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20)・河汉纵且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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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河汉纵且横

****** 详文如下 ******

         出殡那天晨食后,徐大执事带着二十名名身强力壮的府兵们闯进奠堂,将逸辰院的奴仆们,除了在逸辰后院侍候的几人外,集中点名后,分成男女,分别锁在逸辰内院的两间厢房里。 曹蕾不解。 急急地询问挺身站立在廊下的陶大郎:“夫君,这是干什么。 出殡时,还需要男丁抬棺、举幡、撒纸钱。”

         大郎安慰略有惊恐的爱妾道:“阿蕾,不急。 就当是大夫人的决定。 晚些时候,大夫人要你我同去紫光堂。 届时,自会给出训导。记住,是紫光堂,要换行头。” 他打量了几眼一身缟素的曹蕾,又说道:“我送棺椁出城后就回来。 回来后,会给你一些解释。 你早点去沐浴换妆,等我回来。这几天辛苦你了。”

         曹蕾仍然不解。 她欲言又止。可以看出大郎其实也很疲倦烦躁。 她不愿再打搅夫君。

         正说着话,老刘带来了临时帮手们,禀报道:“大郎君,马匹和车辆已经停在大门前。 道路也清空了。 是时候了。” 陶府家大业大,人手多。 随时就可找到抬棺的、举幡的、撒纸钱的、吹吹打打的。 说是找个义子,这不就找来了一个。

         这几日,曹蕾一直忙着前院的事,没有功夫好好抱抱亲亲两个孩子。 她入后院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育儿室看望孩子们。 虞二嬷嬷一个没叫住,曹蕾就进了育婴室。虞二嬷嬷无奈地憋了一下嘴。她怕将病气带给孩子们。

         小老大见到阿娘,歪歪扭扭地扑到她怀里,喃喃地唤着 “妈妈”、“嬢嬢”。 小老二还不会走路。他坐在奶娘的怀里,由奶娘喂蛋黄。 听见动静,扭头看看,对着阿娘笑一笑,扭头回去继续吃。那蛋黄加了牛乳和蜜汁,研磨得细细的,有甜又香。这个孩子,吃东西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们,听到洗澡水已经备好,曹蕾嘱咐了几句,离开去沐浴。 不提。

         话说,陶家的墓地离府邸有三十多里路。出殡怎么也要有一整天。大郎却在午饭之前就回到了逸辰院。 马上令人去缟素,去冥物,清洗房间。 自己也到后院沐浴换妆。 出浴后又命人将他和曹蕾穿过的缟素麻衣什么的,统统烧掉:“不会再穿。看着就糟心。 ”

         虞二嬷嬷明白大郎君的意思。她悄悄地问曹蕾要不要送给府外的穷人们?曹蕾答道:“大郎君下令烧掉,那就请烧掉。”

         大郎一边吃午饭一边告诉曹蕾,杜大娘子将不被葬在陶家墓地中。 在城里的这一段的吹吹打打散纸钱,是做给京城里的市井庶民们看。 到了十里长亭,棺椁就要换车。 那辆车,是悯教修道院的车。 杜茈将被葬到她捐建的山里修道院的墓地里。 老刘带着陶府的人将她的棺椁送到十里长亭,会带人返回。

         剩下的路程,要由 “义子” 和修道院的人护棺。 “义子”不代表陶府。 躺在三寸厚樟木板棺椁里的杜大娘子,除了里外几层昂贵的寿衣,铺的和盖的丝绸被褥外,没有带走任何值钱的首饰。 她将按悯教的方式 “赤裸裸地去”。

         “杜家也是这个意思。对杜侍郎而言,十五年前,她就死了。” 大郎的口气漫不经心。 曹蕾倒有些惆怅。 心想,我阿耶肯定不会因为我与他道不同,就将我看成死人。

         曹校尉,一个军马牧监使,当然不会将儿女的生死与政治斗争绑架在一起。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两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对孩子们的亲情,感天动地。 为了两个与他豪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他可以做十几年的鳏夫。

         大郎似乎知道曹蕾在想什么,安慰她说:“阿蕾,先别想太多。 你早晚会被卷入这种六亲不认的政治漩涡中。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 既来之则安之。 走一步是一步吧。”

