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19)・杜大娘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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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杜大娘子去了

****** 详文如下 ******

         “聪明人在雷雨来临时,会找地方躲避。 但如果在空旷的田野上,即便被淋湿,决不会傻傻地躲到一颗独木下。 一个恰恰好的雷电会劈死你—!” 一个年轻药工正在张牙舞爪地教导小鹿眼、苹果腮的陶樱奴。

         “可是,三师兄,明先生不是说电是好东西吗?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樱奴笑眯眯地问道。

         “傻女子,我刚刚说的是雷公电母作怪的场景。” 三师兄说。

         四师兄边干活,边争论说:“不对,师兄,你应该说是靠在大树上,有出危险的可能性。 当然可以躲到大树下,只要不靠在树干上。如果在空旷的田野上,就应该躲在大树下。不然,你不成了田野里最高的那个目标吗? ”

         “不可以躲在大树下!可以离大树有一定的距离!” 三师兄说。

         “可以躲,但不可以靠在树干上!” 四师兄争辩道。

         陶府为明药师临时雇用了四个药工学徒。 边干活,边拌嘴,是他们的日常。 这四个人都是明药师在徐大执事的帮助下,从府中各院的小厮中挑出的 “聪明” 孩子们。 最大的不过十八九岁,小的不过十六七岁。 陶府因为有自己的学塾,这个年龄层的小厮们都通书、术两门小艺。

         明药师挑人时,不但要身体健康能吃苦,还要能背出小九九。明药师出了几道题,他称其为 “简单的方程式”。 什么叉(X)丫(Y)二(Z)的。 还有 “阿拉伯数字”。 这个“1”是壹,这个“2”是贰,这个“3”是叁,等等。 名堂实在很多。

         他给了四人每人一本自己编撰的《本草纲目草木拾遗》。 要求每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背书。 据明药师说,《本草纲目草本》原是他的先师凭记忆,录写下来的半部 “上古” 神作。 在那个基础上,他编撰了一本《本草纲目草木拾遗》,简称《草木拾遗》。

         两年下来,这四个人已经会使用听诊器为府里的下人们看些小病。曹娘子要樱奴称他们为师兄。 四个人只在思源庵里为明药师做临时药工学徒,却不是学生。 樱奴因为常帮助他们洗刷器皿,与几人的感情甚好。

         樱奴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么,到底应该躲到哪里?”

         师兄们看看胖脸腮的樱奴,不约而同地说道:“傻女子,能不能躲在家里不出门?没事干啥去野地里疯?”

         樱奴撇撇嘴。 这两个二傻子,没有一点幽默感。他们却总把樱奴当成小傻妞。 好像樱奴没有为他们带来最最好吃的 “优格特”。 明药师都夸奖樱奴聪明懂事,动手能力强。 她心想:“如今小郎君能出门玩了。我回头逗逗小郎君。”

         她眼前仿佛出现陶十四郎君一脸 “恍然大悟” 的表情。 虽然明明是装出来的,可是她喜欢。 小郎君岁数比樱奴大。在樱奴眼里,小郎君却是世上最可爱的人。每次见到他,樱奴心里都发痒。

         假如聊起同样的话题,小郎君一定会接话说:“嗯哼!明医师曰: ‘实践出真知也’。 我等必须在实践中求真知也。 马奴,下回来大雷雨时,尔随吾赴北苑,接受 ‘暴风骤雨的洗礼’!”

         说不定还会昂首挺胸,高举双臂,做出一个英勇赴死的姿态。他会使个眼色,要马奴敲着什么东西咏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小郎君喜欢演戏。 他刚进府时,大约十岁不到,总跟着七郎君,带着马奴和其他小厮们,去外教坊、内教坊、瓦肆、勾栏等热闹地方,看歌舞、木偶、皮影、花鼓,和这调那调的小戏?几个人回来后,要组织 “来璋居” 的所有小厮们和小丫鬟们一起排练小戏。 那时,还有一个从南边过来的 “雀儿” 哥哥。 陈雀儿唱歌被称为 “天籁之音”。他是淑小娘的远亲。

