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姐大” 买房
【本章简介】国庆长假中,柳二到汪家堡陪同儿子过节。从柳太那里得知了儿子要去西岩中学插班的消息。他赞成儿子节后就到西岩中学插班。柳太却坚持小宝从寒假后插班一个学期。胡老师的合同到十二月中旬才到期。他不能急着搬走。尽管他的房子被降价急卖了出去。卖是卖掉了,经商了,胡老师改为租住在同一套房中。这事好商量,因为买主是汪九媳妇“大姐大”。她是为家里老二汪建祺(棋子)备下的婚房。可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还有重要的帝都户口的棋子,并不想离开“翰林巷”上独门独院的汪家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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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岩镇上的商家们有个不成文的小规矩,重大节日当天,比如十月一日国庆节当天,除了餐饮行业和治安维秩,其他商家普遍打烊。
其他商家当然包括了 “欣洁珠宝公司” 开在毗邻 “柳堡旅舍”的主店。这日早饭后,柳太不用去店里巡视。又因为西岩寺几个主体大殿里,肯定又是人山人海。像她这样有身份的人,不会人挤人地去“添油上香”。她这样的可不是普通的 “香客”,是结庐悟禅的大施主。西岩寺的类似施主们都有私人禅院。见是机会,她便将柳二单独叫到“柳堡”中院的茶室里谈事。小宝不糊涂。猜想可能是要谈他去西岩中学上学的事。
十月一日这日,既然没别的事可做,小宝打算先带着三遍去后花园探望柳小玄、大鹦鹉和锦鲤们。后花园里的动植物没有灵魂,却有知感。人类对它们越精心,它们越能为人类提供更加良好的生存环境。玩了一阵子,小宝觉着索然无味。想想后,打算出后门,沿后坡的私家小路去汪伯家,找二哥棋子一起去 “翰林咖啡”,泡咖啡馆。咖啡馆属餐饮类店铺,越是节日期间,越会忙。从明天起,小宝要去咖啡店做七天的义工帮助阿东。他想想都觉着兴奋。
二哥棋子,大名“汪建祺”,老汪家的幺子。棋子因为在镇上的银行工作(“暂时的!” 棋子爱强调说),属于在体在编。十月一日,银行放假。他准定在家。
棋子爱泡咖啡馆唠嗑。尤其在周末。在“翰林咖啡”,他有个专座。是柜台边的那张小不丁点的小桌,和斜搭在墙上的一张折叠椅。往往是一杯意式浓缩(Espresso)、一杯清水、两块酥酥的黄油曲奇。折叠椅支好,坐下,二郎腿一翘。起码天上地下地聊上半个小时。他和阿东的岁数差不多,都是单身汉,都受过高等教育,两人很对脾气。这二位,都不是学文的,但都自带文青气质。阿东的是基因传承。棋子的是靠装逼,但因为已经如此这般了十几年,如今很有范儿。
柳小宝因为岁数小,连初中都没有毕业,有时真搭不上话。他却爱听他们聊。阿东是天生的聚焦体。平日不声不响,往往一语惊人。被棋子冠以 “人间清醒”。棋子,继承了他父母的DNA,口齿清晰,巧舌如簧。被阿东冠以“最佳主持人”。不过这俩人都喜欢调侃小宝,还不允许别人对小宝有半点的不敬。仿佛“宝少”是他们的专有宠物。小宝遇事反应慢爱钻牛角尖,一旦想明白了,绝对的忠实。棋子因为正在备考MBA,也要复习基本的数学知识。他时不时地为小宝指点小宝列不出式子的应用题。阿东抽空纠正棋子指点歪了的解题法。两人还为如何推理一道数学应用题争吵不休。小宝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果然,柳太就是要告诉柳二节前她和陈老师的谈话。柳二赞成小宝去西岩中学上学。不过,他个人更赞成国庆节后立刻插班。他对柳太说:“柳太,我个人觉着还是越早插班越好。人家那边要求不高。您帮我看看以什么名义出赞助费好。”