         午休后,陶大郎、曹蕾、徐阿宝、老刘、虞二嬷嬷进了紫光堂。陶府大总管、二总管都在。

         陶府大夫人宣布,在今后三个月里,她将起居于城西北一处辉煌的王府 “金鹰王府” 里。 她正式下令,她不在时,由世子和逸辰院代理主妇曹娘子暂时主持府里的一应事务。

         “苏嬷嬷,将我的令牒交与曹娘子。今后三个月内,见令牒如见本尊。阿蕾,你随身携带这块玉牒,不可遗失。”

         “诺,母亲大人。”

         “剩余的几位都给我听清楚,今后三个月中,要完全听从世子和曹娘子的遣令。谁要是敢耍滑头,杖无赦,罚俸禄。”

         “诺,夫人。”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曹娘子,是清除逸辰院的害群之马们。 这件事由你主持。 徐全知,你对这件事最清楚,由你辅助曹娘子。”

         两人都称 “诺”。 见到曹蕾有些懵懂的表情,徐阿宝悄声安慰她:“曹娘子,有我在,自会办好此事。” 自一年前,曹蕾接管逸辰院小库和账房后,大夫人指定徐阿宝权摄逸辰院的大管家。虽然他偷懒的时候比较多,但不是不知道曹蕾的精明能干。

         陶府大夫人平骧长公主又是 “金鹰大可敦”。 相当于番族的太后。 她在金鹰王府内有自己的 “霤綺殿”。

         金鹰王府是一座新建的王府。在晤德帝登基五年后,帝为了奖励功臣们,封金鹰可汗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 在城西北赐上百亩地,设计和建造一座王府。 因为当时金鹰王爷尚幼,建造过程中,官吏、工匠们处处需要请示大可敦的教令。 按草原人的风俗,大可敦的教令在可汗成年之前,是王帐的最高指令。可汗成年之后,大可敦(太后)还政,退居后宫,颐养天年。

         金鹰王府按金鹰大可敦的愿望,花了三年的功夫建成。至今不过二十年的“府龄”。比起有上百年历史的皇宫禁城,金鹰王府很 “新”。

         一个府邸的历史,不仅仅是反映在房屋结构和梁柱油漆的新旧上,还反映在园中的草木上。 金鹰王府内的落叶树木的树干,顶多只有碗口粗。 霤綺殿是最早建成的一批院落之一。其殿堂两侧的灌木丛之间,仍能见到打地基时堆积的生土和碎石。

         “霤綺” 两个字是大可敦自己选定的。 霤,溜也。綺,华美也。 这个院子里的殿堂规格不但比英国公府的规格要高,因为被允许使用绘金描银的装饰线,更显得豪华大气。 霤綺殿侧中有一处暖阁,墙是椒墙。 青砖铺地,上铺毡毯。用的是有炕道的暖炕。 绝妙的砖下暖道,使得暖阁不但暖,而且避免了烟熏火燎。不但避免了烟熏火燎,而且椒墙还会散发出阵阵椒香。

         金鹰王爷亲政后,金鹰大可敦做回了平骧长公主。她视英国公府为她的公主宅。 既然金鹰王府由王妃(可敦)主内,平骧长公主更喜欢住在陶府正院。 却坚持一月里有十天去霤綺殿里持太后仪。 届时,金鹰可汗如果正好侨居京中王府,要携可敦一起到霤綺殿问安。这位王爷是和本朝皇室贵族们并肩长大,不喜欢去关外自己的金帐王宫里过“清苦”日子。能赖在京城里与哥们儿一起跑马赛狗,天天吃喝玩乐,最好不过。被戏称为“草原刘后主”。

         金鹰大可敦的轿车,金碧辉煌。 前后由男女各六名骑士护驾。别具一格。 一般的公侯大臣们偶尔遇到她的车辇,也会自动让路。

         长公主从来不回按常理落子。她有意在街上耀武扬威。是公告天下她女亲王的高贵身份。挑战清流们的公知。什么叫 “恃宠而骄”?长公主做给你们看看。当今圣上表面上倡导文治,但本朝还不到鸟尽弓藏的时侯。 霍党们越是想整治像陶国公这样的武勋公侯,长公主就越是要高调出行。 平骧长公主不涉政,在皇室宗亲中的地位,犹如隐形女族长。 喜欢玩制衡的圣上,乐得看她和霍皇后斗法。