         哥哥马奴在捧完场之后,多半会一歪嘴,摇头晃脑地笑着说:“嗯哼!真乃 ‘实践出真知也’。 不过—,小郎君,北苑不适合去实践。 彼处山高林密,小郎君成不了旷野中,嗯,嗯, ‘最靓的仔’。 雷公电母见不到 ‘令人闪瞎眼’ 的小郎君。”

         什么 “暴风骤雨的洗礼”,什么 “最靓的仔”,什么 “实践出真知”,什么 “令人闪瞎眼”,统统都是伪黽生们喜欢用的,“爹娘不懂”的词汇。 这几年,就连黽学也成为异军突起的大学问。 明药师说,只有认真研学 “塞安斯” 的黽学生,才是真正的黽生。 真正的黽生都很忙。 那些喜欢用他们爹娘也听不懂的新奇词汇的人是伪黽生们。 “嗯!早晚会出事”。

         可是,小郎君、马奴、樱奴,还有那些住在“城隍西街” 上的 “陶仆” 家生子们,都喜欢学说那些听着很 “番语” 的新奇词汇。 樱奴最喜欢和小郎君玩耍这种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表面上一定要比比看,谁更能装傻充愣的游戏。

         陶樱奴脑补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小大人般地叹道:“俱往矣!”

         自从小郎君被找回来,治好了 “瘾” 之后,开始一心一意地练功。 发誓要练成天下第一武疯子,来日好报仇。“疯子报仇,十年不晚。 疯子报仇,武功盖世!” 他对玩装傻似乎失去了兴趣。 甚至不再溜出府与城隍西街的孩子们疯跑。 阿娘说,人总有一天会长大。 小郎君要束发了。 阿娘看看樱奴说:“樱奴,以后不要总去挑逗小郎君。 省得被旁人说闲话。”

         明药师对曹娘子说过,小郎君其实挺聪明。可惜他的聪明劲儿,没有用在正经事上。 明药师的正经事就是研学 “塞安斯”。

         所以,他特别喜欢樱奴。 因为樱奴开始专心学习 “塞安斯”。 樱奴从刚开始的上课打瞌睡,转变到第一个能背全《草木拾遗》前五十页的药工学徒。 而且,她总爱问为什么。

         她有时问的问题太多,会惹恼明药师。 明药师抱怨说:“一个傻子的提问,十个聪明人也回答不了。” 樱奴还会问:“为什么?难道,其实是十一个傻子吗?”

         明药师会抚摸着她的头说:“樱奴,傻人和聪明人是相对而言。”

         “相对而言” 一词,也深得城隍西街上的陶仆家生子们的喜爱。

         曹娘子说过,如果樱奴及笄后,明药师仍然想收樱奴为弟子,她会外放樱奴,为樱奴脱奴籍。 樱奴觉得,她会很舍不得逸辰院。 如今的逸辰院奴仆们,好不容易熬到曹娘子做主妇。 除了“内院”里的那几个人外,个个都觉得 “拨开云雾见青天” 的好日子要来临了。

         仆人们其实要求不高,只希望主子们待人公平合理。 杜大娘子身体不好,又有疯病。 她从杜家带来的管事嬷嬷曾经一手遮天,逆我者亡。 曹娘子虽然年轻,可是她脑子清晰,待人和气,听申诉,讲道理。

         自从曹蕾进府后,转眼五年过去了。陶府里的主子们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好几年。 包括小老大有惊无险的出生;韩小娘的去世;小老二平稳健康的出生;陶五郎迎娶杜芜;小八妹下嫁柳生;陶十四郎的阿芙蓉中毒。

         因为筹办了 “明药堂”,曹蕾正式当上了商女。 不过,明药堂还没有开始赚钱。一个能将渠水变玉泉的滤水器,做工精美,用料考究。 可惜有价无市。 初期的 “明药堂金创药” 也是不温不火。 市井中卖金创药的江湖郎中们不少。 无论真药、假药,就两个字 “便宜”。 比起明药堂金创药要便宜得多的多。 倒是明药师本人从药师改为 “明医师” 后,靠推拿正骨,赚了不少私房钱。

         到了小老二过完了满岁生日,陶府里总算平静了下来。 阖府上下过了一个欢喜的新年。 正当阖府期盼着花好月圆的新一年时,就在正月十五晚间,逸辰院传出杜大娘子昏厥的消息。

