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简介】柳柳的堂弟柳小宝,从长达三年的植物人状态中清醒过来。柳柳有立刻见到堂弟的冲动。她父亲却劝她不必冲动。并提醒她 “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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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三月底,柳柳得知,堂弟柳小宝,在经过长达三年的植物人沉睡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与前几次似醒而非醒不同,这次小宝笃实清醒了两周。当柳柳得到好消息时,堂弟已经能够自己吃喝,自己上厕所。还能被搀扶着站立、慢走十几分钟。
也许家里其他人尚觉着不过是个令人舒心的好消息,柳柳却异常兴奋。冲动之下,她决定等到五月中下旬这期课程结束后,要不顾一切地回 “老家” 探望久病的堂弟。柳柳和小宝都是由 “老家” 祖父母抚养大。姐弟俩亲密得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姊弟。
从出生到上高中之前,柳柳生活在 “老家”。有一次,她童言无忌地告诉一位来客:“我给小宝喂过饭,洗过小脚丫。他的臭尿垫,臭得很。小宝打奶嗝,喷到我衣服上 ……”
就她?“洗小脚丫”?她奶奶听到孙女念叨此类无头脑的话时,满脸堆笑地长叹道:“你呀你,好的不学,专学些自吹自擂。” 然后,向来客解释道:“小女孩子就爱玩些 ‘过家家’ 游戏。有个活鲜儿的小娃娃,她更觉得好玩。要是让她天天像村里别人家的姐姐们,背着弟弟帮助扫地?她一准说不出这种话来啦。我家小宝儿刚回跑路,她就将孩子当成跟班。变着法地使唤比她矮一头的小孩儿。”
“嗯~,” 柳柳扭着身子,嘴一撅,反驳道:“奶奶~,小宝和我一样,当不成将军就当大头兵!我比他岁数大,自然可以做女侠。他又打不过别人,就只能给女侠做跟班啦。奶奶,姐姐带着弟弟玩游戏,有错吗?能带他玩儿,就不错啦。”
柳柳比堂弟长六七岁。但从小懂得,带着弟妹们在外玩耍,是兄姊们的天生职责所在。小宝上学之前,特别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柳柳身后,与大孩子们结群在镇里街上淘气捣蛋。假如小宝是个小尾巴,他身后还有一条大尾巴 — 小宝的专职保姆。柳家大宅雇用十几名家政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小宝的专职保姆,不管看顾柳柳。这倒好办,当柳柳想甩开小尾巴时,她会 “命令” 专职保姆,将小宝抱走。专职保姆很识趣,老实地将小宝抱走,无论孩子如何踢腿吵闹。在专职保姆的心目中,小少爷磕着绊着,事大;哭闹踢腿,事小。小宝挺讨厌他那个保姆,管他管得太严。
柳柳在加拿大出生。狭义上的 “母语” — 母亲的语言,应该是英语。那是出自她的生母,本是生长在加拿大的第二代加拿大籍华裔。生母只会讲流利的英语,足够用的法语,以及磕磕绊绊的广东话。尽管后来因为工作需要,自学了口音挺重的普通话 — 被称为 “港普” 的那种。但是,从广义上讲,柳柳自认为她的母语是 Mandarin “普通话”,也叫 “国语”。而广义上的 “母语” ,是指一个人在成年前,与父母交流最多的语言。柳柳在北京的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她最接近的亲人是爸爸和祖父母。从这个意义上讲,她的母语又应该是汉语。依柳柳的观点,有 “母语” 必有 “父语”。她的 “父语” 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略带一点 “京片子”。柳柳实际上从小就是 bilinguo “双语”。她和老爸交流时,多是半英语半普通话 “双语”。她老爸因为在加拿大留过学,能讲一口流利的北美调英语。他的语音语调可谓 “完美无瑕”。
