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柳在中心岛上散步。她的思绪被手机来电话打断。来电出自柳太。奶奶最终还是得知了所谓的 “狄荻失踪” 案。她特意叮嘱柳柳,不要理睬此等事。精明的柳太看穿了狄荻妈并不很高明的手段。她抱怨儿子柳子季的软弱和糊涂。
正在下摆渡登岸时,柳柳似乎听到手机 “叮咚” 了一声。
登岸后,柳柳避开人流查看手机。并没有短信。是一条提醒:周一与 Amanda 有约会。Amanda 周一进城上班。两人早已约好下午五点后,在她办公楼附近的一家意大利式餐馆里见面。她们也近乎一年没有见面了。柳柳一惊,怎么将此事忘记了?她的机票正是周一下午。她赶紧给 Amanda 发去道歉信息,取消此次见面。并告诉她,八月底将返回多伦多。她要 Amanda 将购物清单寄给她。有些物件,尤其是同母异父弟妹们喜欢的小东小西,可以作为随身礼品带入关。同母异父的弟弟痴迷于动漫游戏,一直在收集各类塑胶 figurines(小塑像)。
如今的 Amanda 在一家大保险公司里做 senior supervisor( 资深组长)。她曾告诉柳柳,在此之前,她在安大略政府部门工作过。后来部门缩减,逼迫下岗,自找出路。因为她精通英、法两种官方语言,又能够用广东话和普通话与顾客交流,几经辗转后,最终被这家保险公司录用,成为长期工。Amanda 非常满意她如今的岗位和收入。自认为算是功成名就。
柳柳沿着湖畔小径散步。听着古典音乐,想着自身周围的这点锅碗瓢盆之小事。
她一直与生母 Amanda 亲密不起来。每次见面分手时,Amanda 永远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道:“ Salix, if you need anything, please let me know (如果你需要什么,请知会我)。” 话虽无错,但她说时的语调却令柳柳不爽。语调里充满着公事公办腔调,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仿佛 Salix 是被卖出的 “商品”。 对于 Amanda 而言,她的责任只是做好必要的售后服务。上高中时,少女柳柳遇上不开心的事,试图找 Amanda 倾诉。她的语调也是不冷不热。所有的话都没说错,但对柳柳而言,全是大而空的废话。久而久之,柳柳干脆不再麻烦 Amanda。而是向 “姨” 倾述。“姨” 虽然远在天边帮不上忙,但至少能用最温柔、最有效的方式开导她。
虽然在某些人眼中,买卖亲生女儿仿佛是件不 “道德” 的行为。但 Amanda 何罪有之?当年,她是名寒门出身穷学生。从高中时期起,边打工边上学。就连最后读大学,也是靠自己一路打工打出来的各类费用。柳子季、柳柳这一类的富家子女们,在寒暑假间可以开心地去滑雪或到 La Tour Eiffel(埃菲尔塔)下打卡。Amanda 似乎永远是在打工的路上。出身下层的 Amanda 向往着阶级跳跃。为了实现理想,不得不付出异乎常人的代价。柳家为她提供了阶级跳跃的机遇。九十年代的十万釖加元足够令她集中精力搞好学业。富家小开柳子季花了五年,完成他的本科学业。穷人的孩子 Amanda 则是断断续续地用了七年才攒齐了全部学分,完成了本科学位。期间,她还不得不转学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学。
柳柳至今没见过 Amanda 的父母,柳柳名义上的亲姥爷和亲姥姥。她被同母异父的大妹妹告知,还是不要见面的好:“They don’t care about us. And, I don’t like to go there. They are just too low.”(“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而且,我不喜欢去那里。他们太低级了”)。 大妹妹告诉柳柳,很久之前 Amanda 就与她的父母断绝了关系。Amanda 的母亲一直认为,父母买卖孩子很不道德。Amanda 的父亲曾逼迫她交出 “卖孩子” 得到的全部收益。还说过类似 “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类的鬼话。按大妹妹的话说:“They were, and still are, very stingy and mean. (他们以往和仍然非常吝啬和刻薄) ”
柳柳不知道外祖父母是如何 “吝啬和刻薄”。但她很感谢 Amanda 当年果决的卖断买断。那场交易给了柳柳永远的自由。她永不用 hypocritically or ostentatiously (假惺惺地或浮夸地)弥补与生母的血亲关系。
