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21)・小女子学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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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小女子学办公

****** 详文如下 ******

         听到曹娘子的呼唤,徐阿宝胸有成竹地走进大郎君的书房。 在他看里,一向谦和的曹娘子,不过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女子。

         一番客气礼貌后,他笑眯眯地说道:“曹娘子,大夫人离开之前,将处理害群之马一事托付于曹娘子。 要怎么处理,还要请曹娘子定夺。”

         “徐大执事,对逸辰院内的几位,我心里自有数。但在动手之前,我需要一个 ‘河汉纵横会’ 成员的完整名单。 请你帮助我办成这件事。 公堂可设在大郎君的这件书房里。 由徐大执事主审,我听审。 过后,还要请徐大执事出面去请证人。徐大执事意下如何?”

         陶大郎是武将。 他所谓的“书房”,与野营时的大账相比,没有文雅多少。武勋界有传闻,“陶府世子,胸有沟壑,是位 ‘儒将’。” 但多数人一见这间书房,定会感叹 “也许是徒有虚名”。 厅里,除了武器、盔甲、长弓、粗陋的茶具,和笨重的楠木家具外,无一丝一毫的多于装饰。没见到什么清供、书画一类的雅器。没有竹典娟经古籍。 文房四宝也是便宜的普通货,不带丝毫的收藏价值。叫“书房”则非书房,更像是个江湖汉子们的议事厅。甚至不如那种巨富大宗派的议事厅。 人家那里起码还悬挂一幅当地名人的 “猛虎下山图” 、“蛟龙戏珠图” 一类的画卷。

         府中的人都知道大郎君从小喜欢藏在“嗟嘘阁” 内读书。那堆满各类经典的书楼在静沁园内。极为清静。静沁园,说得好听或不好听,是陶家的武庙。除了有军职的男女主子们,余人免进。家丁找主人,也要在街门外等待,直到得到主子的同意。一路走去,找人的家丁也不敢抬头东张西望。 比如,大郎曾经的贴身小厮徐阿宝,就曾经坐在静沁园的门房里,干等了四个时辰。大郎十五岁去了国子监的国子馆后,二夫人怜惜阿宝的机灵脑瓜子,将他推荐给了大夫人。这才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徐阿宝看看空荡荡的书房,和空荡荡的院落,觉得不太合适:“这院当街。 还是将公堂设在 ‘执事厢房’ 比较合适。等一会,嗯,有些血腥。 怕脏了大郎君的地段。”

         “执事厢房” 是夹在陶府正院和静沁园之间的一处狭长的院落。 一条南北通道两旁是清一色的朝东和朝西的厢房。 正中的第三进院是徐大执事办案的场地,其余的院落为值班的执事们和府兵们的睡房和武器库。最北头的第五进院,亦有 “调教所” 之名。府中奴仆们犯错后,会被押解到那里。 执事们会按规矩处罚。

         曹蕾不依不饶地说:“血腥?大郎君这些年可够晦气的。 正好用活人血赶赶这里的晦气,送送逸辰院久聚不散的阴邪气。” 她指指武器架上的武器问:“这些家什都是见过血的吧?所以这院子、这屋里是最不怕血腥气的地方。”

         虽然徐阿宝挂了足足一年名的逸辰院大管家,但平日里多是由二管家老刘干实事。 他自认为是大郎君的人,老刘是曹娘子的人。 大郎君当前宠爱曹娘子,所以他不好得罪曹娘子。 他找出各类借口避免 “管家”一职,抬举老刘去折腾。不干活自然不得罪人。 他对曹蕾的印象一直是位纯真和气的小女子。 听到她此番话怨妇一般的毒舌后,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女子,够狠。今后要小心为妙。”

         他听到曹蕾又说:“要说我心胸狭隘,想趁机报复?是实情。 如今有大夫人的令牒在身,还真想狐假虎威一次。 若依我当前胸中的戾气,想要那几个毒妇跪碎瓷片。 要让那毒嬷嬷亲手打碎先杜大娘子最心爱的那套天青玛瑙色汝窑。 然后罚她跪上一天一夜的在碎片。” 虽然声音不高,语速也是不急不缓,但她的口气里充满了阴邪狠毒。 听得徐阿宝嘴角的肌肉连连轻跳。