柳柳出生后大约三个月左右,她奶奶亲自跑到多伦多,将她接回北京 “老家” 。从此,一直留在爷爷奶奶身边。爷爷和奶奶亲自将她拉扯大。柳柳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如果不计短期出国旅游,绝大多数时间在 “老家” 度过。她对 “老家” 的感情,文字难以形容。她嘴里的 “老家” 专指北京远郊那处柳家大宅,名为 “柳堡”,以及柳家大宅所坐落的北京远郊半山洼子里的 “汪家堡” 行政村。
柳柳老爸和柳柳生母没有婚姻关系。当初那两人也说不上互相之间有多爱。柳柳是一个 “事故性” 孩子。加拿大是一个超级开放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未婚女性们亦有未婚而孕之人权。未婚男性并一定要背上道德责任。无论单亲妈妈、单亲爸,都会受到法律保护。成年后的柳柳对生母当时坚持不做流产,尔后又毫不矫情地将婴儿交与柳家抚养这一伟大且明智的举动,打内心里感恩戴德。没有生母的坚持、尊法、相对 “绝情”,哪有柳柳的幸福今日?柳柳是 “富三代”。鉴于当时的两方的经济条件,财富自由的柳家很容易获得了抚养权。
柳柳的生母虽然获得了定期探望权,但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实现。在柳柳被奶奶抱走多年之后,生母才有机会跨洋过海去北京旅游。才有机会带着柳柳和她其他几个孩子们在景山上拍下一张 “全家福” 。写真上,有生母、柳柳和同母异父的弟妹们,却没有任何一位 “爸爸” 的身影。说是 “全家福”,也就是生母聚集齐了自己的孩子们。她生母和同母异父的弟妹们离开时,柳柳并没有感到依依不舍。觉得他们不过是一组游客。
柳柳后来听说,生母那次带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去北京旅游,是由坐稳了 “名律师” 地位的老爸,报销全部经费。生母家孩子多,手头好像挺紧。
话说到了这年五月下旬,柳柳没有按照原来的冲动急着回 “老家”。而是听从老爸的建议,从英国回到多伦多。两个月前,当她和老爸谈论何时回 “老家” 时,老爸建议她暂缓回去:“柔柔(柳柳的小名叫 “柔柔”),不急。小宝尚在康复中。他的记忆还是相当断裂,身体也非常弱。目前,只有他亲爸爸被允许去 ‘柳堡’ 探望。你奶奶担心小宝在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不利于他的康复。你奶奶建议,其余的亲属们到七、八月份后,再去汪家堡避暑探望。 这样吧,你七月下中旬回来,我们还有机会一起聚聚。七月底往后,我另有安排。我打算和 …… ”
“ Daddy ~!我不要听您的烂事。无论是浪漫的还是公务。” 柳柳耍娇地打断了他。
“好,好,不说我的浪漫烂事。但可以说说你的事吧?柔柔,虽然你成年了,但我作为一个负责的爸爸,仍然建议你趁机再熟悉熟悉多伦多及周边的环境,以及当地不断变化的民俗。另外,你最好早点儿定下来,是否在明年课程结束时,试试 take bar exams(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听说,你这个课程里的多数学生们都是趁热打铁 ……”
“Daddy!” 柳柳又一次激动地打断了他,嚷嚷道:“I hate exams!Besides,我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考虑吗?急什么?Besides,and besides,比起北京的夏季,多伦多才是避暑的天堂!汪家堡再凉快也赶不上 Muskoka !” 她嘴里的 Muskoka 是指安大略省北部隐于大片森林、湖泊和湿地的一处乡间市镇。是大湖区乡下的泛指。家有老钱的白人家庭,喜欢在类似的乡间小市镇里,拥有一处避暑用的乡村别墅。
柳柳爸知道女儿就是这个性格。从小到大喜欢感情用事,时常很冲动。柳柳的祖父母开玩笑时说过,不用做亲子鉴定也可以证明,柳柳是她老爸的亲生女儿。父女两人除了眉眼长得很像外,幼时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就连 “窝里横” 的脾气,也差不多。
老爸如今年纪渐大,阅历丰富,早已磨平了年青时的棱角。他能容忍女儿随便呛他。他温和地笑道:“柔柔,别再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我个人觉得,是时候考虑清楚今后若干年内的发展方向。比如到底要在哪里,或向哪个方向发展。呶,你是学法律的(“No, Dad, I had English Literalture major(我是主科英国文学的).” 柳柳不满地打断他道)但你目前的这个课程项目可是纯法律课程 ……”
