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娘子们(4)・紫光丹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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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美少年之二・陶府娘子们

紫光丹桂

****** 详文如下 ******

         陶五郎劝杜五娘子学学睿夫人,先做贤妇。待到他功成名就时,定会为她讨个命妇。

         不提 “睿夫人” 三字还好,一提,杜五娘子顿时炸膛。 话当然说得不能好听:“阿郎,你读书读呆了?京城中,谁人不知,她是靠着 ‘妖冶惑主’ 上位?你也想要我去出卖色相吗?再说,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已婚妇人,哪能做那等事?”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说五郎读书读呆了,多少是那么回事。 他从小就被大夫人和韩小娘呵护的很好。 他接触到的女子们,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就是窈窕懂礼的淑女。 就是家里的丫鬟们,说话的声音也莺燕般的温婉。 小八妹是家中最能搞怪的 “野女子”,可对五哥说话时也是极有分寸。 对杜五娘子的真性情,五郎感觉有点吃不消。当时,又窘又气,又觉得好笑,脸涨的通红。阿娘要是早得知此女是这等嘴无遮掩,岂能安心驾鹤西去? 他骂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玉沁园的管事嬷嬷也姓杜。 是杜五娘子从家里带来的贴身女仆。杜嬷嬷劝杜五娘子:“娘子,可不敢与阿郎如此说话。他是玉沁园的主人。 作妻的要体贴温柔。你再为他捉急,说话也要有分寸。 在这陶府里,要想住得轻省舒适,还是要与逸辰院的那位搞好关系。人家到底是 ‘嫡’。 咱杜家不是琅琊王氏,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杜五娘子说话直来自去,自觉得有底气。 凭仗的是杜氏一族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杜嬷嬷为她捉急。 你争出风头不是这么个争法。 杜氏不是琅琊王氏,代代出王后。 杜家多少代中才出现了一位皇后。杜皇后早就告诫过杜氏一族,别想依仗她的地位造事,给她惹麻烦:“你们就是想让我帮一把,也得先让我看到你确有那个本事。 没能力考进士的,不敢去戍边吃苦的,就老实做你的小官胥吏。” 她那个皇后当的,内心总是战战兢兢。

         杜嬷嬷最着急的还是自家的这位姑娘,怎么就不睁眼看看霍氏一族的下场。 晤德帝时,霍氏仗着霍皇后曾是不可一世。 最后连晤德帝都不放在眼里。 隆兴帝登基后,皇位还没捂热,为了安抚太上皇高风亮节为他让位,先就拿霍国舅和霍氏一家开了刀。 “贪贿”是诛族的大罪,霍国舅能不知道?可哪个位高权重的相公又不贪贿? 上面有保护伞时自无事。失去皇后保护的霍氏,还不是一夜大厦倾?

         朝中的事,后宫的事,错中复杂。 你现在图嘴巴痛快,得罪了世子夫人,一朝她在陶府当家作主,能给你好果子吃吗?何况,那位世子夫人在府中是出了名的不好糊弄。

         杜芜的话,曹蕾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 自她入陶府起,“妖冶惑主,宠妾灭妻”这类的东西就没消停过。 她是小妾扶正。 还得到一个一品诰命才可用的 “夫人” 称号。 赐字 “睿”。 后面隐下的那个字是 “国”。因为她的夫君尚是国公世子,爵位只等于 “国侯”,从三品。 这种荣耀怎能不让人诽议。

         但以曹蕾的胸怀和深谋远虑,她根本不会理睬小女人们无聊的嫉妒。那些人说些无用的气话能改变什么? 再者,她这个品位的诰命们,身边都有录事女倌。 这些人品位不高,威慑力挺强。 她们定月向皇后禀报各高位命妇们的言行。一个三品诰命有必要与一个不入流的杜五娘子计较几句风凉话吗?姓 “杜” 是好事也是坏事。 杜皇后最怕杜氏族中的人闹出于她不利的事。

         陶府大夫人平骧大长公主听到了杜五娘子整日缠着五郎闹敕命的事后,震怒。 “妖冶惑主” 这四个字,当初是她的得力谋士之一的先韩尚言首先提出来的。 她提醒那时的平骧长公主,需要想法克制 “准太子” 燕蓟王对那匹乡间 “野骊驹” 的痴迷。“争做储君,入主东宫” 是此间头等大事。

