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二的脑震荡
【本章简介】柳二在VIP病房躲了几天。因为怕被无端打搅，住到燕儿的秘密基地里。早起后，他和燕儿，边吃早饭边聊天。两人的情侣关系有了长足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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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小宝出游的那辆 SUV 不是“老师”燕子妈的。是艾米丽•燕（燕儿）的。其实也不是燕儿的，是“毛团”柳絮留给燕儿使用的。
虽然柳二明白儿子的愿望是他们能像过去那样，父子两人开着他的跑车，沿着盘山公路，到山里野蛮狂飙车。可是，燕儿坚决不同意他独自开车。她不放心他的“脑震荡”，无论多么轻微却是 Claimed Concussions（名声在外的脑震荡）：“你对外声宣称是脑震荡（“谁说只是宣称的？是确诊的。” 柳二提出异议），好，反正是名声在外、人人皆知的脑震荡，对吧？我的意思是，既然有脑震荡，还疯狂开车，让人抓住你能自己开车，谎言不是要被拆穿吗？”
周六一大早，两人醒来，燕儿搂着赤裸着上半身的柳二说道：“你要装假，需要装得真。我开车去。不就是周末的野餐吗？我去准备饮料和三明治。要不要带上那瓶 Sauvignon Blanc?” 她边说边跳下床，赤着脚直接跑去厨房，开冰箱要准备野餐的食料。
柳二打了个呵气，伸了个懒腰，也下了床。他披好睡袍，穿上拖鞋。先是解手、漱口，用凉水摸了一把脸。然后，踢啦哒啦地来到开放式厨房。艾米丽趁机钻进了卫生间。
柳二又打了一个呵气，动手做咖啡。这个“秘密基地”没有胶囊咖啡机，却有一个可爱的红色意式摩卡煲，俗称 Moka Pot。好像燕儿的厨房用具多带红色：红色的鸣哨开水壶、红色的吐司机，就连装着木勺木叉的超大搪瓷杯也是白底带红色—“五星红旗高高飘扬”。
盛散装咖啡粉的瓷罐倒是避免了红色。柳二在“秘密基地”住了几日，已经摸清了哪只瓷罐装哪种料：深咖啡色的是“咖啡”，深绿色的是“乌龙茶”，浅绿色的是“绿茶”，浅咖啡色的是“雀巢三合一”速溶。除了咖啡粉，其它三样早过了保鲜期。柳二对它们不感兴趣。
他仍然打着呵气，添好水，添好咖啡粉，小火咕嘟着。“秘密基地”的 Mokapot ，一煲正好可以咕噜出四“杯”。所谓“四杯”的量度，是 4 espresso cups（4杯 “意式浓缩” 杯）。柳二饮咖啡，习惯于是美国人的方式：用大马克杯，加很多开水。美其名曰 Americano 。于是，他在另一个灶眼上烧上一壶开水。“秘密基地”厨房的电炉上刚好有两个灶眼。足够满足一个单身汉的需求。
燕儿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纯棉圆领衫，跑到他面前。圆领衫的胸前部分印着“丁丁和白雪”的图案。圆领衫是柳二的超大号衫。她光着脚，在厨房地上打了一个转。快活地笑到：“太合适了！”
圆领衫是柳二去年在布鲁塞尔（Brussels）出席国际讨论会（international conference）时买的纪念品之一。他买了两件，一件为自己，超大号。另一件为燕儿，中号。燕儿曾经告诉他，她的晚礼服是美式八号：“我是健身达人。我这个骨架加上这些肌肉可挤不进美式六号之下。” 买圆领衫时，柳二特意问了漂亮的女售货员，如何换算欧洲和北美之间的衣鞋号码。女售货员的英语不行，但连比划带蹦字地哇啦了几分钟。好歹柳二能听懂一些法语。亦英亦法，两人连说带比划，搞定了号码。在飞机上，他还后悔过没有买一件大点号码的。圆领衫这种东西，宁可肥大些。
此刻见燕儿穿着高兴，柳二微笑着回道：“那就送你了。不过我穿过了，你好歹清洁一下再穿呀。”
“才不呢！” 燕儿笑着离开。她的脚步蹦跳轻盈，屁股一扭一扭。柳二瞟了一眼她的身形，瘪了一下嘴唇。
