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10)・皓月美酒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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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皓月美酒醉人

****** 详文如下 ******

         走到逸辰院的后门时,大郎停住步。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明月。两行行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好句子。 从哪里来?也许是小时候读到过的名人诗作?他记不起来。 接着,无故地又打了一个冷颤。

         怎会一个冷颤接一个冷颤的打?并不觉凉。大郎心里隐隐不安。

         小时候,有人告诉他,月亮上什么都没有。人要坐着火箭上月球。

         “今人不见古时月 …… 古人上过月球?那就是嫦娥奔月。 我在想什么? 真醉了?还是疯了? 是不是虚物附体?呸,呸。 古月亮上有嫦娥,有桂树,有 。。。”

         虚物不扰儒生。 可大郎不是儒生。

         “难不成,我也需要应举孝廉?” 大郎摇摇头,笑了。他问明月:“一个 ‘孝廉’ 也不该被扰,对吧?”

         本朝民间,喜欢将中举之人恭维称 “孝廉”。常常是浑称某孝廉,而非某举人。

         其实非也。 举子乡贡、太学生徒皆为儒生。 被举孝廉者往往是由其他学科,如经济科,而入仕的俊异者。 本朝对应举孝廉者也有基本的察科,要考儒家经典和文案归档技能。 一个举孝廉者起码要懂书、术两门小艺。 能背出几句 “子曰”。 本朝还规定,应举孝廉者需过不惑之年。

         进到逸辰后院,见卧房的灯还亮着,知道曹蕾还没有睡。 他放下心。 虽然已入更,但娘子不到三更时分,一般不会入睡。 女人做生意要比男人付出得多。

         丫鬟为他挑起帘子,推开门。 他跨入室内,嘴里呼唤着:“娘子,还没有睡吗?”

         曹蕾听到大郎的声音,放下手中的账本。他们的睡房三间开。其中一间被阿蕾开辟为自己的“绣房”。里面满是账本、书信、日志,和她自己写的小心得。她见大郎一身酒气,嘱咐下人为他准备洗澡水,抱怨说:“怎个小应酬?怎个喝成这样?”

         “葡萄酒,是葡萄酒。 去了五郎的 ‘穹谷闻音’。 初尝可口。多喝了几杯。 没想到葡萄酒还能这么上头。” 大郎说。 他顿了顿,突然来了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下面是什么?”

         “夫君,恕妾身愚昧,一时对答不上。 容我得空,去问问小八妹。让她尽快应个下联。”

         曹大娘子的对诗水平,比杜五娘子的更弱。 杜芜婚前好歹靠着裙带关系,在内文学馆上过三年的学。 虽然内文学馆注重教授女德、女仪、女红,诗词绘画也涉及过。 曹蕾入京前,只被跑马屯的老主簿开过蒙,不过识得些字。 什么诗词歌赋要求的平仄押韵、朗朗上口?白丁一个。

         好在她好学。挺着大肚子一样去陶府学塾,隔帘听课。这几年,皇后派录事女倌过来,倒成了阿蕾的文学家教。她虽然背过一些乐府词、魏晋诗,但于诗词歌赋上仍然不通。偶尔能对上几句打油诗。 心思没有用在这些上面。

         大郎一把搂住阿蕾,醉眼朦胧地说道:“我的贤妻,不是对对子。这半句兀忽脱口,大郎自己也惶恐。不会是虚物附体吧?”

         曹蕾赶紧捂住他的嘴说:“休要胡说。夫君近来事务繁忙,思虑过度。就别再想诗啊,词的。 泡个澡,放松一下。 我帮你搓搓,揉揉。 明日你要奉早班。五更前就需入宫。”

         五更,寅时,早三点。

         “谢谢夫人。 小生怎好劳烦夫人?一起沐浴,可否?” 大郎笑着问道。 他将阿蕾楼紧,一通地亲吻。 两人之间常常没个正经。 不是夫人,就是小生地浑叫。

         逸辰后院有一个专门的浴室。 连接着大郎和曹蕾的卧室。 浴室翻盖的十分宽敞。 一个大澡池可坐进三四个人。这夫妻俩,不讲害臊,常常一起泡在温热的水里,互相搓搓揉揉。

         不一会儿,大郎竟然有些浑噩欲睡。

         他在朦胧中见到了阿宝、阿肥、阿肥放的那头大奶子花母牛。 还有阿姐。 阿姐怀里抱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 阿姐开心地笑着。 她的笑容像山上的野花那般绚丽明媚。 他听见阿姐说:“大郎,从今往后你有弟弟了。 你再不会孤独了。”