         在燕蓟王被正式挑选为太子之前,晤德帝要他在陶大郎的陪同下去幽州禁军历练。 到军中历练半年是对所有成年皇子们的基本要求。 帝尚武。 太子之后的几个儿子们能不能续入东宫的一个考察项目,就是能不能带兵布阵演练。

         主辅两人同时对跑马屯军马场的曹蕾一见钟情。 那时,燕蓟王已是妻妾成群,子女绕膝。 陶大郎却是除了杜大娘子外,一个侍妾都没有。

         陶大郎很难对哪位女子动心。 一旦动了心,就会是刻骨铭心。在到跑马屯之前几年,他辞官后仗剑走江湖。 出发前,阿耶陶国公说过,要是见着有喜欢的女子,无论出身,都可纳为妾。 带回家后,不会被亏待。 据跟着去的亲随马弁大哥说,有过几位水灵女子,大郎君似是一时动情,可到底也没看上。“绝对不是在下的失误。” 马弁大哥特别强调说。

         当陶大郎遇到曹蕾后,他感叹:“不是世上无好女子,是我一直没遇上。” 马弁大哥又有话:“阿郎,大郎君这回是动真格儿了。 动了情,动了心,眼睛挪不开那女子。见着就脸红,手足无措。” 啥?大郎近而立之年,从东到西行过万里路。 怎会见到一个小女子,手足无措?马弁大哥多少是在扩大事实。 不过他是真想让自家的小主子求得那女子。

         当时的平骧长公主也在为晤德帝暗地里推选“续太子”。 因为政敌霍皇后正在靠外戚势力做同样的事。 霍皇后背后的外戚势力强大。 几乎所有的中枢文臣们均以左宰相霍国舅马首是瞻。 霍皇后一派还控制最能造势的太学生们。平骧长公主只有晤德帝的默许,和驸马陶国公的相助。

         后宫不可涉政。皇后派的外戚集团控制朝廷的中枢。 出嫁公主更不该涉政,长公主派拥有帝国的精兵良将。 帝不抑文,治国不能靠大老粗。 他姑息迁就文臣们在朝堂上的张狂。 冷眼旁观两个女人斗法,为自己挑续太子。

         在平骧长公主的布局中,燕蓟王一定要以 “不负众望”,堂而皇之地入主东宫。

         平骧长公主反复 “提醒” 燕蓟王,在任何情况下,不能为了一个美女而丢失了入主东宫的机遇。 她甚至命令陶大郎,不许将曹蕾拱手让人。 “先下手为强。 不能让燕蓟王府先抢了人。” 大夫人命令道。

         据传,自从得知燕蓟王和陶侍卫长两人都喜欢阿姊曹蕾后,跑马屯的小霸王阿甲淘淘就做了姐姐的小尾巴。 而且是甩不掉的小尾巴。 阿甲淘淘为自己挑姐夫。 谁能在在骑射上赢过姐姐,那就是谁。 “那个燕蓟王可差的太远了。 还老是说要保护阿姊一辈子。 骑马赢不过阿姊,射箭赢不过阿姊,耍长鞭也耍不过阿姊。 这将来谁保护谁呀? 哼! 我看好你。” 跑马屯的小霸王“钦点” 陶侍卫长为未来姐夫。

         陶府大夫人平骧长公主听到这个传闻后,多少感激那个不知情的淘气小子在无意识中的配合。 不过,燕蓟王最终能成功入主东宫,当然不只是靠一条“爱江山不爱美人” 的决心。 晤德帝权衡良久才做出了决定。 入主东宫又如何?这后来两次面临被废。 杜太子妃从此难以生育。 女人整日胆战心惊,易滑胎。

         可平骧长公主却总觉得自己劝导侄儿有功。

         如今大夫人听到 “妖冶惑主” 这四个字,她脑瓜子痛。曹蕾这匹小骊驹,是真香。 越来越招她的喜爱。 大夫人是武将的灵魂女人的身躯。她从骨子里喜欢英姿飒爽不矫情、不娇气的女孩子们。当年她就不怎么同意韩小娘选媳要以 “懿行美德” 为首。