刚才在卫生间的门边，燕儿见到这件圆领衫被扔在需要清洗的衣服堆里，她拎了出来。她最喜欢 “丁丁和白雪”图案。柳二送她的那件，被她珍藏在自己住所的衣柜里。柳二穿过的这件，还保留着他的体味。燕儿喜欢柳二充满男性荷尔蒙的体味。大约是她的女性荷尔蒙在做祟。
燕儿特别喜欢丁丁、白雪和阿道克船长的漫画故事。她这个岁数的人，喜欢丁丁、白雪和阿道克船长的人不多。多数的他们，无论是在大洋这边还是彼岸，多是喜欢哈利•波特的故事。柳二没有注意过丁丁的故事，直到熟悉了燕儿。他的青少年时代，喜欢看 “星球大战”（Star Wars）和“星际迷航”（Star Trek）。 等到日本漫画和动漫在美国青少年中掀起一阵阵狂风时，他已经进了医学院。
燕儿曾告诉他：“不是我不喜欢哈利•波特系列，是因为我最早接触的漫画系列是 ‘丁丁’。我妈妈喜欢丁丁和白雪。” 哦，是那样啊。她问过：“你说，你儿子小宝会喜欢什么漫画人物？” 他不知道。真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宝会迷上任何漫画人物。但是记得孩子小时候确实能够抱着一钵玉米花，陪着他，有时还有爷爷一起看完他带到“柳堡”的英语版 Star Wars 。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懂。他本人太痴迷于 Jedi 和战斗场景，以为儿子肯定和他一样喜欢 Jedi。儿子和他一脉相承，老爸的喜好会潜移默化地转移到儿子身上。
柳二承认，他曾经痴迷 Star Wars 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小宝还是小童的时候，他曾放下工作，专门带着六、七岁的儿子飞去大洋彼岸。去参加旧金山的 ComicCon。当同龄孩子们由父母带着蜂拥挤爆迪斯尼乐园时，小宝被柳二打扮成 Jedi Master Yoda，背在他的背上，去挤 Star War Convention。父子两人连续去了两年。到了第三年，是柳太坚决不允许他再耽误孩子的学业。儿子那时好像很兴奋。现在想想，儿子到底是因为看到那么多的奇装异服者而兴奋，还是因为能和爸爸一起疯玩，玩疯了？只记得第一年回来后，儿子开始要穿着唐装到处跑，后来坚持要穿着汉服上学。
电炉上的咖啡咕嘟好了。柳二唤燕儿过来喝咖啡。他见到燕儿又在开冰箱，关冰箱地找食材，说道：“Sweet Heart，没有必要带食品。小宝那个肚子可不敢乱吃东西。带他外出，只是吹吹风，散心而已。我敢赌一百元，李阿姨肯定要派个人跟着他。也肯定要给咱们订一桌高蛋白、低脂肪的午餐。你见过李阿姨吧？”
“当然见过。很早以前。那时，嘿嘿，还见过你。” 柳二听到见过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带着疑问地 “哦？”了一声。
“真不用吗？”燕儿其实也不想准备三明治。她的头因为昨夜的酒精尚存，隐隐作痛。“要么，我煎鸡蛋？” 燕儿打算热锅，煎鸡蛋。柳二说道：“不急。你要不要先去冲澡？女人的头发干得慢。虽然你留的是短发。我趁机查查电子邮件。看看秘书回电了没有。” 燕儿的头发式样是那种很飒的鲍勃短发（Bob haircut）。燕儿犹豫一下，同意了。“秘密基地”只有一间洗漱室。厨房虽然是开发式，两人同时用案台时，还是有些拥挤。
燕儿的冲洗很快。七分钟后，她仍穿着那件圆领衫出了洗漱间。不过穿上了一双塑料拖鞋。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特殊的清香。那股清香与她在俱乐部里提供的香波、洗澡液是一个香型。她说过是什么“热带雨林”（tropical rainforest），而且还是 Organic 用品。柳二问过她，有什么不同？她说，就是少一些化学物质。她一边用一条干毛巾干头发，一边说：“浓香沁肺。早起的咖啡味最令人饥肠辘辘。你要冲澡吗？”
