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美少年之二・曹鼗休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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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鸡毛

(一)曹鼗案

三天后,曹鼗案开堂。 呼啦围上一大群人。 在畿县如在京城中,驸马陶峦是名人。 小老百姓们都想趁机见见这位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

开庭后,陶七郎第一个询问的证人是那位郎中:“ 这位先生,你确定,此女子已经怀孕三个月? 我怎么瞧着那个腰身,像是多一点? 我这儿有位经验老道的稳婆,是不是也可以帮助看看?” 郎中一捋山羊胡子,又得意又轻蔑地说道:“ 哼,稳婆怎行? 老夫吃这碗饭已有几十年。 无论是何等女子,胖也好瘦也好,只要一号脉,定能断出怀胎的月份。” 陶七郎说:“ 受教了。 但凡郎中,总有马失前蹄之时。 要么,还请先生当众再号一次脉,确定一下日子?” 女方请的猥琐讼师提出异议。 但县令准了。 郎中号脉后说:“ 确为三个月。 不会再多。” “ 谢谢先生。 睿智,高明,实在令人佩服。” 郎中听到夸奖,又是得意地一捋山羊胡子。

郎中的话一出口,那猥琐讼师悄悄地拽了他一把。 他附在郎中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郎中面色尴尬。 可是,当众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陶七郎看在眼中,明白这场游戏一开场,己方已经赢了大半。 他转身问曹鼗:“ 你还能记得是哪日将那女子送回她娘家的?” 曹鼗老实地回答道:“ 我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睿夫人带着不少人过来,命令我将她送回她娘家。 还说,如没有她,就是睿夫人的命令,不许我擅自见她。” 曹鼗指指前妻。 陶七郎一点不吃惊。 他三天前去见曹鼗,后者也是这个德行。 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颜面大哭。

“ 在那之后,你真没有悄悄去见过她?” 陶七郎问。 “ 小民就是想见,也没有那个胆量。 再说,睿夫人那天将小民好一通批评。 我就是再混孽,也不能不尊睿夫人的命令。 睿夫人是我的族姑母。” 说着,又要哭。 陶七郎赶紧打断他,问道:“谁能证明?” 阿皮媳妇站出来做证:“ 他哥哥怕他想不开,搞出意外,与萧师叔和几个帮工轮流陪他吃睡。 后来,他们有了那个 ‘和离’ 后,四弟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我们连门都敲不开。 只能每日定点给他送饭,给他倒夜桶。 身上的衣服穿了两个月都没换过。”

站在一旁的一个捕快叨叨说:“ 那日险点把我熏死。身上的衣服还没囚衣干净。”

陶七郎问阿乙:“ 那么,你还能记得你是哪日随睿夫人去了那女子家,你们正式 ‘和离’ 时,又都干了些什么?” 不等阿乙回答,陶七郎对县令说: “ 令君,他们是 ‘和离’ 不是 ‘休妻’。 原告的此告不准。 我特意呈上和离书。 此书一式两份。 起诉方亦持一份。” 县令问那个猥琐讼师:“ 你方是否有一份? ” 讼师回答:“ 鄙人倒是见过那份和离书。 据苦主说,她当时并不情愿 ‘和离’。 强迫之下才画了押。 所以,是被强迫与夫天河相隔。 只能算是无辜被休。 休书应在家主那里。” 县令问:“ 哪位是此女子家主?” 听说家主为女子兄长,下地没来。 他生气了:“ 妹妹的事情如此不上心? 这个兄长是如何当的?” 于是命令两个捕快去女方家,传兄长,搜索和离书。

县令又问:“ 按当朝律法,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当场要有证人。 被告讼师,你方证人何在?”

陶七郎不慌不忙地请出了两个证人。 一个是虞二嬷嬷。 一个是睿夫人身边的 “录事女倌”。 此女倌的专业,是记录睿夫人的言行,犹如宫中的內史官。 但凡睿夫人进宫觐见皇后,或出行与哪家贵妇交往,或出外视察自家的买卖,或迎送过往宾客,甚至向学塾询问孩子们的学业,都要被记录。 此类女倌最早是当朝皇后派到各亲王和已婚郡王府邸,监督王妃们的爪牙。 后,皇后打着 “要为庶民妇人明德” 的旗号,亦向正五品以上的各大宅第派出 “录事女倌”,用以监督高品位的诰命夫人们。 这一举动可是得到圣上的大力支持。