         这也是杜芜没眼力见。 嫁入武勋府邸,婆母又尚武。 你就是再不喜欢动弹,也要学学花式舞剑。 论外形长相,杜芜不输京城中的任何贵族女子们。 可论才艺,她可就是马尾丝提豆腐了。 她不是无才,是没有使人眼睛一亮的才华。 在大夫人的眼中,此女不但门第低,而且“文不成,武不就”。这就危险了,大夫人专盯 “文、武”,而不是普通婆母所求的女德、女红。

         最令陶府大夫人头痛的,是这个杜氏女 “忒笨”。 怎么点都点不透。 见识了研究玄学走火入魔的杜大娘子, 又见识了一样是门第低,却一点就透、好学不倦的曹小娘子。 这个媳妇吗?正像不知哪个管事嬷嬷指出的,“是颗煮不烂的死豆”。 大夫人真心疼五郎,爱子怎么遇上了这么一个绣花枕头。

         这日,平骧大长公主派人传话,要杜五娘子巳正(上午十点)到陶府正院的 “紫光堂右花厅” 说话。 杜五娘子一听到 “紫光堂右花厅”,开始忐忑不安。

         “紫光堂” 设在陶府正院第二进院里。 第二进院按风俗已是 “庶内院”。 是英国公府中最正式的内议事堂。 每月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日,辰初准时,陶府在京的,三岁以上的子孙们必须到紫光堂聚齐。 除非身体不适,难以行动。 像韩小娘大病初起时,坚持要人搀扶着出席晨会。她是一位极讲究规矩的人。以身作则,直至病入膏肓。

         “紫光堂晨会” 中,陶国公和大夫人高高在上,正襟危坐,接受请安问候。 接下,点名询问各院中的情况。 府中男主子们由陶大郎领头站立西手前排。身后则是府中大总管、左右总管、各院大管家、二管家、静沁园的执事们,按级别排列在第二排第三排。

         大夫人下手安置一只长年空置的绣墩。 那是过年时才现身,上元节之后就离去的二夫人的位置。接下就是各位小娘们、姑娘们、媳妇们、抱着孩子的奶妈们。 身后是各院的大管事嬷嬷、二管事嬷嬷。 如今角落里还有一位皇后派给睿夫人的录事女倌。没正经的小八妹称其为 “女秘书”。 九品吏,得罪不起。

         除了管家们、执事们和管事嬷嬷们外,其余有头脸的贴身仆人们、大丫鬟们统统立于廊下。 像陶马奴那样一心向往当管家的贴身侍仆们,轮不上进 “紫光堂晨会”。 再低层些的仆人们、侍女们,没有脸面出席晨会。 廊下的家奴们都盼着被点进屋的那一天。 各院中正在扫地的家奴们都盼着有出息晨会的那一天。

         紫光堂晨会时间不长。 除非被国公爷或大夫人单独留下问话,一般一刻或两刻后便会解散。

         紫光堂两侧各有一个花厅。 左花厅是陶国公的。 右花厅是大夫人的。

         被大夫人叫去说话,有两种方式。 平日里多是去她 “屋里说话”。 她屋里是指她居住的陶府正院的第三进院,也叫 “丹桂院”。 如果去 “右花厅说话”,那就是要被大夫人严肃的调教。杜五娘子自入府后,只记得还是做新媳妇的头一年,她被唤去紫光堂右花厅三次。

         去哪里 “说话” 的穿戴也有讲究。 去 “右花厅说话”,要求凤髻金步摇,黛眉朱唇玉钿额,全套家常礼服。 要求浓彩重妆,堂皇正式。 去 “屋里说话”, 挽髻珠花,居家常服,不上妆亦可。这最后一条,大夫人敢下令,没人敢照着做。

         讲规矩的陶府娘子们早就习惯了晨起五件事:香草水漱口、一碗清水洗内、出恭排泄、梳洗上薄妆、去丹桂院问晨安。

         得没得到大夫人的青睐,还要数请去屋里说话的次数。 像杜五娘子,这几年来就没有得到过几次去丹桂院 “屋里说话”。 曹娘子因为是世子夫人,几乎天天去丹桂院禀报府中的大事小事,诸如两位嫡孙子的学业。 甚至两营女兵的杂事,她有时也要代为呈报。 她去丹桂院是照着长子媳妇的规矩办事。

