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老板柳㣧
【本章简介】国庆长假期间，柳小宝去“翰林咖啡”做义工。因为少了奶奶、李阿姨的约束，他开始吃油腻食品。三遍提醒他，油腻食品不包括在 “地中海式餐饮” 单中。长假过后，奶奶带着小宝与祥子和阿东签署了合作协议。从此，柳㣧正式成为“翰林咖啡馆”的合伙人。但是，奶奶提醒他，他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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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宝在国庆长假期间，在“翰林咖啡”做了七天的白班义工，专职负责收拾观景台上的“残羹剩汤”，擦桌子扫地。尽管观景台上有垃圾桶等设施，不少人仍然将纸质杯碟、擦嘴纸、空塑料瓶等留在用过的餐桌上。风一来，遍地飞纸落叶。小宝终于尝到了打工仔被人呼来喝去，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委屈。就连合同快到期的两个短工姐姐们，也对他也不客气：“小宝，过来！赶紧把这儿打扫了。”
七天下来，累得要死要活，而且白干。做义工吗，又是自己死缠烂打得来的机会，当然不好意思抱怨。柳小宝这点脸面，还是要的。苦中作乐中来了一句：“风起乱蝶飞，多少辛酸泪。”
奶奶和李阿姨问起来，开始两天，小宝强装笑脸地说不累。后来，开始抱怨“太累了”。小时候，二哥棋子常带着他们一群在山里野。到柳家的菜地里和汪家的果园里帮忙。他那时从没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好玩。李阿姨解释说，是进了城后吃得多，活动少，后来又生病在床三年多，所以身体虚了。奶奶却说：“感觉累说明真出力了。达标。” 啥叫 “达标”？
他第一天去点卯时，李阿姨不放心，让肖菊午饭时间过去查看情况。肖菊见自家从来就是吃完一甩手的少爷，正在做体力活，赶紧抢过扫把想顶替一下。当即让正在监督的值班“经理”阿东给制止住。因为他得到“上面”的指示是要对员工们一视同仁。他说：“肖菊，你要是都帮干了，成了谁在 ‘做义工’？” 按阿东的意思，人家俩女的能手脚不停一天，你柳小宝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做不到？”
“阿东，我是来学做拉花拿铁和三明治的。你整日要我扫地擦桌子，我啥时候能玩玩那些机器呀？” 小宝不满地问道。
阿东嘴角一歪，哼了一声说道：“知道吗，宝少？打工仔也讲究资历。人家俩从三月初干到十月中旬。临走之前，当然得干点技术活。你新来乍到，还是个义工，资历不是浅，是根本没有。义工的规矩就是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挑三拣四，懂吗？宝少，做义工不是闹着玩。谁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东上过大学，做过各种义工，或叫“志愿者”。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什么都清楚。
肖菊碰了钉子后，跑回去告状：“李姨，阿东欺负小宝。” 李阿姨奇了怪，问道：“咋欺负了？阿东那小子还敢翻天不成？” 肖菊将不让替班的事说了。李阿姨反倒笑起来了。让阿东管着小宝，本就是和祥子谈好的事。后面几天，她也不让肖菊过去看情况了：“咱家少爷要去玩 ‘义工’。夫人的意思就是由他折腾去。” 从此午饭后，“柳堡”大门紧闭。全院的员工们午休。
李阿姨不再多管闲事；奶奶坐镇她的珠宝展销会；爸爸柳二见小宝每日去做义工，柳太又不放手让他管孩子，乐得与小蜜艾米丽一起开车去承德，转转“热河行宫”。走时心里着实有些失落。他又一次掂量着是否来西岩镇开业行医。近来，他越来越想和儿子多呆些时间。儿子眼见着就是成年人了。还能与他同桌吃几顿饭？
