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鞭美少年・青梨酸涩(1)
作者 金二秀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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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鎏半夜被噩梦惊醒。 大汗淋漓,竟湿透了被褥。 受伤处仍然隐隐作痛。
自从那天他在夕照酒楼与人起了争执,被殴打之后,他已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这些天来,他一直反复回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天想得太多,夜里必有梦。 他刚刚就梦见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手持 …… 一只螺钿紫檀阮咸,向他迎面冲来,惨白惨白的面皮。 突然,他看见那双令他心惊胆战的双眼: 温柔时如同小鹿;阴鸷时如同豺狼;凶狠时如同虎豹。 那不是人,是个白魔刹。 魔刹高举那只阮咸,张开血盆大口,要撕咬吞噬他。 不!怎么换成了一身黑色的虬髯大汉,腰间还有一条镶满宝石的红皮腰带。
他记得,他那天赴约去长街西头与夕照街南头交接处的 “夕照楼”,与一位朋友吃酒。 他只喝了两小罈夕照楼自制的清凉冽酒。 就开始有些醉意 …… “ 以我的酒量,区区两小罈怎么会醉?” 在醉意中,他听到了莺柳的歌声 …… “ 莺柳,那个贱货,臭婊子!” 之后,他见到了李子恭先生。 李先生和一身白色的俊美男子先行离开。 那人手中捧着一把琴 …… “ 那是莺柳的 ‘桐爨子’。 莺柳已经多年不再使用那把琴。 他说,那把琴易带来晦气。 他本来很喜欢玦三郎君送给他的那把名为 ‘恋花’ 的阮咸。 后来 …… ” 想到螺钿紫檀阮咸,刘金鎏想起九年前的那夜 …… “ 就是那把紫檀阮咸 …… 一群该死的废物。 为什么没有清理干净现场,留下种种痕迹?”
那群废物,后来都叫他亲手干掉了。 他们干活不利落,他却干得非常干净。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似乎早已忘记当年的 “学子失踪案”。 甚至接踵而至的 “水师冗员案” ,也似乎被人们淡忘。 玦三郎君恢复了贵族身份,成为食五十户的乡伯。 他搬回了 “梨香别院”。 也似乎原谅了那些给他带去麻烦的人。
他们说,那位白袍美男是九年前的小桃桃。 “小桃桃?” 想起这个名字,刘金鎏突然又开始浑身发抖,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妖孽!那个妖孽定是回来报复!爹还劝我,要忍耐。 可此生难忘此辱! 很怕终身不能报仇。 我将成为别人案板上的生鱼肉。 ”
李先生和白衣男子离开后不久,那个力大无比的虬髯大汉,将他从夕照酒楼的二楼上,隔窗抛入湖中 …… “ 如果我没有头晕得那么厉害,还有得一拼。” 湖水灌进他的喉肺,他呛了水 …… “ 不对,我的确冒出了水面一次,好像头撞到了什么,眼睛一花,又跌入水中。 此后,……” 之后的事,他不记得了。
等到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自家的红木镂雕床上。 身下是厚厚的锦褥铺垫。身上盖着柔软的丝绵绢帛被子。 他的眼睛肿胀,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他见到娘坐在床边流泪。 她身后站着自己美丽的小妾。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木呆。 见他清醒过来,娘擦干眼泪,要他好好养伤,其它的事不用多想。 她没有多说,就开始张罗水、药、食等等。 这不太像平日里喜好瞎叨叨的娘。 小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随着娘去忙。 多么奇怪的一眼? 他后来明白了小妾奇怪的眼神中包含的意思。 他已经昏迷了两天。 她们已经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只有刚刚清醒过来的他不知道。 后来,伤痛使他意识到了伤势有多么折磨人。
他想翻个身,触动了伤痛。 他呻吟了一声,低声叫道:“ 水!” 小妾静静地从窗边临时架起的小床上起身,侍候他喝了一些清水。 “尿!” 小妾默默地提来夜壶,侍候他解手。 他躺回床上。 此时,人已大醒。 他又开始琢磨整个事件。
一如既往,他再一次钻入牛角尖。或者说,自他清醒后,他始终没从牛角尖中转出来:这些人统统被人买通了。 整个事件就是为了算计他。 包括请他吃酒的 “朋友”、给他们上酒上菜的跑堂、夕照酒楼的掌柜,还有 …… “舟子里面有他们的人。 我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是篙,撑船的篙将我逼入水中,使我无法及时换气。 ” 可是,谁有本事将这些当地人统统买通?
