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北京！
（Farewell Beijing)
【简介（synopsis）】
刘大房需要与朋友们交流他的好消息。 他请老陶和 Mr. Kim 吃韩式烤肉。 三人畅谈自己的近况。 大房子终于搞清楚了 Mr. Kim 和肖娴汝之间，似是而非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向北京告别，要去海南省追求自己的职业生涯。
＊＊＊＊＊＊ 详文如下 ＊＊＊＊＊＊
在刘大房的几个北京好友中，算起来还就是和 Mr. Kim 比较谈得来。 近来，每次想找个人边吃茶，边侃大山； 或边喝咖啡，边指点江山，他首先想到 Mr. Kim。 虽然 Mr. Kim 是个游手好闲的小富二代，是个没有人生理想的啃老一族，是个坐吃山空的没出息的人，但是他善解人意，和蔼可亲。 同样一件事，放在一些人的嘴里，可能是 “你傻不傻啊？连这都看不明白？” 放在 Mr. Kim 嘴里，就是 “ 还有这么处理的？ 长见识了。 假如我是你 …… 正因为我不是你 ……” 不会解决任何实际问题，话却说得令任何人都觉着舒服。
大房子是通过老陶认识的 Mr. Kim。 又因为四贵的事，两人成为密友。 自从小仙女搬到网络游戏部之后，他突然觉得特别想知道 “她和他之间” 的那点八卦。 大房子比较木纳，可也不是一点不开窍。 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闲来也爱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 那天，心高气傲的肖娴汝，去时，满面春风。 回来时，泪眼汪汪。 怎么会在一顿工作午餐后，突然同意加入她一直拒绝加入的网络游戏部搞网络监控？ 难道真是被情所伤？ 女人的感情变化真是诡异。 长见识了。
再说，他特别想与人聊聊他这个海南省的职业发展机会。
老陶是半个老乡。 他那个豪爽的习性，有时还真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他嗓门大，喜欢搓饭局，喜欢交朋友。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他比较，怎么说呢？ 比较 “鸡贼”。 常常是他组局，别人付费。 就是在 AA 制时，他也是那个小写的 a 。 这一次两次还能说得过去，三次之后，就有点让人腹诽了。 知道他的人，有时得找个借口推掉。 推个一次两次可以，事不过三。 幸亏，他的朋友多，平均下来，每人一年中基本轮不到第三次。 大房子倒是很想与这位小时候一直想攀附的 “大院” 子弟交朋友。 加之他家不穷，他的工资不少，他的BOSS把他当弟弟，他付得起常请老陶和 Mr. Kim 吃烤肉。
于是，大房子约着 “露色斋” 的两位，周末出去吃午饭。 老地方： 西单的那家韩式烤肉店。 老时间：上午十一点四十五。 “ 陶哥，我工作可能有所变动。 想听听您和 Mr. Kim 的意见。 我请您俩吃烤肉。”
老陶的打扮，一如既往的高级屌丝的高级油腻。 Mr. Kim 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清高文青的自视潇洒。 大房子的打扮，一如既往的工薪族的中规中矩。
刘大房将自己正在考虑去海南省的事，透露给了两个朋友：“ 下周一，他们才会在公司内部的全员大会上宣布。 先在内部招工看看。 不行就到当地招工。”