这边没人严管了，倒是便宜了小宝。这下他可以趁工休，约上在家过节的发小们，一起在镇上吃“狗不理”肉包子、炸鸡、撸串和啤酒。虽然小宝不承认，但大伙儿都知道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比得上穷人一年的收入。每次都是他责无旁贷地刷卡。没人管，真好。就是脸上开始出痘痘，让李阿姨瞄到了，一个劲儿地叨叨：“这几天是不是吃油炸食品了？拉没拉肚子？胀不胀气？一定是清水喝少了。你看看起的一脸 ‘青春美丽痘’。丑死了！” 啥一脸？不就是脑门上有几颗小红胞吗？“别去抓它！回头留疤破相！夫人嘱咐了，要你每日用那个药性洗脸液洗脸。听见没有？”
“听见了。烦死了。” 小宝答道。
这日，他向小陈抱怨长痘痘的事，阿东呵呵一笑说：“宝少，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爸不是开医美的吗？免费治治，不就得了？”
“我爸是 surgeon（外科医生）。与 dermatologist （皮肤科医生）是两回事，阿东！”
“啥？不懂。” 阿东淡淡地回道，继续弹他的吉他。小宝答道：“我是说，我爸是外科，与皮肤科不搭噶。” 阿东没理他。突然起了一个调，唱到：“‘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前说愁 。。。’。我谱的新曲。如何？”
“这不是辛弃疾的《采桑子》吗？可惜《采桑子》的曲谱丢了。”
“宝少，我在问你我谱的新曲调如何，没问你曲牌为何。听着”，他弹出同样的调，唱到：“少年不知愁滋味，。。。直到脸上出痘痘 。。。”
结束义工的那天晚上，小宝回到家里。三遍嗅到了从他口中传出的口臭。估计在外面乱吃，消化不良。三遍警告他，“狗不理”、炸鸡、撸串、啤酒都不在地中海式的饮食单里：“艾米丽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 小宝如今学坏了，也是一歪嘴角，说道：“奶奶和李阿姨都不管我了，我还怕她不行？奶奶也说了，只要我不拉肚子，偶尔吃一顿垃圾食品，问题不太大。而且，三遍，自从我开始增大蛋白质吸取量后，我是不是长高了，长壮实了？”
三遍吠了几声。小宝懂它是什么意思，答道：“会的，会的。回头我就约二哥一起去打篮球。汪伯说过， ‘二十三，蹿一蹿’。我还想再长高点呢！”
“想长高，就少吃垃圾食品。 ‘大姐大’ 跟李阿姨抱怨说，伟子哥的媳妇禁止 ‘大姐大’ 给孙子送奶油巧克力。怕那孩子吃糖吃多了， ‘横着长’。据说，横着长了，竖着就不长了。小胖子们都长不高。”
“胡说八道！我现在不是也长个儿了？”
三遍嘤嘤几声。意思是：“你现在减肥成功。所以竖着长！但是，十八岁，还不到一米八，你长不高了。” 小宝觉着奇了怪，我长不到一米八，和你一条狗有什么关系？可能又是听那几个老娘们的八卦听多了。小宝现在有些烦李阿姨、“大姐大”、肖菊这些女人们。尤其是“大姐大”。那位古道热肠、年年先进，“老不下台”的村妇联主任，太、太、太爱八卦了。二哥棋子有时也很烦他妈。当着小宝的面就没少抱怨过。
“呀，三遍，棕熊不是说，我有藏人的基因吗？藏獒能长那么大只，藏人就能长高个儿，对吧？” 小宝胡搅蛮缠道。
三遍哼哼了几声。听上去的语气，像是个站在田头仰望星空的“老给者”（old gazer）：“嗨，但愿 ‘二十三，蹿一蹿’ 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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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十五日，最后一位帮工也离开了后，“翰林咖啡”贴出一条醒目的告示：“歇业整顿十日”。
歇业的第二天，祥子带着小陈，奶奶带着小宝，在 “怡情茶寮”二楼的一间大雅室里坐下。他们要签署几张合同和协约。
