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试图向上的小宝
【本章简介】在柳二遇上车祸的同一个周五晚上，小宝正在专心做作业。爸爸周末要带他出去玩。功课今晚必须完成。他下定决心好好补学数学，保证一年内考到初中毕业证。快到晚九点，奶奶却突然出门办事。三遍跑来将它听到的奶奶与老汪伯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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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爸爸遇上车祸的同一个周五，晚上九点不到，三遍钻进“柳堡”西前院设在西厢房的小宝书斋。蹭着小宝的腿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书斋过去是柳老爷子的。近几个月，为了给小宝补课，柳太将其改为小宝的临时书斋。
小宝这会子正在专心地完成胡老师留下的初一数学作业，嘴里还嚼着一片牛肉干。
是的，初一的数学作业！不，绝对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因为柳小宝下定了决心，尽快复习完初一、初二的数学和其它课程，尽早开始复习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初三数学，以便早日考到一个初中毕业证。既然大人们都认为，他拥有一个初中毕业证书十分重要，那他好歹得搞到那张证书。
自从爸爸答应他，每周末过来和他一起度周末后，小宝的心情总是很好。他觉着自己快乐得，嗯，跃跃欲仙。不是那个 “仙”，是那个 “仙”。到底哪个 “仙”，他说不清爽。他可是被奶奶强迫为释家居士。释迦牟尼是佛祖，不是神仙。信佛的释家居士，只能成佛，不能成仙。
小宝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孩子，因为小时候极喜欢“二郎劈山救母”的故事，二郎神杨戬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偶像。有一次，他在爷爷的书房里遇到云耕禅师。老和尚告诉小宝，“二郎劈山救母”的传说是基于“目莲僧救母”。又啰哩啰嗦了一大连串小宝听不懂的 “禅学”。爷爷听得若有所思。小宝听得云里雾里。但就在那天，小宝明白了，神佛不同界。是神不是佛，是佛不是神。但小童柳小宝死认，劈山救母的是二郎神，不是目莲僧。从此，他见到云耕禅师，敬而远之。
三年沉睡醒来之后，得知云耕禅师做了毋绮的“师父”。小宝超喜欢混不吝的沙弥毋绮。毋绮和他可谓“臭味相投”，都不情愿剃度当和尚。毋绮说，他剃光头穿僧衣是为了工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小宝想，只要不逼他剃光头，不逼他整日吃素，不逼他“过午不食”，做个“权宜之计”的释家居士，也不是不可以。
今日午觉睡醒后，一想到爸爸又要过来和他过周末，心情好上加好。他计划今日结束所有的家庭作业。这样他可以轻松地去附近的人造湖，泛舟钓鱼。做个一时快乐的小神仙。
小宝的文科一贯很好，可是过去初三的数理实在学不进去。此次从长达三年的沉睡中醒过来后，突然发现，其实初中数学，并没有多难。胡老师一周来三次：周一、周三和周五。近来胡老师在奶奶面前，对小宝赞不绝口。孩子在数学上大有长进，而且是个“桥牌神童”。他要先定下小宝，将来在“小赌怡情”的桥牌俱乐部中，和他组队出战小赌。 奶奶不值可否。胡老师在打桥牌上处于入门级。小宝虚十八，谁知他成年后还喜不喜欢打桥牌？“过两年再说吧，胡老师。小宝起码得通过九年的义务教育。” 奶奶搪塞道。
本周三下午，胡老师离开后，小宝向询问情况的奶奶下了保证：从此要努力学习数学，争取一年之内考到初中毕业证：“奶奶，我发誓，从此不再应付老师。要让咱们花的钱，得其所用。”