老陶倒没觉得是多大的一件事。 他赞成：反正都是漂，到哪里不一样漂。 只要工作稳定，工资待遇不变。 他说： “ 不过北漂听上去高大尚一些。 那个海漂，唷，不能是 ‘海漂’。 ‘海漂’ 是在上海漂。 海南岛的简称是什么来着？” Mr. Kim 回答说：“ 琼”。 “ 对了，琼漂，妈的，怎么是 ‘穷漂’ 呀？ 不吉利！” Mr. Kim 说：“ 大房子的这个叫 ‘崖漂’ 吧。 琼崖纵队的 ‘崖’ 。 反正，大房子是要到崖州去搞组建。 其实吧，老陶，在上海漂，叫 ‘沪漂’，不叫 ‘海漂’。”
大房子说：“ 我那个就是 ‘海漂’ 吧。 Mr. Kim， 您是海归，我是海漂。 咱们都在海里扑腾。 下海扑鱼去了！” 三人都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好笑。 也都大笑了起来。 人有时就是奇怪的动物，永远不知道哪根笑筋会被触动。 Mr. Kim 说：“ 高明。 这话说的太高明了。 下海就是创业。 体制外。 自由自在。 干杯！” 三人高举啤酒杯。 “ 吃肉！” 三人都伸筷子大快朵颐。
老陶说，他不准备再漂了。 不要说，他没有这种去海南岛创业的机会。 就是有，他也舍不得放弃如今的工作：“ 虽然是个便民性质的民营小单位，可是省心。 那地点好。 守着说不上太高档，可也绝不低档的那么几个小区。 附近学校、幼儿补习班什么的还挺多。 交通也方便。 我们老板准备再筹点款，把那个店扩大成电竞场加网吧游戏厅。 我们店里准备一边保持现在的网吧业务，一边搞个高大尚一点的电竞场。 我们那个 ‘汤姆小哥’，就是那个变性人，他还是个什么业余电竞队的成员。 他说只要那场子能搞好，他就能拉一帮子人天天在那里泡吧、泡场子。 知道什么是电竞吧？ 这几年好像挺火热的。 那位王家思聪少爷不是还拥有一个队吗？ 我们老板在京里，还是有点人脉的。 他去拉私股了。 他问我想不想入伙，担负一部分的筹资，我只说考虑考虑。 我哪有那钱呀？ 不过，老板已经答应我了，将来还是负责硬件这一摊。 这就够了。 汤姆小哥和他那个洋妞也在筹资。 ”
Mr. Kim 问道：“ 你们老板这个人的人品，到底怎样？ 可靠不可靠？ 经商能力怎样？”
老陶回答：“ 你不是见过吗？ 挺实诚的那么一个人。 是有点北京人爱吹牛皮侃大山的毛病。 可北京爷们儿不都是那样吗？ 他可从来没有亏待过手下的人。我们那个店，在他的几个店里，算中不溜的。 从没亏过，小赚。 关键是这家网吧所在的铺面，是他自己的。 这家店是他的起跑线。 第一桶金就是在这儿赚到的。 所以，他把办公室都设到这店的二楼。 刚好紧邻的商铺不想续租了。 他想将铺面租下来，扩展成电竞场。 不过，到底能不能火起来，他自己也没底。 所以，我不敢投资。”
大房子问道：“ 陶哥， 您们为什么叫那个变性人， ‘汤姆小哥’？ 是因为他长得像阿汤哥吗？”
“ 不是。 是那个洋妞整天 ‘ Tom, Tom’ 地叫他。 我们就称他 ‘汤姆小哥’。 经你这么一提，我觉着他长得还真有点像阿汤哥（Tom Cruise）。”
Mr. Kim 调侃道：“ 老陶，你不想再漂了，是舍不得你那个新女友吧？”
老陶不久前确实交了一个新女友。 说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他的择偶标准与众不同。 他喜欢活泼壮实 “摸着有肉” 的那种。 壮实不代表肥胖。 比如，如果一个女子一米六四，他可以接受体重五十八公斤的。 但必须能和他一起爬司马台长城不叫苦的那种。 如果一个女子一米六四，体重只有四十八公斤，他会怀疑此女有厌食症的毛病，根本不会感兴趣。 他喜欢壮实，却相貌姣好的女子。说俗了，就是脸蛋儿要胶原蛋白质满满的那种。 人还一定要大方直率。 还不能是整日环保不离口的朝阳大姐。 他近来交上的这主儿，据他讲，外表合格。
老陶喝了一口啤酒，吃了一块肉，风轻云淡地说道：“ 她？ 没有舍得舍不得的。 她就是个暗娼。 我和她分手有一个星期了。” Mr. Kim 问：“ 怎么没听你提起？” 老陶答道：“有必要吗？ 咱他妈的又不是娘们，分个手还要到处诉苦？想听她的来历吗？”
