物是他清单上的虚拟眼镜(virtual glasses)。大妹妹的清单很简单:No Junk(无垃圾)。大妹妹是位狂热的环保卫士。柳柳送了她半打 gift cards(礼品卡),总值一百八十釖加币,装在一个节前大甩卖的 Roots 全皮革钱包里。她请了快递,将礼品送到 Amanda 家。
那个平安夜,柳柳生硬地拒绝到 Amanda 家庆祝圣诞:“ …… not my holiday, Amanda. I’m not interested ……(不是我的节日,阿曼达。我对此不感兴趣)” 从此,她不再去 Amanda 家访问。只在圣诞节前寄去圣诞卡片,和几样无伤大雅给弟妹们的小礼物,诸如袜子、围巾、彩色画笔,和小电子产品。都不会超过五十加元。她再也没有问过他们的 wish lists。她确实有更多的零花钱。但她宁可将其买成 mutual funds(互惠基金),也不想再做弟妹们的 Santa Clause。 她害怕弟妹们最后变成附在她身上的吸血蚊虫。她有意识地与那家人保持生疏。只保留下 Amanda 的联系方式。保持距离,也是柳柳选择去英国读书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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