“让花的钱，得其所用？” 柳太听到后，非常惊讶。接着，她开怀大笑。乖孙子总算开窍了。能不能完成作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主动提出不再应付。这与生病前的厌学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一大改进。奶奶说：“好，好，好啊。小宝真懂事了。不过，尽力而为啊，宝儿。千万不好搞得精疲力尽。” 柳太其实非常担心小宝会因为压力大，再次犯“癫痫”。
“放心吧，奶奶。最近我觉着浑身增长劲头。不过，从今往后您每天得给我加鸡腿！”
“好，奶奶这就去安排切素鸡。”
“不是素鸡！是真鸡腿。我想吃天然鸡的腿，不是人造鸡的丝。” 三遍在一旁听得直蹙眉头。它觉着这话有毛病，可它挑不出来。凌老师一定能听出语法错误，而且一定会予以纠正。
在这一刻，三遍突然挺想见到燕子。虽然小宝不喜欢燕子，在三遍看来，那种不喜欢纯粹是因为讨厌“老师”燕子妈而殃及池鱼。纯粹是小孩子的不懂事。三遍本犬倒是很喜欢那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姑娘。都说，狗忠主人，贫富不弃。燕子也曾是三遍的主人之一。它不能忘记那个画面：在它还是幼崽时，有一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小宝和燕子坐在草地上陪它玩闹。两人还无忧无虑地互相打闹。那一刻，在幼犬三遍眼里，他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可惜了。没有人会料到，他们的关系后来会变得水火不容。只是为了一篇不值一提的“骈文”。
听到小宝说什么“天然鸡”，什么“人造鸡”的，奶奶笑容满面地答道：“行！今晚就再凑合一顿吧。从明日起，天天给你加天然鸡的鸡腿。只要你肯下功夫学习数理。哦，书法也不能拉下。” 说完，她叫来李阿姨，嘱咐后者安排人明早去自家的鸡舍里抓一只嫩公鸡：“小李，小公鸡是不是瘦一些？我觉着小宝的脾胃还在恢复中，不好一下子吃肥腻的母鸡。”
“柳堡” 有自己的鸡场。鸡场里的肉鸡基本散养。只供柳氏亲友们和“柳堡”的员工们。
李阿姨问道：“夫人。要不要买只乌骨鸡？”奶奶答道：“我看还是等到下一次全面体检后，按照营养师的开单，再做调整。” 小宝听到后，插话说：“李阿姨，我不要吃乌骨鸡。我好像听到过 ‘想吃，就说明身体需要’。眼下，我就想吃大鸡腿。红烧鸡腿！卤鸡腿！肯德基炸鸡腿！”
“不能吃油炸食物！” 奶奶和李阿姨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肯德基炸鸡腿”。李阿姨在吃什么喝什么上，严格遵医嘱。在小宝的营养单中包括中医“老仙儿”的建议。 李阿姨对小宝的饮食管理，比奶奶还要严格。她特别相信中医调理和营养结构。李阿姨问道：“小宝，要是夫人同意，明日午饭时，我去下面的旅舍餐厅给你点一道不辣的宫保鸡丁？咱家新请来的大厨做的川菜非常地道。”
小宝的嘴撅了起来，说道：“嗯嗯，不要～。我就想吃红烧鸡腿～。李阿姨，您的红烧可乐鸡腿。” 奶奶听到他恢复了以往的嗲调，心里竟然感到暖阳阳的。这才是柳家以往的小乖乖嗲宝。她眼角笑出了菊花纹，痛快地答道：“好～，好～，鸡腿～，还要可乐烧出的红烧鸡腿～。小李，要不，明早多杀几只鸡？弄一斤鸡腿给小宝，一斤鸡胸肉给三遍。剩下的你处理。” 李阿姨答应后，奶奶又说：“另外，我还得带小宝再去见见 ‘老仙儿’。”
