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姥的来信・第六章

上一章 姨姥姥的树林

a strange letter

第六章 意外的馈赠

Synopsis(概要)

【“姨姥姥” 在当年的圣诞节之前去世。 她为自己安排好的葬礼被定在平安夜那一天。 小姑由 Sasha 陪伴着,出席了葬礼。 葬礼后,“姨姥姥” 的律师宣布了她的遗嘱。 她将三万加元的存款、证劵等赠给好好先生和女看护。 将房子和土地捐给一所教堂。 她还给小姑留下三只神秘的大箱子,并指定小姑为她处理 “老房子” 里的东西。】

***** 详文如下  ******

我们是在十月中上旬去得 “姨姥姥” 哪里。 在赶去镇上之前,“姨姥姥” 到底还是允许我和 Sasha 进屋去见见她。 正如妈咪形容的,“姨姥姥” 的脸,看上去形如只敷上了一层人皮的骷髅。 她的体型小的像十岁的儿童。她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 身着一件见洞的缎面毛绒里长睡袍。 厚厚的睡袍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她的头和手都抖得厉害。

见着我们之后,她说了几句什么话。 一旁的小姑为我们翻译说:“ 她说,见到这么年轻的面孔,就像春风拂面。 她祝你们幸福美满。”

我和 Sasha 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小姑有意加进去的赞美,还是 “姨姥姥” 的本意。这话听上去,多像是结婚时的祝语。

我回答说:“ 很高兴见到您。 您有一个漂亮的领地。 ” Sasha 问她:“ 我可以带走几块鹅卵石做纪念吗?” 说着,他蹲到 “姨姥姥” 面前,举起手中的石头。 没有女人能够拒绝 Sasha 迷人的微笑。 即便一个骷髅般的老女人,只要她还能看见一丝光亮,在见死神之前,也一定非常愿意看到一个天使般的阳光少年。

“姨姥姥” 的脸上果然呈现出一丝笑意。 她在嗓子里咕噜咕噜了几句话。 虽然含含糊糊,她仿佛说的是:“ 谢谢你们。请带走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礼物。”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姨姥姥”。

她在当年的十二月下旬,圣诞节之前三天离开了人世。 因为马上就要过节,她的葬礼被仓促地安排在了 Christmas Eve (平安夜)那天的早上。 火化场也同意等待一直到下午三点。

“姨姥姥” 的葬礼很简单,也有些杂乱无章。 出席葬礼的,有一位教堂来的牧师,好好先生和他的妻子、女看护人、“姨姥姥” 的律师、作为遗嘱执行人的一位邻居,和几位她生前的熟人。 还有匆匆赶去的小姑和 Sasha。 他们两人凌晨五点钟出发,为了赶上了九点钟开始的安葬仪式。

在葬礼上,先是牧师为她的灵魂简单地祈祷,虽然她并不信教。 小姑代表她的 “亲人” 讲了几句话。 好好先生代表当地的朋友们,讲了几句话。 每个人的讲话都非常短暂。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大家知道 Ms Chin (辛女士)这个人,却没有任何人真正了解她。 她的爱人二十多年前就离她而去。 她最好的朋友,好好先生的祖母也先走一步。 她的最后这两年,饱受病痛的折磨。 除了好好先生夫妇、女看护人和作为遗嘱执行人的邻居,偶尔牧师先生或律师,鲜少有旁人访问她。 虽然小姑从十月中旬后又访问过几次 “老房子”,可是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她又能对 “姨姥姥” 有多少了解?

当该讲的话都讲了,该讲话的人都讲了话之后,她的棺材被殡仪馆的工人们,抬上了殡仪馆的黑色专用车。 在去火化场之前,她的律师背对着安放在黑色丧车上的棺材,和安睡在棺材里的 “姨姥姥”,宣读了她死前四十八小时内才最后确定了的遗嘱。 “姨姥姥” 死前,脑子很清楚。 她死得明白,也死得安详。 作为执行人的邻居一步步地忠实地执行着 “姨姥姥” 生前为自己安排的丧事,包括请来她愿望请来的人,包括那个不伦不类的祈祷,包括火化,包括骨灰的处理。 一切费用都出自于她买下的丧事保险计划。

“姨姥姥” 的遗嘱也很简单。

她身后的动产,诸如银行存款,省政府债券,丧事保险所剩的余额,杂七杂八,大约总合三万加元左右;一半赠给了那位女看护。 另一半赠给了好好先生。

她的不动产,就是 “老房子” 和那十几英亩的荒草地和林地,捐给镇上的主要教堂。 那位牧师是教堂的代表。

但是,“老房子” 里阁楼上的三只大木箱子以及箱中所装之物全部赠予小姑。她的遗嘱指定,由小姑处理 “老房子” 里的 contents(内容)。 小姑后来告诉我们,“姨姥姥” 生后留下的东西几乎统统可以算作垃圾。 至于那三只大木箱,无论是不是垃圾,她都必须带回多伦多。 箱子很笨重,被死死地封住。 好好先生、他的妻子、他的大儿子,和 Sasha 四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箱子搬下阁楼,装上了 Sasha 的皮卡。