         金鹰大可敦的一月十天的不厌其烦,倒成了城中一景。要是真有刺客想刺杀她,似是再容易不过。 也许她运气好,二十年也没赶上 “侠以武犯禁” 的情形。

         她当然喜欢她金碧辉煌的霤綺殿。但陶府离皇宫禁城近。 禁城与陶府之间,有一条长长的地下密道。陶府这边的进出口就在静沁园的 “论略堂” 和 “思源庵” 之间的甬道西头。 那里被称为 “供奉厢房”。所谓的供奉们,其实都是虎贲卫。为殿前禁军班直的一翼。

         有野史:“帝,子夜难眠。辇入静沁园。手谈欲烂柯”。 陶府的人称“烂柯棋”为 “龟速手谈”。 下棋不为下棋,只为打哑谜。

         前朝皇室的某位重要成员就是通过这条密道逃出皇宫。因为有这个便利,太祖皇帝一度将现英国公府暂定为太子府,直至禁城内东宫修葺完善。

         相比恢弘的金鹰王府,英国公府显得拘谨但精致。 它到底是前朝的郡王府邸,即便是一处相当越制的府邸,总也越制得有限。 厅堂的用料是极好的,但房屋的高度和尺度还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特别于其它的王府或公侯宅邸。 除了在东北角偏院 “紫荆阁” 里,有一处建在假山上的望亭外,没有其它建筑的高度不合规矩。 望亭本身的尺寸并没有僭越,只是因为建在高高堆起的假山上,从街上望去,成为一处地标。 市井百姓们常说,陶府望亭脚下就是城东城隍庙。

         金鹰可汗早已成年,亲政,大婚,生子。 金鹰王府的内殿杂事,已经由可敦(王妃)挑大梁。 平日里,倒是英国公府里的杂事让陶府大夫人平骧长公主更加操心。 因为在英国公府里,一直少一位能帮她分忧的媳妇。 过去有韩娘子帮衬着,倒也没觉得太难。 自从韩娘子去世后,大夫人总觉着力不从心。

         小七未来的媳妇安平公主是根本指望不上。 尚主不像娶媳妇,倒是犹如嫁女。 安平虽然也有鸿鹄之志,想成为巾帼豪杰。她与姑母的感情很好,说话行事喜欢学姑母。可那丫头,打小娇生惯养。 吃喝玩乐样样通,精打细算样样懵。 将来能不能将一个公主宅管好,颇为堪忧。

         五郎的媳妇刚娶进门。 小户人家出身。 无论媳妇本人如何,她父母那种攀龙附凤的阿谀嘴脸,大夫人看着就不舒服。

         逸辰院的这两个媳妇,其实都精明。 不过,一个是“研学玄学走火入魔” 的疯子。 大夫人对她早已经没有任何指望。 另一个,长相举止性格,无可挑剔。 但是,当初是自己定的调子,说那女子 “妖冶惑主”。一个军中校尉的养女,做世子侍妾,一点不委屈。但,要做未来的国公夫人?大夫人心里还未定案。

         就像藩属国的公主们,只能做宫中妃嫔,却不可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中原王朝的皇室娶亲,极讲究血统和门户。 皇家公主出身的平骧长公主,用皇室讲究血统和门户的那一套,主导世子选妻。

         “疯颠”的杜大娘子走了。 平骧长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又开始焦虑。杜茈除了那个不好公开的疯病,做世子夫人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身高门官宦,有懿德、懂礼数,还 “满腹经纶”。纵观朝中门户合适的待嫁闺中女子们,怕再难为世子选上如此一个人物做夫人。

         如今的陶大郎早已不是那个去营训之前的懵懂孩子。 他自愿承担“宠妾灭妻”的恶名。 当 “妻” 到底因不治之症而被病魔灭了之后,按大郎的意思,是要将宠妾曹蕾马上、立即扶正为续室。

         大夫人说不行。 哪有妻前脚走,妾后脚就上位的礼数? 要想扶正,怎么也得等个一年。大夫人还有侥幸心理,盼望着能再为大郎找出一个血统纯正的大家闺秀。

         远在幽州的陶国公,来信明确表态,续室一事要由大郎自己定夺。从陶国公亲自出面为一个庶孙奏请 “右千牛卫将军” 时起,大夫人已经明白陶国公的态度。当年他从西境平叛回京后,得知了杜大娘子的 “代庖合卺” 和 “一人两命” 。 对如此狠毒的妇人十分气恼。曾坚决支持大郎休妻。