“Daddy~,remind you, I didn’t choose it by myself(提醒您,并不是由我选择的项目)!” 柳柳嘴一撅,不满地说道。她老爸微笑地点点头:“好,好吧。但是,无论是你主动选择的,还是形势所迫造成的,有了这个课程项目提供的三年基础,你早晚都要吃法律这碗饭。根据我的经验,假如结业后能趁热打铁,通过 bar exames,对你今后的发展良益居多。这就如同考驾照一样。你可以不拥有车,可以不开车,但驾照总该有一个。以防万一。对吧? ”
“Give me a break,Daddy!安大略省驾照又不能在北京通用。英国的更不能考虑。都不在一边开车。急抓抓地考什么驾照呀?白费劲。I hate exams!特别讨厌豪无用处的考试!I don’t want to waste my precious youth (我不想浪费我宝贵的青春)!不是您教导我的吗?” 柳柳生气地叫喊起来。她特不爱听老爸的老生常谈。
她老爸仍然不急不慌地答道:“Sure, you can take a break. 但是,逐渐地,有意识地,悟透人生,总该没错吧?”
“Sure,” 柳柳学着老爸的口吻说道:“It may take a long~ time. But, I’ll eventually become enlightened in my life(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但我最终会有人生醒悟)。好了,Daddy,可以挂电话了吧?Bye~, Daddy。” 她径直地挂掉电话。
视频电话那头的老爸,有些窘迫地撇了撇嘴角。柳柳的话仿佛提醒他,他不堪回首的青春时代。他默默地挂掉电话。
柳柳爸本人为女儿树立了一个鲜活的 eventually become enlightened 的例证。他对自己的 wasted decade (浪费的十年)相当敏感。柳柳那句 “I don’t want to waste my precious youth”,似乎再次触动到他的敏感处。说者无意,而听者有意。女儿今日的冲动大概确实像他本人在那个年龄段的时常冲动。唯有一点稍不同,他是他妈的乖孩子。特别听从父母的劝导。虽然女儿是他的乖女儿,却具备独立思考能力。“后生可畏呀!”
柳柳的生父 “柳子季” ,是常人嘴中的 “富二代”。或者说,更像是老上海话中的 “小开”。曾几何时,他浮夸地称自己为 “落逸特二”,音译 loiterer(闲逛者)。在他 wasted decade 期间,他的行为的确是个无特定目标的 “混混”。如今的他可以大胆承认,他确实浪费了自己 precious youth。柳柳记得奶奶曾对她说过,她爸爸是个 “成熟晚” 的人。成熟晚,好像是富家小子们的一大特征。穷人的孩子们才早当家呢。
家中幺子们常被过分宠爱。更何况,富如柳家也有条件由着他闲混。或也叫多多尝试各种可能性。直到几近而立之年时,他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契机,幡然醒悟。所幸,柳子季这类的小开虽然常常是眼高手低,常常是比较浮夸,但并不颓废。他们心底很有些不甘落后的挣扎。柳子季所谓的 “混”,并不是躺平了吃喝等死。暂时的目标不明确,不代表会放弃对新鲜事物和科学知识的学习。虽然确定目标的时刻似乎晚了,但 “混” 出来的社会经验结合他原有的知识储备,厚积薄发地为他的商务法律生涯很好服务。当然,柳子季承认,柳家的体面为他奠定了个人体面的基础。
有其父必有其女。如今的柳柳,多少继承了她父亲年少时的特色。虽然她一代的同龄人中多有早早为自己定下奋斗目标者,但柳柳仍很浑噩。这种状态与她目前进入的法律课程项目,很不和谐。按某些大明白人的观点,她是在浪费资源。是在浪费一个许多人占不到的位置,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
柳柳会撇着嘴回道:“怎么着?您有本事您来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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