“姨姥姥” 和她的伴侣,生前是 “无产和自由” 的忠诚的实践者。 虽然他们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买下一块自己的土地,成为 “有产阶级”。 但是,他们生前不追求物质上的享受。 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约束。 既无任何宗教信仰,也不相信任何主义。唯一的可以被称为的信仰,是 “自己动手,养活自己”。 唯一遵循的原则,类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们是现代的波西米亚人,现代的 “有产” 隐士们。

她的伴侣,好好先生告诉小姑,原是美军预备役的逃兵。 因为反越战,在六十年代末逃到魁北克省。 在蒙特利尔市和 “姨姥姥” 相识。 逃兵先生直到去世,再也没有回访过美国。 虽然他至死仍然是美国籍。作为一个美军逃兵,从理论上讲,一旦他活着踏入美国的国土,他将面对美国军事法庭的审判。 实践中,无信仰和无政府的他们,早将自己视为化外之人。 逃兵先生生前是个追求自由自在无约束的人,死后也不愿意被任何政府追究。 所以,按照他的遗愿,死后火化,骨灰撒在自家的土地上。 就是小河对岸坡地上的那片树林里。 “姨姥姥” 的骨灰最终也是被撒在了那片林子里。

“ Ms Chin” ,当他们将 “姨姥姥” 最后残留的骨灰撒到树林的边界上时,好好先生告诉小姑,“ 听说,原来也是美籍华人。九十年代底,当她的老伴病入膏肓时,他们早已经穷得一无所有。 那时,Ms Chin 也考虑过将 ‘老房子’ 出售。 可是没有人有兴趣。 我们这个小地方,人口本来就少。 战后,劳动力就开始外流。 有一段时间里,镇上的医院甚至因为招不到护士要倒闭。 那时,两位医生的平均年龄是七十六岁,出诊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情况稍好一些了。镇上人口有所增加。 我们能见到不同肤色的新移民了。 没有人口,就没有人要房子。 那时,不仅是 Ms. Chin 卖不出 ‘老房子’,这里的其它房地产也一样卖不出去。 尤其是,我们的房子距离镇中心还有一段距离。 她的老伴,那个可怜人,没有能活到二十一世纪。

“ 她失去伴侣后,申请加入了加拿大国籍。 无政府主义者们最后总得服老。 这是自然规律。 人老了,行动不方便,就希望有人管了。 像 Ms Chin 的情况,最后还是镇上的教堂,根据人道主义精神,为她找到的看护。 听我祖母讲,Ms Chin 的伴侣死后,她最后一次去了美国。 不久后,就返回来了。 他们在美国已经没有亲戚。 从美国返回后,她开始和我祖母一起去镇上的教堂。 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听布道。 她没有接受洗礼;没有参加过研经会;没有祈求原谅。 她也向教会捐钱,每次只捐个二十五分,最多一元。 这个小镇上的人都穷,尤其是一些老人们。 每次捐上一元、两元,是个心意。 我祖母说过,她能去教堂参加弥撒,就已经是心向基督。

“ 自从开始和我祖母一起去教堂之后,Ms Chin 从来没有错过教堂组织的慈善活动。 干多干少无所谓,是个心意。 她也从来没有错过教堂布施的慈善晚餐。 慈善晚餐每个星期一次。 她每次必要和一些穷人们瓜分剩余的食品。 有时只能分得两个小圆面包,有时空手而归。 就是那样,她也很愉快。 从搬来之后,他们没有安装过电话,总是借用我家的。 没有过电视,只用收音机。 灯泡坏了,也要等到教堂里的捐赠。 老伴死后, Ms Chin 生活地更加简朴。 她还能行动时,一旦天气好,喜欢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到镇上的旧货店里,交换一些必需品。 我祖母曾经建议她,可以坐邻居家的车,一起出去采购。 她说,她不愿意太麻烦别人。也不愿意失去她的独立性。 她说,她不信教,去教堂只是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有一个失落又有些怪癖的灵魂。 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能原谅她。 因为耶稣爱世上所有的人。 她有中国人血统,我不是想冒犯您,你们华裔与我们有不同的信仰。 就像穆斯林们信仰莫罕穆德,而我们信仰耶稣。”

他问起小姑的信仰。

小姑严肃地回答道:“ 像我的姨姥姥一样,我也是无信仰者。 正如您知道的,我是华裔。 请原谅我与您的不同。 我也不信上帝,不信基督,不信菩萨,不信阿拉。 我最多只能算是 Bohemianism (波西米亚主义)的崇尚者。”

 “ A Boho? A Hippie?” 他问道。 小姑摇摇头,解释说,她只是崇尚 Bohemian Style,自己既不是 Boho (波西米亚人的简称),也不是 Hippie。

好好先生转过身问跟在他们身后的 Sasha :“ 小伙子,你的信仰是什么?”

