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日在医院里

第十四章 那日在医院里

【本章简介】为了看护云耕禅师,柳二跟随救护车去了某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柳二对大学二院相当熟悉。他因为工作关系常来。那日急救部的当值外科医生汪建宏,恰好是柳二的粉丝和学生。两人在全力配合抢救一位重伤的伤员后,本想在楼下喘口气,却遇上了出乎意料的医闹。柳善人不幸再一次卷入不该卷入的事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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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路后,同车救护员看看放在柳二身边,奇迹般没有再丢失的家用急救箱,又盯了一会儿仍在柳二胸前晃来晃去的三个证件,犹豫地问道:“先生,您贵姓?”

“姓柳。” 柳二答道。

“柳先生,您该不是大名鼎鼎的 ‘柳叶刀大夫’ 吧?”

柳二愣住了。因为疲劳和伤痛,加之仍然有阻碍的听力,六七秒后,他才突然想到燕儿有一次开玩笑地告诉他,“蓝天鸿鹄俱乐部”的志愿者们给他们的医务训导主任柳医生,起了一个绰号“柳叶刀大夫”。柳叶刀,是手术刀的昵称。因为柳二是外科医生,不但能敏锐查出病灶,还能干净利索地做“战地急救手术”。而且非常谦和有耐心。加上他姓 “柳”,所以不知何人给他起了个昵称 “柳叶刀大夫”。大约这个昵称流传甚广,连“蓝天鸿鹄” 的新成员燕儿也听到了。

柳二笑着答道:“呵,呵,还是称柳医生或柳大夫为好。我是外科手术医生,但专攻整形和整容。因为加入了 ‘蓝天鸿鹄’,定期训练,所以战地清理包扎技术还算熟练 …… 您问什么是 ‘蓝天鸿鹄’ ?哦,是一个由志愿者组成的民间救援组织。成员中有不少医生、护士,或医科大学的学生。一年中必须参加一次俱乐部组织的野外训练。不少成员们轮流去灾区救灾。我因为是 ‘蓝天鸿鹄’ 的负责人之一,当仁不让每年要赴灾区。故而经验丰富。但被称为 ‘柳叶刀’,太扯。”

那救护员答道:“柳医生,非常感谢你们这些民间救护团体。光靠我们,有时真顾不过来。”

“善哉!辛苦了,小师傅。” 被柳二扶着,在一旁打坐调理的云耕禅师插了一句。“仲施主,也感谢您了。”

救护车将云耕禅师和柳二拉到 “大学二院”。所谓 “大学二院” 实则是某著名医科大学的第二附属医院。二院地点与大学主体校园和大学附属医院,也称为 “大学一院” 或 “大学医院”,远远分离。这处医院因为建立的稍晚,故而占地面积大,建筑设计和医疗设备都比较现代化。因为主要目的是用来搞科学研究和教学示范,为高年级学生提供一个观摩、实习的场所,故而医院门诊和急救中心的规模都不大。其急救中心像其它任何一家医院的急救中心一样,似乎人手永远不够。急救中心值班医生的主体,往往由实习医生们和医学院研究生们组成。

柳二和云耕禅师到达时,前面到达的那辆救护车里的重伤员正在接受全面身体检查。暂时没有出现内伤迹象。值班护士找到了她的证件,并通知了她的家属。柳二先前给她做的战地抢救和包扎,为医院赢得了一些时间。院方正在等待家属赶来办理后续手续。

柳二去急救室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外伤。还好,不过是擦伤。只是他有轻微脑震荡和可恢复性失聪。不用医生提醒,柳二也意识到,他需要住院观察。于是,他决定先留下来陪伴云耕禅师。至少要等到毋绮师兄弟能够赶过来看护禅师后,他再去办理自己的入院手续。他替云耕禅师回答了护士们的一些问题,帮助办理禅师的住院手续。

大学二院的急救护士们为云耕禅师重新上了绷带,为他折断的脚腕打上了石膏,并拍了X光片。护士要给病人吃止痛药。禅师拒绝了。像云耕禅师这类修禅理佛多年的出家人,面壁静修为最好的止痛药。在柳二的劝慰下,云耕禅师同意护士给他挂上吊瓶。柳二坐在一边,也挂起了吊瓶。此刻,他真感到疲劳不堪。闭上眼睛小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位年纪不大的“汪”姓医师,推醒了柳二。汪医生问柳二能否去他的手术室看看。