柳二似乎对孩子们上学出赞助费,习以为常。小宝的小学、燕子和小宝的初中、燕子的高中,他会赞助这个、赞助那个。不过,自小宝犯了“间歇性癫痫”之后,柳二改了策略,中庸随大流。医生是个辛苦但总有回报的职业。回报虽高,却达不到动辄一掷千金的水平。何况家中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儿子,每月的赡养费用,是一个很大的一笔花销。好在燕子的学校是公立重点,拨款良多,管理严格,学风很好。学生之间多是拼个人的能力和努力,而不是拼爹。自考入后,燕子表示要靠自己的努力争上游。虽然不拼爹,但柳二恪守婚前协议。他和燕子妈的不和谐,不能影响孩子的生活质量和学习环境。他真心疼爱燕子。燕子是个很努力很要强的孩子。他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听到提起赞助的问题,柳太答道:“子仲,一来西岩中学是公立,每年有各级政府相关部门的财政拨款。初中教育是义务教育。老师们理论上讲,要对学生一视同仁。老师们不敢公开要赞助。二来,就是有潜在的花费,比如过年过节时的敬师礼品等,靠 ‘柳堡’ 的收入,完全可以覆盖。小宝十八岁了,可以公开出去打工挣钱。他上学,你毋需操心。”
柳太此次的大度,令柳二有些吃惊。他意识到,十八岁应该是法定的成年岁数。成年后的小宝,是个小地主。他确实有不少租金收入。比如, “柳堡” 名下的那点尚存的农田菜地,和南坡下的 “柳堡旅舍” 。最主要的收入可能是在“柳堡”名下的各种股份红利和股票交流后的增值。“柳堡” 拥有“奋力” 百分之二十的优先股(preferred stock)。优先股,虽然对一个公司的发展没有发言权,但每年的红利一分不会少拿。“穷老爹,富儿子” ,柳二想到了别人曾说过的这句玩笑话。
他听到柳太声音委婉地说道:“不过,子仲呀,我提醒你一声,虽然小宝够了十八岁,依法是个独立个体。但是,在没有证明他的自闭症和癫痫治愈之前,仍然属于法定的有残疾。我的意思是,你作为父亲,仍然需要赡养尚不能完全独立生活的儿子。但是,因为孩子可以行动了,象征性地一月万八千的就可以。我不想便宜了别人。”
对柳二来说,柳太是个谜。她有时非常慷慨大度,不计前嫌。但有时又会是睚眦必报。得看一个人在她心目中属于哪类人。此时她指的“别人”,柳二明白,是指燕子妈母女。柳太曾骂那对母女是 “毚妇”和“毚子”。毚(chán),狡兔。请教了老汪后,柳二才得知是出自《诗·小雅·巧言》的 “跃跃毚兔,遇犬获之”。柳二能明白柳太对燕子妈的蔑视,但燕子只是个孩子,犯不着被贬为 “毚”吧?他突发异想:“难道柳太也知道三遍通人性?” 也许是个巧合。小宝犯病后,柳太在第一时间将病人和犬一起接到身边。
他听柳太说道:“我建议你将每月的赡养费换个名义。换为个人捐赠。将钱打到 ‘柳堡教育基金’ 名下。 ‘柳堡教育基金’ 是个在工商税务部门登记的正规慈善基金。发布的单据可以帮助你减少个人所得税。正如你所知道的,但凡带 ‘柳堡’ 二字的业务,将来都要交给小宝和他的团队管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二问道:“柳太,关于给学校出赞助等花销,是否以诊所的名义出面捐赠,能为诊所减税?是这样,我诊所里护士长的孩子明年要考高中了。打算跨区考一个大学附中的国际班。少不得花销要比现在高出很多。她夫妻俩的收入虽然在市民的平均收入水平之上,但刚刚冒了一点头。他们有房贷,还要赡养女方的父母,尤其是她瘫痪了的父亲。尽管他们能交得起学费,但多一点的花销就要成为负担。她家里的日子过得不算宽裕。我不能单为她一人提工资。今后再有类似的现象,我不好处理。我想,能否以诊所的名义出赞助一类的费用,帮助减少她的个人负担。”
“子仲,你诊所的那位护士长,在我印象中,跟了你有些年头了。她应该是诊所的资深雇员。她难道不再是 ‘柳堡亲友团’的成员?假如仍然 ‘是’,她的孩子,一旦考上心仪的高中,可以凭借入学通知书,来我们这里申请 ‘柳堡教育基金’ 的 ‘友人助学金’。”
