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堡”的故事
【本章简介】小宝和三遍在 “柳堡” 前院的葡萄藤架下休闲。读书、散步、晒太阳就是小宝目前的首要任务。前院是小宝住的院子。三遍告诉小宝，它有自己的宠物，叫 “柳小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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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彻底清醒后近三个月的一日，天气有些闷热，晴间多云。空气中充满玫瑰花和丁香花的幽香。小宝从理疗中心回到家后，坐在葡萄架下的阴凉处，认真地读了十几页《三国演义》。小宝读得似懂非懂，似通非通。很多字他肯定学过，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如何发音？或是啥意思？他觉着有些累，便仰卧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合上眼睛。正值六月中旬，气温也还怡人。李阿姨说，可能要下雨，所以有些闷。由于有些闷，几只大黄蜂们在葡萄架下转来转去。小宝由着它们嗡嗡转。“不犯我者，不杀生。阿弥陀佛。”
三遍告诉他，《三国演义》也曾是他最爱的故事之一。三遍说，它知道的那些段子还是小宝讲给它听的。它有时又为小宝讲三国。唧唧哇哇的，没什么意思。三遍说，当然没意思。犬吠不出“惊堂木”的声音，也吠不出马蹄声，和冷兵器的碰撞声。“可以听说书。比我讲的好听。我特爱听。你睡着的那会儿，我有时跑到后花园里，跟着花匠听说书。有意思极了。” 三遍告诉小宝。它还提议要奶奶为小宝播放《三国演义》的DVD。奶奶说，《西游记》和《三国演义》的DVD 都可以播放，广播里的说书也可以听。但是，书却一定要读。是为了帮助小宝识字。更准确地说，是帮助他恢复记忆力。
近三个月来，天天都是素食淡饭。奶奶不会做饭，却知道到哪里去订购最新鲜、最有滋味的素食和早点。每天早上都有人过来送早点、鲜牛奶、鲜酸奶，有时还有奶豆腐，就是特制的芝士。家里的餐厅里，如今只有奶奶和他吃饭。李阿姨他们有自己的食堂。毋绮是寺里的人。他现在不再睡在“柳堡”，当然只能在寺里吃僧饭。
毋绮仍然天天过来。不再推着小宝去理疗中心，而是陪着小宝饭后在翰林巷上散步。翰林巷不算长，从东头走到西头大约两千多米。但是，上上下下的全是台阶路，散一个来回的路也挺消耗卡路里。奶奶说，和寺里的合同还没有到期，毋绮还能陪着小宝散步到月底。为此，小宝每天都要让李阿姨为毋绮保留下糖花卷、芝麻酱烧饼、素馅小笼包等等。寺里的伙食多是粗粮和各类豆粥。毋绮总馋芝麻酱烧饼。
跟着奶奶吃饭，只有素食。小宝虽然为能用自己的舌蕾品尝食品感到高兴，但总觉着饿。到了下午，他时不时地蹭到东厢厨房里找吃剩下的芝麻酱花卷和芝麻红糖包。不过，好像都被奶奶或毋绮带到寺里去了。他想起来了，奶奶家过去就很少吃剩饭。爷爷过去经常说 “吃多少，做多少。不要浪费。” 那时家里还有个厨子。李阿姨说，厨子如今在“柳堡”的职工食堂里做主厨：“呵，可神气了。 我都不敢批评他。他烧的那几样菜就是不上档次。还要和我辩。”
小宝当然相信李阿姨的话。他记得小时候跟着奶奶和爷爷出去游玩时，无论在国内还在国外，李阿姨总跟在身边。她算个见多识广的人。三遍解释说：“过去不是贵族夫人们身边总有一个专门的嬷嬷吗？李阿姨给奶奶做过那种嬷嬷。不过她如今是女管家，不再跟着奶奶到处跑。奶奶不在家时，由她管 ‘柳堡’ 的内宅。”
柳家的宅子叫 “柳堡”。分成西院和东院。西院是正院，是主人宅。东院是偏院，是客人舍。