“等等。先吃饭。” 柳二看着燕儿红润的脸蛋和两片粉红的嘴唇，心里觉着痒痒的。他很想捧起她的脸，亲吻一下。忍住了。昨晚上的事，应该属于一时冲动。难道不是吗？他这个岁数的人给不了她太多的浪漫。可以给的，是足够的兄长关爱。
燕儿再一次开始热锅，准备煎鸡蛋。她问道：“要几个鸡蛋？” 柳二回答道：“One. The lunch would be a high protein one.（一个。中饭可能是顿高蛋白）” 燕儿打进平底锅两个鸡蛋。一人一个。
他听到燕儿说道：“我过去跟着柳絮去西岩寺那边玩时，在 ‘柳堡’ 吃过饭。我记得小宝那时还是个小不点。乖得像个小姑娘，特别爱害羞。奇怪地扎着两只小辫子。”
柳二解释说：“是乡下老太太们的迷信。怕男孩子不好活，就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说是为了避开摄魂鬼。只是，我一直没想通，柳太那么开明的一个人，还有我父亲，怎么能同意将小宝打扮成小姑娘？”
燕儿微笑着说道：“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长得像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特别不爱说话。是不是这样？”柳二“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你说像就像，甜甜。”
甜甜？燕儿感觉两颊发热，额头开始滲汗。柳二平日常用英文嬉戏她 “Honey” 或 “Sweet Heart”。要么像其他人一样称她 Emily 或 “燕儿”。一声带有磁性的“甜甜” ，挑逗得她心跳脸红。她解窘地怼道：“反正在我的印象中，小宝特别安静。一个扭扭捏捏、爱害羞、有点木的小呆鹅。哦，还爱闹小脾气。你别生气啊，我就是告诉你当时给我的印象。”
柳二将手机放下，抬起头说道：“我干嘛要生气？我 ……”他忍不住了。燕儿身上的清香，红红的脸蛋，半干的头发，挑逗得他小腹发紧。他一把搂过燕儿，亲吻着她的脸闷声说道：“小宝小时候就是傻乎乎的。大伙儿都说那孩子有些怪。所以 ……” 他开始亲吻燕儿的脖根。燕儿竟然没有将他推走。反而翻身搂住他开始亲吻。燕儿问道：“所以什么？” 柳二答道：“所以，我忘了 ……”他紧抱住燕儿，亲吻着燕儿。他听到燕儿说：“所以，柳絮告诉我们，她堂弟有阿斯伯格综合症。所以不爱说话，不爱见生人。让开，我关火！蛋要焦了。”
燕儿关掉电磁炉火，说道：“我们那时大约是……初二结束后的暑假吧？一定是。因为那年的暑假，我们一群朋友包括柳絮，第一次开始跟着一位学校请来的英语口语老师，是一位正在学习中文的英国白人，跟着他学习瑜伽。有一天在瑜伽课结束后，柳絮邀请大家去她爷爷的乡下别墅过周末。我们都去了。总之，当时我们几个谁也不懂什么是阿斯伯格综合症。柳絮解释说，是初阶段自闭症。哦，是自闭症啊。这就明白了。当时有一位同学说，你家小屁孩儿原来是个傻子啊？柳絮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火气，说我们几个一点不懂科学。有阿斯伯格综合症的人只是 ‘闷’，在普通人眼中有些怪。其实并不傻。她指责我们缺乏同情心，没有基本的人性。“
燕儿取出两个浅碟，一碟一个煎鸡蛋。转身去刷锅。她的嘴却并没有停。柳二为每人斟了一满马克杯咖啡 — 家庭式 Americano 。他静静地听燕儿说往事。他对自己刚才的再次冲动，略感后悔。燕儿确实是个话痨。可柳二觉着她碎碎叨叨的，别具小鸟依人的可爱。
“不懂科学倒是真的。我们那时小，初中生诶。可是说我们没有基本人性，其实挺伤人的。而且因为一句玩笑话就突然发火？实在莫名其妙。你说是不是？” 喜欢动辄问上一句，也是燕儿说话的习惯。柳二也觉得可爱。“记得，我们班的班长，是个女生，我们给她起的代号是 ‘女王陛下’。她是个喜欢做 ‘大姐大’ 的人。那次她也一起到 ‘柳堡’ 玩。见柳絮发无名火，她立刻开始批评柳絮不注意自我控制，大小姐脾气。我们班主任老师经常批评柳絮爱犯 ‘大小姐脾气’。柳絮最讨厌别人称她 ‘大小姐’。她更加生气。我记不清两人当时吵了些什么，反正互相之间开始揭短。柳絮和 ‘女王陛下’ 本来就不怎么合得来。
