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暑假期间,清戒道长要求弗泯和刘津每日也跟着他学点号脉断疹的技巧。 弗泯从小就玩这个,自然比刘津来得快,总是心猿意马。 他的当务之急是补习初三的数学和物理课。
他回家后的第一个周一就去见了镇上民营的爱心高等中学的于教务长。 于教务长指出,弗泯必须在暑假中,抓紧时间补习初三的数学和物理。 八月底,要再给他一个小测验。 如果弗泯的数学和物理成绩能达到初中毕业时的最低标准,他可进入爱心高中。 不然就得返回初中再补习一年数理化。
弗泯听到这个,心想: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留级可太丢脸了。 他不但要争取上高中,还要争取和小滨、刘津一个班。
问题并不在于他能否进入爱心高中。 爱心高中是民营私立中学。 学校的主要资金来源是 “爱心基金会”。 学校董事会的董事长自然曾是王洁玉,现暂时由清戒道长纪老师担着。 这所高中就像是王氏家族的私学,弗泯入学应该是毫无问题。
问题在于他能不能体面地入学。 清戒事先确实给学校打了招呼,要校方给弗泯一些压力。 负责办理此事的于教务长是一个一贯秉公办事,有极强的责任心的人。 作为一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他当然不反对认真地了解每位学生的情况。 看过弗泯的测验结果,他很为孩子惋惜着急。 心里很是看不起那个误人子弟的道教武术学校。 他,人很耿直。 话,说得就很不客气。
弗泯这些年的道学却是没白学。 他心里郁闷憋屈,表面上还挺淡定,老实地接受了于教务长的教导。 临离开时,他还没忘了鞠躬道谢。于教务长见此孩子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学得颇为谦虚礼貌,心里反而为自己之前口吐诽言感到不好意思。 他是个要面子的人,道貌岸然在外,眼镜后的目光已是柔和了许多。
弗泯没有心思注意于教务长的表情变化。 他从于教务长的办公室出来,愁眉苦脸地想自救的法子。于教务长倒是向他推荐了一家补习班。 弗泯心想,谁会为这初中的功课进这么贵的补习班? 后来去了才知道,去的人还不少。正应了那句话: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弗泯到底是个富人家的孩子。 许多他这个年龄的乡下孩子们还要在假期里,帮助家里打理田里屋里的活计。 他不用,只是不能再到处闲逛或整日泡网吧。 因为有了压力,他天天啃书本啃到深夜,还缠着刘津帮助检查作业。清戒见儿子这次玩真的了,很是宽慰。 他这个儿子曾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捣蛋鬼,能这么认真地学习,需刮目相看。
刘津却是非常认真地随清戒学东西。她没有弗泯那样的天赋。 她要下功夫学,下功夫练,才能赶上弗泯的敏锐。 清戒倒是对刘津的乖巧和努力非常欣赏,对她更是倍加地耐心教导。
这个周日上午,清戒向张善一交代好观里的纷纷杂事,便带着刘津和想放松一下的弗泯,去周家岙村出诊。 他们就在周承忠家遇上了周尔康和尔康妈。
果然如弗泯所述,周尔康一脸病态无精打采的,人也瘦骨伶仃。 清戒想道,这孩子才不过二十刚出头,这样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见尔康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周大婆姨倒也十分上心恭敬,觉得她还是个能伺候照顾周大婆姨的人。 他也注意到,尔康的一双眼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刘津。 弗泯的一双眼却时不时飘向尔康妈,充满了介意。 刘津倒是几个人中最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只专心做她自己的事。 有不懂的地方就请教清戒。 笔记做得非常仔细。
清戒突发奇想,来了主意。