Amanda 似乎也有同样的认知。所以她对柳柳的态度一直是客服般的客气和淡漠。Amanda 内心或许存在对柳柳的母爱。但她从不会公开表示。她只在某次闲聊中透露,当年柳太也是以类似的淡漠态度完成了交易。
柳柳要回多伦多就读寄宿高中时,柳子季联系过 Amanda。请求她多少看顾 Salix。作为生母,Amanda 似乎责无旁贷。当柳柳入学后,她和 Amanda 都努力尝试过拉近彼此的距离。她们努力了,但没有成功。柳柳不觉得是她的问题。Amanda 也不觉得是她那方的问题。不同阶层的人,对同一件事,往往有不同的感受。这就是常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 最早的起因可能源于那个使柳柳至今不能释然的某个周末。那个周末,柳柳应邀去 Amanda 家里做客。起初气氛还算好。然后,Amanda 和 “Uncle” 去厨房里准备饭菜。几个孩子被留在客厅里。这时,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告诉柳柳,她正在学习 Ballet “芭蕾舞” 。小女孩抱怨她妈妈没有及时更新她的舞鞋:“It hurts. My feet felt as if being bound up like the Small Feet. Salix, can you buy me a new pair? I heard you are very, very rich,you have a lot of money,don’t you(脚好痛。感觉我的脚像裹小脚那样被捆绑住了。 Salix, 你能给我买一双新的吗?听说你非常、非常富有,有很多钱。不是吗)?” 柳柳当时的反应是,你个小屁孩还真敢向陌生人直接张口讨要?
她面带尴尬的微笑,“哦?” 了一声。她很有些震惊。于此同时,她看到大妹妹脸上出现一股轻蔑的表情。柳柳更加不知所措。在她心目中,一直以为小孩子想要什么,应该向自己的家长们提出。不能张口就向他人讨要。此时的柳柳,并不认为自己是 Amanda 家的一员。
奶奶说过,无论贫富人家,既然生下了孩子,就要好好养育。如果自己无能力养,就送给有能力养的人家去养。就像 Amanda 将 Salix 交与柳家养一般。但有能力养的人家同时也必须担负起 “育” 的责任。育,指 “教育”。奶奶说过,“教而不善,养育者之过”。见到小女童如此赤裸裸地,毫不矜持地向她要东西,柳柳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孩子缺乏教养。是 Amanda 之过。
高一学生柳柳,那时只有十六岁。尚未达到成年人的 sophistications(复杂程度)。 她在震惊之余,对幼稚的小妹妹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厌恶。她没好气地问道:“Why are you asking me? If you want a new pair, just ask your mom. I’ll help you once, but no next time. Don’t be like a beggar!(你问我干嘛?如果你想要一双新的,就向你妈要。我帮你这次,但下不为例。别像乞丐一样!)”
小女童委屈地答道:“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a pair of new Ballet slippers. I put in my wish list. But Mom said I’d asked too much, Santa Claus wouldn’t be able to deliver them all. (圣诞节我只想要一双新的芭蕾舞鞋。我把愿望写在了清单上。但妈妈说我要的太多了,圣诞老人无法送来所有的东西。)”
柳柳意识到,圣诞节要来临了。虽然她并不热衷于圣诞节前后的繁文缛节,但对于同母异父的小妹妹而言, “圣诞节” 是她盼望了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大姐送给小妹一件圣诞礼物,在情理之中。这时,她听到大妹妹冷嘲热讽地说道:“There is no Santa Claus(根本没有圣诞老人). Therefore, you won’t be able to get all things in your list regardless (因此,无论如何,您都无法获得清单中的所有物品).” 小妹妹委屈地大哭了起来,喊道:“I just want a pair of Ballet slippers!Why is so difficult(我就想要一双舞鞋!为什么如此困难)?”