只见女倌手中捧着个看似日志的东西。 正是睿夫人处理阿乙这事的实录。女倌翻到画押和离书的那天的记录,读出当场有何人,问了何话,答了何话,双方提了何等条件等等。当听说,曹家对原下的聘金聘礼一文未收回,还多添置千缗钱,以做女方再婚时的嫁妆时,看热闹的人群一阵聒噪。

等到闹音渐弱之后,陶七郎为堂外群众解释为什么曹家要定 “和离”,而不是 “休妻”。 这是曹家善待女方。 这样女方还可以再被娶为正妻。 正说着,捕快带着女方的兄长及和离书赶到。 兄和嫂承认,虞二嬷嬷和录事女倌当时确实在场。 这样两方证人齐全。

再看两份和离书,只字不差。 字迹出于同一个人。 正是录事女倌的字迹。 因为和离书上录有某年某月某日,“和离” 不言而喻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按推理,女方应该已有身孕一个月。

陶七郎又问作为证人的苦主嫂子:“ 请问,女方害喜是何时开始?” 嫂子回答:“ 已近三个月。” 问:“ 初始时,是否看过郎中?” 答:“ 正是这位先生。” 问:“ 为何和离之日,没有告知曹家?”

哑然。

陶七郎说:“ 诸位已知女方确有三个月的身孕。 这位经验老道的郎中已经当众再次证明。 和离是两个月前事。 而曹鼗送女方回娘家是 ……” 他目视录事女倌。 录事女倌将记录打到 “账簿” 的开头几页,报出一个日子。 陶七郎接着说:“ 那是四个月前。 如果从那日起,至和离日,再至五日前曹鼗入狱,他再无与此女有过肌肤接触,此女所怀之胎怎会是曹鼗的?” 众人又是哗然。

猥琐讼师反驳道:“ 敢问君有否证据。 证明被告四月之内,没有见过苦主?” 陶七郎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说道:“ 此问甚好。 我方已阐述,自送走女方后,曹鼗日夜有人陪伴。 我方只可证明,他在四个月中,从未离开过 ‘靓驹堂’。 但是,我方不能证明,那女子没有潜入过 ‘靓驹堂’。 她到底是在靓驹堂住过一年多,熟门熟路。 此胎颇为令人费解。 喜结连理后一年多之间,两人耳鬓厮磨,夜夜云雨,却未能育种。 两人分开四个月,天河相隔,源枯洞燥,却结出三个月的果实?”

看热闹的百姓们中有人听懂了,为白丁们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 不知谁人冒出一句:“ 如此女子,与野娼有甚两样?” 那女子听到这种言语,一屁股坐在大堂上,嚎哭大叫:“ 冤枉呀! 大人,小女子岂是那种人品。 小女子也是四个月未曾离开娘家一步。 我的青天大老爷,请务必为小女子做主 ……” 众人听到她的 “也是四个月未曾离开娘家一步”,大哗。 有人喊道:“ 野合!? ” 又有人喊道:“ 不对!一定是和家里的公狗交配了!” 堂里大哭,堂外大笑,一片混乱。

县令将一只醒堂木敲打得山响:“ 肃静!肃静!!肃静!!!”

曹鼗此时意识到,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愚蠢,是 “很蠢”。 他心中突兀产生出一丝丝的万幸感。

只见女子的兄长,脸色铁青,牙关紧锁,眼冒怒火。 他恶狼一般的眼光直盯着猥琐讼师。 猥琐讼师此时想法避开他的眼光,只恨没有个地缝可钻。拿了人家的钱,却未能为人家 “消灾”。 不对,应该是未能为人家 “求得富贵”。 当初真不如不吹出 “无败绩” 的那个牛。 可是,他也真没料到,郎中和那蠢女子是如此两个猪队友。 小小威吓,竟然忘了一再嘱咐过的事。

哗乱中,再看女子的嫂子,冷冷地望向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女子。 没有去安慰她,规劝她。 也不管她是否要 “害喜”。 嫂子就是直直地,冷漠地矗在那里,犹如石雕。

县衙大堂里外最后安静下来。 县令问女方讼师:“ 苦主讼师,还有什么问题?你方愿否撤诉?” 讼师壮着胆子问兄长:“ 你看如何?” 兄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撤诉” 。

县令又问男方讼师:“ 被告讼师,你看如何?” 陶七郎犹豫一下说道:“ 我只想知道,他们 ……” 曹鼗打断了他,喊道:“ 县令大人,我起诉那女子诋毁他人清白! 我不能白白地被冤。 白白地坐了五夜牢。 我曹家待他们不薄,他们却如此不仁不义。 请为我做主,大人!”