” 尔康妈,听说你家尔康喜欢刘津? 这儿女的嫁娶,一来靠缘分,二来八字要和。津儿是承信家的干闺女。 嫁不嫁,何时嫁,承信家的意见也要听。 不过今天,我们还是先看看两个孩子的面相。 算算两个孩子的八字。 要是面相八字不和,什么都不管用。 尔康,津儿,你俩都坐过去,让弗泯给你们看看相。 尔康妈,你过我这边来,把尔康的生辰属相给我,我是知道津儿的情况。 我给算算两个孩子的八字。”
弗泯和刘津冷不丁听到这个,都有点吃惊。清戒向弗泯使了个非常微妙的眼色。 弗泯立刻明白了,师父一定又有什么主意了。他轻轻捅了一下刘津,嘴一弯眼一眯地 “嘿” 了一下。刘津明白弗泯要她配合。
周大婆姨和众人一听 “纪半仙” 主动为周尔康算命,都拍手叫好。
尔康当时不敢说 “不”。 一来,清戒道长在这一带的名声太响。 传说,他测八字测得惊神动鬼。 二来,周大伯母在场。大伯母虽然有点糊涂,但威信还在。有她在场,周氏族人们都不太敢做出明眼坏礼数的动作。 尔康虽然不全信弗泯会看相,但也知道,按辈分,自己低一辈。 小辈在长辈面前,不可太失礼。 尽管心里是一百个地不愿意,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弗泯面前。
清戒道长正襟危坐地说: “ 弗泯,听武当山大掌门道长说,你看相的本事大有长进。 你给好好看看,别耽误了你津儿姐的良缘。”
弗泯听出了话外音。 武当山大掌门道长根本没教过他怎么看相,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长进? 弗泯从小就非常顽皮。 这几日做功课又做得很幸苦。 正好有这么一个好玩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定要大大地玩闹一番。 可怜的刘津也不得不香汗淋漓地坐在尔康身边。
尔康闻到了刘津身上发出的淡淡花香,顿时神魂颠倒,连毒瘾好像也轻了。 脸上开始发出红晕,精神头也来了,就觉得底下那个家伙也突突跳动。 他手微微发颤,恨不能将刘津一把搂住。 刘津感到了尔康的躁动,非常不自在。
“ 坐好,尔康,看着我的眼睛!” 弗泯喝令尔康。
尔康一个激灵,抬头看着弗泯的蓝眼睛。 只半秒种,尔康好像看到一片蔚蓝的湖泊,无尽头的蔚蓝湖泊。 水是冷冷的,湖是深深的。 尔康觉得自己已落入冰湖中,湖水淹没了他,他无法呼吸。 他大喊救命,却发不出音来。 “ 尔康” ,他听到一个声音,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 尔康,你的面相和刘津不和。刘津是火,你是木。火是要毁木的。”
“ 可,可,可是我,我,我不信这个。 不是都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尔康小声分辨说。
“ 话是这么说。 不过吗,这信不信由你,点不点破却由我。 道家不打诓语,看出凶相不点破,则是害物利己。 此乃道家大忌。 修道之人须广积阴德。 我看出你们面相不和, 将来的日子没法过。 现在给你点出来,也算是积点德。 尔康啊,你的面相还带病态,已近枯木,更易燃。 你需要远离火源。 将来吗,能不能枯木逢春,还要看你的运气。 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弗泯摆出长辈的架势,那口气就像清戒在说话。
尔康此时像着了魔一样,乖乖地伸出左小臂。 弗泯搭了两根指头在尔康的脉上。过后,又要尔康换了右臂。只见弗泯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闭眼睁眼,抬头望天,又低头看地,脸部表情极为丰富,与他平日的阴冷扑克脸成反比。 刘津在一边看得直想笑,她猜想弗泯此时在演戏,正拿尔康开心呐。
弗泯放开尔康,紧皱着眉头,半晌不语。
“ 弗泯 。。。。。。叔,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 见弗泯紧皱眉头不语,表情甚是严肃,尔康心里害怕: “ 叔,你救救我!” 他声音哽咽,眼泪都吓出来了。 说着,弯膝跪在弗泯面前,倒把弗泯和刘津下了一跳。 刘津去拉他,他甩开刘津的手,叫道:“ 你是火,是火,离我远点!别烧着我!我不想死!”