一定是陶家兄弟两人。 这些皇亲国戚们,到处横行霸道。 这兄弟俩又与自己有旧仇。 陶家如今在朝中依然是如日中天。 一朝皇帝一朝臣。 新皇帝的新一班重臣中,居然包括陶家诸兄弟? 陶府有钱、有势、有眼线、有死士。 那个 “小桃桃”,曾经不知道迷惑住了多少人。 他居然能几次大难不死? 无论是凶狠的直接斩杀,还是阴谋诡计,怎么都没有能够将那个妖孽清除掉?
“ 妖孽! 就是个妖孽! 除了是个妖孽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刘金鎏一时想不出,怎样才能扳倒这个妖孽。 他心里充满着仇恨和无奈。
九年前的那个深夜,他亲自监督办事的人将生气全无的妖孽装进猪笼里。 笼上绑着巨石沉入湖底。 办事的那几个人,或拿了他的钱,或有黑料抓在他手中,或长期为他办事,本应是非常可靠的人。 虽然事后为了防止万一,他还是将他们统统灭口。 这个小桃桃却奇迹般地死里逃生? “ 叛徒!那些人中有叛徒。几人的死,都是罪有因得。”
可是,当时没有碎尸是一个极大的失误。 机不再来。 刘金鎏想起陶七郎的那句话:“当年,你等正是如此欺负像小桃桃那样的弱者。” 呸! 他那时岁数虽然小,却绝不是弱者! 他是个 “妖”。
他记不得当年的小桃桃有多么弱小。 只记得他十分的妖冶。 他嫉恨那个妖孽。 从第一次见面就产生这种嫉恨。 嫉恨一个 “妖孽” 不需要任何理由。 人有时只需要接触一次,或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否永远只能是敌人。 那个妖孽迷惑住了那么多的人,包括邕王妃、世子 …… 和自己曾经挚爱的玦三郎君。 玦三郎君为了得到那个妖孽的芳心,花钱如水。 多年前,当自己爬上玦三郎君的床时,主子却一分钱也没有花。 多么不同。 每当他看见玦三郎君费尽心机地,装逼文雅地挑逗小桃桃时,他的嫉妒和怨恨一点点地,令人痛苦地在心中增长。 他怨主子的薄情。 他恨桃桃的风骚。 他曾像再得不到宠爱的怨妇,除了彻底除掉对手之外,别无它法。
嫉恨充满了他的心,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一时疯狂,做出了令他终身遗憾的事。 他遗憾,没有更好的谋划。 没能仔细甄别他雇用的打手。 最让他遗憾的就是没有亲手补刀和碎尸。 要想将一个 “妖” 从人世间彻底抹掉,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些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桃桃的阴影下。 只要见到敢于 “迷惑人” 的娈童、妖女,无论贵贱,他都会施以强硬手段,想法制止。 不惜毁掉一个人。 那些被他治住的人中,包括自己那个 “傻”妾。 那傻女人曾经敢诱惑自己不能生育的宦人爹刘大邑司。
当年在那场人与妖的战争中,刘金鎏觉得,他才是真正的 “弱者”。 他的失败,代表人的失败。 魑魅魍魉确实不易战胜。 九年前,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采用了错误的手段,雇用了一批废物。 导致了围杀妖孽的失败。 九年后的今天,他似乎再无胜算。
这一个多月来,那个妖孽的面庞总出现在他眼前。 阴冷的眼神,冷得令他浑身发颤。高傲的表情,傲的让他怀疑自己只是一只蝼蚁。
刘金鎏想起他苏醒后的一天,那大约是他躺倒一旬之后,当他终于可以说话时,爹又一次过来看望他。 爹还是那样,长叹一口气后说:“ 一郎,保住性命就是你后半辈子的福气。 以后再不要莽撞从事。” 这是什么话? 他不解地反驳道: “ 阿耶,难道你能甘心 ‘人为刀俎,吾为鱼肉’ ? 我不甘心!我与桃桃之间的怨恨,是不共戴天!等我缓过来后,我一定要想法报此仇!”