大房子点点头，表示想听。 Mr. Kim 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老陶根本没理睬这俩。 自说自话：“ 她家里是河南信阳那边的。 好不容易考学考到湖北的一个什么农林大学，反正我听都没听说过。 得，算是咱孤陋寡闻。老金，你还别笑话我，你强不到哪儿去。 她的舅舅在那学校里教书。 去那个学校，是她舅舅的主意。 她只上了一年，听说在北京能靠脸挣钱，就弃学来北京漂。 好像是她的表姐，还是什么的，帮她找了个工作。 大房子，你知道她表姐是谁吗？ 巧了，就是那天咱们吃饭时，负责包间的那个班头。 就是带杏黄头巾的那位。 咱北漂一族里，如今人人都是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 什么？ 你问那个班头呀？ 她不是河南人。 所以我说，表亲数不清，四海之内皆兄弟。 总之，靠这么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她就进到了那家餐馆里，直接做起了 ‘雅间’ 服务生。 听说，做雅间的服务生比跑大堂的，基本工资高不说，连遇上贵人的机会都多。你们知道这种事吗？ ”
大房子摇摇头。 Mr. Kim 点点头。 他那次跑楼下酒吧，和 “调酒师” 侃大山，就打听出了这群跑堂的里边，也分三六九等。 什么名人伍的，什么明星伍的，什么伯乐伍的？ 扯淡。 真正能撞上大运的人，其实是少而又少。 多数年轻貌美的 “雅间” 服务生们，都要兼点服务章程外的营生。 像让肥头大耳的款爷或款奶们，摸摸小手，陪陪酒，掐掐脸蛋，什么的。 不过，那家餐馆的女老板还真有点门路。 他们那里的服务生们，也确实有一点机遇，会被某些电视剧组带出去跑跑龙套，打打酱油。 还真有人就此跃龙门，跳槽进入 “演艺圈”。 有时，赚到的钱，还不如在餐馆里跑堂的多。 那也有人宁愿蹲在剧组里吃盒饭。
老陶又是没理他们的点头和摇头。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问她，为什么不先把书读完了？ 她说，读完了也没用。 农林学校的毕业生们，最后都要去搞农林。 搞农林的哪有不经风雨的？ 那还不耽误了她的好面容？ 她一直想靠脸吃饭，就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你想，那个店里跑堂的那么多。 个个是人五人六的，哪就轮得到她呀。 ”
“ 什么，大房子？ 你问我是怎么认识的她？ 我向我们老板推荐那家店。 当然定不上你们那间内定的雅间，就随便定了一间。 结果遇上了这主儿。 是，哥们儿一时看走了眼，和她混了一个月。 那主儿本来立誓，如果到三十岁还没膀上大款，她就打道回府。 我开玩笑说，你如今膀上我了，就不用急着回信阳了。 她说，我这号的不上档次。 她和我也就是先接触一下。
“ 不瞒你们说，她想要什么正品香奈儿的包。 我给她从汤姆小哥那儿搞了一个二手正品。 她看不上。 我一琢磨，嘿！既然你看不上我，那咱也别再接触了。 我就赶紧撤吧。 权当我花钱嫖了个娼。 这位大姐，没文化还他妈的挺矫情。 就是那个屁股够肉。 说到这儿，我都看不起我自己了。 花了上万块钱，只摸了几把肥臀。 老金，你说我是不是特傻？”
“ 非常。 超级有辱斯文。 吃一堑长一智吧。” Mr. Kim 不冷不热地说。 大房子却挺想知道，Mr. Kim 和小仙女之间的八卦。 他刚想开口，老陶问道：“ 对了，房子，你们那个 ‘新芽’ 能不能帮我们店搞个 APP 、小程序，啥的？ 要是四贵在，我也不会多问。 ”