柳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了同母异父弟妹们的 Santa Claus。她清空了小妹妹的愿望清单包括新舞鞋。还附加上了一身粉色的紧身连衣裤和粉色的 Tutu 裙。她送给同母异父弟弟的礼物是他清单上的虚拟眼镜(virtual glasses)。大妹妹的清单很简单:No Junk(无垃圾)。大妹妹是位狂热的环保卫士。柳柳送了她半打 gift cards(礼品卡),总值一百五十釖加币,装在一个节前大甩卖的 Roots 全皮革钱包里。她请了快递,将礼品送到 Amanda 家。
那个平安夜,柳柳生硬地拒绝到 Amanda 家庆祝圣诞:“ …… not my holiday, Amanda. I’m not interested ……(不是我的节日,阿曼达。我对此不感兴趣)”
大妹妹后来通过社交媒体告诉柳柳,那时他们家刚刚升级到那个地址的大房子。她父母手头确实紧张。但仍然尽力满足他们姐弟们的愿望。小妹妹是最小的孩子。“She is quite spoiled by my parents”(她被我父母宠坏了)。
但从那件事之后,柳柳不再去 Amanda 家做客。只在圣诞节前寄去圣诞卡片,和几样无伤大雅的小礼物。诸如袜子、围巾、彩色画笔,和小电子产品。单价都不会超过五十加元。不同阶层的家庭应该接受与其社会地位相符合的圣诞花销。这是加拿大这个社会的共识。通过她每月的信托津贴,柳柳确实有比普通孩子们更多的 disposable money(可支配的钱) 。但她宁可将其买成 mutual funds 或 ETF,也不愿再做任何人的 Santa Clause。 她害怕弟妹们最后变成附在她身上的吸血蚊虫。逐渐地,她有意识地与那家人保持距离。只保留下 Amanda 的联系方式和那个住址。为了不使这种尴尬继续下去,柳柳选择去英国接受 post secondary education (高等教育)。
“财富使人更加庸俗”?也许这种感叹只是 Amanda 彼时彼景的心情披露。柳柳向老爸抱怨过 Amanda 的这句话。老爸安慰她道:“柔柔,只要你不觉着自己庸俗,管别人怎么说呢?不过,我喜欢这句话。有哲理性。” 有什么哲理性?柳柳至今没想明白。。
柳柳沿着中心岛上的环岛小径她绕了几个弯儿。周日的中心岛总比平日熙攘。几个小孩子打闹着从她身边跑过。其中一个差一点撞着她。柳柳下意识地说了一声 “Sorry”。小孩子似乎没有听到。
小孩子们提醒了她那位活泼、多话、不知尊卑的同母异父小妹妹。那孩子如今该上初中了吧?听 Amanda 说,小孩子因为自身条件不够好,最终没能考入她心心念念的 National Ballet School。大哭了一场后,将舞鞋、tutu 裙等统统扔掉。发誓从此不再跳舞。Amanda 认为,不跳舞最好。她家根本供不起她 “奢华的嗜好”。
柳柳路过一排民居,没有停步仔细观察。市里有严格规定,岛上房屋不许随便买卖。为什么?柳柳不知道。反正也没有一处房能入她的眼。她只喜欢复古的 Neo 古典风格。她感到胸中有些躁动。奶奶是否真动用了柳家的 “黄金储备” ?据柳柳所知,柳家的 “黄金储备” 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我都不知道藏在哪儿。” 也可能只是个 myth 。
她的手机再次响了。她很惊讶。怎么会是奶奶?她忐忑不安地想到:“这么晚了还来电话,一定是天塌下来了!” 她声音颤抖地回话道:“奶奶 ……”
柳太打断了她,在电话里急急地说道:“柔柔,你爸怎么能糊涂到那种程度?!要你去帮助找狄荻?好宝宝,你可千万别卷进去!狄荻妈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那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过河拆桥,如今还有回头路吗? ”
奶奶到底还是得知了狄荻妈大闹老爸办公室的事。
柳柳问道:“奶奶,我没管狄荻的事。这么晚了,您给我打电话,出了什么事吗?”