         杜大娘子的 “慢性肺病” 已经拖了两年有余。 时好时坏。 这期间,明药师帮助找来一个“心肺专家” 班医师。 两年来,班医师定期为杜大娘子听诊、切脉、精心调理。 逸辰院也是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地为她买药。

         到了正月十六日早上,班医师从杜大娘子那里出来后,告诉已是逸辰院代理主妇的曹蕾、代理管事嬷嬷的虞二嬷嬷,和过来打探消息的苏嬷嬷等一干人,要逸辰院早点准备杜大娘子的后事。

         苏嬷嬷第一个发话:“寿衣、寿木等都早已准备好了。虞二妹妹,回头来丹桂院领取丧葬费用。我这就去禀报大夫人。”

         曹蕾在一年前,接过了逸辰院的小库和账房。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逸辰院的小库早已经是入不敷出。 杜大娘子做了十几年的一院主妇,也做了十几年的甩手掌柜。

         大夫人知道后,将曹蕾叫到紫光堂右花厅,细细地盘问。 准许了曹蕾的请求,委派徐阿宝带着总库的账房先生,帮助复查逸辰院的账目。 那确定是一笔烂账。许多花销没有上账,还欠着外面商贩的钱。

         徐阿宝追踪到了几笔不能上账的费用:杜大娘子信奉悯教。 几乎每年都要向某个地下悯教堂捐赠巨额慈善费。对悯教徒们来说,杜茈是宅心仁厚的圣女。徐阿宝感叹道:“多有听说散尽家产的英雄好汉。 杜娘子算是其中之一。 可是 ……”

         听完徐阿宝的汇报之后,大夫人沉默了许久。阿宝心中忐忑。 大夫人此时一定又在盘算什么。 巾帼豪杰,与众不同。 果然,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信奉悯教的圣女,要如何殡葬?”

         这个问题,徐阿宝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就算悯教有一套自己的殡葬流程,没有人敢公开按流程做。 何况,陶府是何等人?杜氏又是何等人?太子妃的家族中岂能出现邪教徒?他想起家乡村塾先生后院的黽人曾说过 :“一切从俭。赤裸裸来矣,赤裸裸去。”

         最后,大夫人指示,由丹桂院出钱为杜大娘子做丧事。 也同意在之后的一年内,陶大郎的俸禄不用进入陶府的总库。 不过,逸辰院欠外面的钱,要由逸辰院自己想法交还。 “当田地、当字画、当古董,只要属于逸辰院的,尔等可以自行处理。”

         谁也琢磨不透她这话的真正含义。 逸辰院的库房里,空空如也。 早已经没有真正的古董和字画可卖。杜大娘子早已经处理完了她的那一份。还要外加逸辰院小库里原有的东西。 一库房的赝品,又能值几个钱?大郎坚决不同意典当或变卖他特意藏在逸辰后院的字画和古董。也不想卖田地。

         “我一个世子,一个同国侯,脸面还要。实在不行,我找个茬子,请求圣上下旨,查封了那个地下教堂。”

         曹蕾摸着大郎的额头说:“何必呢,夫君?查封了教堂,钱也找不回来。 再忍忍,忍到太子登基。再说,你一个国公世子,一个同国侯,商家会给你面子。”

         依据曹蕾的计算,如果光靠大郎的俸禄,和小老大的赡养费,要补上逸辰院的财政窟窿,怎么也得再有个三年的功夫。

         但听到由丹桂院出资办丧事,曹蕾着实松了一口气。

         到了正月十六日上午,当听到苏嬷嬷的禀报后,大夫人来了新的指示:杜大娘子的棺椁要停在逸辰院的中堂里。 “要按民间风俗办理。做个简单的道场醮事。尽早入土为安。” 还指示逸辰院的主仆们,要为她披麻、戴孝、缟素。 出殡时,要由 “义子” 捧牌位。

         杜大娘子有 “义子”?众人搞得一头雾水。

         按民间风俗,国公世子、同国侯夫人的丧事,不可马虎。 按理,杜茈的丧事规格不能低于韩娘子的。 可曹蕾心里明白,即便有丹桂院出的一笔丧葬费用,她手里能运转的钱仍然是捉襟见肘。陶大郎有个宠妾灭妻的恶名。 偏偏先嫔的殡葬一事还由他的宠妾主理。 坊间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曹蕾决心要把这件事办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似乎知道她的难处,太子妃将曹蕾叫到东宫。 太子妃的意思,不可太奢侈,但也不可太简陋。说来说去,等于白说。 不过,太子妃赐了一千两白银:“彼女到底是吾妹。虽然疯癫,吾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终有血缘。”