“ 痴人梦话!出手打你的那些人,已经离开了楮州。 光靠你我现有的身份,我们根本无法出手。 你忘了,邕王府的下人们包括府兵们,若无圣上的许可,不可以跨出王爷的领地一步。 忍耐啊,一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咱们如今无法报仇,我们就要先学会忍耐。 学会积攒实力,等待时机。王爷听说你出事了,他提醒你和我,要 ‘无为而治’。 懂吗? ” 爹那时的语气,苦口婆心,似在恳求。
爹说:“ 一郎,这件事提醒了我。 我们要学着像陶家兄弟,像邕王府,训练自家的死士杀手。 我们过去太疏忽了。 以为依靠邕王府便可万事大吉。 以为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现在看来,不仅要有勇夫,必须要有死士。 ”
“ 一郎,你出事,也怪我。 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暂时再不可有与陶家的人争高低的心境。 陶家如今在朝堂中的势力,更加不可一世。 西北境大战后,英国公世子被提拔为殿帅,可轻易调动几万禁军。他行走于天子殿前,位高权重。 听说,陶家四郎即日将赴任楮州刺史。 早年先帝有旨,楮州刺史有监督巡查邕王藩府的权力。 过去几任刺史,从来没有真正督查过。 连表面的过场也没有走过。 可是这位陶四郎就很难说了。 本来圣上是有意将陶四郎擢升为幽州刺史。 幽州有先帝的潜邸,被称为龙兴之地。 是北境最重要的州府。 幽州历来是陶家的地盘。 传闻,朝中有密谏,认为当今圣上,必须逐步节制像陶家这样的北方大族在北方的势力。不然,一旦拥兵自用,后果严重。 圣上虚怀纳谏,考虑再三,将陶四郎调任到楮州。 可是你想想,假如真要节制陶家,为什么还要擢升陶家大郎? 难啊,一郎。 枢密使陶国公如今又兼中书舍人,朝廷东西两府的军政大事,无一不经过他的耳目。 你看看他们的势力。 不但是我们这等庶民们,估计圣上也拿陶家毫无办法。 ”
他的这一段分析得极为精准。 可惜不是出自于他自己的分析。 而是邕王世子琚大郎君的。
邕王府的琚大郎君,虽然早早地被封为 “渚暨郡王”,他却没有搬去另建的郡王府。 邕王是世袭罔替。 他是邕王世子,一直住在从小住惯了的宅院里。 反而因为邕王要修仙,长年住在小白洋湖的梨香半岛上的 “梨香观” 里,他不得不住在邕王府里,主持藩地内的政务。
他住在邕王府中,行使 “监藩地” 的责任。 一是在静等继承 “邕” 王的王位; 二就是到驻扎楮州的残留禁军中,颇为勤快地 “点卯”。 几年前,他从邕王的手中接过了先帝封的虚职 “楮州节度员外郎” 后,却再不敢像老王爷那样,只在端午节前,去 “渚良镇” 大营点卯阅兵,观赏龙舟赛。 “楮州节度员外郎” 是一个即无实权又无俸禄的虚职。 先帝设此职时,却要求每次楮州节度使的奏章上,要有楮州节度员外郎的封印。 据说,当今圣上正在按步就班地取消这类荣誉虚职。
琚大郎君勤快点卯是 “务实” 。 自先帝在位的后期起,政界、军中不断整编修制。 变化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军中建制变化尤其大。 圣上践祚后,帝国最后一位有实权的节度使陶国公,应诏回京。被刚刚践祚的圣上任命为枢密使。 随之而来的,是精兵简政。 消减军中的冗兵冗员。 将部分老弱兵卒们改为地方厢军。 由州府的刺史或太守为当地厢军的最高统帅。 此举越演越烈,如火如荼。 琚大郎君越是往军镇大营 “渚良镇” 跑得勤快,越能早点打探到军中和政界的重要变化。 消息越灵通,也越易早做准备。
刘大邑司叹口气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一郎。 自从六年多前,圣上践祚之后,逐渐地提拔了多少自己的亲信。 先后明升暗贬地去掉了多少朝中老臣。 他是担心自己被几位老宰辅们钳制手脚。 有些话,咱们只能关上门在家里说。 如今这位新帝,说好听的,是年轻有为。 不好听的,就是好大喜功。 要不也不会与异族番邦打上那场劳命伤财的西北边境战。 虽然靠着祖宗留下的国力,夺回了西北境的大片荒地,保住了先帝留下的版图。 可是,像咱们楮州这样的南方诸州也被扒掉了一层皮。 布帛菽粟茶盐,哪样不是从咱们这里出? 原来驻扎楮州的禁军中,有三分之一的青壮人马被抽去西北境打仗。 就是王爷府,也没有少出人出力。 细算算这笔账,这一仗对我们王府来说,是得不偿失。”