大约柳太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对柳柳而言,有些 “没头没脑”。她笑道:“哦,是突然想八卦啦。” 柳太想八卦时,表明她心情不错。“听说了吗?她那个二婚男人把她甩了!呵,呵,呵 ……”
柳柳敷衍地 “哦” 了一声。奶奶继续道:“是男方主动提出离婚。因为当年两人没做婚前协约,离婚时男方从理论上讲可以分走部分财产。狄荻妈倒是有点个人资产。其中绝大部分出自那年她和你爸离婚时,柳家给她的离婚补偿。包括柳家给 ‘弟弟’ 置办的那套房。我指香港的那套。
“说到那套作为离婚补偿的房,本来是柳家全权拥有。是你爷爷拍板补偿给 ‘弟弟’ 。姓狄的女人原本可以无偿居住终老。但她不是业主,没有权力买卖房产。她却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趁狄荻尚未成年时,抵押了出去,从银行搞了一个类似 ‘业主信义’ 借贷账户。借到一笔高额贷款,加上她手中的部分离婚补偿金,跑香港的半山区,购置了一套奢华的五卧半大套房。所谓的半卧,是指菲佣睡房。香港有钱人不是爱顾菲佣吗?(“奶奶,啰嗦这些干什么?”)买这套房时,狄荻妈只付了首付。大约是总价的一半不到。她要男方全权背另一半的房贷。这样的话,她与二婚男成为双业主。离婚时,男方有理由分走一半的资产。这套房正是他们争执的焦点之一。”
“奶奶,我没听懂。她要是不住狄荻的房,就不能出租出去吗?”
“当然得出租啦。租金用来偿还所谓的 ‘业主信义’ 贷款。二婚的男人倒是有正经工作,收入不低。因此他出面借按揭房贷比家庭主妇狄荻妈来得容易。但是,那男人也是离过婚的人。被判了要月供前妻生的两个孩子。人家的孩子们也要 ‘富养’。男人挣得那点钱,根本不够两边花。总之,两人一来二去欠下了八百万港币的债务。如今要是真离婚,狄荻妈这头儿,可能还要肩负一半的债务。她抵押狄荻的房产搞的那个 ‘业主信义’ 账户,等于将房子典当出去了。要无能力及时还债,就要面临 ‘丧失抵押品赎回权’。”
“奶奶,您的意思是狄荻的房子要被 foreclosed?他们必须拿回来呀。不是当年的那笔离婚补偿里,还有包括近千万人民币的流动资金吗?怎么会 ……”
与此同时,柳太仿佛没在听柳柳,自顾自地继续叨叨着:“人贵有自知之明。永远不可以超前消费瞎花钱。就她那个德行还不自量力去玩 ‘投资’。结果,投资失败大出血。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要是能搞通金融投资,大猩猩也能搞。听说连两个孩子的教育基金也被折腾光了。要是再离婚,可能要折腾出个彻彻底底的 ‘人财两空’。哈,哈,真活该!” 她幸灾乐祸地笑道,没有说出 “但是”。看来她此刻根本不愿 “理智性” 地分析,客气或虚伪地同情不幸的狄荻妈。自狄荻妈和柳太闹掰后,后者对曾经非常看好的前者,逐渐地从 “喜爱” 转变为 “厌恶”。
“奶奶~,这和柳家有啥关系?我不爱听这些。”
“怎么没有关系? 倒也是,确实和你没关系。但和你爸极有关系。那女人跑去你爸办公室闹腾,还故意搞出个狄荻失踪案。我估摸着是想让你爸出面向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借钱,帮她还债。”
“凭什么要我爸出钱?凭什么是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别的借贷公司、银行不行吗?”