按说,柳二不是大学二院的医护人员。根本没有理由也不允许进入大学二院急诊部的手术室。可偏偏柳二在同一所医科大学里,还挂着一个名誉客座教授的名头。医科大学里有不少人认识他。

柳二的“医疗整形诊所”名义上是“民营”,是自负盈亏。但在行政管理上却隶属于大学医院(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一院持有诊所的百分之十股份。类似其它的“专家”诊所,柳二的诊所是一院的创收奶牛(cash cow)之一。因为有这层隶属关系,柳二诊所中的挂牌医师们,包括柳杰森本人,所开的药方单上,往往打印有 “XX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字样和大学附属医院的正式蓝色钤印。这些药单通用于医科大学制下的各附属医院的药房,包括二院的。也通用于医科大学指定的药店。

大学二院因为设备先进,停车方便,虽然地址稍偏僻,但环境相当宽敞安静,尤其是它的VIP病房所在的住院楼,特别适合那些有特殊需求的富贵的“草民”们修养调理,成为柳二诊所客户们隐蔽调理的首选。柳二的诊所常常付高费用,“借用”大学二院的设施和护理人员,帮助做整形手术,和安排病房。反之二院也常常请医术高明的柳二,帮助复查手术方案。作为“蓝天鸿鹄俱乐部”的医疗训导主任,柳二亲自与二院签署合同,每年租场地和设备做“战地”医护训练。因为常来常往,二院的院长和几位副院长们都与柳二混出了个,至少“脸熟” 或在同一朋友圈。

恰好今天在大学二院急救中心值班的主治医生中,有一位汪建宏医生。他的祖父母是汪家堡村“在谱”的汪氏。“在谱”,就是在汪氏族谱上有姓有名有实线(虚线表示“不确定”)。

汪建宏还在上高中时,某年暑假里,他到爷爷家避暑。通过族兄弟们,结识了“柳堡”的柳子仲叔叔。和仲叔的结识,促使他下定决心考医学院,学做手术医生。汪建宏的高考成绩上了名牌医科大学的分数线,加上是本地考生,顺利入学。考入医科大学后,但凡有机会选听“仲叔”的讲座,观摩仲叔的示范,活动只要对他们一届开放,他一定要想法出席。柳二的讲座在专业上不精而泛。对高年级学子们而言,多少类似科普,但贵在用全英文讲座。特别适合那些想走出国门进修或参加国际学术交流会议的学子们。在私底下,柳二对汪建宏也有过很多的单独指导。汪建宏开始实习时,带他的师傅因为和柳二相熟,二话没说就将汪建宏收入羽翼。在汪建宏的心目中,“柳叶刀大夫”,他认识的“仲叔”,却绝对是整形外科界中神一般的存在。

此次,汪建宏真心想请柳二进他主刀的手术室:“仲叔,好不巧。今日下午这一班,正赶上是我当值。我们这边平日就忙,又来了这么个棘手的案例。我想借用您一小会儿。哪怕您坐在一边,我也会觉着心安、自信。” 

柳二笑着问道:“汪氏的建字辈们,是不是都这么能忽悠?” 

汪建宏的巧言善辩,常常提醒柳二,“汪兄”家的两个儿子:建伟和建祺。那两个也是特别会哄人。老二汪建祺(棋子)还是柳小宝的义兄。小宝出事后,“小汪总” 汪建伟坚持要将柳二家里的家庭助理,换成在他的服务公司里受过训练的人:“不但能给您家做清洁工,厨娘,还能当看门人。她是个练家子。您瞧,连保姆带保安,都有了。而且还便宜。” 实话说,现在这位假小子一般的保姆,确实比先前的那个手脚麻利许多,准时有条理。敢于也能够扛住燕子妈的淫威。可那饭菜做得远不如先前的那位来得可口。而且,柳二强烈怀疑,现在的这位是柳太插到他身边的暗桩。不然,柳太怎会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建宏,没见着你仲叔累着呢?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我要是不在呢?再说,擅自进出二院的手术室,不和规矩。” 柳二疲惫地推辞道。汪建宏的邀请不但不符合规矩,也不符合常理。

“仲叔,您不在这儿吗?我被您宠惯了。您人都到这儿了,就再宠我一次吧。那人需要大手术。活儿有些重。我不要您动手,做 ‘定海神针’ 即可。我顶多咨询您几句。”