         那个小娃娃突然伸出手叫到:“哥,二郎要回家。二郎要回家。”

         大郎握住小娃娃的手。 咦?这只手怎么这么硬? 怎么还有茧子。 这是成年人干活的手。

         “哥,我要回沂州 。。。” 小娃的脸变成了四郎的脸。 深沉、成熟、坚毅、果决。

         “二郎!别跑!别跑!阿姐!别离开我!我害怕!”五岁的徐大郎伸出两只小手哭喊着。

         徐二郎就是后来的陶四郎。 是阿姐为大郎抱养的弟弟。 大郎五岁那年,一开春,阿姐就外出了。 三个月后,她带回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娃。

         那一天,大郎玩累了。 爬在阿肥的花母牛的背上睡着了。 他梦见了阿姐和一个陌生的小娃。 一睁眼,果然阿姐抱着小娃在冲着他笑。

         那时,沂州乡下姥舅家的人根本不知道阿耶在外面正经历什么。 他一去经年杳无音讯。 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送来。 沂州乡下的人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在猜想,他们是否还能见到他。母舅姥爷徐阿翁给二郎起了个名字,叫 “徐源”。

         四郎陶源,表字 “之洋”,后改为 “志洋”。 从小到大向往 “出海讨营生”。

         大郎突然看到四郎驱马挥杆;全场欢声雷动。 “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 大郎笑着对四郎说。 咦?怎么不是四郎?而是击鞠高手十四郎?他听到耳边有人问:“大郎,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又听到阿蕾的呼声:“夫君,夫君,” 咦? 小十四何时变成了他阿姊?

         突然一个抽搐。 大郎惊醒。 他仍然坐在温热的洗澡池中。 阿蕾坐在他的身边。 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和短短的胡须。 大郎可以感到她手掌上的厚茧。 经常骑马练武的爱妻,手掌与他的手掌一样的粗糙。

         原来是个梦。

         妻子附在他耳边,柔声地问道:“要不要出浴。 我们回去睡,如何?” 气若幽兰。“好。” 他闭着眼睛答道,享受着妻子特有的体香。

         他听见阿蕾先从水里起了身,睁开眼看到,妻子湿漉漉的长发,如缎子般平滑闪亮,直至腰间。

         阿蕾的胸仍然丰满。 阿蕾的腰仍然纤细。 阿蕾的腹仍然平整。 阿蕾的臀仍然圆翘。 阿蕾的肤色,奶白如凝脂。 阿蕾的发色,深褐如熟栗。 也许她不是文人墨客笔下典型的画中美人,可在大郎眼里,她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女人。 妖冶惑主,啊?哈!名副其实。

         酒劲儿显然还没有过去。 大郎的呼吸又开始变得短促。 他一把将刚拽到一块绢帛,正要擦干身子的妻子拉入水中。 听到妻子惊讶的叫声,看到飞扬的绢帛,他大笑道:“吾乃后羿射九日,汝乃嫦娥舒广袖。”

         阿蕾从水中坐起,摸了一把脸,叫到:“大郎!怎个这等淘气!”那口气竟然在仿阿姐的口气。 仿得惟妙惟肖。她接着也是大笑着说道:“吾乃玉兔捯药臼,汝乃吴刚樵桂树。” 说着,朝大郎的前胸轻轻地捶了一拳。 大郎用巴掌挡住。 妻子的拳头还是有些力气。

         两人又是打打闹闹。 你泼我一脸水,我拍你一脸水。 听到门外的侍女提醒道:“娘子,夜深了。” 方才罢休。

         睡了一会儿,大郎醒了。 再睡不着。 他翻身,搂住沉睡的阿蕾,又想起了阿姐和徐二郎。

         阿姐曾说过,四郎与陶家有血亲关系:“我听到郎君离开之前说得那番话,心都碎了。 娘子在世时,憧憬过要为郎君养很多的孩子。 可是,天命难违。 娘子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为陶家多多开枝散叶。 ”