楮州的文人墨客们,和受他们影响的当地市井百姓们,对半年前结束的 “荒漠争夺大战” 颇有异议。 “荒漠争夺大战” 是楮州老百姓们给那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起的简称。 帝国的西北境离这里太远了。 听说,是个极为荒凉的地方。 为了抢回寸草难生的穷乡僻壤,朝廷加重了对中原地区和南方诸州的征税。 这几年,各类税收名头不断。 有些本是 “战时税”,战后,却换了一个名目,变成永久税。 不但所有的军户子弟们被要求去军营报道,必须赴西北地区历练。 就连依附王府的府兵中,仅有的几个军户们也要求奔赴前线。 说是没有强求,却重重诱惑。
这几个 “府兵” 名下的军户们,想出了应付办法。 他们雇人冒名顶替。 邕王则下令要王府带头俸献黄金白银、布帛粮茶,以示对朝廷的忠心。 王府帮助朝廷在平民中募兵时,出价很高。 就有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积极加入募兵队伍。 楮州府城里不少无所事事的懒散人,见有利可图,争相报名参军,以为就此能发财。
战后,活着返乡之人不到十分之一。 楮州原有不多的军户人家,竟然一半以上绝户。 按朝廷的律法,绝了户的军户必须在兵部削籍。 转军户籍为民户籍。 销掉军户籍后,原有祖宅说是可以保留,但将是每年要向朝廷交付宅产税和户头税,与普通民户一般无二。 虽然旧时的府兵制时,祖上分得的土地可保留,但从此不再免田赋。 有些家中清一色寡妇孤女的绝户人家,日子过得艰难。战争还未完全结束时,就已经听说有人家卖女为娼的事情了。 传闻,西北那边新建的几州府城里的勾栏、酒肆、娼馆、歌舞坊,专收能歌善舞的江南女子。
还有传闻,说是楮州府的 “清音娘子” 们,最是受欢迎。 清音坊近来更加热闹,生意越发红火。 “舞苑”、“咏廪”、“乐房”,甚至新兴起的 “戏园”,统统人满为患。 楮州清音坊俨然成为朝廷的 “江南教坊”。
传闻是传闻。 朝廷有朝廷的算计。有些算计,只有像邕王和王世子才能明白。 从天朝帝国正朔传闻是传闻。 朝廷有朝廷的算计。有些算计,只有像邕王和王世子才能多少明白一些。 从天朝帝国正朔起,五十年内无对外大战事。 三十多年前,皇族们争夺皇位的混乱,对楮州这些江南州县并无大影响。 在朝廷看来,楮州的禁军们平常的日子过于 “舒服” 了些。 尤其是先帝在位的最后两年中,楮州出现的那一桩 “水师冗员案”。 邕王府的 “邕三子” 玦三郎君被牵涉。 因为那一桩案,被贬为庶民。 “江南” 军中的腐败和无能,让殿堂里原本明争暗斗的两派公开在朝堂上互相指骂。
在西北境 “荒漠争夺大战“ 中, 被强迫抽调去的楮州兵卒的战斗力普遍低下。 不要说攻城拔寨的进攻能力,就是行军速度,也比长年征战的北方兵卒们要慢上许多。 因为诸多队伍是临时混编,兵卒们普遍不听从 “都” (连)一级校尉们的指挥。 校尉们又不服从临时派调去的将军们的指挥。 兵卒中结帮结派,爱好在营中呢哝唔嘻地打闹私语。 在战场上,厮杀能力和自卫能力都极为低下。 楮州的募兵中,许多人出发前只想到了 “发财”。 到了前线只想到 “保命”。 战争中,越怕死就越可能死。 初时楮州军死伤严重。 这其中不无指挥上的失利。 可是楮州兵们,却得一恶名 “孱羸” 兵,又馋又累赘。 凶狠的军官们,先入为主。 只要听说是楮州来的,尤其苛刻虐待。
这对江南将卒们非常不公平。 南人初始吃不惯北方的糙粮,也不能像西北境归顺民族的兵卒们那般茹毛饮血。 吃不惯不能称为 “馋”。 任何人饿急了,都能够 “茹毛饮血”。 骑不来高头大马,在大雪黄沙中步行得慢,也不能被视为 “累赘”。 假如将不会水的北方兵卒们调到南方来打水仗,也可能十有八九会被称为 “累赘”。 这是本就是朝廷在用兵上的调度不妥。