提起四贵，三人突然没话题了。 过了一会儿，刘大房说：“ 陶哥， ‘新芽’ 不是这次出事了吗？ 他们不想再拦这类的活了。 要不，我帮您问问那个胖子东东？”
“ 哪个 ‘胖子东东’？ ” “ 就是原来四贵在的那个公司的同事。 他如今闲在家里。” “ 你跟他熟吗？” “ 不熟。 不过可以想法找人联系一下。” “ 听上去不可靠。 那人连你们公司都敢骗，胆子忒大了点。” “ 与他无关。 是他们公司。” “ 就仨人也敢称公司？” “ 陶哥，人家可曾是有执照的正经公司。” “ 正经？ 交没交过税？ 瞧，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怪不得你们公司会被骗。 敢情都是一帮子像你这么无脑的？ ”
大房子答道：“ 陶哥，您还说对了。 ‘新芽’ 那边还真是一帮子热血青年，不听劝。 我们头儿说 …… ”
Mr. Kim 打断他俩说：“ 我看这事也许有门。 胖子东东不也是受害者吗？ 不是说，他对破案还有点帮助吗？” 老陶反驳他说：“ 金皇帝，有什么帮助？ 这案子不是还没破吗？反正四贵没被找到，这案子就不能算是破了。” Mr. Kim 不想再理他。 老陶好像喝得多了一点。 啤酒喝多了也能醉。
Mr. Kim 问大房子道：“ 房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关于 ‘新芽’ 的一帮热血青年什么的。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茬。”
“ 没，没什么。 我给忘了。 Mr. Kim， 我想问您个事？” 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将从梗米那里听到的，公司内部的八卦，再八卦给不相干的人。 要是 Mr. Kim 和小仙女还有些往来，他再八卦给小仙女，小仙女再给上个纲、上个线，这麻烦可就大了。
Mr. Kim 说：“ 行，问吧。 老陶听听没问题吧？”
“ 没问题。 我是说， 您那个 《金鞭美少年》写得挺不错的。 我挺爱看的。就想问问，您还要不要继续写下去？” 大房子没话找话地问道。
“ 写呀。 怎么能不写？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台，能有几个读者，刚挨了几板砖，血还没流成河呢，我就撤了？ 这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房子，你问这个，为什么？”
“ 是因为，肖娴汝不在我们广告公关部了。 她周四下午，搬到网络游戏部那边去了。 她说要我负责编辑《金鞭美少年》。 我一中专技校毕业生，文字水平有限。 再说，我这不是要考虑去崖州的事吗？”
老陶问：“ 谁是肖娴汝？” Mr. Kim 答道：“ 就是我那个妞，小仙女。 这不是正和我闹别扭了吗？” “ 别跟我说，你们俩也分手了。” “ 老陶，这话没意思。 本来也没真牵过手，我分哪家子手？”
大房子怯怯地问道：“ 金哥，我能称您 ‘金哥’ 吗？” “ 不能。请称我 Mr. Kim。 ” 老陶在一边插诨说：“ 矫情！称他金皇帝，准没错。”
“ 去！ 边去喝你的啤酒。 房子，你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我和小仙女到底怎么个关系？” 大房子点点头。 “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 就是说，您打着家长不同意的幌子，要和她分手。” 他将自己听到的，尽量详细地转述了一遍。