“柳堡亲友团” 和“友人助学金”?的确存在着那么一个“友人助学金”( Willow Hall Fellowship)。 柳二自责,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或者是忽略了这笔账?近年来,柳二的诊所每年替除去资深医生之外的所有正式雇员们,向几个慈善机构捐赠。其中就有向 “柳堡教育基金” 捐赠的款项。诊所成立时,他是唯一的挂牌医师,手下没有几名雇员。他当时为所有的雇员们,无论是已婚还是单身,都登记加入了 “柳堡亲友团”。之后,以诊所的名义向“柳堡教育基金”的每年固定捐赠,和为新雇员登记加入亲友团,早已成为诊所给雇员们发放的标准福利之一。向“柳堡教育基金”的捐赠方式比较特殊:“柳堡教育基金”是诊所的股东。诊所每年所得红利(dividends)自动转化为捐赠款。福利一旦标准化,就由人事和财务共同制定和协同办理。柳二作为诊所大老板,这些年来确实不再过问这类的事。
自从老柳夫妻定居汪家堡后,柳老爷子开始做起了当地的大慈善家。他一直很专心资助当地的教育。成立了非营利性的慈善基金会 “柳堡教育基金”。基金中包括一个项目叫 “友人助学金”。他老人家当年设立这个专门项目的目的,是希望柳氏们和柳氏亲友们,能够集资互助有需求的孩子们上高中和大学。
“友人助学金” 当时定下的规矩,但凡一方家长加入 “柳堡亲友团” 足够五年以上,或本人一次性捐款五万元以上,其子女一旦考入高中、中等专业技术或职业学校、大学、大专,就可以申请 “友人助学金”。但是,亲友团的“友人”们应该每年向“柳堡教育基金” 有所捐赠。无论捐赠多少钱,“柳氏家族信托基金” (family trust)将匹配同样数目的捐款:五元匹配五元,一万元匹配一万元。假如有成员有一年一次性地捐赠了五万元,“柳氏家族信托基金”会匹配当年的五万元。“柳堡教育基金”开出的收据类似 “感谢友人XXX及柳氏家族信托基金,向 ‘柳堡教育基金’ 共捐赠十万元”,随后有一笔细账。这张收据由捐赠人持有。对一些高收入的人士来说,本意有减低个人所得税的功能。后来,一些较高或中等收入的“友人”们,也开始使用这种方式减免个人所得税。
因为是助学金,对在校成绩没有过高的要求。柳老爷子曾希望过,受过益的孩子们将来有了体面的工作后,迟早能够回报 “柳堡教育基金”,能够以个人名义向基金捐赠。但只是希望,并不强求。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退出“柳堡亲友团”。退团时已经捐出的款额,因为是慈善捐赠,不会退款。友人团龄不足五年的曾友人今路人,如果清楚自己已经积累有五万以上的个人捐赠(保持好收据),当需要时,也可以向“柳堡教育基金”申请资助。
柳二说道:“柳太,谢谢提醒。诊所的护士长符合条件。是我一时疏忽了。我还想问问 ……” 他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柳太看了一眼柳二,知道他后面一句想问什么。是关于燕子。燕子上高中三年,柳二一直以父亲的身份为燕子交付各种费用,出赞助。柳太安静地答道:“子仲,你目前的个人收入远远超出了申请 ‘友人助学金’ 的限制。即便申请了,也会被拒。基金的信托理事们往往照章办事。他们不会因为你是柳子仲,对你网开一面。再给你举个例子,子伯的对冲基金公司,设立了本公司的慈善项目,集体退出了 ‘柳堡亲友团’ 。他公司的绝大部分员工,不再具备申请 ‘友人助学金’ 的条件。一个原因就是平均个人收入太高。”
柳二没吭声。心里想到:“搞对冲基金(hedge funds)的,有几个挣钱少的?” 他静静地听柳太继续说:“但是,老大家里请的厨工和清洁工,两人都为老大家服务了十年以上。老大媳妇几年前就开始每月以他们的名义向 ‘柳堡教育基金’ 捐赠。理论上讲,一旦厨工的女儿考入高中后,就可以申请这笔助学金。你父亲早说了,不能让能上学的亲友们因为付不起学费而失学。”
柳二明白了。他此时对大嫂佩服得要紧。他不无玩笑地问道:“那么,我是否应该为现在我家的那位新家政助理登记加入亲友团?以便她将来可以申请这笔助学金?”