“柳絮吗，各门功课都拔尖。尤其是数理化，可以说是一骑绝尘。每次考试年级第一。她是学校数学俱乐部成员。数学俱乐部里基本上全是数理很强的男生们。柳絮的存在，可谓是 ‘万绿丛中一点红’。在我们班上，别人做不出来的数理题目，她能轻松搞定。但她很宅，特别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即便跟着一群同学们一起出行，不是低着头匆匆走在我们前面，就是脸朝天地落在我们。平日里总给人一种拒之门外的感觉。实话说，她后来改学医药学，至今令人不解。
“‘女王陛下’ 的性格正好和柳絮相反。 ‘女王陛下’的综合成绩与柳絮不相上下，文史科更强一些。写作能力很强。她的艺术细胞也挺发达。能唱善舞会弹琴。美术和音乐老师们特别中意 ‘女王陛下’。一上初中，她就被选入学校的戏剧俱乐部。个子高挑，身材匀称。那张脸长得超漂亮。天然的美，都不用微调。对不起啊，是那种不用进你诊所门的人。”
听到这里，柳二咽下口中食品，“呵呵”了一声，说道：“我诊所不接受 ‘微调’。小宝说过，我的手是庖丁之手。杀猪宰牛，削骨拉皮 …… ” 燕儿饮下一口咖啡，赶紧说道：“Stop！别恶心人！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长腿叔叔。反正那时，追捧她的男生们和女生们不在少数。你想，初中生们很单纯的，尤其是男生们。不少会装采花大盗。不，是装 Casanova。似乎不撩妹不是好男儿。不但初中生们，还有几个挺无聊的高中生们。他们下学后堵在大门外，专门观赏娇嫩的妹妹们。 ‘女王陛下’，以她的相貌、气质和气场，当然算是我们这届当之无愧的花魁。”
“记得有一阵子班主任老师特意嘱咐我们这些参加校园课外活动的女生们，课外活动结束后一定要结伴而行。我那时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队员。我发育早，上了初中后，因为窜得太快，被业余体校的体操班淘汰。我就加入了学校的蓝球队。有时蓝球队在赛事前有强化训练。训练结束得晚，倒是常能和柳絮碰上。我们蓝球队的女生们，不少和数学俱乐部的人结伴回家。现在想想，那几个豆芽菜一般的数学小巫师们，可能得依靠我们女篮队员们的保护。柳絮那时也是小不点个儿。同班同学，我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吃的饭全长脑子了。我吃的饭只长肌肉。”
柳絮属于中等个头的东亚女性。燕儿具有做西方秀台模特的身高。
听到这里，柳二笑了。他当然知道大侄女初中时的小布丁点个头。大嫂那时十分担心。特意带她去儿童医院检查。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医生们鼓励孩子 “多跑跑，多跳跳”。同样的事发生在小宝身上。小宝的问题是虚胖。医生们仍然是 “多跑跑，多跳跳”。不过加进 “少吃甜食”，“少吃垃圾食品”。
柳二为燕儿的马克杯里添加咖啡，倒入稀释的热水。他说道：“嗯，我那个大侄女从小是个小学究。她说话历来直来直去。她的博士论文，呵呵，文如其人。极端严格，一句废话没有。我读着都感到枯燥。最后只帮她顺了顺语法和表达方式，改了一些晦涩的词汇。她还跟我发脾气，批评我是 ‘郢（yĭng）书燕说（yuè）’。懂吗？就是曲解了她的原意。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懂这四个字的发音和意思。倒是学了点中国历史。汉语成语，实在 …… ” 柳二感叹地摇摇头。
燕儿“嘿嘿”地坏笑着说道：“柳絮可告诉我，你近几年来在有名的国际医学刊物上发表的学术论文，一点不专业。滥竽充数。水平太低了。最多算大众科普，哄外行玩的。” 柳二哈哈地笑出声说道：“这就是功成名就人士和新锐冉星的不同之处。等她到了我这个岁数，方能明白其中的微妙道理。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