刘津附在弗泯耳边小声说: “ 别玩了。到底怎么样? 不能给个真话吗? ” 没等弗泯啃声,就听尔康哭着说: “ 叔,刚才,我在你眼里看见了湖。 我掉进湖水里,喘不过气。 好像要被淹死了一样。”
弗泯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 “ 尔康,你是棵病树。 你见过发大水吗? 不是很多树木都淹在水里。 水退了,大部分的树都活过来了。 可总有几棵折断了,冲走了,死了。 那是因为它们是根已烂尽的树,芯已被掏空的树,病的没救的树。 你掉在湖里感到快淹死了不能自救,说明你病得不轻。”
“ 那我还有救吗? ”
“ 也许吧。 我们最好等师父过来,再做最后的断定。 或许师父那里有仙方。不过从此以后,我劝你远离火源。 别再想女人的事了。 你一想女人,是不是心就跳得快? ”
尔康点点头。
“ 那就像给病树加大肥,反而要烧死病树。 懂了吧? 那是内火。 ”
“ 叔,是不是我从此不能再谈女人了?”
弗泯心想: “ 怎么说了半天,还是贼心不死? ” 他微微一笑,说: “ 尔康,你叔我太年轻,不懂谈女人的事。 只知道你不可以再挨上火。 等你枯木逢春了,健康了,发新芽了,一切就好办了。 到那时候,再想女人的事吧。”
正说着,清戒道长和尔康妈也过来了。尔康妈的脸色也不好看。肯定是八字不和。
弗泯见师父来了,赶紧附在师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师父看了一眼弗泯,点点头。清戒也给尔康切了脉。 左边切完,又切右边。 他又翻着尔康的眼皮看了看,当下让弗泯和刘津也看了,又检查了尔康的舌苔。 最后,让尔康平躺在一张床上,开始按尔康的肚子,一边按一边问这儿疼不疼,那儿疼不疼的。 又让弗泯也照做了一遍。 刘津是未婚女子不好随便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再说,尔康这会儿绝不许刘津靠近他。 无论弗泯说得那些东西是真是假,反正这会子尔康是一百个地相信了。
这爷儿俩的一通折腾把旁边的尔康妈、周大婆姨和其余的人都吓得不敢吭声。 清戒叹了口气,说: “ 尔康妈,你明天就带着尔康去县第一人民医院检查一下肝脏。 最好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事千万不能再耽误。 你明天直接挂内脏科。 我这就和乃贵通气,看他能不能找个办事利落的西医。”
尔康妈吓得只有点头的份儿。
周乃贵是周氏族长周承忠的儿子。 他是周氏家族里出的第一位,目前也是唯一一位正经的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医生。 现在是县第一人民医院的执行院长。 正式的院长任命函怕是已在路上,很快就会宣布了。 县第一人民医院是公立医院,可不是什么人想谋个院长的名誉就能谋到的。 他医术高明,人又正派忠厚。 凡是一提县第一人民医院的周院长,人人翘大拇指。 早年间,他像现在的刘津,也跟着清戒道长纪老师,学过一些中医号脉开方的技巧。 不过,他最后还是转了西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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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尔康肝上有个小肿瘤。 是良性? 还是恶性? 这还要进一步开刀切片检查。 不过,周乃贵建议,马上送去省城的大医院立个案,排队等开刀。 乃贵还特意嘱咐中医调理不能停,无论是手术前还是手术后。