“子仲,还要看她今后的雇佣状况。她不是才去你那里没有几天吗?假如没为你干几天活就走人了,还谈得上是友人吗?” 柳太轻描淡写地说道。子仲那里的新家政助理,是她派去的人。用来监视那个“毚妇”和她娘家的那群“毚兔们”。那女子在“绥安” 受过专门的训练。早已算在 “柳堡” 的雇员名单中。“柳堡” 的雇员们,无一不是亲友团的 “友人”。
柳二想想,也是。他再熬几年,等到燕子大学毕业,就可以正式提出离婚。届时,他可能就不再需要那么大的房子,也就不需要常驻的家务助理。
柳太很明白柳二目前的处境。也知道柳二对小宝的未来另有打算。假如小宝将来自己愿意去美国读书,柳二肯定是要陪孩子过去。即便小宝不去美国,柳二也许会提前退休回美国。她转了话题道:“我考虑,小宝还是在寒假后去西岩中学点卯。胡老师告诉说,他暂时不搬了。正好,他的合同到十二月中旬到期。 还有一件事,国庆节后,祥子、小宝和阿东要办理正式的合伙人手续。到放寒假之前,孩子不但要补习功课,还要开始学习经营咖啡店。他从明天起去做七天义工。此次,只是去玩玩,去尝鲜,去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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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最后还是决定卖掉 “漪岚庭” 一百六十平米的大套房。他实在舍不得城区里有着优秀教育环境的学区房。市中心区的老房子是房贷自由。胡老师和老婆两人,省吃俭用,早早地还清了房贷。留给儿子做婚房时,胡老师只将房主的名字改了。清清爽爽。可是 “漪岚庭” 的房子,说是小胡为父母买的,他却留下了三分之一的房贷债,要由胡老师两口子承担。
儿子小胡心中仍然存在着在城区里找到新岗位的希望。他认准了一定要专业对口。也一定要在几个“老市区”里。住在市区里,通勤可以依赖四通八达的地铁网和公交车网。他为了还某月的高利贷的利息,他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九十万买进的新车,以五十万的低价卖掉。幸亏胡夫人这里有辆老掉牙的国产小轿车。家中怎么都得有辆车,不然孙子们上幼儿园都需要坐公交。
在胡老师和家人的心目中,做帝都市中心区的市民,与做京畿远郊区的百姓,根本是两码事。市区的市民们再穷,也是“市民”。郊区的农民再富,顶多能被称为“畿民”。
土生土长的畿民“大姐大”,小时候吃苦,年轻时打拼。到了中年后,终于发了。鉴于她的人生经历,“大姐大” 出于本性,捡便宜货时,往往六亲不认。她以每平米三万四的价钱,替小儿子汪建祺买下了胡老师的大房子。“不能再高了!”她笑着说道。“您买时不是三万三一平米吗?这才三年,您就三万四一平米出手。您说说,您怎么没赚到钱?”