柳二近些年的学术论文多是署名。他是医学院的客座教授。他署名，是学生们在英文国际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的敲门砖。
燕儿也哈哈大笑地问道：“柳医生，是哪位年轻人？我吗？我可只想，只想 …… 做一个独立女性。” 柳二看看她，微笑着说道：“独立女性？你们现在难道不独立吗？好了，继续说毛团和人吵架的事。听八卦很放松。我让燕子姥姥带坏了，变得非常爱吃瓜。”
“你爱吃瓜，难道不是专业所致吗？当医生的，不是总要有耐心听患者的申诉吗？反正我是爱吃你们互相揭短的瓜。”燕儿饮了一口咖啡。她是健身俱乐部的老板。可能真是职业所致，她很有耐心听柳二诉苦。在柳二的请求下，她继续讲第一次去“柳堡”的往事：“总之，柳絮和 ‘女王陛下’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 ‘女王陛下’ 气得想要带领我们回家。这就尴尬了。我们去时是柳絮爸爸派人送去的。本来的安排是，在 ‘柳堡’ 过一夜。第二天下午，有专车接我们回家。西岩镇那一带，风景是很美。可到底还是个乡下。城里人那时下乡接触大自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女王陛下’ 发现错过了当日的长途公交车，她就打算派个人去找柳爷爷，安排我们住酒店。她命令我们要一起离开 ‘柳堡’。我当时很犹豫，我家没有给我住酒店的钱。我兜里也没有多少零花钱。 ‘女王陛下’说，住店的费用她包了。反正她妈全能给报销。这就是 ‘女王陛下’ 的底气。她妈给了她一个可刷超大额度，几乎没有上限的信用卡。”
“她家也有矿？” 柳二问到。
“对，是权利矿。不用开发，钱就能突突突地向外冒。求人办事不总得花钱吗？你懂。她说，她给我出钱住店，但是我必须代表她们去找柳爷爷说明情况。 ‘女王陛下’ 一直指责我和柳絮 ‘结党营私’。结党营私，可是她的原话。她给我一个机会去显示我站在她一边。实话说，我们上初中的时候，敢露富，身带无上限信用卡的学生们，家里非富即贵。小孩子们为了几块糖会乱交朋友呗。 ‘女王陛下’ 当然不用说了。本来就长得美，天生有武皇风范。父母又是权贵。你说，是不是父母是权贵的，孩子们生来有做领袖的DNA？”
“这个我不懂。毛团没有臭显吧？”
“她？她是个书呆子。直到几年前我们在美国相遇再续前缘时，我才得知，原来柳家有矿。我一直以为柳爷爷是个耕读传家的农民，富裕拆迁户。”
“不过，我怎么觉着 ‘女王陛下’ 是个HR或公关人才。没有到我珍所里求职，实在可惜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位秘书，可能也不用躲到你的 ‘秘密基地’里了。”
燕儿轻轻地捶了他一拳，笑到：“说什么风凉话呢？你可不想要她。过于 ‘女王陛下’ 了。懂吗？” 她见柳二点点头，接着话题说道：“我当时又很想留下来继续玩。我和柳絮平日本来就比较要好，要不怎么说是 ‘结党营私’呢？此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没人逼着做作业，可以疯玩放松，就此放弃太可惜。但是，留下来就公开表示站在柳絮一边。 就表示要和 ‘女王陛下’ 断交。真的。小孩子们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那样，我就要得罪 ‘女王陛下’ 和她的三剑客们。我挺很害怕。懂吗？”
“嗯，懂。” 柳二记不得自己初中时，是被欺负的，还是欺负他人的。好像都不是。他虽然是移民孩子，但因为继父的房子位于殷实的白人中产生活区，他去的学校，教学质量都很好。加之，美国西海岸，尤其是加利福尼亚州，社会风气对有色人种一直比较包容。他从小到大是个优秀学生。是高中橄榄球队的队员。长得高大帅气，喜欢运动的孩子，总归在校园里人气高些。虽然他打橄榄球没打出什么名堂，但至少简历里因为有这段经历挺亮眼。加上他随继父的那个 “麦克啥”的姓氏外包装，他顺利进入常青藤大学。