正院是由爷爷奶奶买下的破旧“二进院”，改造成了现代化的三进院。分成前院、中院和后花园。所谓现代化就是有上下水，有抽水马桶，有多间洗漱间，有地暖和水暖等等现代化设施。小宝和奶奶住在正院里。
中院曾是旧时的前院。中院的院子是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假山、藤蔓、蕉竹、回廊、圆月门、花色卵石小径。整个院子古香古色，古韵十足。厅、堂、阁、轩都翻修并做古。正房是个两层的小楼。据说，是典型的 “闺阁”。为了保持原有特色，中院里的现代化设施不像前院这么完善。中院如今是奶奶的活动中心。她的卧室、书斋、画室、茶室、禅室都设在那里。中院的倒座房是个大储藏库，用来储藏爷爷生前的部分收藏。这几天，小宝去看了看。见到那些物件，他能回忆起不少爷爷给他讲过的故事。至于后院，那就是个大花园。是奶奶最得意的杰作。
在小宝逐渐恢复的记忆里，前院一直在翻修。前天来了几个师傅，后天又要来几个师傅。这几天拉线，那几天铺地板，再有几天要装钢化玻璃，等等。直到他上小学三年级后，才彻底停止了翻修。而且，他现在住的正房西屋，过去是爷爷的卧室。李阿姨说，前院早就成形了。只是上下水一直不顺畅。“一直到统一翻修了翰林巷才彻底解决了各家各户的用水和排水问题。不知你能不能记起，有一段时间家里人还要到巷东头的水站去提水。能想起来吗？你那时小，想不起来也无妨。能记起来你爷爷是什么时候查出有癌症吗？就是在你上了小学后。西屋就是那时翻修成带大卫生间的里外两间，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李阿姨，我那时住哪里？”
“东屋。你爷爷的卧室对面。你们爷儿俩用同一个卫生间。”
小宝明白了。怪不得洗漱室里有一道被封死的门。那门通东屋啊。
小宝住的前院不如中院深广。是个扁长的三合院，没有倒座房。而且没有建影壁。坐在院当中的葡萄架下，可以透过敞开的大门望见院外的风光。前院的正屋，就是小宝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最初是个三大间，左右各附加东西耳房，坐北朝南总共五跨的灰瓦盖顶的平房。如今表面上看，基本没有变。可是内里早就改造成挺现代化的一厅两卧一卫的套房。爷爷去后，小宝成为“柳堡”的继承人，他就是主人。主人住正房是老规矩。听李阿姨说，等明年开春之后，又要准备改造前院。小宝不懂为什么。李阿姨解释说，准备与中院的倒座房打通。
前院的东厢房是餐厅，分成荤、素两间的厨房，和大澡池。小宝记得小时候被告知，澡池建在厨房旁边是为了节省热能。西厢房是爷爷的书房和书库。爷爷常常在西厢房接待客人们。西厢里有半间是小宝小时的游戏室，旁边还有个一坐一盆的小洗手间。小宝记起，他小时候常在这里 …… 出恭。好熟悉呀！奶奶前几日说，要将西厢房收拾出来，改成小宝的书斋：“宝儿，你如今是 ‘柳堡’ 的主人，得有个书斋。西厢房最好。窗户朝东开，紫气东来。”
作为“柳堡”的继承人。将来要管理一大堆财产。几年之后，小宝才明白了，“柳堡”的继承人要对付的是怎样的一大堆“麻烦”。任重而道远。他的头将有的是时间发痛。但这年六月中旬的柳小宝，只有一个好吃、好喝、好玩、好乐，尽快恢复健康的任务。
前院的院庭中有两株石榴树。小宝能想起来，是爷爷亲手栽植的。一处大葡萄架。小宝记得，从他有记忆起，就有这处葡萄架。李阿姨告诉他，葡萄的品种不好，“永远是酸的”。但三遍说，它听说酸葡萄可以酿葡萄酒。葡萄是从前宅主手中继承下来的。柳家只竖起了架子。架下放着一张藤躺椅，花凳、竹椅等等，夏日用来乘凉。这些似乎没有多大变化。晚年的爷爷喜欢仰卧在葡萄架下睡午觉，就如现在的小宝。
自从小宝能走路后，奶奶允许他坐到院门外的高台阶上，吹吹山风。但不允许他在没人跟着的情况下，随便下到翰林巷上。到了白天，翰林巷上人太多。尤其在旅游旺季。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小宝往往感觉特别爽快舒畅。他可以感觉到阵阵山风拂面，清晰地听到附近佛寺定点敲响的钟声。据说，佛寺附近的住户家里没有钟表，完全凭着钟声晨出暮归。