奶奶提到的“老仙儿” 是一位住在“栖泠苑”，出身中医世家，本人并非医务工作者的退休老人。岁数比奶奶还要大，鹤发童颜。他原本是个经济学家。改行做了某大经济杂志社的总审编。柳太年轻时就认识了他。那时，柳太写过几篇关于财经方面的论文。由他亲自操刀负责编辑。在那个时代里，论文可以被甄选到权威报刊上的人，没有点真才实学绝对不可能。撰写者要懂经济。论题、论证、论据，结论和倡议，一样不能少。文字还要求流畅通顺。主编们也必须在行，具有能敲定论文内容是否符合时代潮流的能力。“老仙儿” 喜欢柳太的新锐观念、明晰逻辑、精辟分析和优雅文笔。两人同属某民间诗画社。那个时代，没有互联网。诗画社成员们互相吹拍捧场是常态。吹着，拍着，不断相互交流内部消息，柳太、“老仙儿”一群人逐渐成了志同道合的密友们。
早在二十年前，西岩镇上就开始流传一句顺口溜：“富不富，看 ‘栖泠’。。。” 意思是，住在那里的住户，多是成功人士。
“栖泠”，是指离西岩广场三公里外的 “栖泠苑” 。那是一处围绕着中心喷泉小广场，辐射展开的昂贵的欧式独立楼住宅区。如今也是西岩寺景区中的一景。整个住宅区被梧桐树覆盖。外围墙颇具欧式风格。东西南北四道苑门都有保安看守。进出苑要有扫码证件。苑内只有八十八幢独立欧式别墅小楼。每户的地皮有两亩地（大约一千三百三十三平方米）。地皮与地皮之间用统一的铁栅栏隔开，省的将来为两英寸的地皮打官司。每块地皮上建有一栋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的住房。房前房后是花园。因为是商业住宅区，允许在自家地皮里申请加盖温室、凉亭等等无伤大雅，甚至添景添色的建筑物。禁止搭盖廉价茅棚。规定房子四周一定要留出草坪或花床。当然种菜也行。有人抱怨过，纸上是一千三百三十三平方米，实际住房面积仅三百多平方米。其余全是绿化地。但抱怨归抱怨，还真见哪户人家搭建一个不成体统的茅棚。“栖泠苑”的住户们似乎有约定俗成：假如买宅院是为了投资，最好的方法是不要乱动原有的欧式花园别墅独立房。当地人给“栖泠苑”的住房起了个昵称，叫 “麒麟宅”。有点谐音 “栖泠”的意思。
“栖泠苑”的规划蓝图刚出来时，柳太就为“老仙儿” 搞定了一处“麒麟宅”。她出的定金。“老仙儿”是经济学家，当然了解房地产投资的诀窍。有人出定金，他干嘛不考虑？实话说，光凭“老仙儿”的那点收入，还真买不起 “麒麟宅”。但家里有“老钱”。“老仙儿” 不贪不腐，卖了二环胡同里的一进小四合院，换了郊外一处大宅院。要是“老仙儿”本人觉着值，那肯定值。
那时，柳老爷子持股开发商公司，以股东的身份获得内部折扣价。他全款买下了“栖泠苑二十八号”的毛坯房。之后，“栖泠苑二十八号”被加进“柳氏家族信托基金”的控股资产清单中。在老爷子的遗嘱中，“栖泠苑二十八号” 包括其内里的家具和艺术品，全部留给柳太终身享用。但终身享用者却无权擅自出售房产和非属本人的家具和艺术品。除非得到信托基金受托委员会的一致通过。类似柳二和小宝妈的“婚房”，“柳氏家族信托基金”对控股清单中的房地产、昂贵家具和灯具、艺术品等等，具有绝对的控制权。可于柳太一级的人物而言，本人是否拥有二十八号“麒麟宅”，无关紧要。“不动产都是身后物”。事实上，柳太通过她广泛的人脉关系网，帮助开发商招来各界名流定居此处。“老仙儿” 就是其中之一。
“老仙儿”不是中医，但颇具中医调养知识。因为不是正式医师，他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可他在奶奶的密友圈里，很具人气。小宝目前的营养单加进了他的几条建议。一个月前，奶奶请“老仙儿”来家里为小宝号过脉后，“老仙儿”建议给孩子的饮食中加进海参、鲍鱼等低脂肪、高蛋白滋补食材。“老仙儿”在朋友圈中被捧为半仙，本人却与柳太一样吃素悟禅。不过他们这几人不是天天吃全素，一周一次。柳太的“琴棋书画”朋友们，基本都是信奉儒释道三合一，或是什么也不信的自由主义者。他们是一群老文青、老知青、老愤青等等。见过远方，写得出诗。按俗气的“大姐大”的话，那些人在精神生活上，永远不知足。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普罗大众听不懂。
周三下午，小宝见奶奶同意他开荤了，便问道：“奶奶，既然我可以开荤了，是不是又变回了 ‘柳小宝’？不再是 ‘务戒’？”