“怡情茶寮” 分两层。开放式的一楼大堂里，下午五点后才开始营业。除了酒吧服务台外，用立柱、屏风和沙发分成三个牌区。打牌累了，人可以在沙发上歇歇，喝杯威士忌，或干邑白兰地。酒当然不会是免费。而且特贵。周边还有两人对弈的小巧的高腿棋桌。白天一般没什么人进出。李阿姨曾经带着小宝在镇上逛时，指着大门说：“那是夫人和 ‘老仙儿’ 合伙开的店。打扑克玩的地方。但要有会员证。咱们进不去。” 二楼分出几间雅室，大小不一。常被租用为“会议室”。
在西岩镇与人合作开“公司”，通常要“先吃后喝”。成不成，要由合作双方能拍板的人，先在饭局中谈，形成口头协议。谈成了后，双方的法人代表找个地方签署正式合同或协议。多数人愿意租用“怡情茶寮”的雅室。因此，白天进出的人，不是西服革履的律师就是身着黑色或深篮色工作制服的银行业务员或税务人员。一般都是进门直上二楼事先定好的房间。
不过，像 “怡情茶寮” 这类的会所，很不适合年轻人的业余生活。一来，会费有些高，还有那么多的规矩。二来，活泼好动的年轻人们，只想找个热闹地方蹦迪散心，哪有心思下棋打桥牌？刚开业时，镇上的人都觉得在西岩镇开会所类，是烧钱。但 “怡情茶寮”开了四、五年，仍然每日有人进出，不少人问，这也能赚钱？汪九每次回答此类问话时，总是呵呵笑道：“您开？准亏。柳太和 ‘老仙儿’ 他们开？准不亏。人家是冲着招待自己人开的。目的不主要是为了赚钱。”
这日出席协商会议的人中，除了柳太、小宝、祥子、阿东外，陈老师也抽空来了。她要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小宝。还来了一位柳氏家族办公室（family office）的商务律师。因为此次与人合作，小宝要动用“柳氏家族信托基金”。还有某银行西岩分行专做商务借贷的副处级经理。由于陈老师、祥子、柳太事先已经将转股一事的细节商定了，几方很快就签署了正式的股份转让协议。签完这份转让协议后，陈老师可以离开。离开前，她微笑着对小宝说：“小宝，希望你今后能帮助祥子和阿东，将 ‘翰林咖啡’ 办得生意兴隆。”
小宝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陈老师，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向祥子哥和阿东学习。” 他从小就着迷于陈老师。醒过来后再次见到陈老师，竟然忆起了陈老师和祥子哥的婚礼那日。
那是晚春初夏最美好的五月底。爷爷和奶奶带着秋季就要上小学的小宝，出席一场盛大的婚礼。柳家能出席的人都过来了。现代婚礼流行中西结合。有花童，也有持戒男童。小宝是祥子哥的持戒男童。柳家的小少爷为一个司机做持戒男童，等于给足了汪建祥、他父母和亲属们、整个汪氏和整个汪家堡人，极大的面子。更何况，柳家老少几乎全部出席了婚礼仪式后的宴席。
婚礼仪式设在西岩广场边新落成的“西岩镇商品展销大厦”一楼的大厅里。就在那天，小宝第一次见到新娘子。在他眼中，新娘子长得特别好看。皮肤白里透粉，细眉凤眼，非常秀气。小宝印象最深刻的是她一头闪光发亮的黑发，松松地盘起。头戴由白色小花编织的花冠，耳边悬着一对镶钻的珍珠耳坠。身着白色的纱裙。玫瑰色的双唇。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齿。一边的嘴角边上，还有一个忽隐忽现的小笑涡。好美，好美，美得像天女下凡。
后来，陈老师成了他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常夸他上课特别专心听讲，遵守纪律。其实是因为他太着迷好看的陈老师。特别喜欢听陈老师的声音。陈老师也总说那些让所有学生们都爱听的话。那时刚刚迁址到如今这个地方的汪家堡小学，不像今日这么大。一个年级两个班，一个班上大约二十个学生。只有一栋教学楼。楼外还是大片的荒地。因为学校小，每个学生都能得到老师们的精心教导和照顾。小宝经常在吃饭时向爷爷和奶奶念叨陈老师和其他老师们的好：“像吃了糖”，“喜欢上学”，“如沐春风”等等。当然都是在爷爷的诱导下，小宝才能变出这么多的花式夸奖。
