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17)・逸辰子曹皮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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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逸辰子曹皮兰

****** 详文如下 ******

         陶大郎为曹蕾打造的这辆篷车,轻巧结实,外表非常简朴。 蓬里只能挤着坐两人。 老刘是车夫。 总带在身边的小丫鬟叫 “陶樱奴”。

         曹蕾后来贵为 “睿夫人”,有时出门办事,也喜欢用这辆鲜少装饰,名为 “雨燕” 的轻车。

         陶樱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她是陶马奴的妹妹。 自从曹蕾被杜大娘子算计的事情暴露后,陶国公在大郎的请求下,下令禁止再从外面为曹蕾挑选丫鬟。 逸辰后院的丫鬟们和小厮们要由 “家生子” 们替代。

         家生子们的父亲一定要是陶府的奴才。 即便被主子外放脱奴籍了,也依然习惯于为陶府做事。 马奴和樱奴的父亲早已脱奴籍,可是依然不改姓。 如今他是陶府马厩的监丞。 人称 “杨监丞”。 他本名为 “陶大杨”。 陶大杨本人也是家生子。 他娶的妻 “陶卫氏”,如今在 “来璋居” 做厨头。

         自发现曹蕾身边的大丫鬟不忠后,虞二嬷嬷与亲姐姐、来璋居的大管事虞嬷嬷,借来可靠的陶卫氏。 由陶卫氏带领一个丫鬟,临时帮忙侍候曹娘子。 小樱奴见是个机会,非要跟着她阿娘入逸辰后院,开始正式做丫鬟。 虞二嬷嬷将她算在逸辰后院的粗使丫鬟的数额里。

         樱奴早就想进府了。自从她哥哥马奴做了陶十四郎的贴身侍童后,马奴左右着小主子到他家里去溜达过几次。樱奴见到仙子般美貌的小郎君,仿佛突然打开了心智。她对进府充满了憧憬。 陶府的小主子们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 奶萌的淘淘,不但长得可爱,脾气还好。在他嘴里从来听不到 “不跟你玩” 四个字。 三个孩子,当然小郎君还是 “老大”,在一起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樱奴后来特别喜欢小老二,有特殊原因。 小老二越长越像他舅舅。 尤其是那种严肃地说冷笑话的呆萌,如出一辙。不过,樱奴进府开始做粗使丫头的这年,送子娘娘还没将未来古灵精怪的 “二宝” 投进逸辰后院。

         自从和陶十四郎一起玩过几次后,樱奴几乎天天在她娘那里叨叨要进府为奴。她娘嫌她烦,带着她进厨房帮助洗菜、烧火、看锅。 孩子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总比她一人在家闯祸强。 马奴在被挑为十四郎的贴身小厮前,也是在马厩里帮助他阿爷打扫了好几年的马厩。

         陶卫氏真心不愿意樱奴进府做粗使丫头。 她本人也是从粗使丫头做起,一步步挣扎出来。在她看来,男孩子十岁进府做小厮是理所当然。 女孩子还是应该在娘身边多养几年。

         粗使丫头们最怕的还是各院大丫鬟们和管事嬷嬷们的打骂和虐待。虞二嬷嬷说,曹娘子对诸事都喜欢自己动手,身边没有吆三喝四的大丫鬟:“卫姐姐,让孩子从小历练,不是个坏事。 由我看顾着,哪有她挨骂的时候?再说,咱们不就隔着两道墙吗?你在那院,孩子在这院,你有空常来这里吃碗茶。天天来都可以来。 曹娘子是最不讲究繁文缛节的人。”

         这也是府中规矩。 各院的丫鬟们不得随便出院门。 尤其是小丫鬟们。 必须在大丫鬟和管事嬷嬷的同意下,两两结伴出行。 岁数小的丫鬟出院门一定要由岁数大点的丫鬟带领。 嬷嬷们都是成年人,只要请好假,允许抽空到别的院串个短门。

         侍候完曹蕾的月子后,陶卫氏见曹娘子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安心回去来璋居。 樱奴留在了逸辰后院。 虽然名义上还是个粗使丫头,可逸辰后院的姐妹们,将她像半个 “姐儿” 一般供着。 讨好她,也是为了讨好主子。 曹娘子喜欢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孩子和她哥哥马奴一样,话多,喜欢闹腾。 小嘴从不停。 不是说,就是唱,要不又说又唱。 一旦不吭声了,多半是在吃。