“你从来都是柳小宝啊。” 奶奶答道。
“那么，奶奶，我是不是算还俗了？”
“宝儿，你没出家，谈不上还俗。你是居士，居家修行的人士。居士本就是俗人。”
“那么，奶奶，我可以不可以不当居士，不当 ‘务戒’？是不是可以不再 ‘过午不食’ ？”
“我不是已经答应有晚饭吗？可以不当居士 ‘务戒’，但要当好学生柳㣧。你可以不再背《心经》，但要好好学习数理。少吃零食，宝儿。你不记得 ‘老仙儿’嘱咐的养生道理了？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
“奶奶，不用 ‘老仙儿’ 嘱咐，我在网上能查到那些好啊饱啊少啊的。我现在瘦成了纸片，需要多吃 ‘荤’～！”
奶奶眼角仍然菊花盛开地笑答道：“这样吧，每晚六点准时开晚餐。但是，晚饭只能喝粥。比如，瘦肉皮蛋粥，鸡汤海参粥，蟹黄豆腐汤，豆芽鸭骨汤，外加瓜果等等。吃完了半小时后，出去散步一个小时。到了晚九点，给你加夜宵。你的夜宵，一如既往是一杯热牛奶。十点半准时熄灯。好不好？”
“Sounds good（听着不错）。谢谢奶奶！” 小宝突然蹦出的英语，让柳太又惊又喜。这是，爆炸式记忆恢复？
“可是，宝儿，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定个君子协议？你负责 ‘学好数理化，书画不拉垮’，我负责给你调节营养，监督体能恢复？”
三遍“哼”了一声。奶奶注意到了它脸上出现的“笑容”，问道：“你同意了，三遍？”
同时小宝又是一句英语：“ Deal（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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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周五晚间，小宝见三遍一个劲儿地蹭自己的腿，还爬到身上拨弄他，还哼哼哈哈。他明白它有话说。小宝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问道：“啥事，三遍？我这里思路刚打开，你又来捣乱。还要不要我 ‘学好数理化，书画不拉垮？”
“好心提醒你，宝儿，赶紧将零食收起来。奶奶马上就要过来了。”
小宝看看墙上的挂钟，说道：“急什么？还有……”
“十四分钟到九点，我知道。但她五分钟内保证要过来。” 三遍急急地打断他。三遍话音刚落，就听到从庭院里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小宝，奶奶去你汪伯那里办点事。可能要折腾得挺晚。到了九点，你自己去厨房热点鲜牛奶喝。准时睡觉，听见没有？”
“好的，奶奶。” 小宝答应着，起身走到书斋门外。奶奶正站在院中，最后检查她的手袋：是否带齐了大门钥匙、侧门钥匙、房门钥匙、手机、名片夹、姓名录、手电筒、这卡那卡等等。小宝打趣道：“奶奶，不是都说，如今出门带一只手机，走遍天下都不怕吗？您包里装的东西太繁杂了！” 奶奶抬头说道：“我老派。小宝，记得怎么用微波炉吧？我有点急事，赶不回来给你热奶。小李半小时前就下班回家了。院里就剩下你和三遍。你看要不要到旅舍里帮你喊个人过来临时顶班？” 南坡下的 “柳堡旅舍”是自家买卖。那里的服务人员们，也算半个柳家家仆。
自从毋绮回归西岩寺之后，“柳堡”一直在为小宝物色一个正式的“生活秘书”，或叫“助理”。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小宝晚间的起居由柳太亲自监管。周末，由柳二代理。
“不需要，奶奶。我自个儿行。”
“千万不要喝生的，不要喝凉的。还有，少吃点零食。”
“好的，奶奶。不喝生的，不喝凉的。我没吃零食。”
“没吃？好吧，没吃吧。你能瞒得了奶奶吗？我出门后，你把大门锁牢了。谁叫门也别开。我带了钥匙，回来走侧门。”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出了大门。