尔康父母哪有开刀的钱? 尔康妈听到这个消息,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一来,怕儿子得了癌症;二来,家里经济也确实不宽余; 三来,老公又远在天边,身边没个可依靠的人。 周承忠以族长的身份出面在周氏五服近亲内筹款。 那几支都不太愿意,说你是村长,就不能决定动用村公积金吗? 周承忠解释,动用公积金有一套申请审批的手续,要由村委会做决定。 虽然,周家岙村大多数居民姓周,但不是人人都属周氏家族。 村委会讨论这一步是一定不能少的。 大伙儿都嘀咕: 族里五服之内就数你五爷爷一支如今是最富的。 你家承义在国外做了华侨,发了大财。 不是要回来盖大房子吗? 你家承信是龟鹤堂中药厂的厂长。 那龟鹤堂本身富得流油,承信也没少吃肉( 这话倒是对的 )。 要不还是像前几次一样,由你那儿先出钱垫上吧。 前几次你连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都帮了。 这五服内的近亲就不能再帮帮? 周承忠长叹一声,说: “ 咱们周家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自顾自的恶风气? ”
那晚,周承忠心情实在不好。 晚饭后跑到清戒的听风轩喝茶,说: “ 纪老师,您给我解解这里面的结。 这都快成无底洞了。 每次要用大钱,他们就搬出五爷爷家有钱。 上几次是我出的面,帮那些族人借得钱,至今还没还清。 承义、承信都是有家有儿女的人,亲兄弟也需分个彼此,这才能不伤了和气。 我不能总是亏待自家弟弟们吧? 我可真开不了口了。”
清戒一时沉默不语。 他心里也在盘算这笔钱从哪里出。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阵子茶。 清戒打破了沉默。 他问周承忠: “ 老哥,你村里不是拥有几片山地吗? 近况如何? ”
周承忠一怔: “ 是,咱村是有几个荒山头。 现如今就荒在那里。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南边去打工,留下一帮老少妇孺,江边良田里的活都照顾不过来,那有精力管山上的活? 就说我们周家近支这几家,四爷爷家算是断了后,最后一位承字辈的闺女三十几年前就嫁到南边去了; 三爷爷那支本来香火就不旺。 自那个 ‘尔’ 字辈的媳妇改嫁后,现在就剩两代寡妇了。 平日的费用都靠国家的扶贫资金。大爷爷一支香火还好。 能干活的都跑出去了。 再说,自从大爷爷不得好死后,他那一支总是和其余的几支有隔阂。 话里话外,人家是周进士的嫡系后代,怎么也看不起我们这几个庶出子的后人们。二爷爷这家吗,你是知道的,三代单传。 别人家是一代打工,二代上学。 他家可好,两代打工。 那个王八小子周乃喜可有些年头没回来过了。 这次儿子查处有病,不知能不能回来看看。 嗨,我答应过二爷爷他老人家,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们。 所以,尔康这事我不能不管。 现在的年轻人啊,能不种田就不种田。 一年两季收稻子时,我都要请人帮忙。 你说那些山头能不荒吗?”
“ 山上就没种过果树什么的? 我见像是有几处荒废的果园。 ”
“ 早年间,农业学大寨时,咱们也想开发那几个山头。 后来放弃了。 靠江这边的水稻田都顾不过来。 那时倒也种了一些银杏树、砂梨树、桔树什么的。 有一年银杏树闹病,死了不少。 要是有活下来的雌树, 现在正是结果的树龄。 可惜那几个山头没个正经路,石头又多,难上难下,不知多少果子都烂在山上了。 你不是常跑那里,又问这个干什么? ”
“ 承义不是要回来盖房子吗? 他让小关的设计室画几张图。 小关和我还带着那两个日本人跑了一趟国家森林公园。 人家就说,要是把房子盖在山上,眼前的风景就是什么百万美元风景线。 外国人讲究浪漫。 这个喀斯特地貌,喀斯特地貌就是像后山那样溶岩多土地少植被茂盛的,特别地耐看。 国家森林公园的地,咱们是搞不来的。我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发那几座荒山。”
“ 你说是盖旅馆,度假村,什么的?”