燕儿吸了一口咖啡，继续她的絮叨：“那天我被迫去找到了李阿姨。我问她除了长途车，还有没有其它方法进城？或者到哪里去找招待所？李阿姨觉得奇怪，问发生了什么。我就把 ‘女王陛下’和柳絮吵架的事告诉了李阿姨。李阿姨那时还很年轻。她听后蹙起眉头说道： ‘你们这些孩子忒不懂事。尽给大人们添麻烦。也不知道你们老师怎么教的。’ 我当时听不懂。心说，这和老师有什么关系吗？我妈后来给我仔细分析后，我才弄明白。有些求生存的道理，在课堂上无法公开教导。我妈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混社会要学会内敛和韬光养晦。多少年后，我才彻底明白了我妈的话。
“当时，李阿姨带着我去找柳爷爷。柳爷爷听我叨叨后，反而笑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就要去安排车和司机，送我们一伙儿回城。他还让李阿姨去给我们准备路上吃的零食和饮料。我当时不知怎地脑子一热，对柳爷爷说，可是我想留下来和柳絮玩；我想去爬后山，想去参观西岩寺。柳爷爷说，欢迎留下。不过要想好了。他问我： ‘你不怕与别的同学不合拍吗？你不怕在班上被孤立吗？’”
柳二将一片烤得金黄的吐司抹好杏仁酱，问燕儿要不要加蜜汁？燕儿摇摇头。她饮了两口咖啡，一口吞下剩余的鸡蛋。柳二将吐司放到她的碟子里，问道：“我猜你后来留下来了。对吧？”
“当然。不过，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 …… 是因为我见到了你。”
“啊？在这儿等着我呢？”柳二的表情很吃惊。
燕儿微笑着说道：“柳爷爷见我决心留下，就要先送我去柳絮那里。李阿姨告诉我们，柳絮那会儿正躲在 ‘闺阁’ 的廊下哭呢。好像中院的简称是 ‘闺阁’。我记得出了柳爷爷的书房，看见一个人正站在葡萄架下 ‘干坏事’。柳爷爷说： ‘子仲，你带这孩子去 ‘闺阁 ’找毛团 ……’ 我记不清柳爷爷后面的话。当时被某 ‘子仲’ 给嘚嘚得晕头转向。”
“哦？我说什么了？把你搞得晕头转向？”
“全是英语。我那时是初中生，英语不好。我们学校是公立，英语不是主课。呵，呵，to be honest, it was love-struck！（其实，是突然的爱意）”
英文中的 love-struck，也可以解释为 “一见钟情”。
“等等！等等。你那时多大？十四岁？十五岁？你就 love-struck？”
“十四、十五的女孩子们，最容易 love-struck！而且是蒙头转向的那种，不顾一切的那种，心会痛的那种，会窒息昏死的那种 ……哈，哈，哈 …..不可以吗？” 她尴尬地大笑了起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十四五岁，确实是容易犯 love-struck 的年龄。可是对不起啊，燕儿，我真不记得我见过你。我忆不起十四岁时的你。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后的失忆？”
“虚岁十五。我那年过了生日就满十五岁。你当然记不得。那时的我除了长得比一般同学高外，其实很普通。而且我跟在你的身后。我后来又去过 ‘柳堡’ 两次，却再也没有遇上你。柳絮跟我说，她奶奶在听到她和 ‘女王陛下’吵架的事后，不允许她再带同学们见到小宝。小宝住在西院，故而不许外人再进西院。要是还带人过去玩，只能住在东院。好像东院的那栋小楼是专门为客人们留着的。”
“东院的小楼拆了。 为了配合搞旅游，一条街上将所有的现代建筑物统统拆除了。各家各户都恢复成明清式样。东院确实一直是客房。你说我在葡萄架下 ‘干坏事’？干什么坏事？”
“掐烟头。你知道吗，长腿叔叔，你第一次来到我的健身俱乐部登记时，我险些激动得昏过去。真的！一点没夸张。我至今不后悔那天提出留下来和柳絮玩。不但遇上了我的初恋 …… 好吧，我单方一见钟情的初恋，而且我和柳絮成为终身好闺蜜。我站队战对了。”