就在今年夏季，在二姐柔柔离开前某一天，小宝带着三遍去“翰林咖啡”凑热闹。尚在那里打工的汪安吉，召集来了几个过去的朋友们。小宝请老同学们喝拿铁、摩卡，吃冰奶糕或酸奶。汪安吉说，陈老师是她至今遇到过的，所有老师中，“最贴心”的老师。小宝和朋友们一致同意。聊天时，在小宝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那个对自己从没有好脸色的，某初三数学老师模糊的脸。他感觉后脊梁发凉。爬在一边听他们聊天的三遍，立刻坐起，警觉地竖起耳朵。它怕小宝犯病。
那天在陈老师婚礼宴席上，小宝的表情肯定傻得出奇。记得二姐柔柔调笑他道：“宝儿，你将来娶媳妇，是不是要长得像新娘子？” 说得六岁的小宝红了脸。坐在另一边的大姐毛团，侧身对妹妹说道：“柔柔，还记得 ‘学画鸦儿正妙年，阳城下蔡困嫣然’ 吗？前几日，听到爷爷再念起东坡先生的这首《浣溪沙》时，我还是觉着令人肉麻。没曾想，今日就用上了。依我看，男嘉宾们包括咱家小宝，全都困嫣然了。” 姐妹俩咯咯大笑了起来。一点也不淑女。只有在汪家堡，柳家的两姐妹才会如此放松自我。在场的大伯母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嘘了她们好几声。柳家人都知道大伯母性格内敛矜持。最忌讳柳家姐妹俩“疯疯傻傻”，显得没教养。她常说：“女孩子可以活泼，但不可以疯傻。” 虽然她没有指明在她眼里，何为活泼，何为疯傻。
长大一点后，小宝问大姐为什么她们那时总开玩笑，讨论祥子哥是否要取个“虎妞”，还是 “小福子”？大姐解释说，因为九婶（“大姐大”）总爱扯着嗓子吼：“祥子～～！祥子～～！” 半个汪家堡都能听到。姐妹俩后来戏称祥子哥 “骆驼祥子”。大姐对小宝说：“宝儿，等你认字多了，可以读读《骆驼祥子》那本书。到时告诉我，祥子哥的媳妇是何等人物。”
到了五年级，小宝读完了《骆驼祥子》后，还是不知道祥子哥的媳妇是何等人物。他问过爷爷。爷爷说，陈老师是陈老师自己。是一个有魅力、受过良好教育、非常能干的现代女性。
小宝的那本《骆驼祥子》是从陈老师那里借来的。爷爷说，他的书库里也有一本。他问小宝：“宝儿，是不是陈老师的《骆驼祥子》比爷爷的《骆驼祥子》更容易懂？”
“是的，爷爷。二姐说，您书库里的书，她常读不懂。我就更不行了。”
“呵呵，宝儿。你二姐不学无术。你不一样，你爱读书。”
后来小宝才明白，二姐从小上的是汉、英双语教学的私立学校。不用普通学校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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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咖啡”合伙人股份转让和签约这天，在银行经理和家族办公室律师的见证下，“翰林咖啡” 的三个合伙人正式签署了合作协议。从此，“翰林咖啡” 要由三人共同经营。
祥子是第一法人代表。掌握四分之三的股权。负责方方面面，相当于大东家。是能拍板的大老板。小宝是第二法人代表。他虽然投资不少但只掌握四分之一的股权。理论上讲，他有三分之二的“优先股”。他和祥子一样，没有基本工资。只有一季度一结算的股利分红。阿东是后备法人代表。他没有股权。被指定负责产品创新、机器维修、日常操作等等。是执行经理，相当于掌柜。每月有三千的基本工资。握有三分之二的优先股。可是，无论是何样股份，都是赚了则有分红，赔了则无。阿东玩笑着说道：“又是画饼的欠条。”
因为有了柳小宝的追加投资，“翰林咖啡”有了底气。三人立马商定，决定再雇一位长期工做帮手。早上十点到晚上七点。中午一个小时的换班午休。也是一月三千的工资。没有股份，但有奖金。可以收小费。小宝因为是学生，仍然只做义工。被分派一周五晚，每晚从六点起，照顾店铺到晚九点。一天只做三个小时。一周只做五天。周末还是由祥子补班。