         到了正月十七日早上,杜大娘子回光返照。 太子妃、杜氏姐妹等等亲戚们听到消息后,纷纷来逸辰院向她告别。到了傍晚,来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自称是杜大娘子的“姐妹”。 虞二嬷嬷知道是悯教堂的“姐妹”。 她二话不说,就令人将她们统统轰走。

         到了十七日入夜后,杜大娘子气数用尽。 又一次昏厥,出气多进气少。 仆人们在曹蕾的监督下,为她洗涤装殓。 到了凌晨,曹蕾才到逸辰 “内院” 的西厢房,去打个小盹。天一亮,就要开始大忙。

         逸辰院原来的两进院被称为“堂院” 和 “内院”。 杜大娘子去世后,内院被彻底翻修。 西厢房后来被改造为 “曦熙始读轩”。

         早在腊月的某一天,明药师与曹蕾聊起杜大娘子的病情时,他对曹蕾说:““皮兰,又是 ‘癌’ 症。 本来以为是慢性肺炎,不料转成了肺癌。 我曾经提议给她动手术。 手术后,也许还可以多活几年。 她却拒绝了。 虽然府里对外说她是研学黽学,你我都知道,她是悯教徒。她不相信 ‘塞安斯’,只信上帝会拯救人类。她相信死后,圣女的圣洁灵魂,会升入天堂。 她说,她不愿意在见到上帝时,缺心少肺。愚昧呀!”

         明药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傻孩子。她曾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耀眼的孩子。本来可以成为最好的黽学学者。 可惜误入歧途,加入了悯教。怎么就逐渐成为虔诚的教徒?好好的一个聪明人变得如此冥顽不灵。 我百思不得其解。 百思不得其解呀!”

         曹蕾说:“先生,京城大府邸里的娘子们,多数不会相信手术。杜姐姐能够允许班医师 ‘听诊’,已是很开化了。动手术,总归要赤身裸体。于女子不妥。”

         明药师看看曹蕾,问道:“皮兰,你也不相信手术吗?”

         “不是不相信手术本身。是设身处地地想想,多有不妥。 肺在这里,对吧?” 她左手按了一下前胸,说:“淑女之身总归金贵。手术要是能由女子医师来操作,会比较合适,先生。”

         “皮兰,我早说过了,女子不适合做手术师。学学推拿接骨和药理,也就罢了。你不要再动学做手术的心思。”

         明药师是药理大师,推拿接骨很在行,却并不擅长手术。他舍不得自己的得意学生改换门庭。

         “先生,我怎会动那等心思?我如今还不够忙吗? 又是明药堂,又是逸辰院,成了商女。还有……罢了。 既然做了商女,不再会做医女。” 她想说,大夫人已经开始动心思分出一个新的女兵营。 名字都想好了,叫 “飞鸾营”。 她要曹蕾代理营首。 虽然目前尚在筹划中,却也增加了曹蕾的负担。

         曹蕾解释说:“有人引荐了一位女子仵作。人,我见过了,矮小但精明。 她刚及笄。人很实在。”

         “女仵作?那就是说,那女子不怕血?”

         “如果只要不怕血的女子,我可以找到很多。是那小女子出身仵作世家,深堪人体结构。她又有兴趣学做手术。可惜她出身低下,又是个女子,不可考官办的医学馆。 听说我正在帮先生筹建女子医学馆,问能不能早点来先生这里学习。”

         “皮兰,我只懂药,不擅长手术。 看来,还要麻烦你写个举荐贴,我签字画押,以便推荐给我的一位友人。你知道黽生的字,都是鬼画符。” 明药师最烦写推荐信一类的东西。 他写不好毛笔字,喜欢用一种叫 “鹅毛笔” 的东西写字画符。

         曹蕾说:“先生,柳生也是黽生,他的字就很好啊?”