今日，小宝仰卧在爷爷用过的老藤椅上，那只充足电的小电扇不停地转游着，对黄蜂们造成了一道防护阻碍。
“可是，为什么我的睡房里还挂着一只电子钟呢？看来那个 ‘据说’ 不准确。” 小宝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奶奶还有苹果腕表呢。她出门少不了那玩意。手机上也有时钟，可以定点。她出门前一定要检查是否带着手机。而且，咱家的厨房里一直就有电子钟、带钟表的电子秤，澡堂里也有。再说，那个 ‘据说’，是指住在西岩寺附近的住户。咱们这儿离佛寺还隔着一道壑谷呢。” 小宝听到耳边有个声音说。他眼睛没睁地答道：“所以，要眼见为实。对吧，三遍。”
“叫爷爷。” 卧在一边的三遍哼哼了一声。接着将舌头伸得老长，哼哼唧唧地说道：“什么鬼天气。热死了。你去给我搞点水来。” 小宝翻身坐起，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一处阴凉处说：“真当大爷了？您的水碗不是在那里吗？”
“嘿！温热。老子要喝冰镇矿泉水！去给我取一瓶冰镇的。” 三遍低声吠着。
“咦？你不是会开冰箱门吗？不能自己去？”
“奶奶不许我进厨房。”
“哈，她早出去了。不是每日巳时出去上香吗？厨房门又没关。你快去快回。我给你盯着。你看，我这个身子骨，磨磨蹭蹭地走几步都会大喘半天。等我好不容易取来水了，您老人家还不渴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三遍又一想，对呀，小宝目前虽然能自己走路了，但是，干点事，忒忒慢。想到这里，它一骨碌爬起，摇着尾巴跑向厨房。
在厨房门口，它透过竹帘窥视了一遍，确定里面没人。这才拱开门帘钻进去。奶奶确实是一早就出门了。她是个超级忙人。李阿姨这会子，正带领着清洁工们打扫东院的房间。她老公李主管今天有事外出。可这几天家里有几位非常不消停的客人们，折腾得客房每天都需要收拾打扫，床单枕套每日都需要换洗。
进住的客人是奶奶的熟人的孙子。奶奶要小宝称那人“表哥”。他正带领着自己的团队借用“柳堡”的后花园，拍摄肥皂短网剧。据说将是他的毕业作品。他目前的女朋友是短片的主角。这些人包住了东院和后花园。三遍对此非常不满。可惜奶奶听不懂它为什么不满。世上能懂它的，怕只有小宝一人。估计这会子那帮人正在后花园里折腾呢。
后花园在老日子里，是“驴棚猪圈”和菜地。院墙早就坍塌了。奶奶从买下宅子时起，开始设计改造成一个西洋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英伦风格的大温室花房。温室里养植了各色兰花、香草、碗莲等等温热带奇花异草。奶奶喜欢养花种草。大温室延伸出去的一个小温室里，还养了几盆上了年头的盆景。据说，最大的那盆茶花盆景还是前宅主留下的。因为年头古久，如今得值上千元。
奶奶请了一个专职花匠打理温室内外的花花草草。还单独请了一个“盆景专家”，专门伺候那几盆“价值连城”的盆景。大温室的另一个延伸出去的小温室里，有一处大鸟笼，里面养着两只亚马逊森林大鹦鹉。鹦鹉是爷爷生前的宠物，如今由奶奶亲自照料。大温室的中心，建了一个由奇石组成的小涧莲池。池里养着锦鲤，和一只名叫“柳小玄”的乌龟。
三遍提醒小宝，小玄曾是小宝的宠物。“柳三遍”被接到柳家后，小玄就成了三遍的宠物。三遍自诩是条高贵的宠物犬。超级得宠的宠犬们，要有自己的宠物。无论柳小宝住到哪里，乡下或城里，柳家的三遍和小玄都会跟着他。三遍说：“你看，网上不是总演猫与禽和谐共处、互为玩伴的短视频吗？知道吗？那是因为猫视禽为宠物，反之亦成立。”
“那么鹦鹉呐？不用跟着我吗？” 小宝问。