签约的这日，还有一个小插曲：小宝和阿东都要被迫穿上西装，打上领带。
小宝头天晚上向二哥棋子临时借了一套。他如今的个头儿，刚好赶上棋子。虽然因为身架瘦弱，套装有些肥大不合身，但因为西服质地良好，他的衬衣合身，领带打得规整，看上去还挺精神。阿东看上去却有些可笑。他穿的是祥子淘汰下来的廉价货。祥子人到中年，发腮发肚，过去的西装跟本穿不进去，全部丢给了阿东。阿东平日随意惯了，又没有人照顾他的起居。一个领带打得歪歪扭扭。陈老师给他纠正了好一会儿。但因为衬衣肥大，外套也略肥大，怎么看怎么别扭。
柳太是个讲究的人，对祥子、银行经理和家族办公室来得律师的穿戴还算满意。这些人知道专业人员的着装要求。小宝因为有李阿姨帮忙，也能凑合。阿东的实在不成体统。陈老师不好意思地向柳太为侄子小声道歉。柳太也小声回话说：“不打紧。但是阿东得要学起来了。” 陈老师明白。这边两个年轻人却都觉着自己是沐猴而冠。浑身不舒服。尤其是阿东。
大伙儿分手时，小宝在“怡情茶寮”外的台阶上问奶奶，以后他是不是可以做几件丝绸长袍。再遇这种场合，可以穿戴的像民国时有身份的老板：“奶奶，那样是不是很酷？” 奶奶哭笑不得。答道：“像个说相声的？当然可以，只要你自己没觉着丢脸。”
“我干嘛觉着丢脸，奶奶？为什么女生们可以穿着汉服到处照相，我不行？” 当然行，奶奶答道。不过那种装扮，最好等到二十一岁后，他能进会所打牌时才开始试行。为什么要等到二十一岁？
“小赌怡情。”奶奶指指门匾答道。
几天后，阿东聊起当时的尴尬，决定采纳小宝的主意。阿东说：“不过，我要弄一身好中山装。要打扮的像民国时的学生们或党棍们。”
说是 “歇业整修十日”，“翰林咖啡” 直到十月三十一日，才重新开业。之所以多拖了几日，一是小陈在等待他早就下了订单的一台多功能智能清扫机。另外，内装潢也需要修修补补。还要更新监控系统。正应了那条老道理，客流量大，带来了熙熙攘攘、良莠不齐的人群。对商家，既是好事也是麻烦。
小宝在阿东的怂恿下，签约之前就拍着胸脯答应出钱再买几台机器。祥子才敢批准添置更多的机器。其中包括两台中型的家用洗碗机。
又是在小宝的逼迫下，祥子带人将憋屈的“员工专用”卫生间，扩建成了一间干湿分开、带衣帽立柜的大洗漱间。因为是“员工专用”，小宝坚持要装坐式抽水马桶。他说：“我从小没用过蹲坑。宁可 ‘不卫生’，也绝不用蹲坑！” 阿东一百个赞成。因为他也是从小没有用过蹲坑，直到离家上大学。小宝坚持要把阿东睡觉用的那张破烂长沙发，换成一张上下铺。给阿东添置工作台、转椅、台灯的同时，也没忘为自己和三遍各添置两张沙发圈椅。按小宝的话，三遍是半个自己，当然要有专用圈椅。在贴着醒目的 “员工专用区”标签的小门后，阿东的单身汉套间（bachelor studio）被填得满满当当。
等到多功能智能清扫机终于被送到时，阿东拆了包装，定好了时间和部分功能，玩了几下后，对小宝说：“宝少，这是给你买的玩具。以后咱们可以不再用手工扫地清理桌面了。你可别忘了每晚充电。这东西挺耗电。” 听到不用他再动手扫地擦桌子收拾杯匙，小宝高兴得不行。扭头就忘了要每晚充电一事。
后来一段时间证明，这台多功能智能清扫机，才叫一个“越帮越忙”。这部多功能机器，是厂家首推的型号。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实验，但功能设计并不成熟。不但硬件总需要维修，软件更新也被厂家封控。小宝则是经常忘了充电。这个饕餮电猪，有时只能工作大半日。白班的服务员和晚班小宝仍然需要手工清理店铺。
没出两个月，祥子抱怨说：“阿东，你总变着花样地大谈特谈智能机。如今花大钱给你买了台多功能智能清扫机，还总是出问题。要是我，我宁可添置几台单功能机器。扫地的，就只管扫地；收拾碗筷的，就管收拾碗筷。依我看，咱真不如到村里再多雇两个帮手。还能帮助解决乡亲们的就业问题。”
“姑父，是您说的，秋冬两季不再雇短工。就连如今唯一的白班工，还是小宝为我求来的。” 阿东反驳说道。