“是先前的那个重伤员吗?现在就做整容,怕是不行吧?需要观察有没有内伤。她家属签没签手术前的生死状?” 汪建宏见柳二松了口,喜出望外。他赶紧回答:“签了,签了。她妈赶到后立即签了合同。谢谢您先前的紧急抢救,为伤员买下不少时间。刚刚出来的结果,暂时没发现有内伤。她妈又闹着要赶紧做手术,不然就砸医院。我有手术间,就是缺人手。现在一个学弟和值班护士长正帮我挡着情绪不稳的伤员家属呢。”

“还真有不讲理的亲属?” 柳二感叹道。汪建宏说:“求您了,仲叔,帮个忙吧。”

柳二见刚才那招不行,接着推辞道:“听着,我行政上不属于二院。随便进出你的急救手术室,不符合规矩。再说,我的时间很值钱,没有给你白干这一说。”

“仲叔,您是 ‘蓝天鸿鹄’ 的人。俱乐部成员参加抢救是义务。这还是您教我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开始要钱了?不瞒您说,我刚请示了值班主任,他同意让您进手术室。不信?他这就给您来电话。至于 ……”

汪建宏话音未落,柳二的工作手机响了。柳二后悔,出来时没将工作手机关闭。他总是身带两个手机。一机为公,一机私用。

“柳叶刀大夫”,在业界还真是“大名鼎鼎”。急救部的值班主任听说病患中有“柳大夫”,像个小迷弟一样从二楼跑下来。嘴里叨叨着:“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蓬荜生辉?好啊。柳二趁机借用自己的光辉形象,为云耕禅师在“蓬荜”二院的恢弘住院楼,要了两间VIP病房。一间为云耕禅师,一间为自己。他对帮助办理手续的护士说道:“请先上在我的卡上。其余的事,不用操心。你帮我通知一下我的秘书。打个信息便可。告诉他,我住院了,回头和他联系。不要多话。” 

柳二很清楚,二院的VIP住院区不但环境安静优雅,而且往往保持一定百分比的空病房。各地来的富贵草民们,往往愿意出高价买方便,随进随出。虽然草民们不能享受啥“国级”、“省极”、军级、师级待遇,但花大钱总可以买到VIP病房。

云耕禅师所在的西岩寺,是座寺庙也是个佛学研究单位。有医保。可即便像类似云耕禅师这样的“高德”禅师们或高位法师们,“单位”也只管报销普通病房的费用。云耕禅师德高望重。他是个佛学学者。曾与柳老爷子的私人关系极好。在柳老爷子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云耕禅师每周一次到“柳堡”陪伴老爷子悟禅、打禅机、饮茶、下围棋。有一次,禅师见到有些呆气的小童柳小宝,仔细审视一番后,略带惊讶地说道:“此儿未来定是必有后福之人。” 

柳老爷子当时没多在意。他以为云耕禅师只说了客气话。他已为孙子留下巨额财产。无论孙子如何“呆傻”,定是有福之人。柳家人当然没有想到,柳小宝将会遇上一场大劫难,被定性为 “间歇性癫痫”。

柳太后来悟出了“必有后福”的前提是“大难不死”。所谓“大难”,一定是这个“间歇性癫痫”。有多少人抽羊角风抽死,何况一场突如其来的羊角风?故而在柳小宝处于植物人状态的三年中,她向离家不远的西岩寺,捐献了巨额功德。除了每日去西岩寺添油上香,为小宝祈求“必有”的后福外,还捐献了一座藏经阁,俗称 “图书馆”。

无需置疑,柳太绝对同意以“柳堡”的名义,为云耕禅师在二院捐赠一间VIP病房,并且报销所有的住院、治疗、理疗费用。对 “柳堡” 的法定继承人,释家居士 “务戒” 柳小宝而言,捐赠VIP 病房和报销所有的费用,不过是一桩大功德。谨此而已。

云耕禅师的崇拜者们可不止柳氏们。他是资深 “禅”学者。所谓 “禅”,是佛学研究中的哲学思维。他不是法师。不做法,不点化,只悟禅理佛。所以被称为 “禅师”而不是“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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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八点半,精疲力尽的柳二先行离开了急救手术室。他要到楼下松松气。汪建宏在回答了家属们的问话后,找到了躲在楼下花园暗处休息的柳二。唯一被抢救出来的“红色法拉第”女子,虽然理论上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但从眼下的状况看,存活下来的希望很高。急救部的医护们确实尽了全力。

见到汪建宏,柳二说道:“建宏,你的技术已经成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来要是有可能,我们可以合作。不过,以后请不要再拉着我一起违规。” 他又嘟囔了一句:“你说,我今后出门是不是应该先查查黄历?避免再赶上这种事。”

汪建宏答道:“信则灵,仲叔。您还有机会出门之前查黄历,我是安排哪班就得值哪班。仲叔,您说,那女病人要是活下来了,是不是得做好几次整形手术?要不歪曲着满脸伤疤的,怎么出门见人?”