“如今是奶奶的宠物。那种大鹦鹉能活一百多岁。可做终身伴侣。懂吗？” 三遍平静地答道。一条狗的生命最多十五年。它做不了小宝的“终身伴侣”。
其实三遍倒不怕有人看见它溜进厨房。厨房门大敞着，意思就是随便出入。李阿姨要是见着它，还会摸摸头，问问要什么。顶多是要它出屋等着，然后给它倒一碗冰凉的矿泉水。李阿姨知道三遍怕热，总会想法为它降温。可是，作为“他”，他不愿旁人，尤其是“表哥”和他带来的小团队的人，看见他是如何打开冰箱门，取到一瓶矿泉水，再关上冰箱门。作为他，他很顾虑那些年轻人想出爆款影视想疯了，见“高颜值”的它能自己从冰箱里取矿泉水，搞不好真会下定决心将它训练成网红狗。三遍不想当“表哥”的网红狗。非要当，也要当小宝的。
世上还有更可恶的歹人，见三遍可爱，说不定顺手将它偷了、绑了、杀了、剥了、掏了、煮了、吃了，最后将骨头埋在不知哪里。三遍不敢想象那种悲惨境遇。
尽管大部分的 “偷、绑、杀、剥、掏、煮、吃、埋”等等顾虑，是出自三遍自己的想象。可是，三遍确实听到过不少虐待动物的恶讯。奶奶和李阿姨不断警告三遍不要擅自跑到太远的深山里。最好不要离开翰林巷。毋绮也曾说过：“三傻狗，我警告你，深山老林里断网。就算你脖根上有芯片，也没用！懂不懂？傻狗，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吃的比我好。瞧你这副二哈样，真想吃了你。” 三遍当然全能听懂。虽然奶奶家的周边环境十分安全，但三遍觉得远离看着不顺眼的人总没错。毋绮就是它看不惯的人之一。俗根未净！哪有和尚吃狗肉的道理？吃鸡肉也不许。和尚只能吃素！
后来，毋绮被罚修 “戒言禅”，三遍打心底感谢毋绮的师父云耕禅师，千遍万遍。奶奶说，毋绮的“戒言禅”非但不许他胡说八道，而且不许他动辄踢狗撵鸡，欺负小动物。奶奶说：“还跟我争辩什么 ‘打是疼骂是爱’？疼爱狗，就别动辄要上脚踢。做样子也不行。一个沙弥搞得猫狗不喜，为佛家抹黑。” 谢谢奶奶！
按寺里的规定，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僧人才会被允许出寺“化缘”或“行善”。两者都是被允许出寺自由办事的简称。毋绮既不德高，也不望重。能被允许每日来“柳堡”，是托福于他是药僧。“不该生在福中不知福！” 三遍认为。
它，柳三遍，虽然是条狗，却具有半个灵魂，所以“它”具有超乎一般犬类的灵性。它是高智商、高颜值、高情商的高贵宠物狗。而他，柳三遍，是柳老爷子的代言 。他不会轻贱自己，他不能再让小宝伤心。可惜，它是哈士奇，普遍被认为是犬类中智商超低的傻狗。三遍不服气地想到：“毋绮才是人类中，智商、情商都超低的傻人。”
但在三遍眼中，傻人毋绮却比所谓的聪明人“表哥”强。起码，毋绮懂护理。在它不舒服时，知道给它揉肚子，抱着它上台阶。
三遍迅速打开荤膳间的冰箱门。李阿姨总在冰箱门上的最下排留几瓶矿泉水。它叼起一瓶矿泉水，又将冰箱门踢上，叼着水瓶回到小宝身边。小宝从他嘴里扯出塑料瓶。拧开瓶盖喂它喝了冰镇矿泉水，然后将没喝完的半瓶放到藤椅边的花凳上。三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这几天小宝至少有力气拧开瓶盖了。小宝问道：“猜猜几点了。奶奶是不是快回来了？”
“不用猜。寺里的大钟不是刚响了六声吗？午初了。还得等一个小时左右。通常过了午正，奶奶才能到家。”
后山里的寺庙，叫 “西岩寺”。庙区那边有一处断崖。断崖上建有座钟塔楼。钟楼里面有一口古老的巨大青铜钟。每日从丑初（早一点）到子初（晚十一点），寺里的和尚会一个时辰敲一遍钟。一天十二个时辰，钟敲十二遍。丑初一声；寅初二声；卯初三声；晨初四声；巳初五声；午初六声；未初七声；申初八声；酉初九声；戍初十声；亥初十一声；最后子初十二声。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