(二)伦理案

刚要散去的人群一听又有好戏,都转了回来。 县衙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里三层,外三层,将堂前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那女子此时本来还算秀美的面孔,因为眼泪鼻涕搞得腌臢不堪。 她扯着嗓子喊道:“ 曹鼗,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此时却要痛打落水,落水 ……! ” 她意识到不好骂自己是 “狗”。 “ 你个没良心的关外土包子! 你想要孩子,可惜没本事。 你那个鸡死活翘不起来。 你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怂包!白天怕见人,晚上怕见猫。 连个鸡也不敢杀。 我是为你出头,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不但不可怜我,反而倒打一耙? 我要是非赖上这孩子是你的,你又能怎么着我? 啊?!你能怎么着!” 她此时面目狰狞,令人厌恶。 这番鸡鼠猫狗的话里,内容太刺激了。 人群中,前面听到的,大声向后面的传话。 后面的又大声问:“ 什么?狗怎么了? 鸡 …… 怎么着?…… ”

县令大喝道:“ 大胆泼妇! 公堂之上,岂能任由你撒泼? 你是承认这个胎儿不是曹鼗的了?说!是谁的? 野夫是谁? 你要是不说,大刑伺候!” 沉默了半晌的郎中叫道:“ 使不得,大人! 她是孕妇! 一个不小心就要滑胎。 ” 他又转向女子的嫂子说:“ 她嫂娘子,你说。 如今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刻。 你再沉默下去,大刑一上,她母子两人恐怕性命不保。”

嫂子冷冷地说道:“ 奸夫淫妇,关我何事?” 县令说:“ 你不说是不是? 大刑伺候!” 持杖的问:“ 大人,哪个? 还是一齐上?” 县令指指嫂子说:“ 杖这个明知不报的玩意。” 嫂子冷冷地说:“ 大人,小女子何罪?那奸夫就在大堂里,正准备逃跑!” 她指着一个人的背影。 那人正试图拨开人群跑路。 “ 大胆奸夫!敢逃跑! 拉回来,打! ” 几个公人,将那人拉了回来,推到,咔嚓咔嚓就是几下。 拉起来一看,大伙儿全愣住了。

这不是那女子的兄长吗? 奸夫是兄,淫妇是妹?! 伦理败坏!道德何在?!

炸堂!

“不是! 不是! 大人,大人! 青天大老爷,听我说,我们不是亲兄妹! 啊哟!嘶嘶 ……痛!痛! 她母亲是我爹的续室。 她是个拖油瓶。 我们,我们 …… ”

这两人自小就情投意合。 可是,女子的母亲不乐意。老太太当年要不是图男子他爹人老实,好说话,家里有十几亩良田和一个不错的小买卖,她也不会拖着个油瓶给他做续室。 可惜孩子爹的小买卖近年来接连赔本。 最后,将一个家业败了下来。 老人家也郁闷而亡。 老太太怕女儿将来受苦,无论如何不许他俩再苟且暧昧下去。 先是逼着继子娶亲,断了他毫无伦理道德的想法。 后又托媒人帮助物色女婿。 结果,还是自家女儿争气,凭借自己的色相,掉到了一个金龟婿。 女儿出嫁之后,因为住得近,三天两头跑回娘家。 每次都会带些好东西,不是钱就是物。 时鲜果蔬、新鲜猪肉、上好的粳米。 能存的东西全被老太太锁在自己屋里。

可没想到曹家突然将女子送回娘家。 一连俩月没消息。 这兄妹俩,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过去的那点情爱,死灰复燃。 后来,曹家坚持和离,又添了千缗为她做新嫁妆。 这千缗钱,一如既往地被老太太锁在柜子里。

“ 婆母眼瞎心不瞎。 曹家给的钱都被锁到她身后的箱子里。 对我们夫妻和孙子吝啬的要命,一个布头都不愿拿出来。 她这两年是瞎了。 没瞎时,对我稍有不如意,不是骂就是打。 我是明媒正娶的媳妇。 当年娶我时,嫁妆并不少。 家姑娘出嫁前,家里每年的收入,我们只能留下一半。 另一半直接交给老太太。 她说是要给女儿攒嫁妆。 几口人都是吃喝我们的这一半。 赶上不景气,我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万般无奈,我将自己的嫁妆一点点出当,以补家用。 后来,曹家下了重聘。 姑娘的嫁衣首饰全部用的是曹家给的。 老太太还是一毛不拔。 说是她箱子里的钱要给她养老。 自从姑娘被曹家退回来后,家里等于添了人口。 我夫,不但不敢向他的继母要一文钱,还与妹妹苟且。 什么母慈子孝? 那都是做出来给人家看的。 婆婆对继子不慈,对孙子更是不慈。 对我想骂就骂。 ” 嫂子哭诉道。