“那得看她能不能活下来。将来要是整形,可不是得好几次。会是相当昂贵的费用。不整?可不就得歪着扭着。那么大的冲击下没有严重内伤?啧啧,本身就是个奇迹。建宏,你有我的工作手机号吧?假如再有需要我的地方,请用那个号联系我。你懂我的意思。嗨,真累。我得歇一歇了。这个毋绮怎么还没有过来?”

“毋绮?九叔家的那个傻和尚?” 汪建宏问道。柳二点点头,“嗯”了一声,答道:“我要他把我的车开到二院。”

“仲叔,我陪您一起歇会儿。我也挺累的。” 得到柳二的夸奖,汪建宏很高兴。他早有计划,假如到今年年底,还是不能成功地被选进心脏手术部去实习的话,他就开始另找出路。他考虑过加入柳二的医疗整形诊所。当柳二手下的好处在于,是靠手艺吃饭,人事关系相对简单。

听说,医疗整形诊所的医闹也少。好像是因为约见整形专家们之前,要先交上巨额押金。专家们讲解治疗方案时都有现场录像。如果患者听不懂,需要不断讲解。一个被选择的方案需要反复推敲,直到患者说“满意”。然后就是法律手续。如果患者没有自己的法律咨询师,诊所会提供专人为患者讲解手术风险和法律责任。之后,必须在第三者的,往往请律师助理担当,鉴证下,正式签署风险协议书,俗称 “生死状”。手术前期的准备工作,繁琐而严谨。一般人家真花不起动辄上百万的一个全程。诊所的“患者”们被称为 “客户”,就像生意买卖中的“客户”。交不起押金的、不签协议书的,没有律师代表的,统统免谈。整容整形是一种奢侈,风险极大。“美容医师”不讲究“悬壶济世”,也不愿承担患者主动寻求的风险。

医闹少,对汪建宏本人而言,尤其重要。他曾经在大学附属医院的,也就是 “大学一院”,急救中心,实习了整整两年。一院的名气比二院大。地点方便亲民,患者海量,特别需要实习医生。在那里,他曾与疯狂的伤病员家属们有过肢体冲突。他被尖刀刺伤过。留下了心理阴影。得亏仲叔引荐,他后来被调到相对静谧的大学二院虽然仍然在急救部做外科值班医生。

近年来,他看到不少同事们之间微妙的勾心斗角,同行之间的文人相轻。即便平日和蔼谦逊的学长们,遇上有机会调入心仪的部门时,也是小动作连连,踩挤他人。当然,会玩的人都玩得非常微妙。

他想象着,假如真能进仲叔的半民营诊所,起码精神上可以稍微轻松。虽然他的理想是成为心脏手术医生,但削骨拉皮也不是不可以。可惜仲叔只是名誉客座教授,不能直接招收研究生,而且整容整形不是他理想的学科,不然他挺想考仲叔的研究生。不过据他所知,因为医疗整形诊所是半民营,行政上又隶属于大学医(一)院。能否去诊所行医,要被大学医(一)院的人事部门重新审核。虽然他在一院干过,但也不能避免再被审核。何况,民营诊所为了控制预算,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想去就能去成的。

今天得到了仲叔的夸奖,等于有了入仲叔门的敲门砖。汪建宏想到柳二的那句“我们可以合作”,心中暗喜。

他跟着柳二去探望云耕禅师。几个小时过去了,柳二仍然放心不下老僧的伤情。伤筋动骨对老年人来说,是死神在晃绿灯。

云耕禅师见到柳二后,很有些激动地说道:“仲施主,我无大碍。您赶紧去找找毋绮。他不知又在哪里闹事呢。” 柳二答道:“大师,我这就去。我的车钥匙还在他手里呢。请大师放心休息。”

柳二和汪建宏又折回医院急诊楼大门。他们见到几个壮汉正与毋绮师兄弟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脾气暴躁的沙弥毋绮,大声高嗓在和人斗嘴。不仅他,这回他那个胆小怕事的少年小师哥也入了局。几个人你推我搡,谁也不认输。旁边的几个保安们一脸惧色,欲拉架又不真出力,在旁边立着看笑话。如今在医院里伤人的案例太盛。尤其在急救部,患者伤员的家属们往往情绪狂悲,行动过激。医院里的保安们都被搞怕了。

毋绮见到柳二和汪建宏,大喊道:“仲二爷!仲二爷!这群王八蛋要我们赔车!他们把您的车钥匙抢走了。还派人守着,谁敢靠近那辆车,就要砸车。明明是他们的责任,凭什么扣我们的车,要我们赔?!”