“祥子哥，这台机器是我的玩具。我出修理费。我出钱雇厂家过来维修。” 小宝听到祥子批评阿东，马上为阿东辩护道。如果说因为发小之谊，小宝对棋子盲目崇拜，阿东在他心目中则是“神”。他以为阿东什么都懂。懂电脑，懂音乐，懂绘画，懂书法，懂经营，还懂拉花拿铁。而且，阿东长相有些地方特别像陈老师。即便阿东有时凶他，小宝也能从阿东的不耐烦中看到和蔼可亲的陈老师。
自从和阿东交了朋友后，小宝受到阿东的感染，喜欢玩各种智能新玩具。一天，阿东刚提起是否买一台新型无人机以便航拍，小宝跳起来说道：“我买！” 立刻拿起手机，给他爸爸打去一个电话。要爸爸帮助买一部最新式的高档无人机：“要摄像镜头最好的那种，爸！” 倒把阿东搞了个大红脸。他见过能花钱的主儿，比如小宝的那位 “表哥”。但没见过这种问都不多问上一句的无脑多金傻。他嘴角一挑，揶揄道：“宝少，您可谓新型纨绔。为拉动国内高科技市场做出卓越的贡献的新型纨绔。呵，呵，呵呵。”
小宝马上很认真地答道：“是新式 ‘五陵年少’。谪仙说过， ‘人生得意须尽欢’， ‘千金散尽还复来’。”
阿东一摆手，叫停。他对小宝动辄来一段古诗词，确实很反感。尤其是小宝还爱问他：“阿东，你能填空中间跳过的几句吗？”
阿东被姑姑陈老师告诫过，如果见到小宝的掉书袋行为，要耐心容忍。他真不是在卖弄学问。有时就是本能的反应。阿东第一次见识柔柔和小宝姐弟俩一问一答的场景，什么“思君不见君”时，几乎惊掉下巴。后来反复听到姑姑、姑父、汪安吉等人告知后，逐渐习惯。柳家姐弟们就是这种玩法。姑姑说过：“小宝的思路从小就和常人不一样。家人们觉着他 ‘乖’，特别听话。外人会觉着他 ‘怪’，爱钻牛角尖。他有阿斯伯格综合症，不易交友。如果他能把你当朋友，你需要好好珍惜。阿东，如果你真心想创业，千万不可忽视与柳家的关系。柳家是典型的不显山不露水，闷头发大财的人家。” 在看透世事和人际关系课题上，姑母的答案总是对的。
柳二接到儿子的电话后，多问了一句：“是你想要，还是 ‘翰林咖啡’ 需要？” 小宝听到后，反问一句：“有区别吗，爸？阿东说，要教我如何使用无人机搞航拍。还要教我如何剪辑。” 柳二明白了。他答道：“Ian, you’re a business man now. You’ll have to separate personal expenses from your business.” (伊恩，你如今是生意人了。你需要分开个人的和生意上的花销）
电话那头的小宝不耐烦地嚷嚷道：“爸～！今天不是周末。别跟我讲英文。听、不、懂！好吧，是我想要。是个人花销，行吧？” 柳二想想，也罢。儿子历来交友不易。有阿东能教儿子学些无人机航拍和电脑剪辑技能，倒也能让人放心。他答应儿子道：“我给你买。算爸爸给儿子买的新玩具，如何？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周末我到汪家堡后，抽空先和阿东讨论一下具体的型号和设置。”
“不用，爸。奶奶说，我有优先股。可以到明年才偿还向基金借的款。” 柳二明白，儿子是指偿还借款的利息。什么优先股，什么基金贷款 …… 儿子仍然傻傻分不清个人花销和商务花销。他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自慰道，好在儿子不再畏惧学习数理，开始热衷于玩弄智能设备。这是个值得鼓励的进步。
早些日子，当柳二听到小宝为了成为“翰林咖啡”的合伙人，向“柳氏家族信托基金”借了钱时，他开始担心儿子的偿付能力。柳氏的直系后人们或联姻亲属们在有急需时，比如买房地产等，可以无抵押地向家族基金贷低息款。但有一条原则：有借必有还。低息贷款期为五年。五年之后，利率向上大跃进。十年后，就成为高利贷。按基金设立时的规矩，到了第十一个年头，假如十年前的借款尚未连本带利还清，无论是柳氏直系出面借款，还是借贷人为柳氏联姻亲戚们，其部分私人财产或全部私人财产，有可能被“家族基金委员会”暂时冻结、变卖，兑换成现金，用以充值家族信托基金。而且规定，如遇最终不得不以冻结私产变卖充值的借贷人，十年之内或终身不能再向柳氏家族基金借款。“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历史短、体量较轻，但对受益人的束缚却十分拘谨。