Sasha 说:“ 我有 ‘新中国’ 人血统。 作为有新中国人血统的人,我像多数有新中国人血统的新中国人一样,只信仰 Money-ism(钱主义、货币主义、钱途)。” 他用了很多的 New China,New China’s Chinese,New Chinese of the New China,New Chinese descendants 等等,好好先生没有听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权当是一个年轻人喜欢玩的绕口令。

小姑狠狠地睕(剜)了 Sasha 一眼。 她不喜欢与她关系亲密的人,拿政治或信仰开玩笑。 什么叫 “新中国人血统” ? 莫名奇妙。 华夏民族有五千多年的文字历史。 华夏民族的子孙后代都叫 “华人”。 华人就是华人。 普通的西方人根本也搞不懂什么秦人、唐人、宋人。 更没有什么 Old 或者 New 华人。 普通人也不会去关心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国家的历史。 她打岔说:“ 这位帅小子,像许多他的同龄人一样,大脑缺氧,空虚无聊,追求 materialized comfy life-style(舒适的物质生活)。 他的话,不要当真。”

好好先生笑着答道:“ 哦,the Materialism(唯物主义)。 我懂。” 他恶作剧般地说:“ 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毛泽东好像讲究唯物主义。” 小姑没有想到,外表嘻嘻哈哈的好好先生,居然是相当地 informed (知情的)。 她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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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之后,在一次全家聚餐时,我们才听到小姑提起这段小插曲。 我之后问过 Sasha :“ 到底什么叫 ‘新中国人血统’ ? 你说的 Money-ism 又是什么?”

他说:“ Money-ism 就是唯钱主义。 简单吧? 我开了一个不聪明的玩笑。 不是都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是 ‘ the New China (新中国)’ 吗? 那么从 1949 年 10 月 1 日起,中国人是不是可被称为 ‘新中国人’ ? 新中国人的后代,是不是有新中国人血统的人? 还有,我妈妈生前是经商的。 我家大门口放着一尊财神爷。 进门出门都要向财神爷恭敬地一拜。 我从小就被家里人逼着这样做,带上红领巾后,也要拜财神爷。 你说,我的信仰是什么?”

我们在上高中时,Sasha 爱说他是 an atheist(一个无神论者)。 我们那伙朋友们总爱拿他开心。 他是不用信神,因为他本人就是一尊 “神” — “六神” ,有第六知觉的神。 他也常是话不惊人不说,所以我对他编出类似 “新中国人血统”,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听小姑说,当时为了避免再继续谈论信仰和宗教这种敏感的话题,她赶紧问了一些关于 “姨姥姥” 的其它故事。 诸如,“姨姥姥” 和她的逃兵伴侣在搬去 “老房子” 之前的种种经历。 好好先生知之不多:“ 我只听我祖母提起过一件事。 Ms Chin 和她的伴侣刚搬过来的那年夏天,她有一次请祖母和祖父,去他们那里喝茶。 用得瓷器很精美。 比我祖母保存的那套要贵重的多。 不过很快,他们的生活质量就变得很粗躁。 祖母说,她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套瓷器。 也许早已经进了典当行。”

处理完 “姨姥姥” 为自己安排好的丧事后,天色已经漆黑。 小姑和 Sasha 不得不在小镇上过夜。 因为收到了好好先生的热情邀请, 他们随好好先生夫妇一起去小镇上的主要教堂,出席平安夜弥撒。 他们不是基督徒,但也愿意像 “姨姥姥” 生前一样,有机会见识平安夜的弥撒,以满足他们的 “好奇心”。 这是一个充满高能量的夜晚。 当晚,在热心的当地人的帮助下,他们睡进了小镇上一家温暖舒适的小旅店。 圣诞日早上,旅店店主为住店的客人们免费提供丰盛的早餐。 据说,在圣诞日早上提供免费早餐,是小镇上旅店主人们的圣诞传统。

圣诞日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七日的中午,Sasha 开着他的皮卡,回到多伦多。 他拉回了疲倦不堪的小姑和他自己。 还有一车的杂七杂八,其中有四只大箱子。 四只中,有一只明显与其它三只不同。 是只红漆箱子。 以及两把带扶手的破旧 Mahogany(桃花心木)椅子。