战后,兵部决定对幸存的江南兵卒们,除原有的军户子弟们允许以 “转军户为民户” 的代价解甲归田外,余者统统留在西北边境各军镇。 打散、整编、垦荒屯田 …… 。 兵部的新规定要楮州这样的人口大州,每年按人口征兵。 征募的兵卒们至少去戍边五年。
刘大邑司对刘一郎说到:“ 听说朝中又有谏议,要改革藩王们的分税制。 有人建议四六开。 朝廷要拿四分,只留给藩王们六分。 这样一来,各王府的收入要大大缩减。 也有人建议,将藩地再次缩小。 更有甚者,要藩王们像庶民们一样的交税赋。虽然都只是议论,但 ‘他’ 耳根软,脾性比先帝软许多。 宠信庶民登科的文臣们。 优柔寡断。 好朝令暮改。 谁能料到 ‘他’ 会做出什么。 一郎,我是一个日落西山的人,才敢在你屋里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你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流露出去半句。 包括你娘。 她那张大嘴和那个火爆脾气,我这辈子是受够了。 还有你那个孩子娘。 那女子不懂事。表面呆木,实则是个婊子。 这,你我心里都明白。”
“他” 自然是指当今圣上。
刘大邑司粗通文字。 看待时事,易像普通市井百姓们,人云亦云,见识有限。 小老百姓多是只盯住鼻子底下的一点利益。 什么家国情怀?离己太远。
“ 可是,阿耶,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我此次受辱太重。 别人也就算了,一个倡伶莺柳,也敢嘲笑我。 那个姓陶的妖孽,此次回来,更是目中无人。 他凭什么? 不就是仗着陶府的势力。 此辱难咽。 此恨难平。我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要是忍不住,该怎么办?!” 刘一郎咬牙切齿地问道。
刘大邑司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儿子,说道:“ 一郎,目前怎么都要学着忍住。 你还看不清形势吗? 你过去读过的那些圣贤书,都忘了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陶七郎此次安排侮辱你,却不杀你,看来他还是不想落人把柄。 你也清楚莺柳不过是个倡伶艺伎,至今刚刚脱离贱籍。 如果咱们能成功地给你升个身份,谋得一个荣誉乡伯,那是你将成为贵族。 这样至少就是与玦三郎君拉平了。 你现在真没有必要和一个贱籍斗气。 忍了今天,明天会有你扬眉吐气的时候。 一郎,你的性格太急。 像你娘,藏不住事。 可是你娘没有读过书。 头发长心眼短,只有妇人之见。 你不一样。是读过书的人。做事一定要多多地谋化。 你的仇,不是不报,是时机未到。 你安心养伤,别的什么都别想。 爹自然要想法为你讨回公道。”
见刘一郎平静下来,刘大邑司为他塞塞被角,摸摸他的头,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
“ 阿耶,谋得乡伯,要由两位公侯推荐。 玦三郎君的五十户乡伯是由英国公和一个在京的国侯推荐。我们到哪里去找两位与我们交好的公侯?”
“ 一郎,放心。 爹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就一定能办成。 你要尽快学些乡伯们该有的处事待人接物的规矩。以后,像这种与人斗殴的事情再不能有。 休息吧。” 刘大邑司说完, 困难地站起身。 他近几年得了老寒腿,行动很不方便。
看着爹蹒跚着、佝偻着瘸拐离去的身影,刘一郎居然热泪盈眶。爹这辈子可真不容易。
出了刘一郎居室的门,迎面一阵凉风,刘大邑司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老了,身上轻易感到寒冷。 他很忧心。 为王府忧心,为王爷忧心,更为自己的儿子忧心。
刘大邑司会怎样为刘金鎏 ”讨回公道“? 出事的第二天,刘大邑司找了邕王。 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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