         她叹口气,说道:“嗨,倒是大郎君劝我,办公事的人要秉公办事。 要有办公事人的肚量和风度。 办公事的人讲究严肃、严谨、严正。不可假公济私。 我,一个小妇人,分不清在这府里,啥是公,啥是私。从来没有办过公事,也不懂怎么办。怎么才算严肃、严谨、严正?只好借用大郎君的书房做公堂。 向徐大执事学学怎么办理府里的公事。 再说,府规是不允许娘子们去 ‘调教所’。 我就是想坐一旁听听,也不可以耶。”

         徐阿宝道:“明白了。敢问,曹娘子是真不晕血?”

         曹蕾冷笑着说道:“孩子都生过两个了,还晕血?矫情不?以我现在的心境,恨不能亲手杀了那几个毒妇。徐大执事该怎样做,就请怎样做。”

         徐阿宝见呕不过被戾气冲昏头的曹蕾,令人将大郎的书房里的家具重新挪动了一番。 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不伦不类的 “明理懂礼” 匾额,高高悬挂在梁上。搬来一个宽大的“蛟龙戏火球”的大屏风,立在案桌后。又调来几条仗棍等刑具。 持刑的三等执事们也被叫过来几人。 这么一番折腾后,大郎的书房还真像个县衙门。当然是某旮旯小县的县衙门。

         曹蕾换了一身青色男装,皂靴、皂幞头。她原本身材高大,善骑射,练拳脚。 着男装后,另有一番犀利英飒之气。脸上没有施脂粉,眼神中自带丝丝威严。 那惊人的美貌,加上冷冽的杀气,看得众年轻执事们、家丁们,心惊惊胆战战,又欲罢不能地想多看几眼。真养眼。

         徐大执事坐正座,她坐在一旁听审。下首,另坐有一名主簿,一名录事。左右各站立一排皂服持杖者。气氛森严。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原管事嬷嬷,河汉纵横会的会首,曹蕾嘴里的“毒嬷嬷”。那妇人并未被“公堂”里的肃杀气吓住。 无论徐大执事怎么问,她软硬不吃。一口咬定并不知道什么“河汉纵横会”。 阿宝告诉她,有人揭发了她是 “会首”,她开始喊冤。

         阿宝要她住嘴,拿出了一个账本说:“这是在你屋里搜出的其中一本账。 你 ‘赊’ 了不少债。比如,这个某某某,你每月必欠他五十文。 如果我没记错,这人是你的亲甥儿。我粗翻了一下,这本账该是从去岁十月开始记录。 光是某某某这一个人,你至今就欠了他一百五十文,十月、冬月、腊月。 麻溜齐的,每月五十文。 根据这本账,只十月一个月,你就向至少五十人‘赊’过账。 每人五十文,五十人就是两千五百文。 你一个月就欠下两千五百文。 按八百文一缗,一缗等于一两银算,一个月欠银三两一钱二分五,三个月就是九两三钱七分五。 前几年的账本,还没细查。 我问你,向这么多人‘赊’账,是啥目的?”

         “冤呀,奴婢哪里懂账?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那妇人哭喊道。

         徐大执事假装惊奇地说道:“巧了?我还真抓住了栽赃陷害你的那人。来人!将那个某某某带过来,当面问问他,他姨母有没有向他借过钱。”

         “诺!” 一声大吼惊得那妇人一哆嗦

         没出一分钟,一个衣冠不整、畏畏缩缩的男人被推进公堂。 那人一进屋,就哭喊着:“姨母,救救我!我不能死。徐大执事,饶了小人吧!一家老小都指望小人吃饭呢!”