那天,我父母也来到 “建筑遗产” 房等待他们的归来。 Sasha 在回来的路上通知他的师兄过来帮助卸东西。 师兄带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帮手。我们帮助他们将红色的箱子和那两把虽然破旧,却仍然保持着原有风味的椅子,抬到二楼上的起居室里。 那三只沉重的箱子被抬到暂时还有空间的地下室里。 其中一只,真是奇重。 师兄带来的两个壮汉费了不少力气,将它搬下狭窄的楼梯。 其余的杂七杂八被决定留在车斗里。 小姑千嘱咐万叮咛,要 Sasha 看顾好留在车斗里的盆盆罐罐。 “ 好像有一盏还可以修复的 Tiffany 台灯! 我在新年前,来不及将东西归类了。 过了新年,我要重新检查我的存货。 May,你们两人不是都放寒假了吗? 过几天就来帮我清点一下,好不好?” 一如既往,她只想剥削家里人。

我瞟了一眼满脸倦意的男友,坚决地拒绝说:“ 不好! 我们两人早就为整个寒假做好了计划。 但不包括打工,更不可能为您干活。 我们这个寒假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小姑楚楚可怜地看着 Sasha, 还想说些什么。 他摆摆手说:“ 老板,饶了我吧。 这次,加钱我也不想干。 过一阵子再说吧。 我有点累了。” 总是充满活力的 “六神” 要是说累,就是真累。 神仙也有累的时候,何况 “六神” 是人。 也许他只是托累,可在场的我们,除了师兄请来的帮手们之外,都明白也清楚: 一个富家独生子如他,根本不需要为了比法定最低工资还低的那点工钱,在寒假里 “打工” 。 我心里暖洋洋的,窗明几净般的敞亮: 他只想和我在一起,甜蜜地渡过这个寒假。 我的好知己,I love you(我爱你)!

小姑一再说要改行。 她确实试着承包什么装潢设计,和其它杂七杂八的 “与文化艺术有关的” 项目。 可是,她坚持不放弃这个不死不活的小店。 她说,小店是她的办公室,是她的 sanctuary (避难所)。 对家里人来说,小店就是她的仓库。 而且是一个非常昂贵的仓库。 要不是因为是熟人,房主 Sasha 完全可以将一楼和地下室,属于商业铺面的租金再提高百分之十。

最后,小姑决定从这天起,她的小店将关门直到来年 …… 上元节过后? 她说,至少关门两个月。 她要慎重地考虑和规划今后的发展。 我父母不无担心地相互对望了一眼,仿佛是在问对方:“ 难道她又要开始折腾?”

在我们帮助他们卸车时,小姑告诉我们,那两把椅子有可能是真正的十八世纪 Chippendale furniture (齐彭戴尔家具)。 她还强调说,那两把椅子也很有可能是从英国运过来的。她说:“ 我在镇上的一个古董店里发现的。过完新年,我要请人给掌掌眼。 如果真是原始的十八世纪的齐彭戴尔,将来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她还告诉我们,那只红箱子是 Sasha 买下的。 她说:“ 那上面的图案只能被称为 Chinoiserie (中国风情)。 洋人喜欢那种东西,尤其是十八、十九世纪的法国人。”

小姑自嘲地说:“ 这一车东西,是我此番圣诞节前后的的意外收获。”

妈咪接口问:“ 你决定关门两个月,重新规划你今后的发展。 这是不是你的 New Year Resolution (新年愿望)?”

Sasha 说,他没有新年愿望。 他只想窝在自己这幢市价两百万加元的 “建筑遗产” 房内,舒适地度过这个寒假。 我的愿望是,和他在一起东游西逛,寻找发现还没有见到过的多伦多。 楼下的小店关门。 楼上的老文青大哥回东海岸与家人团聚。 “建筑遗产” 房将是我们的避难所,我们的两人世界,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周。

我们双双达到了最浪漫的年龄段,很想摆脱老一辈人的噪聒,尽情地享受我们的浪漫。 我们想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渡过假期。 没有学校,没有图书馆,没有打工,只有我和他。

自从十月中上旬那次旅行回来后,我俩在不知不觉中,又恢复了之前的 “常态” : 我对付我的学习压力,他对付他的。 我泡我的图书馆,他泡他的。 尤其是寒假之前,为了应付期末考试,我每天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Sasha 比我稍强一些。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像我这样,一定要争取做一个 straight A-student (学霸)。 他也不打算继续深造。

妈咪盛情地邀请我们一起去她那里吃阳历年前夜饭。 我们婉言谢绝了。 在我们的计划中,我们要和朋友们一起去市政厅前的广场,参加市里主持的冰上晚会,听歌、看烟花,迎接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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