“当然行啦。但是,你爸是柳家人,是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理事会的理事。一个柳姓理事提交的用款项目,有紧急立案讨论的可能性。而且柳家人动用柳家的资金,有低息优惠。当然必须明确用款目的。”
“ 奶奶,这都是您的瞎猜瞎想吧?您这会儿甭跟我说这些,好吗? 明天我就起飞回去了。最多到您那边的后天一大早,我就能见到您了。记着让咱家的司机到时接我。我只是不明白,狄荻妈的再离婚,与狄荻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有。那套房,我说的是柳家给狄荻的房,在签署离婚补偿时,白纸黑字地写着,狄荻是唯一的正式房主。房产证书上也是只有狄荻这么一个业主。如今狄荻成年啦,他才有权处理那套房。除非有充分证据证明,房主确实去世。假如狄荻真有个三长两短,理论上讲,他父母也不是不可以做遗嘱执行人。但是,从姓狄的急赤白脸假装找孩子上看,狄荻肯定留下啥遗嘱。在没有立下遗嘱的情况下,父母都有分得子女遗产的权力,和,听好了,偿还子女债务的责任。狄荻目前的父亲是谁?反正不是你爸。”
但是,假如狄荻是柳子季的 bioloical son (亲生儿子),作为亲生父亲的柳子季,有潜在分得遗产的可能性。同时也有偿还狄荻债务的责任。柳柳有些明白为什么狄荻妈要先声夺人地控告位于广州的那家 MCN 公司。不然的话,因为狄荻擅自毁约,那家公司完全有权向狄荻索要违约金。假如狄荻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笔债务终将落到狄荻的直系亲属身上。一旦与二婚男离了婚,狄荻妈有可能成为违约金债务的单一负债人。狄荻妈是在想方设法分解债务负担。
柳柳心里感叹道:“ ‘狄妈咪’ 胆子真大。就不怕 MCN 公司反告她造谣污陷吗?”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老爸要主动出面阻止狄荻妈的胡闹。
柳柳听到电话那头的奶奶说道:“瞧瞧,那个女人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明明是个坑,你爸还非要往里面跳。你那个爸呀,至今醒不过来。总以为还是狄小子的爹。人家都不稀罕姓 ‘柳’ 。”
奶奶的话提醒了柳柳。她答道:“奶奶,爷爷不是说过只要有亲子鉴定,证明柳狄荻是爷爷的亲血脉,将姓改回 ‘柳’,就可以重新被加入柳氏信托基金的受益人名单吗?”
“嗨,你提这个干什么?受益人不是那么好入的,宝贝。” 奶奶叹了口气,说道:“首先,做这个鉴定必须要去由基金理事会指定的DNA鉴定单位做。还要委派独立受托人监督。而且,即便通过了亲子鉴定,改姓 ‘柳’,能否被加进受益人名单必须通过 ‘理事会’ 的全员通过。明白吗?你觉得你大伯会轻易赞成吗?即便通过了,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知道不知道,狄荻妈在离婚时,非要某金矿股份的事?你爷爷当机立断让出了他全部的股份。事后留下话,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将那个矿的股份加入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的总资产中。知道为什么吗?任何金矿都有矿龄。那处矿是你爷爷勘探出来的。他预计矿龄只有五十到六十年。当时那处矿已经开采了近三十年。你爷爷本来也在担心那些股份成为 ‘鸡肋’ 资产。狄荻妈想要?那就给她。”
“可是,奶奶,我记得爷爷将那些股份转换为优先股为 ‘弟弟’ 成立了个人教育信托。爷爷岂不是不坑了 ‘弟弟’ 吗?”
“是,也不是。你也知道是 ‘教育信托’。一旦狄荻进入大学,就可以持入学接收函,动用那笔基金。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女人大约也意识到了那笔优先股正在跌值,她试图全部兑现为现金。信托公司先垫付了十分之一的股价值,再分批抛售。在抛出的过程中,因为量太大,引起那处矿的股价大跌。矿山最终宣布破产整顿。那些股份现在成为信托公司的坏账。狄荻妈目前为止只兑现了十分之一。头发长眼界短的人,活该被坑。”
“可是,奶奶,我记得爷爷将那些股份转换为优先股为 ‘弟弟’ 成立了个人教育信托。爷爷岂不是不坑了 ‘弟弟’ 吗?”