柳太嘴里的侧门是指隔开东院和西院的那扇月亮门。月亮门本无门扇。近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西院管家李阿姨，请人加上了门扇，从西院这边上锁。
等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了，小宝锁牢大门。他转身问三遍：“三遍，奶奶怎么知道我吃零食了？是你告的密？” 三遍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地答道：“放屁。那只老狐狸，有八只眼睛。隔着院墙就能嗅出你在吃什么。啥事你也别想瞒过她。” 小宝叹口气，问道：“好吧，信你的。可到底出了什么事？都这个点了，奶奶还要去老汪伯那里？”
“我下注一包牛肉干，他们肯定到坡下村委会主任办公室里见面。肯定要叫上 ‘小汪总’。有些事不能让 ‘大姐大’ 掺乎。如果我没猜错，肯定是商讨如何处理与你爸有关的那件事。”
听到事与爸爸有关，小宝来了劲头：“我爸？对呀，他不是说周末过来吗？都这个点了，他应该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三遍知道只要事关柳杰森，小宝总是非常想知道。它命令道：“你先给我尝尝你的零食。咱们边吃边唠嗑。” 小宝答说：“不行！就这么一小包。其余的全让奶奶给没收了。” 三遍说：“你怎么忘恩负义？这包还是我帮你藏起来的。告诉你，没下回了。”
“这零食是给人吃的，盐太重。你是狗，不可以吃。”
“狗怎么了？偶尔尝尝人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你还抢我过的鸡肉干呢。那可是狗零食！”
“人尝狗食可以。狗吃人食不可以。过去训犬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此次，小宝又一次选择性地恢复记忆。
“没良心的东西。不给尝，就不告诉你发生了啥事。反正你也没本事解决。” 吠完，三遍转身要走。
午休时，三遍趁着奶奶和李阿姨没注意，它溜进东厢厨房的食品储藏室里，从一个贮藏架上为小宝叼出一包零食，藏到自己的犬舍 “寰寓”里。三遍的 “寰寓”可不一般。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圆木小屋。里面有犬床、犬沙发，还有一个带抽水马桶的犬卫生间。因为奶奶要求小宝开始打扫犬舍，什么“自己的宠物，自己养”，故而“寰寓”通常只有小宝和三遍出入。东西藏在那里最安全。
今日傍晚散步回来，三遍趁李阿姨下班回家，奶奶回她的“闺阁”书房，就是西中院书房，处理剩余的业务，悄悄地将中午偷出来的那包零食，从犬舍里叼到小宝的书斋里。“寰寓”紧邻书斋。这样小宝才有了零食吃。小宝一想，可不是吗？假如没有机灵的三遍为他偷出这包零食，他哪里有机会吃零食？奶奶和李阿姨严格控制着他的吃、喝、拉、睡，一切尊医嘱。生怕一个不慎会影响他的康复。
小宝赶紧求三遍留下：“好，好，给你吃。咱们进屋粘乎。”
近一段，毋绮不再过来陪夜。因为寺里需要他。奶奶说，在找到合适的 “生活秘书”之前，每日由她亲自陪伴小宝过夜。周末如果小宝爸能过来，就由孩子爸陪着过夜。小宝觉着，这种安排虽然不完美，但比生人陪着强。他最希望的是能够早日自己一人住。想象着：一人一犬一“郭”。大门之内我为王，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寡人”闷了就和军师三遍大聊特聊。弄个外人在身边监督着，干什么都不方便。他对被某长者（他的后妈凌老师）碎碎叨叨地教诲，有心理阴影。可是，在“生活秘书”一事上，小宝也没太反对。他生来就是乖宝宝，早习惯了奶奶说什么是什么。