         父子俩都是在平骧长公主的陈情和劝阻下,为了陶、杜两家的政治联盟一直忍隐。 杜侍郎更是干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一切听从平骧长公主的安排。没有人愿意被人搓脊梁骨。家中出了一个邪教徒,杜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按祖制,武勋公侯的儿子们,多有得到从八品的某某“卫将军”称号。 也是按祖制,却只有世子的嫡长子方有此殊荣。杜茈正是利用了这个祖制,才会千方百计地诱惑曹蕾,要将孩子过继于她。

         当曹蕾不同意交出头生子时,坊间有言:“那个妖女?格局太小。”

         当曹蕾接手逸辰院的小库和账房时,坊间有言:“那个妖女?开始蛊惑。”

         此次,曹蕾被推到阵前,开始清理逸辰院的害群之马。 不知坊间又会出现哪些流言蜚语。

         曹蕾对此颇为恼火:“侯府高墙七尺半,怎么府内有点小动静,会这么快传到府外?”

         徐大执事劝她集中精力将大夫人交代的事办好:“见令牒如见大夫人。 我盼望有人早点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得到了令牒,被分派的任务。 曹蕾开始清理害群之马。 只半天就发现,这件事非常棘手。“害群之马”不仅仅是逸辰院的这几位,而是一个团伙。 府内府外都有团伙成员。 他们以杜大娘子,马首是瞻。

         先杜大娘子出嫁时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先杜大娘子对悯教堂的捐赠不可谓不慷慨。酒鬼有酒瘾,赌徒有赌瘾。 杜茈有慈善瘾。 有瘾的酒鬼可以喝到室徒四壁。 有瘾的赌徒可以赌成妻离子散。 有瘾的慈善家,散尽家产,欠下巨款。 她死后为自己买来一个圣女的好名声。 她的圣洁灵魂将常伴上帝。

         她不但当空了自己的嫁妆,掏空了逸辰院的小库,在外欠下巨额高利贷,还欠下陶府内一干下人们的钱。曹蕾吃惊地感到,悯教的影响力远非被朝廷贴上一个邪教标签,就会烟消灰散。

         这些被欠钱的下人们都属于一个秘密团体,叫 “河汉纵横会”。 他们的精神领袖是杜茈。“会首”是原逸辰院的管事嬷嬷。 杜大娘子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是会首的副手。

         这三个人都是杜大娘子从杜家带过来的老人们。 只要杜大娘子还在喘息,陶府必须留用她们。

         早在杜茈出嫁之前,她时常带着后来的管事嬷嬷,那时的贴身丫鬟,去出席一个杂学研究会。 这个研究会叫 “星河会”。 是一些有同样兴趣的人们,聚在一起讨论杂学。 其中包括黽学和悯教。

         星河会租了感业寺的一间禅室。 明药师进京后,听说星河会中有不少非常聪明的少男、少女,他加入星河会,教授药理学。 同时,想在那里寻找明药门的关门弟子。 他是在那里认识了杜家聪明绝顶的三女杜茈。

         不久,两人却因为道不同而分道扬镳。 先是杜茈退出了星河会,最终皈依了悯教,成为地下教堂的布道者。 看到悯教是如何歪曲黽学,与“塞安斯”对峙,明药师很气愤。从此他嘴里再无敬称,只有 “杜老三”。 杜茈曾称他 “先生”,自称 “学生”。 他见到杜茈,就摆出师尊架势。一边为杜茈看病开药方,一边话中有话地“谆谆教诲”。

         明药师属于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恶声恶气地办好事。 办好了事,还招人嫌。

         杜茈出嫁后,将身边最可信赖的丫鬟和仆人带到陶府。 这些人是虔诚的悯教徒。 其中,后来成为“会首”的女子,是个既狂热又偏执,还特能折腾的悯教徒。 她联手府外地下悯教堂创建出 “河汉纵横会”。河汉纵横如穹苍中的十字。 这个团体与府外的地下教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夫人治家如治军。 她的雷霆手段常常显得严苛无情。 杜茈大谈“世间人人平等,上帝大爱无疆”。只有信奉上帝,一个人的灵魂才会被拯救。官宦大户女子杜茈,尚在闺中时,就以懿德舒雅,才华横溢闻名遐迩。 其魅力极具诱惑力。

         但要看诱惑哪种人。陶大郎一类的国子们,出自男人的天性纵使,易被朴实活泼的野骊驹曹蕾诱惑,但对温文尔雅的杜大娘子却从来没有动过心。 府中许多下人们,只在 “明理学塾” 中读过两年书,比全文盲多认得些字。 对他们而言,“下里巴人”容易上头,“阳春白雪”难以消化。 他们喜欢听杜大娘子用简单易懂的言词布道。