         陶府两营女骑兵。 “驭凰” 和 “飞鸾”。驭凰营的 “营首” 是大夫人。 飞鸾营的 “营首” 是睿夫人。

         因为不遇 “除五” 日,杜五娘子今儿还睡了个小懒觉。 快到九点才起身。 吃了点东西后,正在窗下绣花。 别说,杜五娘子虽然在大夫人口中是 “文不成,武不就”,却有一手好女红。 她阿娘原是绣工。绣工的女儿天生亲绣活。 在家做姑娘时,因为相貌姣好、心灵手巧、又粗通文字,也曾是一般岁数大的女子中的佼佼者。 常被邻里长舌妇们提起的“那个谁”。

         听说要去紫光堂右花厅说话,杜五娘子赶紧要侍女们帮助妆扮起来。 对府中女主子们来说,这可是件大事。

         果然,当杜五娘子到达时,紫光堂门外已站立男女各两仆。 右花厅里,大夫人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杜五娘子弓背半蹲的万福大礼。 迟迟不开口,手也不虚抬。 杜五娘子头也不敢抬,腿也不敢直,微躬收颚,感到额头冒汗。 她心里明白,大夫人正在审视她的姿态,鸡蛋里边挑骨头。

         半分钟后,大夫人才虚抬手,赏座,令侍女上茶。 杜五娘子知道自己刚才是过了关。 她只敢半个屁股虚落在座上。 仍然持着小万福姿态,不过是从半蹲改为半坐,低头改为微斜头半侧脸。 眼睛还是不许直视。

         她听到大夫人问话:“听说你近来鼓动五郎去给你搞一个敕命?是也不是?”

         “是。”

         “五郎怎么说?”

         “他要妾身先做好贤妇,再做命妇。”

         “你做得怎样?”

         “妾身 …… ” 杜五娘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不好回答,是不是?回去多抄几遍《蔡邕女训》。 再撰写一篇心得。 三天后,将你抄写得最好的那份《女训》和心得一并呈上来。 苏嬷嬷,” 大夫人身后站着的丹桂院管事嬷嬷应了一声,“三天后,你派个可靠的人拿着我的令牌去玉沁园验收。”

         “诺。” 苏嬷嬷答道。

         “杜娘子,吾今日叫你来是要劝你几句。 五郎如今尚未有功名在身,当务之急是明春的贡院考试。 千万不可再打搅他。 你随了五郎,做命妇只是早晚的事。 将来要是想得到赐字,比如,求一个 ‘娴’ 字,你就得学会安分守己,谨言慎行。 要能熬。 不要动不动在夫君枕边聒噪。 无论夫君多么不讲理,也要静如处子,处之泰然。 再如,要想得一个 ‘睿’ 字,得具有匹配的能力和睿智。 无论是学文还是练武,都要能吃苦。 还得学会三思而后言。 对你而言, ‘睿’ 字不易, ‘娴’ 字有望。与其说嫉妒人家的智慧和能力,不如自己多努力做到娴静淑雅。 无论如何,善良贤德是女子立身的元本。 记住了吗?”

         “诺”,杜五娘子的声音发颤。 她不敢抬头正视大夫人。 所以没看见大夫人眼神中带着的轻蔑。要是韩小娘还在,看见那种眼神,会因为自己选媳不慎,而感到羞愧。 杜五娘子听到大夫人说:“陶府的娘子们最忌讳小家子气。恃宠而骄万万不可取。何况,” 大夫人停顿了一下说:“一个 ‘妻’,最不可盼望 ‘宠’ 字。妻是一家中的主母,要为别的女人做㦤德标范。”