于是一人一犬坐到、爬到书斋里的长沙发上，共享那小包牛肉干。三遍把他刚才听到的奶奶与老汪的通话讲述给小宝听。它听力好，基本听清了电话那头老汪的话。它只嚼了一下人类牛肉干后，便吐了出来。说道：“呸！这是人吃的吗？味道好怪！我看看标签。什么？怪味牛肉干？你们人类怎么能吞下这种恶心东西？味太怪了。你说得对，盐太重。劝你以后少吃。别被无良商家割了韭菜不自知。成为商家的试验鼠。”
“我成试验鼠？这是我爸给买的。他还不比你懂？”
“你爸是外科医生，不是营养师。反正，奶奶不让你吃零食，百分之一百二的正确！”
“不听你的。天津 ‘狗不理包子’不就是人间美味吗？狗越不碰的东西，我们人类越要尝试。”
“缉毒犬不碰毒品。难道毒品你也要尝试？” 三遍调侃地问道。
小宝意识到，他陷入了文字游戏陷阱里。三遍有意识地观察了凌老师三年，基本掌握了如何挑起话题，如何用悖论克敌。悖论这玩意有时莫名其妙，有时强词夺理，有时无厘头。但在嘴战中，百战百胜。三遍，一条有灵魂的狗。它掌握了人类诡辩的精髓。可惜，它的吠声也只有小宝一个人类能听懂。不好玩。
当意识到自己又被三遍耍着玩了，小宝一点没生气。一如既往，他让步说道：“好吧，我的大爷。你根本不能吃 ‘狗不理’包子。盐太重，油太重，哈士奇吃了定拉稀。那么，我也不吃了。反正大油、肥肉、重盐、多糖的食品对你我的身体都没什么好处。呶，你也尝过了我的怪味牛肉干，快告诉我，奶奶去干什么！” 他这时更加想知道爸爸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爸爸，人太善。李阿姨说，人善易被欺。
“告诉你，你爸被毋绮连累，遇上了医闹。”
“什么？医闹？在哪儿？周五下午，我爸还要给人削骨拉皮？” 小宝问道。
“削骨拉皮不至于，柳少爷。但好像与今儿下午的一场交通事故有关。照我说，闹事的那帮流氓们，真是瞎了眼，偏偏撞上了社会名流 ‘柳太’ 的名医儿子 ‘柳叶刀大夫’。”
“怎么还有交通事故？毋绮是个和尚。他还会开车？”
“毋绮不是和尚，只是在寺里打杂的。和尚为什么不能 ‘会开车’？” 三遍讥讽地说道。
小宝虽然有阿斯伯格综合症，交友不易，却知道奶奶柳太很了不起，有个外号 “柳堡太后”。在小宝眼中，好像在这个世上，没有奶奶办不成的事。只要她答应去处理，一定能处理好。他也知道，三遍不喜欢毋绮。他避开毋绮的话题，诧异地追问道：“名医儿子 ‘柳叶刀大夫’？是指我爸吗？为什么叫柳叶刀？柳叶刀不是古代的一种冷兵器吗？”
三遍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称为 ‘柳叶刀大夫’。棕熊（汪家的藏獒）听 ‘大姐大’ 说过，坊间有传闻。对了，好像有一种手术刀也叫 ‘柳叶刀’。 你爸是外科医师，又姓柳。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小宝反驳道：“我记起来了。小时候爸带我去美国玩，老听别人叫他麦克啥啥的，但肯定不是麦克柳。爸说，在那边他随他养父姓。所以，不能称我爸 ‘柳叶刀大夫’。”
三遍蹙眉道：“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你还想不想知道你爸的事？”
小宝立刻追问道：“为何？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爸撞车了，毋绮去救他，结果两人都被流氓们欺负了？”
“呀，呀，呀！不但记忆力恢复得快，还想象力丰富起来了？我听到的，正好相反 。我听到 。。。” 三遍唧唧哇哇地一阵乱吠，将它偷听到的对话告诉了小宝。最后说道：“欲知更多情报，且听下回分解。”
“呀，呀，呀！什么时候学会吊胃口了？” 小宝不满地抱怨说道：“听上去像是电视里提到的 ‘医闹’。阿弥陀佛，我爸千万别出事。我就这么一个爸！”
“呀，呀，呀！不是吊胃口。我耳朵再灵，也只听到了这么多。”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