Mr. Kim 异常地沉默下来，不断地汲啤酒。 大房子的心突突跳，纳闷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后，Mr. Kim 放下酒杯，看了看大房子，又看了看老陶，说道：“ 不想再瞒着你们哥儿俩了。 我确实也对她动了真情。 可是，我冷静一想，这事不成。 真不成。 是我自个觉得不成。 我不想背一个大包袱。 她父母确实不看好我。 我就顺梯子下来了。 我在北京，无房无工作，到现在也只是个吊儿郎当的混混。 就说我写的那个东西吧，有一半是她写的。 房子，你要是真读过，你应该看出来，最近的几章已经不再是我的东西了。 实话说，我俩私底下有合同。 我请她作我的捉笔人。 正像她说的，发表时只挂我的笔名 ‘金二秀贤’。 她写，我付钱。 这几个月，我已经给她付了两千元左右。 不算多。 我这边，就是义务地给她当 escort，职业护侣。 ”
“ 什么叫 ‘职业护侣’ ？ 牛郎啊？” 老陶问。
“ 你还别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我这个牛郎，只负责陪伴小仙女这么一位职业 ‘织女’。” Mr. Kim 回答。
“ 她没向你要包包、首饰什么的吗？” 老陶问道。
Mr. Kim 叹口气说：“ 老陶，小肖不是你会喜欢上的那种人。 首先，你爱看脸，看身材，看表面的东西。 承认，好吧。 瞧你看上的都是什么人。 这个小肖，有点像北工大的那个老姑娘，就是年轻些。 小肖比较踏实，上进心强。 是个现实主义者。 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不好意思臭显不属于她那个消费群的东西。 她认为那样做，有伤知识女性的风雅。 听说，她的一双 Jimmy Choo 高跟鞋，还是咬着牙买下来的，是为了能穿出她喜欢的长裙的风采。 她说，她矮，没够一米六八，大约一米六三左右。 不垫高了，穿不出雪纺长裙飘逸的神韵。 我还真觉得她这个想法不算虚头巴脑。 房子，我想问你个敏感问题。 能问吗？” 大房子点点头。
“ 在你们公司里，是不是只有网络游戏部有党小组？” “ 好像吧。 对不起， Mr. Kim， 我不关心这种事。” 大房子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 好吧，只当我没问你。那天，我只劝她为了她自己的前程，还是换一下岗位为好。 小肖是个有志女青年。早将自己今后十年的发展规划都想好了。 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没出息的啃老族。 今日有酒今日醉。从来不想明天要干点啥，只想明天要吃点啥。 你们说，我俩是不是一点都不般配？ ”
大房子和老陶同时点点头，表示同意： 很 “不般配”。 Mr. Kim 叹道： “ 所以，我不想成为她在实现理想道路上的障碍。 女人要是陷入恋爱的泥潭，来个为爱放弃一切，多数会在事业上完蛋。 心气大的，将来还要抱怨。 我这人自私惯了，不愿承担这个麻烦。”
老陶感叹道：“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老金，要不然咱俩能成哥们儿？ 咱们都是自知自律的人。”
Mr. Kim 举起啤酒杯，说道：“ 老陶，为我们有自知之明，走一个？”
大房子突然想到梗米说的 “牺牲你的职业生涯”，他问两位哥哥：“ 陶哥，Mr. Kim， 你们说，如果我去了崖州，是不是牺牲了我的 ‘职业’ 生涯？”
老陶此时饭饱酒足。 他打了个嗝，问道：“ 什么职业生涯？ 你不就是个画画的吗？画家不是职业吗？难不成你还想当个头头脑脑的？”
大房子答道：“ 没有。 我只想将来如有机会，发表我自己的漫画系列。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头儿突然提到 ‘职业生涯’ 这几个字。”