“是,也不是。你也知道是 ‘教育信托’。一旦狄荻进入大学,就可以持入学接收函,动用那笔基金。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女人大约也意识到了那些股票正在跌值,她试图全部兑现为现金。信托公司先垫付了十分之一,其余分批抛售。在抛售的过程中,因为量太大,引起那处矿的股价大跌。矿山最终宣布破产整顿。那些股份眼下成为信托公司的坏账。狄荻妈目前为止兑现了十分之一。她正和信托公司打官司呢。头发长眼界短的人,活该被坑。”
柳柳听出来了。柳太是在宣泄。虽然她不同情狄荻妈,但觉得奶奶的这番话,听上去也挺 low 的。她打断奶奶说道:“奶奶,您说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心疼电话费。咱能不能见面后在聊?”
“你心疼啥?不是我打给你的吗?加拿大那边的电话公司还收你的接话费?好吧,虽然咱家不差这点国际长途电话费,但有些名堂没必要在电话里讲。因为讲不清。等你毕业了,依我看,去 ‘家族办公室’ 里练练手,学学理财。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柳明白奶奶的心思。但她目前处于晚到的叛逆期,不想做言听计从的乖乖宝。她敷衍道:“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目前的小目标是拿到学位。您不是同意让我慢慢醒悟吗?”
柳太听出了孙女儿的敷衍口气。她没在意。答道:“总之,房产也好,股票也好,不是都必须要由狄荻本人露真容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那女人诓称找不到孩子,要你爸起诉孩子原在的 MCN 公司。这不是明显地无中生有找借口,拉你爸下水吗?我气你爸糊涂,咋就那么轻易被她拉到泥淖里?真要气死我了。” 柳柳翻了个白眼。她特反感奶奶总管老爸的闲事。
“奶奶,我爸说,他是有意接住狄荻妈的胡闹。我爸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但怕事情被闹成不可收拾。我爸最怕的是狄荻妈在网上操纵舆论。再说,我爸是律师。有人找他打官司,他不好一口回绝吧?” 柳柳应付道。
“当然可以回绝。律师也不能什么烂官司都接呀。何况明摆着,毒妇想打白嫖官司 …… ” 哇,“毒妇” 都用上了。看来奶奶厌恶狄荻妈至极。柳太在电话那头说道:“你爸是商务律师。没必要接这些家长里短的烂事。清官难断家务事。”
没等柳柳回话解释,奶奶突然改了话题说道:“好了,柔柔,你汪九伯让我给你带话,你们几个小辈们不许和狄家的人有任何接触。防止被动卷入狄家的事。汪九说了,咱们这边好不容易与狄家撇清了关系,不要再折腾出个幺蛾子。狄家那边,情况非常复杂。老狄和小狄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柳太嘴里的 “老狄”,是指前亲家翁 “狄局”。“小狄” 自然是指柳柳的前狄姓 “舅舅”。柳柳的心咯噔一下,她问道:“柳家没事吧?”
“柳家能有什么事?咱家是 ‘商’。狄家是 ‘士’。 ‘士农工商’,商贾地位最低。反腐还反不到咱家这号的布衣们。” 又来了。自从柳子季和狄荻妈离婚后,柳太每次一谈到与狄家有关的事,一定要用 “士农工商,商贾地位最低” 自嘲一番。
其实,“姨” 早就给柳柳解释清楚了柳家是个啥样的 “商”。也解释了为什么爷爷强调柳家人不许做“戏子”,要绝对低调。全托狄荻妈的一错再错,柳家得以与狄家撇清关系。如今连老狄也知趣地主动与柳太断掉了联系。柳柳记得好像 “竹马” 汪建祺说过,如今柳家和狄家的关系,是 “诛九族也诛不到彼此”。
柳柳听到奶奶说道:“总之,狄荻要是联系你们,马上告知你汪九伯。先请示,后回答。”
“明白了。那么后天见,奶奶?”
“好,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