         徐阿宝说:“饶不绕你,要看你老实不老实交代。 你先当着你姨母的面,把话说清楚。 你姨母说,你做了假账栽赃陷害她。 是也不是?老实说来!” 说着,让人将账本摊给他看。

         那人事先已挨了一通拳脚。 此时,体痛心悸,早没了精神头。 见账本,先是一愣,说道:“这?是真账呀。小人承认,那是小人的笔迹。 那账本却是姨母叫小人帮助写的。”

         “胡说八道!” 那妇人急了,叫喊起来:“世上怎么有你这等六亲不认的混账东西?我哪里叫你记过账?!你一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你就编排出这等腌臢东西陷害我?!凭良心说,你姨母可没少帮衬你一家!杜娘子也没有少帮衬过你!这好,杜娘子刚去,你就,你就 ……”

         “住嘴!” 徐阿宝大喝道:“要你说话时,自然会问你。 不然老实闭嘴!来人,绑上,往她嘴里塞个东西!”

         阿宝又问那个某某某:“最后一笔账是哪天上的?”

         “正月初二。 上的是腊月的账。 姨母每年的正月初二一定到小人家里吃 ‘娘家饭’。 小人的阿娘家里,只剩她们姐妹。”

         于是,徐阿宝将账本翻到本月初二日。 那又是五十多个人的钱。 总数超过两千五百文。

         “腊月里还要向你借五十文?这每月的五十文到底是什么名堂?你老实说来。”

         “是,是会费。 姨母立的规矩。 但凡加入河汉会的人,每月要交五十文会费。”

         “河汉会?全名是否是 ‘河汉纵横会’。 是不是这几个字?”

         “正是。” 那人答道。

         “很好。 一月五十文可不是个小数量。 小户人家买的劣等黍米是五文一斗。 五十文可买一斛米。 够小户人家吃三个月的。告诉我,你一个菜贩子,每月怎么能交得出五十文?说实话!”

         “是,是……” 那个某某某欲言又止。 他瞄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毒嬷嬷。

         徐阿宝一拍惊堂木,喝到:”看她做甚!老实交代!”

         那人一哆嗦,头磕得咚咚响,哭道:“小人是从他人那里搜集来的。小人为他人读抄本,挣得听众钱。 听一课,收一文。 文稿是杜大娘子写的。 卖菜的那些人喜欢听。”

         徐阿宝问:“杜大娘子是个有学问的人。 她写的东西,你们这群倒腾菜蔬的人能听懂吗?”

         “是白话。 实在不懂的,我可以记下来再问。”

         “那么,你一定搜刮了不少听众费吧?”

         “开始不行。 后来人渐渐多了。 冬月挣到千文。 包括卖抄本的钱。都听说杜大娘子病重,冬月的那期可能是她最后的教诲。不少人一文一本合集地买。”

         徐阿宝又问:“你知道悯教吗?”

         “不知道。”

         “你一个菜贩子怎么识字,知道记账?”

         “小人幼时,杜大娘子曾出钱送小人到 ‘明理学塾’ 读书。 她是大善人。 小人加入河汉纵横会是想听杜大娘子的教诲。”

         “所以你入会是为了报恩。 老实告诉我,除了帮助你姨母记账,你是不是还负责传递消息?”

         “是有人要小人给姨母带信。”

         “是悯教的牧师吗?”

         “小人不知道。 他只说是 ‘河汉会’,不,‘纵横会’ ,嗯,嗯, ‘河汉纵横会’的人。”

         “你是不是还协助过杜大娘子夜行出府?”

         “没有。 真没有。小人只管帮助姨母记账。 有时传个信什么的。”

         “你不知信中内容吗?”

         “小人没胆量拆姨母的信。”

         “很好。 来人,将这两人暂时压下去。 ”

         这个某某某是每日向逸辰院和来璋居两处送菜的小贩。陶府里的这两个院子之间有一条短甬道。 甬道的北头封死。 南头有一个不起眼的便门。 每日收集恭桶的、送货、送菜的商贩们都走这道便门。

         听到这里,曹蕾明白了。 账本上的几十人不过是 “分舵主” 们。 他们有的是手段靠着杜大娘子的文稿敛出五十文。既然杜大娘子的文稿这么值钱,靠买卖她文稿敛钱的可不止一个某某某。