胡老师长叹一声,无话可说。他急呀。有人买,他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当时大有“虎落平阳被犬欺” 的苦涩感。“大姐大”还就是利用了知识分子要面子,亏钱后常喜欢自慰啥啥“时间就是金钱” 的阿Q心态。虽然“大姐大”不知道胡老师急着卖房的具体原因,但她知道胡老师急需用钱。房子出手越快越好。她也不想多问。怕问多了,自己会心慈手软。
这笔买卖敲定后,她提着时鲜水果去“柳堡”串门,感谢远房堂妹李阿姨为她透露消息。她非常得意地对李阿姨说道:“小李,这一百六十平米还不够老二娶媳妇的?老二如今可真是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了。” 李阿姨笑着问道:“汪九家的,您家棋子有对象了?” 汪九家的棋子一直不谈女朋友,是 “大姐大” 的一块大心病。她家棋子,有才有貌有钱,咋就是不主动去交女朋友?整日混他的 “哥们儿圈”。他该不是,那个啥吧?
会是阿东?不像。会不会是夏季出现在“柳堡旅舍”楼顶花园上的,听都没听说过的小明星?绝对不行!“大姐大”最看不顺眼娘里娘气的男人。
“大姐大” 疑神疑鬼。近来,常见着小宝牵着三遍去她家找棋子,觉着有问题。小宝这孩子小时候,他奶奶怕养不活他,信了村里老太太们的鬼话,将他打扮成小姑娘。说是女孩子好养。后来还是棋子带着他们几个翰林巷上的孩子们到处疯,这才有了男孩子味。但是,依“大姐大”的道听途说,小时候被当姑娘养的人,长大了肯定比较阴柔。在她眼里,如今瘦瘦的小宝,失去了小胖墩的可爱,只剩下“阴柔”了。棋子和小宝一起时,常是打打闹闹。有次她还看到,小宝被棋子按在沙发上“嘎吱”胳肢窝。她越看越不顺眼。
她没回答李阿姨的问话,反而说道:“小李,近来你家小宝和棋子走得太近了。影响棋子的学习。小宝可以坐吃山空。我家棋子可没有金山银山坐。你劝劝小宝,以后少去我家打扰棋子的学习。”
“汪九家的,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家小宝不是去送三遍吗?听说,孩子多是在对面咖啡店里找阿东。”
“小李,阿东是个大问题。棋子定不下心来看书,常去那里泡咖啡馆。你说,这个阿东怎么那么有吸引力?咱巷里差不多大的几个孩子,男男女女都喜欢泡咖啡馆,还专门泡 ‘翰林咖啡’。柔柔在时,不是也是一晚上一晚上地和阿东几个粘一起?柔柔真没相中阿东?”