         “一入太学,就是儒生。” 明药师愤愤地说。不知为什么,明药师特别看不起向 “罪恶势力低头” 的原黽生后儒生的柳缪仁。 柳生是词人。 在本朝,能写颂词的人,不去科考?那才叫暴敛天物。

         曹蕾不太赞同明药师的口吻。 但,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 这种话题已经讨论过几次,每次都搞得先生不很愉快。

         曹蕾转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她问明药师:“先生,班医师是否说过,杜姐姐还剩多少日子?”

         “班兄说,她顶多还有三个月。她现在除了吗啡,已经开始拒绝吃其他的药。 我估计,她可能连一个月都活不过了。”

         阿芙蓉,罂粟的花。米囊,罂粟的果。吗啡则来自罂粟的籽。

         明药师之所以能诊断出阿芙蓉中毒,因为他对罂粟了如指掌。 他知道怎么从罂粟中提炼吗啡。 他的那些黽医药同行们,常到他这里来买吗啡。 两年后,当 “明药堂金创药” 名声大振后,曹蕾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药中是否加了少许的吗啡。 她是商女。 很多问题即便有答案,也不便点破。从商之人,以赚钱为首位。明药(医)师称那种神秘的东西为 “英格热酊刺”,那么就是英格热酊刺。

         曹蕾听到杜大娘子只靠吗啡麻醉自己,脸色变得煞白。 弟弟被陶七郎从南边找回来时,骨瘦如柴。 天天生不如死。 明药师在看到他后的第一眼,破口而出:“吗啡瘾!” 他后来改口,称其为 “阿芙蓉中毒”。

         看到曹蕾的脸色变的煞白,明药师猜到曹蕾在想什么。 他说:“皮兰,两者不同。你弟弟的瘾,原本就可以治疗。 如今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杜大娘子的癌不可治。 她早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明药师一语中的。 从他们谈话的那个腊月天到正月十五,刚刚好一个月。

         早在十七日的傍晚,徐阿宝在得到大郎君的允许后,悄悄将一位悯教的 “牧师” 带进逸辰院。为杜大娘子做祈祷,听解她最后的忏悔。 牧师从她的病室里出来后,悄悄地告诉阿宝,杜大娘子并没有忏悔,只是默默地念叨:“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徐阿宝点点头。 心里打鼓,不知道又是什么谶语。 都说她喜欢说“疯话”。 可是她说过的一些疯话,后来想想,却颇有深意。

         阿宝不信奉悯教,却能理解悯教在杜大娘子心目中的重要。 他与“牧师”商量好,静静地为她在某仿某巷中,安排了一个秘密的追思会。 届时,他将带着她身边信奉悯教的几个仆人秘密出席追思会。悯教是 “邪教”。 在京中没有公开的教堂。 开追思会这等事也不可张扬。陶府的一干人,只能为她做出如此安排。

         事后,徐阿宝向大夫人的汇报请悯教牧师和开追思会一事时,她点点头,说了一句:“吾未闻。传话阿蕾,日后将那几个害群之马赶走。”

         正月十八日凌晨,当杜大娘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尸体渐凉时,站在她榻前的,竟然包括她生前几年都未谋面的夫君陶大郎。 陶大郎看着已赴黄泉路的杜大娘子,心中突然产生一阵莫名的凄凉。 他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女人。 但见到这具饱受癌症折磨而脱了形的女尸时,他产生了一股天然的怜悯。

         天亮后,杜茈的棺椁被置放在逸辰前院的中堂里,由人祭奠。请来的道士开始做醮事。 大郎、曹蕾和仆从们都是披麻戴孝地接待宾客们。 那几个女人又出现了。 此次,她们没有穿戴奇装异服。看上去像是普通市井女子。

         徐阿宝果然按时带来了那位“义子”。 曹蕾虽然不认识,但大郎知道彼人。 曾是陶府小厮,也是那位 “一人两命” 案中被打杀的女子的兄弟。 “义子” 发誓要为杜大娘子守墓三天三夜,“然后,入山出家”。 阿宝后来告诉曹蕾,悯教在偏远地区有“修道院”。那位义子的出家,就是入修道院做修士。

“与做和尚是一回事。这辈子在高墙之后清修。知道吗?那个修道院是靠杜大娘子的捐献盖成的。”

陶府娘子们(20)・河汉纵且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