         小老大出生后的头三个月里,曹蕾有时边奶孩子,边逗着樱奴说笑话解闷。 只这三个月,曹蕾从童颜无忌的闲话中,学到的城里人的花花肠子,比她前十几年学到的总合都多。 家生子的好处,除了生下后温饱不愁外,还能从小听到许多府里和宫中的家长里短。 尤其有个父亲是陶大杨,有个母亲是陶卫氏。 俩人都在府里做事,又都好嚼舌根。外边听到的,回家就嚼给陶大杨家的翁婆听。 孩子们也在边上听到不少。

         大杨的阿爷和阿娘如今在家颐养天年。 帮助抚养大杨和小杨哥俩的下一代。 陶小杨跟着二夫人去了幽州的陶公别墅,却把媳妇和两个仔留在了父母家。

         都是养马人,曹校尉远离朝廷。 他的心思多用在育马、驯马上。 年年祈祷天公作美,水草丰盛,无灾无难,好向朝廷提供多多的甲等军马。 曹校尉可以付得起半专业人员的呆懵。 陶大杨身在禁城墙根下的阴凉地里。 他年年祈祷的是圣上万岁,老天保佑陶府。陶府的主子们别出事,陶府的马匹们别出事。 自已管理的马厩岁岁平安。杨监丞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百日宴后,小老大基本上是由奶娘喂养。由虞二嬷嬷等几个忠仆看顾。就连淑小娘也时常带着陶卫氏过来指导、帮忙。 曹蕾喜欢带着小樱奴,从 “周一到周五” 下午随自己来思源庵料理事情。

         与 “明理学塾” 的规矩一样,樱奴陪着主子听课,却不许提问。 可明药师讲的那些东西,对小樱奴来说,太深奥,太枯燥。 她本来也不识几个字,一点都听不懂,时常打瞌睡。

         大郎君允许明药师招进几个帮手。明药师就要樱奴去给药工们沏茶倒水,帮助擦洗器皿。

         跟随曹蕾来思源庵后近一年,虽然没有学到多少知识,樱奴却学到了好些新鲜名词。尤其是迷上了 “做实验”。理论不行,动手能力超强。 她还学到了什么青瓜、芦荟、蜂蜜能养颜一类的玩意。总是跑她阿娘的厨房里要青瓜切片糊脸。她阿娘是来璋居的厨头,孩子想要什么原料做 “冰淇淋”、“优格特”,阿娘都能给她搞齐备。

         再往后,樱奴主动学习杀鸡宰鹅。 宣称是在学习 “解剖”。 逗得她阿娘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天气好的时候,小丫头宁可坐在老刘身边,讲给他听今天又学到了什么新鲜事。

         有一天,捧个小碗非要老刘尝她做的豆腐脑样的东西。说是叫 “考特基芝士”。 老刘闻不来那种怪味,问道:“小东西,你不是给我吃毒药吧?这名字怎么这么稀奇古怪?”

         “要是毒药,曹娘子还不早就吃死了?你不懂,黽学里的词都是这样。” 樱奴撅着小嘴说。

         曹蕾在后面车里听到后,笑说:“刘君,是我家乡跑马屯常吃的奶豆腐中的一种。今日这个,是樱奴亲手做的。无论好吃与否,反正没毒。 捧捧场吧。”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韩小娘去世。 她没来得急看见陶五郎和杜五娘子的喜事。 曹蕾则怀上了第二胎。

         韩小娘生病后,拖了些年头,才撒手人寰。 陶府花了很多钱为她治病。 明药师,也就是后来的明医师,虽然始终说自己只擅长外科,但还是想法讨来了韩小娘的病历记录。 读过之后告诉曹蕾,韩小娘得的病叫 “癌”。 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她怕是几年前就去世了。 “花掉的那些钱,至少为她多续了一年的命。”

         这一天,曹蕾与明药师又一次讨论起韩小娘的病灶死因。 曹蕾问道:“先生,世上有无更好的治癌药?”

         明药师答道:“癌,是不治之症。据黽学药典记载,在某个维度时空中,存在许多我辈前所未闻的怪病。 癌,在那个空间里也仍然是难以治愈的病。”

         曹蕾沉默了一下,问道:“先生,癌会传染吗?”

         “癌,不传染。 却有遗传。上一代人的毛病,有时会遗传到下一代人。 皮兰,你问这个为什么?”