柳二尴尬地说：“Sweet Heart，记错了吧，我从不抽烟 ……”
“知道。可能是吸大麻？所以说你在那儿干坏事。”
燕儿说道：“长腿叔叔，你知道吗？我们那时的那个学校是在本校直接升初中，还能直接升高中。所以，我们那帮子人其实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自上初三后，我们几个没什么文艺细胞的女生们，在柳絮的带领下，开始和同班的男生们较劲儿，要看谁中考时能考入 ‘四中’。你知道 ‘四中’ 吧？过去是有名的男校，后来就是 top-notch 高中之一。”
柳二吸了一口咖啡后说道：“燕子，我家的那个燕子，也曾打算考 ‘四中’。所以我知道 ‘四中’ 是个 top-notch （顶尖）高中。 即便我不懂教育，可为了小宝转学，我没少费时间做调研。从小学到高中都查了个遍。你们上学的那个实验学校也是 top-notch。为什么还要考别的 top-notch？”
燕儿也吸了口咖啡，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数学俱乐部里的男生们下了赌注。柳絮想考，我们几个合得来的朋友们，跟着起哄。当然，我是第一个败下阵的。中考还没开考，我妈硬把我送到美国去上高中。她觉得我想考 ‘四中’，根本没戏。本来就是一个好动不好静的人，成绩也不优秀。既然没什么戏，还不如早去美国早适应环境。结果呢，哈哈，一言难尽。最后还不是靠着体育专长进的大学？你看看人家柳絮，轻轻松松地考入理想的高中，又考入理想的大学。你说，家里有矿的富三代，需要那么努力吗？如今还成为精英层的精英，冉冉上升的业界明星。这还要不要我等智力平庸的普通老百姓活了？”
柳絮和燕儿上的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高中部。学校是公立。在一段时间内，但凡带“实验”二字的学校，不真是“实验学校”。而是公立系统中，重点里的重点。师资力量极好。唯一可称为“实验”的，可能就是平行班多，老师多，小班教学。无论是硬条件，还是“软件”都超好。拥有凌老师特别羡慕嫉妒恨的 top-notch 教育资源。学校还注重劳逸结合。所以才会存在各色课外俱乐部。学生们来源多是各大部委的官僚子女们，也叫 “大院子女”们。柳絮能进入那种学校，还是因为她妈妈，柳子伯的夫人，亦是某中央大部辖下的某央企里的中高级官僚。柳子伯夫妇除了有钱，也有人脉。
柳二感叹道：“我这个大侄女确实厉害。我也挺佩服。唯一令她母亲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想接班她老爸，搞金融。人各有志，不可强求。Sweet Heart，你也不差呀。有胆量自己创业。我十分敬佩。将来我家小宝需要向你多取取经。可以拜你为师。小宝继承到的 ‘柳堡’，可不只是个邮政编码。我们家老爷子给小宝留下了巨额财产，也留下了巨大的责任（liability）。我有感觉，小宝会喜欢你。”
“哈喽，长腿叔叔，不是人各有志吗？万一小宝也不喜欢做生意，你不会强求吧？小宝本来也没有不喜欢我呀。实话说，在我心目中，他仍然是那个爱害羞的小不点孩儿。” 她吸了一口温热的咖啡，将煎好的两根香肠分到两个碟子里。每碟上又加上了预先清洗好的生菜。将其中一碟推到柳二跟前，问道：“要不要调料？” 柳二拒绝了，说道：“不是你告诫的，像我这个岁数最好像兔子一样只吃青草吗？” 燕儿笑问道：“是我说的吗？我记得，只是劝你少吃红肉。不是只吃青草。你要是听话，就戒烟。”
“我从没抽过烟。再强调一次。”
燕儿强词夺理地答道：“我十五岁时，见过你站在葡萄架下吞云吐雾。”
“呵呵，和小宝妈离婚时，我就彻底戒了那个啥啥的。我答应了小宝姥姥，要保持身体健康。要为小宝做好榜样。要陪着小宝长大成人。更重要的，是要照看好小宝妈。”
“你什么时候和小宝妈离婚的？你和小宝妈还有来往吗？她知道小宝昏迷的事吗？”