柳二正要答话,就听到那群人中像是领头的喊道:“操!人死了还有什么责任?!让你赔车是小事。我他妈的还要你赔命呢!哥儿几个,给我绑了这俩秃驴!今儿不答应赔车,就不放他们。” 说着,又要动手。

柳二喝到:“住手!医院重地岂由你们乱来?这是罔顾社会秩序!随便绑架是流氓行为。”

二院本是相对僻静的医院。鲜少见到有人敢结伙在院中干架。但,二院这地方,医闹不来则已,一来必是大的。敢来医闹的往往都有些底气。要么有资产实力,要么有背景势力。汪建宏吓得躲到柳二身后。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流氓头一听,呵呵笑道:“哟呵?从哪蹦出了这么个老傻B?中二爷?还真他妈的 ‘中二’。我问你,那辆保时捷是你的,不是?”

“是我的。怎么了?”

他打量了一下身着手术室衣裤,耳边还挂着口罩的柳二,嘲笑道:“承认就好。一个穿成这样的,也配有保时捷?哈!呀!呀!小的们,把这个中二脏医给扣下。这脏医不知收了多少黑心钱,才供得起保时捷。”

汪建宏心说,坏了!怕什么来什么。名医遇上流氓,那点名气一钱不值。他命令保安们道:“赶紧报警!” 保安们苦笑着答道:“汪医生,早报了!可公安那边磨磨蹭蹭,还没来。” 流氓头听到了 “报警” 俩字,哈哈大笑道:“报啊,去报啊。TA爸是 ‘李刚’!你他妈的连公安局长家的车也敢撞,胆忒肥了啊?!” 众流氓们跟着一通嘲讽和起哄。

毋绮气得直跺脚,喊道:“是那个傻B先撞翻了我们的车,又撞上水泥墩子。死了,活该!!”

柳二挥手说道:“诸位,诸位!听我说几句!” 他声调不高,却浑厚。柳二的骨架大。虽然五十几的人了,但相当挺拔结实。实话说,他那个没人清楚几分之几的藏人血统和骨骼,就像汪九家的纯种藏獒“棕熊”一样,外形忒给力。流氓们似乎被一时震慑住,安静下来听他说:“在你们绑我们之前,容我打个电话。不是要赔车吗?我可以给安排。但,你们总得容我先把赔车的钱敲定吧?我的保时捷,不能给你。既然骂我是 ‘中二脏医’,那我就二到底,脏到底。买得起保时捷的本人,也买得起法拉第。我爹曾是大款,留给我巨额遗产!”

流氓头一听,好家伙,挺横儿?还是个傻多金?他又打量了柳二一遍,心说:“这人老是老了点,但肱二头肌挺硬。敢这么横儿,可别是个有功夫的练家子。” 但他不能输胆子,更不能输面子。他嚷嚷道:“那人命呢?我家姑娘的命,赔得起吗?” 不过那气势明显地减弱了。

“请问哪位是您家姑娘?你们是来认尸的吗?” 汪建宏斗胆装傻问了一句。他本想躲走,可仲叔一发声,他就躲不开了。总不好仲叔做英雄,他装狗熊。回头怎么见人?

流氓头答道:“你他妈才是来认尸的!” 说着就要动手。毋绮的少年小师哥带着哭腔,尖声尖气地喊道:“仲、仲施主,仲善人,是、是您抢救的那、那位女子。”

与此同时,毋绮却粗声吼道:“就是没被烧成焦尸的那娘们!”