Mr. Kim 问：“ 是不是你听错了？ 是 ‘政治生涯’？ ”
大房子回答：“ 嗯，确实是 ‘职业生涯’。 什么叫 ‘政治生涯’？”
Mr. Kim 耸耸肩。 没说话。
老陶回答说：“ 所谓的政治生涯，只对事业单位的公务员而言。 你不会有。 瞧哥哥我，当年我妈想让我留在石家庄，考个公务员。 她再帮我在铁路分局搞个位置，混上几年。 按她的说法，是三十五岁混个科长当当，四十岁混个副处长当当。 公务员的职业生涯就是不断地向上爬。 可是，要想当个 ‘长’ ，首先得入党。 哥哥我不争气，没有能考上公务员。 实话说，我真不想费那个劲。 真不想吃制度饭。 这点，我和 Mr. Kim 一致，不想处处受限制。 所以，我早早的就逃到北京来混。 可惜，哥们儿混了五六年了，也没混出个名堂。 ”
Mr. Kim 喝了一口啤酒，不紧不慢地说：“ 所谓职业生涯，也不仅仅局限于事业单位或公务员什么的。 ”
老陶争辩说：“我就那么一说，打个比方。” 大房子插嘴说：“ 这就是我没明白的地方。 我们公司就是个私人公司。还有什么职业生涯？”
Mr. Kim 说：“ 私人企业得看是个什么性质的私人企业。 如今不是有许多上市公司吗？ 还有各大银行也上市了。 听上去像是资本主义的那套管理体制。 可是所谓的总裁们、经理们，多是党员。 要想当个 ‘长’ ，首先得入党。 我还听说过，前几年美国的某个跨国公司的地域老板，和咱这边的某政府部门叫板。 他坚决不同意在他那里搞党组活动。 咱这边也有点生硬，原想直接派个人，挂个副总经理的名衔，到人家那里去专做党务。 话说回来，如果是一个妈妈爸爸路边摊的小商店什么的，就无所谓了。”
大房子说：“ 明白了。 我爸妈开的那种超市，是个民营中的民营，跟什么生涯也不搭边。 可是， ‘赌逗车间’ 没上市呀。”
Mr. Kim 分析说：“ 也许为上市做准备吧？ 房子，据我所知， ‘赌逗车间’ 表面上是个民营，目前没有上市。 可是，你们那里已经很有几位党员了。 好像某位部长是兼任副支书。 小肖去网络游戏部是为了她的职业生涯。 她是早晚要回到体制内的。 即便不回去，也绝不会甘心做一辈子的普通职员。 不过，只要你不想当 ‘长’，就无所谓啦。”
大房子说：“ 我明白了，Mr. Kim。 我们公司里的党组织，是那个前 CEO 的政绩。 难怪我们艺术总监要将 ‘艾尔夫工作室’ 建在海南岛。天涯海角，离皇帝远远的。 他还要亲自兼任主编。 说这个位置将来要交给他信任的人。 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为了避免和那些政委们打交道。 我们前 CEO 的绰号就叫 ‘政委’。”
Mr. Kim 笑了，说道：“ 多半是。 听说，那位艺术总监是个不合群的独狼。 近几年也不太得志，是不是？”
大房子答道：“ 他不得志有三、四年了。 我来后，就没见他得志过。 他和前任 CEO 最后闹得有点水火不相容。 在员工中，艺术总监人缘特好。 前任 CEO 才是那个不合群的。 可是这俩还是公司奠基三人中的两人。 谁也干不掉谁。”
Mr. Kim 说：“ 其实，可以干掉其中一个。 听说过 Steve Jobs 被轰出 Apple 的故事吧？ ” 他见两人都点点头，说：“ 那我不重复了。 我的意思是说，肯定在那个董事会里，分成势均力敌的两部分人。 所以，各打五十大板吧。 或叫，各退一步，海阔天高。”
老陶笑着说：“ 你小子是不是搞谍报的。 交个女朋友，把人家的内部情报全挖出来了？ ”
Mr. Kim 答道：“ 是那个女的爱叨叨。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吧。 我开始真挺想入职 ‘赌逗车间’ 的。 可是一闹出四贵那件事，加上小仙女整日神叨叨的，我又觉得，还是我现在这样好。 自由自在地写我的言情小说。 大房子，你手里有 ‘赌逗车间’ 的股份吗？ 如果有，你卖给我吧。 我也玩玩私股。你们雇的是哪家经纪人？ 就是管理你们私股交易的掮客是哪家？ ”