         曹娘子在被扶正时,大夫人字字不差地说过同样的话。 大郎 “宠妾灭妻” 的恶名在外。 是谁最先编造出这么个恶名?大夫人不问。 心里却明白。

         “诺。” 杜五娘子答道。 她心里太不是个滋味。 她虽然不具有玲珑剔透心窍,可大夫人说的这些话,她多少还是听明白了。她不服气那个 “睿字不易,娴字有望”。从堂姐先陶杜大娘子也曾是出了名的聪明人。 善良贤德,哪样没做到? 却只在身后得谥号 “娴” 。 对于女子而言,能取得 “睿” 字的根底,不过是要妩媚、妖冶,知道怎么惑主迷人。

         曹娘子除了明睿,还有一个 “狠”。 她扶正后,打杀了所有贴身侍候过杜大娘子的女仆们。包括原逸辰院的管事嬷嬷,还有一大批其他的人。很有些“逆我者亡”的意味。 对一些被赶走的人,陶府永不重新录用,也不出荐帖。 要是真有人询问,答案是 “陶府从未见过此人”。 一下子牵涉到十几个人。有人企图哭求大夫人,大夫人理都不理。苏嬷嬷问过这些人:“你们怎么就忘了,在曹娘子微时,你们是怎么欺辱曹娘子的?陶府没有欺负侍妾的规矩。”

         陶大郎至今没再纳妾。对已经怀过三胎生出两子的续“妻”,他既敬重,也照宠不误。

         杜五娘子又听到大夫人说:“娴静淑雅的女子讲究 ‘相夫教子’。 你的子嗣在哪里?你不会也是一生无出吧?”

         杜五娘子听到 “一生无出”,眼泪差点落下。 她如今的这个处境,可不是正在步步紧跟从堂姐 “娴淑人” 之后尘?她嫁到陶府快七年了,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关键是陶五郎不喜欢与她同床。娴淑人当年也有过类似的境遇。

         杜氏女子以相貌姣好,懿德高雅而名冠京城。 可杜氏一族的女子们似乎都难以逃离一生无出的命运。生前风光,生后凄凉。运气最好的当属杜皇后。 也是只生了一位夭折的公主后,夜夜空守宫闱。

         杜五娘子从紫光堂出来,委委屈屈地回到玉沁园。 大哭了一场后,开始抄写《蔡邕女训》,怎么也抄写不下去。 她对“一生无出” 四个字,越想越怕。

         她嫁入陶府时,是在韩小娘的丧事之后。 杜大娘子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族姐妹两人,岁数相差过十,以前接触得不多。 杜大娘子特意将她请入逸辰内院的茶室吃茶。 杜芜见到传闻中有虚东西附体的从堂姐时有些怕。 从堂姐要她放松:“繁文缛节,姐妹之间大可不必。” 两人吃茶聊些家常话。 堂姐的茶艺可谓精湛。

         说着,笑着,从堂姐突然起身,边舞边咏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停顿后,一只手指向北窗。 杜五娘子正坐在北窗下的坐垫上,看她歌舞。 接着,杜大娘子又重新唱了一遍。 最后又指向北。 下人们见她开始发病,提醒她:“娘子,歇歇。 杜五娘子还在这里。”

         “哦。 芜妹妹,我舞得如何? 你学好此曲此舞,会对你大有裨益。不会被 ‘金屋藏娇’。” 她笑着说道。 五官秀美,肌肤凝脂,眼神空洞却像是在眺望北方。 那种诡异的表情,使杜芜毛骨悚然。

         茶室的北窗外是黛瓦雪墙下的蕉石小景。 黛瓦雪墙的那一边,便是逸辰后院。 曹娘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逸辰后院。 自她纳入府后,陶大郎天天穿过陶府大花园,从逸辰院的北门直接入后院。 就是在逸辰前院自己的书房里处理完事情后,也是宁可绕道大花园。 陶大郎和陶杜大娘子只在 “逢五、逢十” 日的紫光堂晨会上见面。

         听说,曹娘子经常过来给杜大娘子请安,向杜大娘子学习茶艺和歌舞。 她却从不带孩子们过来。

         “北方有佳人。。。佳人难再得!” 杜五娘子想到从堂姐去世前的那场 “吃茶”,那段令人不解的歌舞,和她诡异的表情,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不是那时从堂姐在警告她,不要被从幽州关外跑马屯而来的北方佳人给算计了?

陶府娘子们(5)・士不与商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