柳氏三兄弟和联姻亲戚中很有几例动用柳氏家族基金的案例。比如，当年为了做到有房、有车、有工作，以便联姻小宝妈，Jason Liu （柳二）就做过低息贷款借贷人。柳二的收入虽高，但也只能按月还利息。好在五年之内，银行的房贷利率开始不断降低，到了低于柳氏基金第六个年头的利率时，他在第一时间向银行贷了二十年的按揭贷款，充值柳氏基金。他才有幸逃脱借贷五年后的高利贷。柳太帮他定下的那套房所在的生活区，二手房价涨价十倍。当年以百万计算的房，如今都以千万计算。然而，房地产只有在变卖之后，兑现成真金白银，才是实在的千万元。“我的房子特值钱”，是一句特大的废话。画饼充饥而已。
不像老爷子在海外为小宝设立的，监护人无权动用的个人信托基金，在“柳氏家族信托基金”的条文中，监护人有权代表未成年的被监护人，向“柳氏家族信托基金”申请借贷。而本和利却要由被监护人在成年后或有能力时偿还。比如小宝目前情形，柳太以监护人的身份出面借贷，但要由小宝本人在未来偿还。
小宝的身体和思维状况、受教育程度，使人怀疑他“未来”的偿还能力。柳二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不好意思直接询问柳太，转去询问作为家庭基金信托人之一的老汪。老汪提醒他，不必担忧。小宝有“柳堡”做靠山。“柳堡” 和 “柳氏家族信托基金会” 是两家 “实体”（entity）。按老汪的形容，即便小宝一年中什么都不干，就像他十八岁前那样稀里糊涂地躺着做植物人，“柳堡” 每年的各类收入也足够偿还借款的利息。而且，根据柳老爷子的遗嘱，柳㣧（小宝）是“柳堡”的唯一继承人。
老汪说道：“仲先生，据我所知， ‘家族基金’ 仔细考虑了小宝的近况。此次只同意贷给 ‘柳堡’ 继承人柳㣧三十万。第一年的利息不过七千五。七千五，相对 ‘柳堡’ 的年收入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根据我的估计，等到年底 ‘奋力’ 的股份结算后， 光靠股票红利一项， ‘柳堡’ 就有能力还上至少十五万。不过，柳太不是个急于超前清债的主儿。我估计只会按部就班地督促小宝还清利息和百分之五的本金。肯定要给小宝讲讲其中的奥妙。仲先生，您家小宝真坐在金山上。孩子只要喘气，就能躺赢他一代人中的绝大多数。老柳的祖荫足够那孩子一辈子的吃喝玩乐。您一代年少时做不得 ‘五陵年少’，孩子却做得。”
“柳堡”作为股东，除了掌握一部分优先股之外，目前还握有百分之五点六的 “奋力新能源有限公司” 的有权股份。“奋力”如今是A股公司。手握百分之五点六的股权，可谓是权重股东。但是，按柳老爷子的遗嘱，在小宝满二十五岁之前，“柳堡” 的大权仍然掌握在孩子的法定监护人柳太的手中。柳太又是“柳氏家族信托基金会”的一个信托人。她既要为“柳堡”看护好财富，也要为“柳氏家族信托基金”增加财富。这其中的如何倒腾，也只有她本人清楚。
与老汪通话后，柳二对儿子更加担心。如今尚有柳太管制孩子，小宝不敢过于恣意妄为。一旦他得到“柳堡”的全部财产，他要是真想做个花天酒地的纨绔，谁也挡不住。他想起老汪说过，汪家老二棋子一直眼馋一辆跑车。小宝既然敢于说出“花自己的钱”，为新朋友阿东买一台高档无人机，是否哪天也会一高兴，“花自己的钱”为棋子买辆跑车？“银鞍白马”柳小宝，人到十八，只懂花钱，不懂赚钱。“令人担忧啊。” 柳二感叹道。可他又无奈，柳太禁止他插手小宝的教育问题：“我这个爹当得相当憋屈。”
＊＊＊＊＊＊ 本章完 ＊＊＊＊＊＊
《浣溪沙·席上赠楚守田待制小鬟》【北宋】苏轼 学画鸦儿正妙年，阳城下蔡困嫣然。凭君莫唱短因缘。 雾帐吹笙香嫋嫋，霜庭按舞月娟娟。曲终红袖落双缠 《将进酒》节选【唐】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