         “先生,昨日上午去探望前院的杜大娘子。学生见她脸色苍白,咳嗽不止。 听服侍她的人说,自从韩小娘出殡后,她就一直感觉不适。韩小娘出殡已经有半年。”

         “有没有发烧?”

         “学生不清楚。 学生倒是问过。 杜大娘子身边的嬷嬷说,已经请郎中看过,正在理疗吃药调养。 那嬷嬷要学生少操心。” 其实当时说的话十分不好听。 跟着曹蕾一起去探望的虞二嬷嬷听到后,险一点没有搂住火。 两边的嬷嬷们,见面就明讽暗刺地掐嘴仗。 谁也不服谁。

         明药师看了看曹蕾,命令道:“皮兰,让我听听。”

         明药师得知了曹蕾幼时在家乡有个外号叫 “皮兰瑟斯”。 说是某番邦语言中的 “公主” 之意。 他改称曹蕾为 “皮兰”,但一定是在将曹蕾视为学生的前提下。 否则,尊称她 “曹娘子”。

         曹蕾后来一直以 “皮兰” 为表字。 曹蕾,字 “皮兰”,道号 “逸辰子”。

         本朝民俗中,只有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书香女子,才会有表字、道号、佛号、笔名等等文人雅客们的玩意。 也才会出席风雅的茶会、诗会、书会、画会,聚在一起观月赏花,弹唱吟咏。

         曹蕾将樱奴叫进屋。 又忐忑不安地解开外衣,让明药师隔着中衣,前后听过心肺。 明药师手中有一只叫 “听诊器” 的工具,可以听到一个人的心肺。 是他的师父留给他的遗物。 明药师说,研学 “黽医药” 的黽生们也多为自己仿制一把。

         大户人家的娘子,还是不能像勾栏青楼女子们那般放松,任由男子郎中接触发肤。曹蕾常常为自己同意明药师听诊感到羞涩。 但既然要跟着黽生学习药理,也就不能有太多的顾忌。

         可惜本朝女子中虽有学医者,却尚无专心研学黽医药的女子。曹蕾也只属于有兴趣学点药理,省的再被别人欺负一类的业余药理学生。明药师曾提过:“真希望曹娘子领头办起一所女子黽药学塾。”

         “先生,学生即便有此意,却也惭愧尚无财力。 不过,学生会尽力帮助先生实现办学愿望。”

         明药师的这个愿望,就像他寻找关门弟子一样的艰难、无望。

         听诊后,明药师舒了一口气说:“还好。凭借我这点微薄的诊断知识来看,尚无不妥。 曹娘子,从今以后不要再与杜老三走动。 你已有身孕,为了孩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我不是杯弓蛇影。”

         陶杜大娘子在娘家行三。 杜侍郎只有一嫡四庶五个女儿。除了嫡女是太子妃外,四个庶女嫁得都不差。 老三 “杜茈” 又是四个庶女中嫁得最好的一人。

         明药师自从被徐阿宝套了麻袋绑架后,得知了陶杜大娘子曾经利用他配制的“补药”,设计残害陶大郎的小妾和子嗣,义愤填膺。 他一生中最烦恼的就是类似女子间这些不干不净的宅斗小把戏。 他不是看不起世间所有的女子们,但十分赞成孔圣人的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对杜茈非常失望。 这个女子本来是以懿德舒雅和聪明才智出名。谁也难以预料,一个圣女也逃不脱玩弄损人害己的阴险把戏。最让他悔恨的是,怎么没有早点看穿道貌岸然的伪圣女。杜茈,在他心目中,从圣坛跌入谷底。 一旦被他轻蔑,就变成了嘴里的 “杜老三”。

         “曹娘子,有件事请你为我尽快办成。请带话给徐大执事,为我尽早安排一个机会,去见陶杜大娘子。我要带上一名助手。也是男子,去为她 ‘把脉’。”

         医者仁心,大爱无疆。 这始终是明药师的座右铭。 他虽然不喜欢杜老三,但必须亲自确定,那女子没有得传染病。

         “诺,先生。”

         “还有,你最好早点向上报告。我怕杜大娘子得的是 ‘肺痨’。那种病传染得很快。到时整个陶府都要受灾。 尤其是逸辰院。 我这里有个药方。 你先拿回去,早点动手抓药熬药。要让你院里的人都开始喝。 无论杜大娘子是不是肺痨,你院里的人都需要防范。如见你院中有人发烧不退,呼吸困难,咳嗽不断时,立刻隔离。 如果可能,送去这个地方。” 他写下一个地址。那地方离陶府有几十里山路。