         知识就是力量,愚民最好糊弄。这些人的智商并不比城隍西街那些喜欢说“最靓的仔”一类的假“番语” 的孩子们强多少。

         “世间人人平等,上帝大爱无疆”。空泛但动听。 治于人的劳力者们喜欢听圣女杜茈的说教。 他们更喜欢温文尔雅的圣女本尊。 因为喜欢听她说教,所以喜欢杜茈。 因为喜欢杜茈,所以喜欢听她说教。 久而久之,非但府内的部分下人们加入河汉纵横会,他们还将上帝拯救灵魂的鬼话传给他们的家人们。

         与杜茈不同的是,河汉纵横会里的多数人并不知道悯教。 他们不懂忏悔自身的罪恶,没有慈善捐献瘾。他们却被洗脑。只要杜大娘子叫他们捐献,就一定有道理。

         尽管杜茈仍然信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的道德理念,但却视而不见地放纵会首和狂徒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

         加入了河汉纵横会的人,不能轻易脱身。 “一人两命” 案中的侍女,和曹蕾曾经的 “贴身丫鬟” 是两桩血淋淋的案例。 细究起来,不仅仅是这两桩案子。 杜大娘子不会指使人去干任何不符合她的道德标准的事。 她只需要表示愿望,下面会有人为实现她的愿望而不惜一切。即便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不得不杀自己的亲人。

         因为有了这样一群忠实的追随者们,即便大夫人多次下令闭户、禁足,最后软禁杜茈,她都有能力秘密出府。这是她的愿望。当夜幕降临后,她会在一群人的保护下,去地下悯教堂祷告、忏悔、布道、洗脑。

         发展和操纵一个庞大的地下团伙,自然需要经费。在掏空了逸辰院小库之后,会首开始在府内院外大肆宣扬向上帝捐献。 捐得越多,灵魂越会早日被拯救。 到大夫人打破了府规,安排曹蕾成为逸辰院的代理主妇后,河汉纵横会的三位会首以为山穷水尽。

         会首和助手们陪着主人再次被软禁于在逸辰内院。 看守门户的人,不再是他们的会员。 但是,还有郎中、送菜人、送药人、扫地的粗使丫头。她们每月的月银并没有减,杜大娘子的月银反而有所增加。 真真是柳暗花明。

         河汉纵横会似乎还有转机。

         时过境迁。 曹蕾已经不再是天真单纯的小女子。 不但她的人成为逸辰院的二管家、代理管事嬷嬷,她身边还常伴一名以诡计多端而出名的徐大执事,权摄逸辰院大管家。

         曹蕾仍然到内院向杜大娘子行妾礼,嘘寒问暖。仍然将最新鲜的菜蔬送到内院的小厨房。仍然为杜大娘子请最好的郎中,抓最贵重的药材。仍然能面带笑容地观赏杜大娘子的书法、诗词和 “北方有佳人” 的歌舞。 仍然阻拦逸辰后院的仆人们包括老刘和虞二嬷嬷对内院的人显露一丝地趾高气扬。 仍然严肃地训导偷懒和犯错的下人们。 她在礼数上做得无可挑剔。

         内院的主仆们却都能感觉到她带来的一股无形的威严和压力。她脸上的笑容仍然美丽,却没有了早先的纯真。 她的声音仍然温柔,却带有隐隐的寒气。 她不苛刻内院主仆,却对他们严加察辨。

         河汉纵横会的部分成员开始动摇。也许是狂幻之后的幡然醒悟。也许是意识到自身利益受到损害。也许美好的一切随杜大娘子而去。但是河汉纵横会历来易进难出。 有前车之鉴。 只要杜大娘子还活着,河汉纵横会总存有复活的希望。

         在杜大娘子的尸体渐寒后,有人向大夫人报告了河汉纵横会的秘密。 揭发出逸辰内院的三仆为组织的核心力量。 但揭发人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加入了河汉纵横会。

         大夫人反复地斟酌一番后,决定暂时委派陶大郎和曹蕾主持府内事务。 领头办理所谓的 “河汉纵横会”。 也给他们一个发泄怨气的机会。

         搞清楚了大夫人的意图后,曹蕾明白了。 这是大夫人对她能力的考验。 她将徐阿宝叫到大郎的书房里,询问详情,商量怎么处理河汉纵横会。

陶府娘子们(21)・小女子学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