汪建宏答道:“她呀?她没死。她正在 ICU 里躺着呢。她妈不是在病房外守着呢吗?我是她的手术医生。她已经被抢救回来了。你们还是让柳大夫先打个电话吧。要赔车,得有钱。柳大夫,不瞒您说,确是大款 …… 的儿子。家里有矿。” 领头儿的听到是 “大款的儿子”,愣了半秒。他指着柳二命令道:“弟兄们,让这个中二脏医小白脸(柳二心说:“我都五十几岁了,还小白脸?”),先打电话。” 

柳二拨响了老汪的手机号码。领头儿的一把抢过手机查看号码。见对方的名字是 “土地爷”,知道不是给警察打电话,就将手机还给柳二。

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开始 “喂喂”了。柳二急急地回话道:“汪兄,是子仲。我这儿遇上点麻烦,要请汪兄帮忙。云耕禅师出了交通事故 …… 对,就是下午三点半左右那场交通事故…… 哦,不是他开车。别急!他们三人都没生命危险。我眼下就在大学附属二院急救楼大门前,正和汪建宏在一起 …… 可不是,正赶上他值班 …… 好好,再谈吧。是这样,出事方提出要毋绮赔车。他们把我的车先扣下了做抵押品。您是问被撞坏的那辆吗?那辆是法拉第 …… 别嚷嚷,汪兄,听我把话说完。无论赔不赔得起,都得请您赶紧联系柳太。是这样,责任分账呢,警方还在调查中,还没出结果。不过呢,烧毁的那辆法拉第,据说是  ‘公安局长’ 家的车。还有什么TA爸是 ‘李刚’。您懂我的意思。对,就是这么说的 …… 我哪里知道公安局长的尊姓大名?鹦鹉学舌呗 …… 报了,还没过来。对方要扣留我和毋绮师兄弟,做人质。对!不赔车不放人。多少赎金?值辆法拉第吧 …… 哦,哦,刚才说了,外加所有的医药费。听见了吧?我估计?我的估计到能出院时,得有小两百万。总之,快把这事通知柳太 …… 对喽,明智。谢了,汪兄。”

一边被绑起来的毋绮,听到柳二给他九大爷打电话去求柳太,来了劲头,冲口而出:“松了我!我九大爷出马,一个顶俩!” 那群流氓对他一通拳打脚踢。少年小师哥哭着求道:“毋绮,闭、闭嘴!求你们别、别,别打人了!” 那群流氓又对小师哥一通拳打脚踢。旁边的保安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拥而上,这次是真拉架。流氓们又和保安们扭打起来。

趁乱,柳二打了第二个电话。这次是给他的 Honey 打的。他估计那帮流氓中没有一人懂英文,尤其当他说得贼快时。他要燕儿去动用她那边的关系网,查出 “法拉第”主人的家庭背景,和亲属关系。

柳二和燕儿通话刚结束,几辆拉着警笛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呼啸而至。在场的所有人一看架势,都吓了一跳。包括那群流氓们。警车一停,噼里啪啦跳出一队防暴警察。随着而来的,还有一位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坊间称 “严局”。他姓“严”。看外形,不过四十出头、魁梧帅气。本身是防暴警察出身。“严局”从指挥车上跳下来。一挥手,全副武装的警员们二话没说,先将那群流氓和鼻青脸肿的毋绮师兄弟俩按住,一个不少的全部押上了一辆专押人犯的面包警车。

这帝都的一个“区”相当于一个大省里的重级地区市。区分局里有好几位副局长,分别管辖某“一片儿”。“严局”正好管辖大学二院所在的这“片儿”。有调动防暴中队的全权。这防暴中队不乏各类装备。京畿是国家心脏地区。防暴警察装备精良。该有的,必须有。

“严局”问道:“请问,哪位是柳杰森大夫。” 汪建宏一只手手掌向上,微弓腰,介绍说:“这位。今日多亏柳大夫及时施以援手。不然还要多死一人。人民医生,悬壶济世。眼下要靠人民警察,维持好社会秩序。多谢警察叔叔!” 他哪里知道和气的中年人是个什么角色?他心里有气,说出几句明奉暗讽的话,撒撒气。琢磨着,反正警察不敢在医院里当众动粗。“严局”皮笑肉不笑地用鼻息“哼”了一声,耸耸肩。他一个老狐狸怎能听不出小兔崽子的不满?从警多年,他听过的难听话多了去。大人不记小人过。

“严局”客气地对柳二说道:“那么,请柳杰森大夫随我去我那里喝个茶。” 不是客气的邀请,是严肃的命令。他随后加了两句:“对不起,柳大夫,我是例行公事。您,是此医闹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汪建宏傻眼了。仲叔做好人,还做到进局子了?真是 “人善被人欺”?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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