         曹蕾看了一下地址,问道:“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黽生们自办的肺痨隔离医所。 肺痨传染极快、极猛。 但如果发现得早,尚可治愈。”

         “学生谨记,先生。” 曹蕾的声音有些发颤。

         曹蕾后来才学到,这肺痨,还是个富贵病。食补什么,忌口什么,极有讲究。

         还好,经查验,杜大娘子是慢性肺炎,不是肺痨。 大夫人听到消息后,下令杜大娘子从此,禁足。 按明药师的话,就是隔离。 命令全陶府的人员,上上下下喝药汤,防肺痨。 还真搞得杯弓蛇影。

         曹蕾趁机到总账房那里,赊下了一笔钱,办起了 “明药堂”。 明药堂办起的初期,卖的最好的物件是那个能将渠水变玉泉的 “过滤器”。 但要价太高。 只在讲究品茶的殷实人家中才有市场。 市井不太讲究的人家,只用些土法子取得清水。此为后话。

         话说,韩小娘去世后,由 “陶公别墅” 的富婆朱彦彦出面,为亡者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事。陶府为一个姨娘做如此盛大的佛事,引得京城的市井百姓们感叹陶府的大手笔。

         其实陶国公和平骧长公主都不信佛。 他们是道家。然而,韩小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开始修禅。 时常请和尚、尼姑到她的玉沁园布禅。做佛事是为了尊重她临终前的选择。

         京城儒士们却多有非言。 为一个偏房搞出如此大动静,陶府是否钱多的没处花?还是在收买人心?京中小民们多有信佛者。更有太学生们提出疑点,一个国公府富可敌国?陶国公一定是在幽州贪腐成性,苛刻兵饷,横征暴敛。要不怎么会这么有钱?

         太学生们多受 “霍党” 影响。 他们的精神领袖是国子监霍姓大祭酒,当朝霍皇后的兄长。霍党又不敢派人去幽州深挖。幽州非但只是陶姓节度使的天下,更是当朝皇室嫡系的龙兴之地。霍党在京畿可以口诛笔伐,搅得黑白颠倒。到了幽州立马偃旗息鼓。

         幽州,全民皆兵。是兵的天下。是全民皆有些文化的那种兵的天下。幽州军中的军使们、都头们的特点之一,是出口成章,辩歪道理没输过。读书不多,听书不少,看戏更多。 秀才遇上丘八,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更不要说遇上无理也能搅出三分道理的幽州大兵们。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 那就干脆避其锋芒。 幽州丘八们也是你不犯我,我不逗你。

         兵权不在手,霍党不敢大闹。最无奈的是,晤德帝与陶国公是铁哥们。 什么“只认将军不识天子”一类的挑拨,在帝那里如泥牛入海。

         只是韩小娘的去世,将五郎的婚事推迟了近两年。 直到第二年中秋后,五郎才正式完婚。 “小” 杜家那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多有怨言。 五郎的婚事比起韩小娘的丧事要低调得多,简朴得多。 陶府似乎是故意为之。 “小” 杜家更加不满意。杜侍郎那只老狐狸,却似乎非常满意。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陶、杜两族的核心任务,是保护当朝太子。

         坊间有识之士很清楚陶、杜两家与皇室的连襟关系。 见陶家如此行事,开始揣测东宫的地位是否再次松动?京城里,包括部分眼耳通天的市井小民们,都知道皇后党,也就是霍党,虽然上次在争夺继太子一位的大战中暂时败退,仍然贼心不死,养精蓄锐。

         燕蓟王被长公主党,即为“杜盟”,推到太子位置上,等于被架到火堆上。日日受到皇后党的煎熬。稍有不慎就要遭受谴责。 入东宫只三年,已被禁足两次。一次是因为一位内侍在陪太子击鞠时落马,摔断了脖子。 一次是太子妃命令打杀了一位违纪出错的宫人。 对天潢贵胄们来说,府里死几个奴,不是什么大事。 以儒生为主的霍党却将两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君,必要有仁心。 内侍宫人皆是人。

         太子只得韬晦,再韬晦。解散了东宫的击鞠班。 平日骑马遛弯,也不再驰骋。 逸马杀犬,也必须忌讳。

         太子妃请求娘家和陶家要低调,再低调。 比起霍皇后,她这个太子妃当的实在辛苦。

府娘子们(18)・弱子毋做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