大房子刚要回答，却又一次被老陶打断说：“ 你玩股票得带上哥们儿呀。 ”
Mr. Kim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着说：“ 就您这个胆量，带着玩也玩不出个名堂。您自己摆着机会都不敢跳，我凭什么带上你？ 带你玩，玩好了，咱们还是哥们儿。 要是玩不好呢？ 咱们这哥们儿可就当不成了。 ”
“ 啥机会？ 我怎么没瞧见？”
“ 假如我是你，我多半会投资那个电竞场。 正因为我不是你，我不会投资电竞场。” Mr. Kim 冷不唧唧地说道。
“ Mr. Kim，我只有工资和奖金。 我们这类的普通职员，很少有分得股票期权的时候。 有过一次两次，算是福利。 我马上兑现了。 我能问您吗？ 您要是有投资机会，您会投在哪里？ ” 大房子问。
“ 要是私股市场，就是 ‘赌逗车间’ 的 ‘艾尔夫工作室’ 这一类的。 我赌将来在三亚的这个，早晚会是一个单打独斗的工作室。 所以，越早能投资越好。”
老陶问：“ 你为什么看好 ‘艾尔夫工作室’ 这一类的？”
Mr. Kim 答道： “ 因为它搞的内容比较不一样。 小众化。 在国外，小众市场就是 niche market ，是被大投资市场忽略了的小众社群体的市场。 投资 niche market， 风险比较大。 可是，一旦成功了，回报也大。”
老陶说：“ 什么云里雾里的。 说点具体的。”
“ 大房子不是说了， ‘艾尔夫’ 将来主打同性恋这一块吗？ 国内的彩虹文化市场，现在是小众市场。 可是架不住中国人口基数大。 这个小众市场，在外国人眼里也不算小了。 搞彩虹文化就要担风险。 这就是刚才提到的 ‘牺牲职业生涯’。 ‘赌逗车间’ 的这位艺术总监，是不是 ‘赌逗车间’ 最大的股东？” “是。” “ 这就是了。” 老陶问道：“ 是什么？ 我还是没明白。 最大股东和投资 ‘ 艾尔夫工作室’ 有什么关联？”
Mr. Kim 说：“ 他是在投资未来。 他在投资大房子这样的无政治倾向的，纯粹的艺术天才。 大房子目前是埋在砂砾中的小金块，需要有人挖掘。 他看好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我也想押点赌注在你的本事上，大房子。”
大房子感激地说：“ 谢谢，哥。 不是， 谢谢， Mr. Kim 。我其实真地挺想喊您一声 ‘哥’。”
Mr. Kim 说：“ 心领了。 不过还是 Mr. Kim。 我不想被喊 ‘哥’，是因为怕显老。 今儿这顿饭就由我出了。 算是收小弟的见面礼。 不过，房子，你要是去了三亚崖州的 ‘艾尔夫工作室’，我的《金鞭美少年》可就没人给我上传了。 ”
大房子说：“ 还有时间。 希望我走之前，小仙女的气也消了。 要不，我先给您建一个内部户头？ 您直接上传就是了。 只要不是反党反政府，搞黄段子什么的，问题不大。我真做不了什么文字编辑。 就算赶鸭子上架，笨鸭也得上得去才行。 ”
接着三人又山南海北地扯了一阵子才分手。
分手后，大房子一路回自己的小窝，一路感叹。 最后突然不无伤感地说了一声：“ 别了，北京！”
粗算起来，这是大房子到北京闯生活的第五个年头。 他，一个中专技校生，邯郸城里的商贩子弟，能混出如今这个不愁衣食、不愁工作的状态，不容易。 对 “北漂” 的这几年， 他会挺怀念的。 当下，他却按耐不住地想去 “琼漂”？ 管它穷漂富漂的，反正是去海南省 “漂”。 他这样的，到哪里不是个 “漂”。 有志男儿正当年，此时不漂待何时？
＊＊＊＊＊＊＊＊＊ FIN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