“汪九家的,柔柔的事别问我。您要是真有兴趣,去向她奶奶打听。我问您啊,这年轻孩子们喜欢喝拿铁、摩卡,吃冰淇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和阿东有什么关系?那孩子不是才开始为他姑父打工没多久吗?您家棋子看不进书,和我家小宝更没关系。小宝一睡三年多,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可不是看什么都新鲜?毋绮不能出寺陪他玩,他可不就只能去找棋子和阿东这些人玩吗?您呀,就是喜欢瞎想。想多了,老得快。”
“我能不想吗,我的妹子?我怕棋子别是 …… 没出柜的那个啥。”
话说,如今的棋子可谓常人眼里的优质男。高挑、白净,文质彬彬。又特别会打扮。他是柳小宝心中的“大哥大”。不但家里环境优渥,本人有车、有房、有学历。还有个旱涝保收的银行工作。虽然工作地址就在西岩广场的镇府大楼边上,他妈却一反常态,昂首挺胸地到处夸他有出息。棋子实则是个变相啃老一族。他大学毕业时,没费劲就被某银行的西岩分行雇用了。这里面要是没有汪九的父荫人脉,天塌了也没人相信。
棋子本人是个明白人。他很羡慕哥哥“小汪总” 成功开办了自己的公司。虽然也是借了老爸在当地的名气东风,却多少算是一蹴而就。甭管钱赚得多少,这几年名气搞得相当大。那才叫轰轰烈烈地干事业。汪九见小儿子也有出人头地的野心,鼓励他再学个MBA啥的。将来最好能像柳子伯(柳家老大)那样搞对冲基金:“瞧瞧人家那钱赚的。比他爹更上好几层楼。他爹是探矿挖金子出来的。奋斗了一生,攒起亿万家产。多少是搞实业出身。柳子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笔交易,就赚了他爹当年两三年才能赚到的钱。那才叫一个亿是个小目标。”
“爸,您别幻想啦。对冲基金那种钱可不好赚。全凭时运。运气好时,赚得盆满钵溢。运气差时,亏得血本无归。您不是说,伯先生当年是学机电出身的吗?如今转行搞对冲基金,竟然也搞得风生水起。可见那脑子是贝尔・盖兹一级的天才脑子。世上能有几个人?告您说吧,老爸,学MBA和玩金融可不是一回事。我这个是培养专业经理的课程,可不是分析金融投资的。我的多少是为转行做准备。像我这样的非天才人士,学了MBA后,最好进入某实体企业,比如 ‘奋力’ ,或简单点,我哥的 ‘绥安’ 那种地方,当个高层管理。对冲基金?哈,我还真不是那块料。脑子、胆子、目光,都不够使。”
“咋叫脑子、胆子、目光都不够使?你不是在银行里干得不错吗?口碑挺好。”
“爸呀,千万别受我妈的影响,盲目乐观。银行里的活计也分等级。我如今不过是坐窗口,帮人存钱取钱,解释哪项存款计划适合哪种人,哪项贷款适合哪种生意。是最基层的职员。和卖保险的差不多。打交道的都是一些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离管理层?哈,任重道远吧。我先实现个副科级业务员小目标吧。对了,爸,回头您能不能管管我妈那张嘴。别尽在人前丢人现眼。咱家里能干的儿子,是我哥,不是我。而且,您知道的,我妈是张乌鸦嘴。说搞啥,啥不成。”
“儿子,可不敢这么说你妈。儿不嫌母丑。她再有毛病也是你妈。行,回头我去劝劝她。” 老汪挺赞成 “乌鸦嘴” 这一说。但他不能惯着儿子开口就“损自己妈” 的臭毛病。
“爸,光劝可不成。您不是最会做思想工作吗?您得好好教导她。我妈就听您的。” 棋子还是不依不饶。“大姐大” 是不知道爷儿俩的谈话。要是听到棋子这么贬她,得伤心得背过气去。棋子可是她从小惯到大的宝贝幺子。
棋子他妈说他学习看书,是在为考清华的MBA课程做准备。知道棋子的人们,听到了根本不相信。清华的MBA课程?是那么好考的?真诚考研的人,谁不是去外上加强课程?一人闷头憋在屋里,能憋出个啥?都说,“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就棋子那种小时候的淘气精,如今的变相啃老族?算了吧。他打小就不是块学习的料。汪家堡的人都比较宽厚。都明白“大姐大”的嘴,不怎么靠谱。但是,为了不伤“大姐大”的面子,大部分人也就呵呵一笑了之。只有像李阿姨这类,与汪家夫妇特别熟,对汪家俩儿子知根知底的人,才不无诚恳地调侃她几句。