         “郎君去干那件砍头诛族的大事后,我开始查寻陶氏可能留存于世的遗族。最后,在东夷半岛那边找到了郎君的某一位从叔祖的孙女儿留下的遗孤。我为郎君收为养子。虽然血缘关系稍远一点,却的确与郎君沾亲。东夷陶氏早已凋零。郎君这一支有了大郎和二郎,从此有血食。”

         陶氏是东夷人的后裔。世代尚武。男子们多是从戎。 早在大郎的曾祖父一代,陶氏就已经凋零。 曾祖父带着一支彪悍的队伍,跟随了正在打天下的本朝太祖帝。立下汗马功劳。 他殁后,祖父就成为那支队伍的首领。 那支队伍是陶家军的雏形。姥爷徐阿翁就是在那时认识得祖父。 本朝正朔后,为了奖励陶家两代人的彪炳战功,祖父被封为与幽州节度使。

         大郎曾有过一个阿叔。 祖母和阿叔都在那场争夺幽州节度使权位的内乱中殁。据阿姐说:“节度使不是世袭罔替。 但子继父位当时是约定俗成。 你先翁的一个老副将欺负你阿耶年纪轻,无视朝廷的诏谕,计划取而代之。他杀了作为人质的先大母等人。 陶家主仆几十口人被屠。如果当时没有幽王的保护,你阿耶也可能殁于那场兵变。”

         早年的那场兵变,造成陶家几乎断了香火。

         大郎与陶杜大娘子多年不育。 阿姐比陶公爷更着急。

         当得知杜大娘子要以圣洁之身,献身她的信仰后,大夫人曾命令去找那个侍候过大郎几夜的侍女。哪里还有人?那女子不知在何处的坟头上的草,怕是已有三尺高。一起去的还有一个不知男女的胚胎。女子怀孕后要害喜。害喜害死了她。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侯门深似海。 陶府太大。 各房各院中的秘密不知有多少。一个被家里人卖身为奴的女子,静静地入府。 静静地离府。

         得到大夫人的允许,阿姐开始在京城、在幽州、在沂州为大郎找外室,找妾室。 她甚至托淑小娘通过陈氏在陈充媛的家乡楮州,为大郎寻找家事清白,模样周正的适龄女子。 首要条件:“不要官宦人家女子。最好信佛。佛家不杀生。”

         世上想攀龙附凤的女子并不少。 只是陶大郎一个也没看上。 阿姐很无奈:“大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家事清白,模样周正,非官宦人家女子。 要信佛。 ” 大郎搂着妻子想到。

         阿蕾没有一条符合二夫人的要求。 她是回纥营妓的女儿。 尽管被老番奴称为 “皮兰瑟斯”,有谁又能证明她是位落难公主?模样不只是周正,是妖冶惑主。 曹校尉不是重臣,却是帝国的“官”。 阿蕾只信天命。 惹急了,她敢杀人,亦有布衣之怒。

         想到这里,大郎在黑暗中搂紧了妻子。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妻子的头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蕾在迷糊中,听到窗外有动静。 她翻身,才意识到正睡在夫君臂膀上。 她坐起身,问到:“啥时晨了?”

         “已过丑正(早二点)。我需准备起身奉职。”大郎答道。话音才落,窗外就有仆人提醒:“大郎君,是时候起身了。”

         大郎答应了一声,下地。阿蕾也跟着下地。命令窗外的丫鬟送进洗脸水和早点。一番如常的折腾后,大郎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他想起一事,回身嘱咐娘子:“忘了一事。昨日答应送五郎一套《刑徒黑老大》。晌午时,别忘了送去玉沁园五娘子那里。下班后,回来晚些,要去访问柳生。”

         阿蕾答应着。 心里明白大郎访问柳生一定是与那半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 有关。还有他在澡池里昏睡时叨叨出的那句 “。。。马腹,霹雳。。。”,假如他还记得。

         她又听到大郎嘱咐:“最好你能抽空去一趟玉沁园。五娘子近来有些委屈。她需要些安慰。”

         曹蕾应了一声好。

陶府娘子们(11)・明药堂的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