女子怀孕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这个样子,怕再也嫁不出去。 老太太得知后,很生气。 生气之余,问女儿能不能再想法复婚。 “ 曹家这条大鱼,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脱钩。” 这是她老人家的原话。 女人知道,曹鼗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懵懵懂懂,从不记日子。 他一直想要个孩子。 对她曾是百依百顺。如果能有机会吓唬吓唬姓曹的,再次色诱他,怕也不是没有复婚的可能性。 兄长将这个想法与自己的酒肉朋友透露了。 朋友为他找来这个狗皮膏药讼师。 几个人一合计,这个官司虽有风险,但也有五分成功的把握。 富贵险中求。

他们没料到,曹鼗请得起陶七郎这样有地位的人做讼师。 请来的证人也都是有地位的人,令人信服。 第二个没料到的是郎中如此靠不住。 让人一挑唆,就要当众显示自己的本事。 还有这个蠢女子。 还没怎么着呢,又是口无遮拦。 反复嘱咐过的事情,还是一点没记住。 再有就是事先没有搞成个假休书。 改改日期和用词。 不然,还可以再诡辩一番。

虞二嬷嬷听到这里,呸了一口,蔑视地说道:“ 白日做梦。 即便你们能伪造笔迹,那绢纸哪能是你们这等贱民能搞到的? 王公贵族各大府邸,御赐每年可在御用江淮造纸监,特定本府邸所用绢纸。 一统打有府邸水印。 水印花纹随封赐名号而变。 不信你们举到阳光里看看?和离书用的是数年前,睿夫人得诰命封赏时所定的绢纸。 她早已预防歹人邪念。 ”

录事女倌说:“ 我们这份中,有几个字是睿夫人的亲笔。 你们那份中的是我的仿笔。 咋一看没甚两样。 我却知道其中的不同。 你们可以仿字,却仿不出睿夫人的笔下神韵。 我方才一直没吭声。 因为你们拿出的,确是我誊录的原本。”

县令听得直摇头,说道:“ 咳! 如此道德败坏的一家人。 如此愚蠢的一群人。 你们让我怎么说你们好? 诺,曹鼗告你们 ‘诬告’。 诬告罪若定谳(定罪),按当今律法,就是死罪。 那个谁,对,就是你。 你是受理还是不受理?” 猥琐讼师答道:“ 大人,我不能干。 这一家人,藏着掖着的东西太多。 我怕再湿了鞋。”

此县令虽然遇事常有私心杂念,他对动则死刑却一贯颇为反感,赞成 “明德慎罚” 的理念。 曹鼗前妻一家人基本已承认所谓的 “诬告” 。 一审后可结案。 按律,死罪还可以再审述两次。 由大理寺受理。 县令想到,他其实可将一审过程提交大理寺而不判,由大理寺结案。 这样,自己落个清白公正。 出身平民,对平民们总怀有恻隐之心。 倘若曹鼗一方愿意撤诉,女子方或许能挠性逃脱再次受鞫(被审查)? 县令真心盼望老天爷开眼,能将这些 “乱伦、诬告” 的乌七八糟,稀里糊涂的不了了之。

县令恭谦地问陶七郎:“ 陶使君,你看呢? 刚才你正要说什么,被这对苟且男女之事打断。 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再费神?” “使君” 是庶民们对州郡长官们的尊称。 县令跟不上陶七郎时常有变化的官职名称。 但从五品的驸马都尉是实在的,动则 “权摄” 某朝廷大勾当。 届时似乎六部尚书之下的人都要听他调用。 比起自己一个正七品的畿县县令,怎么都是位高权重。 称个 “使君” 绝没错。

陶七郎说:“ 令君客气。 我刚刚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无中生有,挑起曹鼗这个案子。 我现在明白了。 他们是贪心不足。 曹家对他们越大度,他们越要吸曹家的血。 这对男女是在老妪挑唆之下,才起歹心。 原罪并不在这对男女。 其罪不过是心智不明,愚昧而已。 令君,愚民需多予以教化而少予以刑罚。 此乃,当今圣上对你我朝廷命官们的谆谆教诲 …… ” 县令马上反应过来,说道:“ 对,对,明德慎罚。 陶使君果然明鉴。”

陶七郎面带微笑,侧目一剜,一昂头,大声说道:“ 我建议,要他们将曹家给的前后四千缗钱,交出一半,作为曹鼗牢狱之灾的补偿。 我方亦可考虑撤诉诬告罪。 如若我判,我会判:奸夫纳淫妇为妾。 妾带进家门的钱财,交与正房掌控。 这才像是和睦的一家人。 曹家早先下的聘金和聘礼,按理都该归由家主掌控。 这家的当家人是女子的兄长,不是继母。 按当今的律法,继母无权继承或动用当家人的财产。 既然曹家不再追回下聘的财物,那些财物怎么都需交给当家人的正房,用以添补家用。 令君,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那一剜眼一昂头的表情,让县令不解: 难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他赶紧接话道:“ 甚好。 纳妾甚好。 这个孩子也不至于成为私子或弃儿。 庶子总比弃儿强。 ” 县令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 你都为我判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说多说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你,我搞不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回家种地?”