         曹蕾要录事按腊月的流水,誊录了一份名单。 她下令按名单将府中的会员们压到逸辰内院的空厢房里。有三十来个府里人,包括没上腊月名单的逸辰内院的人。那两个做助手的丫鬟另外压在一间屋里。怕她们有动作,特意嘱咐绑了手脚。

         对这些交了会费的府里人,曹蕾只问他们几个问题:有没有听过杜大娘子的教诲?在哪里听?如果出府去听教诲,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凡是出过府的,关到一间屋里。 没出过府的,关到另一间屋里。

         到了夕时,查问完了这三十几个人。没出过府的是多数。 曹蕾看看这一屋人,几乎全是二等仆人。其中有不少是快熬到脱奴年龄的丫鬟和小厮。熬到二等仆,总可以找借口到各院说话。比如,送个东西,递个拜帖。她叹口气,为这些快脱奴的人感到无奈。 她将这些人全部放出。

         奴籍的她不怕他们逃跑。 因为没有那个胆量。 奴籍没有身份文牒。逃奴的最佳生存法则是做乞丐。 搞的浑身发臭,没人想接近。

         至于非奴籍的几人,估计他们也不会逃跑。想找下家继续做仆,必须有上家的举荐贴作保。在陶府做惯了的人,看惯了钟鸣鼎食,过惯了衣食无忧,没有哪个想轻易离开。这些人出去后,吃不了与庶民们扒食那个苦。这就是 “一日为仆,终身为仆” 的道理。说白了,“为奴仆”是他们唯一的求生手段。

         至于另一屋陪着或跟着杜大娘子夜里出行过的几人:“先关到 ‘调教所’去。容我再想想,怎么惩处这些人。”

         徐阿宝提醒曹蕾:“曹娘子,悯教是邪教。朝廷有律法,一旦抓到悯教徒,可直接报官收监。”

         “徐大执事,不好就此报官。以悯教徒的罪名送出去这么多人,不是敲锣打鼓地告诉外人,陶府是个收脏藏奸的贼窝子?有损陶府的名誉。何况这些人里,不少人只听信先杜大娘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悯教。我还有些问题,想来日细细问问。”

         “曹娘子,先杜大娘子给他们灌输的那些东西,可是悯教的教义。她写出的那些文稿里少不得悯教的东西。 信奉她,就是在信奉悯教。”

         “徐大执事,先杜大娘子是个有魅力的人。信她的人,多半是被她的魅力诱惑,并不一定清楚悯教是什么。 我宁可相信他们只信奉杜大娘子,不信奉悯教。”

         她命令周围的人说:“听着!无论何人问起,一致说陶府里没有信奉悯教的。 听清楚了吗?”

         众人答道:“诺!”

         徐阿宝听到曹蕾的话,想到:“这个女子,有点意思。” 他点头赞成道:“如此甚好。”

         曹蕾遣散了众人后,留下徐阿宝和他身边的文秘 “主簿”。 她心平气和地对阿宝说:“徐大执事,陶府的男女仆人们不过百几十人。一个河汉纵横会扯出来四分之一的人。各院的大管家、二管家和管事嬷嬷都脱不掉干系。起码属管教不严。传令,” 她高高举起大夫人留给她的令牒,对主簿说道:“你,去写个大夫人 ‘教令’,各院的大管家、二管家和管事嬷嬷,每人罚俸一个月,以示警告。写好了,呈上来,吾钤。”

         “诺。” 那主簿毫不犹豫地答道。

         “徐大执事,你的执事厢房更推卸不了责任。杜大娘子直到腊月才最后卧床不起。你曾经告诉过我,在那之前,她每月都会有子夜出行。没有执事和府兵们的帮忙和与城防的通融,她出不去,行不远。你帮我好好查查,那些没在腊月名单上的人里,有没有吃人饭做鬼事的。一旦查出有执事或府兵参与其中,请禀报到大郎君那里。 执事和府兵的惩戒不归我管。”

         “诺。” 徐阿宝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这小女子一点不比大夫人更容易对付。

         “还有,” 徐阿宝一听 “还有”,嘴角的肌肉又是一跳。

         “去报官,让人端了城西南的黑教堂。”

陶府娘子们(22)・比比谁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