在整个翰林巷上,怕也只有棋子的铁杆小迷弟,脑子不怎么好使,行动总慢半拍的“柳堡少爷”柳家小宝,是绝对相信他“二哥”汪建祺一定能做到。“我二哥说了要考清华的MBA(“不是他本人说的,小宝。是九婶吹的牛。” 祥子哥提醒小宝),迟早就能考进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你们这些只求安逸,躲在屋檐下蹦跳的燕雀们,根本不懂我二哥的翱翔情怀和冲天之志。” 小宝为棋子辩护道。在小宝的眼中,二哥是鸿鹄,其余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是燕雀。他也明白自己是个嗷嗷待哺的秃毛雀:“谁让奶奶将我奉献给佛家?咱是居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飞冲天?想都不敢想。” 李阿姨听他说后,也翻了一个白眼:这小宝对棋子,就是一个盲目崇拜。
棋子本人哪里有什么鸿鹄之志?他也明白柳小宝对他盲目崇拜。但被跟屁股虫小弟们崇拜着,他觉着挺舒心,挺豪气,挺自在。棋子和小宝,只能说这哥儿俩都没什么出息。倒是想做“五陵年少”上,是臭味相投。只不过棋子明白他做不成。家里没有金山银山任由他挥霍。小宝坐在一座小金山上,但还没琢磨清爽:一介农民,到底有没有本钱做“五陵年少”。
棋子听说他妈将胡老师的房子买下了,而且是为他买的,他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去住。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您这是要轰我走?再说,那儿离我哥太近了,回头他再找我麻烦,咋整?您把那屋出租吧。我哥能帮您收租金。租金能帮着还房贷。” 他不恨他哥,很喜欢他的小侄女和小侄子。但他愿意躲着那个喜欢咋呼的嫂子。小叔子和妖冶的嫂子之间,最好要注意避嫌。省得有人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
“大姐大” 觉着出租房屋是个好主意。劝胡老师先别忙着搬:“您就租这房子住,别挪窝了。过去怎么生活现在就怎么生活。就是一个月赏我个仨瓜俩枣的。” 她的仨瓜俩枣是一月八千包括物业管理费和停车费,不包括水电费。一百六十平,三卧两厅两卫,一月八千。算是友情价。
胡老师一想,房租是不便宜。但不是可以继续享受悠闲的田园生活和高质量的清新自然吗?自己当年过来,就是看重了青山绿水的环境,和悠闲乡土的生活方式。他打心里舍不得离开相见恨晚的那几位新朋友。知识分子们清高。愿意交往的人多也是文人雅士知识分子。无论如何,先将两个孙子接过来住。听说有了这个地址,将俩孙子送到 “欣洁幼儿园”,入园费打折。这样,儿子、媳妇小两口就好在城里继续打拼。
胡老师在西岩镇也算住熟悉了。他识得这个在镇府办公大楼一楼某角落里,有单间办公室的汪家堡村妇联主任。“大姐大”其人,是这一带老资格的大姐大。将来还有的是求人家的时候。他没有讨价还价,欣然同意一月八千。“大姐大”还提到,凭这个地址,他的俩孙子将来入“汪家堡小学”绝对没问题,而且“有补助”。胡老师没有回过味“有补助” 的意思,没去问哪里来的补助。他家没打算要孙子们入一个农村小学。全力保下城里学区房的意义就是要在那个学区入学。到您这儿入学,岂不是又要输在起跑线上?胡老师想到,对方是出了名的说话不过脑。她的话,不能当真。他很现实地提到:“今后要是有水管炸裂、卫生间瓷砖脱落的事,您可得对我负责,不能再要钱。”
“大姐大” 本质上古道热肠。她见胡老师没和她讨价还价房租,便也痛快的答应道:“那是当然,胡老师。哪有房东叫租客花钱修水管的理儿?胡老师,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这次,胡老师点头答应了。甭看“大姐大”整日穿戴的花里胡哨、土里土气,夫家却是最原始的“翰林巷老贵”之一。传闻,她丈夫汪九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胡老师相信,她那句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绝非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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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算经》
今有兽,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上有七十六首,下有四十六足。
问:禽、兽各几何?
答曰:八兽、七禽。
《诗·小雅·巧言》节选【先秦】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