他一拍醒堂木,说道:“ 听着!判:原起诉方因为一念之差,挑起曹鼗案。 经鞫(审查),此案有诬告嫌疑。 判女方交与曹鼗两千缗钱,用以补偿其五日牢狱损失。 曹鼗一方愿撤销诬告起诉。 判:奸夫必须纳淫妇为妾,承认淫妇肚中子为庶子,方可免除未经父母之命而私自苟且之误。 判:淫妇入门之时,向正房,依曹家所下聘礼清单,呈献曹家所下聘礼的全部余额,包括绸缎布绢等耐存之物。 判:妾向正房呈献金钗一只、金项圈一个、金手镯一对、镶红宝石金戒指一枚,作为 。。。” 众人开始没明白这后来的金物一判从哪而来? 直到虞二嬷嬷指了指那女子头上戴的金钗和脖颈儿上的金项圈。 堂中众人见她正在惊恐地将双手收回袖口,忍不住发出大笑。 这蠢妇,打个官司,却因为臭美,臭在县衙门里,丢了自己的金首饰。

县令又拍醒堂木喝到:“ 肃静! 吾尚未判完! 判: 按朝廷律法,在有继承人的前提下,继母可改嫁,却无权继承和掌控先夫所留任何遗产。 然,继承人一家亦有赡养继母的义务。故从即日起,继母需交出所盘剥的全部钱财。 此五判,立即生效。 ” 他问主簿和录事:“ 录下来没有?” 录事答道:“ 录下来了。” “ 立即誊一份交与捕头。” 他又对捕头说:“ 你带几人押送他们夫妇回家。 先按判书所说,从那里取两千缗钱。 着一人送回公堂。 淫妇留下作为人质。 直至你确定老太太交出财产。 等等,先将那些金首饰扒下来,要大妇带走。 行动!”

县令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开始行动。 几个公人也不顾那女子的哭闹,从她头上、脖颈儿上、腕上和指上扒下金首饰给了正妻大妇。 看热闹的群人,见那女子披头散发,衣裳也撕破了,是又可怜又可憎。

乐子看够了,人群开始纷纷离去。 边走边议论这件 “孕妇告前夫,又牵扯出乱伦的奸夫淫妇”,说奇也不算奇的 “奇案”。 有人感叹,此谓 “作茧自缚”。 有人说,这叫 “朝中有人好办事”。 更有人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众说纷纭。 那些挤入前排的民妇们,见识过了驸马陶七郎的神采,倒是挺心满意足的。 这不是,一年间的闲话都有了。

陶七郎一干人,直到收到钱后,才乌啦啦的一大群人,一起离去。 县令像是送走了瘟神一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个劲儿地擦汗。 也不知道陶大人对他的裁判是否满意。 走时的眼光像是还 …… 不好揣测。 美言是不敢想了,只盼着别使绊子。 这些贵胄们真不好伺候。

一路上,陶七郎安慰阿乙: 吃一堑长一智。 下回找媳妇不能再找此等蠢妇。 阿乙说,他没有下回了。 陶七郎说,他那里有药可以治阿乙的阳痿:“ 你这么年轻,就是两剂药的事。吃了我的药,保你云里雾里忘记一切烦恼。 ”

不过阿乙真没脸再在畿县呆下去。 可恶的女人将自己的那点生理毛病 ……. 他决定回家乡,八百里外的跑马屯,去照顾被他气病的老爹。

半个月后,阿皮他们听说,那个眼瞎心不瞎的老太太,上吊自杀了。 她实在不能容忍亲生女儿做了继子的妾;家里的财政大权旁落。 不过,也听说,那个心智不太明的继子,想将她告到县衙: 告她图财害命。 害的那条命,是继子的亲爹。 不知是真是假。

萧师叔好奇: 老太太上吊,会不会是在控诉继子的不孝? 不孝要是成罪,如何判? 他想有机会时,问问 “陶仆射”。

****** FIN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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