“小宝上小学前，我们的离婚才最终判下来。拖了四年。原本是小宝妈在日本主动提出来的。中间因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谈判。回答你的问题，我每年见她一次。我没有告诉她小宝昏迷的事。因为她没问。” 柳二平日很少谈起小宝妈。
“她为什么不想回来？她后来再结婚了吗？”
“没再结婚。有一种人不相信婚姻，只追究浪漫。”柳二避开了第一个问题。不是小宝妈不想回来。想，但回不来。即便回来了，也不能与小宝见面。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你，” 燕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那个问题：“到底结过几次婚？有多少情人？交过多少女朋友？”
柳二“呵呵”地笑出了声。他调侃地说道：“我既相信婚姻，又欣赏浪漫。一位前妻，一位现妻。至于女朋友吗？颇有几个。呶，洛杉矶仍有我的初恋，如今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你算不算女朋友？” 他又要动手动脚。
这次，燕儿将他推开，说道：“我不是你一般的女朋友，是你的情人，OK？” 柳二耸耸肩，问道：“有区别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Sweet Heart。”
燕儿答道：“有。本情人不相信婚姻，也不需要你宠。我只追求爱情。我少女时代有过 love-struck，眼下仍有。”
“Sweet Heart，警告你，”柳二转了话题：“我那个儿子此次醒来，变得特别能说。除了五官没有大变外，思维能力有了长足进展。不知道是不是一睡三年，连阿斯伯格综合症也给治愈了？”
“嗯，有个问题，他到底是不是 ‘间歇性癫痫’ 引起的昏迷？” 燕儿知道柳二对小宝的昏迷有异议。
“神经科专家说是，那就是。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犯病。我本来答应过他，要带他再去看看专家，我倒先来了一个脑震荡。提醒我，周一给他约定个时间。下周，我必须得远程上班。麻烦事又要多了。我的头，现在就开始感到隐隐作痛。”
燕儿问道：“那是喝酒喝的。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开车送你去西岩寺那边了？”
“我没说不同意呀。你是对的，要装也得装得真一些。哦，对了，咱们需要在那边过夜。你不会在意吧？还有，我不能称你 ‘燕儿’。 小宝对 ‘燕’ 字过敏。还是 Emily 吧。”
“我姓燕。Emily Yan。” 燕儿提醒他。
“总比一口一个 ‘燕儿’ 强。我是 ‘仲先生’ 或 ‘柳医生’。那边的人全这么叫我。叫 Jason 也行。反正你早被西化了。”
“叫 ‘长腿叔叔’ 不行吗？或者，二叔？和柳絮一个叫法？或者，子仲？你的中文名字是不是柳子仲？” 燕儿开玩笑地问道。
“不行，不能，不是。而且，我住西院。和小宝住。你住东院！好了。我去冲个澡，换个衣服，然后装包。咱们早点出发，省的堵车。”
“Roger！不过，包已经装好了。” 燕儿知道柳二的英文名字是 Jason（杰森）。柳絮告诉她，只有爷爷喜欢用 “子伯”、“子仲”、“子季”。“子仲” 是后来加进去的。当初只有子伯（老大）和子季（老幺）。对爷爷而言，得“子仲”，是个意外惊喜。对奶奶而言，多少是个意外惊心。
燕儿姓 “燕”。她爸妈给她起了个挺拗口的名字 “燕延砚”。上幼儿园之后，小朋友们叫来叫去就变成了 “燕燕燕”。然后变俩字“燕燕”。然后变成带儿音的一个字 “燕儿”。去了美国之后，尊重洋人的习俗，起了一个英文名字 Emily，艾米丽。
在柳二冲澡的时候，燕儿迅速收拾了碗碟。她开始换装。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