“ 不全是。镇上的大旅馆还够住。 我是想把我这个清戒门的主宫搬到山里去。 现在这个观的地方太小。 多几个要修行的人,都没地方住。 来几个女居士要入道的,我没地方安排她们。 现在各地来学武功的青少年们也越来越多,清戒门武馆的稚宏已经跟我叨叨了好几次要扩建。 镇上是一点空地都没有了。 再说,镇上哪里是修行练功的地方? 就连这个王家坡近年来也是人来人往。 我这个听风轩现在也不消停了。 有问路的,有讨水喝的,再不就是喀嚓喀嚓地拍照的。 再说,毁良田盖房子这种事,我是干不来的。 所以,我就打你那几个荒山头的主意。 那里反倒是 ‘风景这边独好’,是个静心修身养性的清静之地。”
“ 你要真能利用那几个山头,可就造福老百姓了。我明天就和村委会商量这事。”
“ 先别说是我要。 是有人看上了那一带的风景线。 要是他们同意转租,咱们再细谈价钱。 我得和王四商量商量。 我手下只有他还是农业户口。 按原则,也只有他能接手你转让的地。 我只想要周家近支承包的山地。 远支的,可以考虑。 但是外姓的先不要,怕将来说不清道不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 明白,明白”,周承忠摆摆手: “ 不过,地,我是出得起,可是我没有人力。 你是知道的,老少妇孺,地里的活就够忙的。 ”
“ 不用你的人。 现在清地盖房都是机械化。 小关手底下就有施工队。 先清路,后盖房。 连上山的路都给你修了。 你就清清闲闲地当你的地主,收你的地租。”
“ 尔康那事怎么办? ”
“ 就是为了尔康这事儿,我才不要外姓人的地。 你也尽快成立一个周氏家族基金会。 我把钱直接打进周氏家族基金会的户头。 你是族长,户头由你管理。 以后也不用再为借钱的事发愁了。 尔康不是还在排队等手术吗? 等到他排到时,我这买地的第一笔钱怕也给你打过去了。 明儿你带尔康和尔康妈到清戒观给三清天尊们烧烧高香,也去抽个签什么的。 算是给我壮壮声势。 观里香火旺才有理由扩建。 ”
周承忠听到这个建议,顿时眉开眼笑: “ 老弟弟,我就知道你主意多。 这事我怎么谢你? ”
清戒给他又斟了一杯茶,说: “ 老哥,喝茶。 我还要谢谢你。 你这是帮了我的忙。 周家岙后山那里是青山绿水,云雾缭绕,正是修道成仙的好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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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泯开始时只想逗尔康玩,目的是要他死了对刘津的心。 也是弗泯好玩,硬要给尔康号脉,就号出了异样的脉象。 弗泯没受过正经的医学训练,也没经验,他吃不准。 断症这种事,他不敢胡说八道。 这才马上报告给了师父。
尔康在东莞得了乙肝,不敢对家人说。因为不舒服,就开始靠吸毒打精神。 他这个乙肝也拖了几年了,没彻底治好。 最近这大半年来,时常腹痛没胃口,别人只道他有毒瘾,不理解他吸大麻也是为了减轻痛苦。 弗泯因为听了小滨的描述,先入为主。 又见尔康老是盯着刘津,心里又气又恼。 他原只想杀杀尔康的 “贼心”,听到了县医院的检查结果,“三剑客” 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刘津很同情尔康。 可是晚了,尔康相信了弗泯的胡言: 忌火! 连她去探望他,他都忌讳。
弗泯心里自责,自己怎么看了半天的相,连尔康有肝病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笨死了。
小滨听到 “弗泯嬉尔康” 这个段子,写作灵感大发。 痛快地写了一篇微短篇荒诞小说。 他大姐看了之后帮他改了几个字,推荐给了她的朋友们。 她的朋友们帮她改了几个表达方式,又推荐给了自己的朋友们。 一来二去,小滨的微短篇变成了佚名中篇。 在网上传来转去,也越发荒诞不堪。 故事里,以弗泯为原型的人物,被描绘成二郎神变身下凡。 尔康被文艺扩大化成了愚昧的不能再愚昧的凡夫俗子。 至于情节,早已与原有的段子面目全非了。
九月开学前一周,刘津和小滨陪弗泯去于教务长那儿做了最后的学前测试。 弗泯顺利地通过了数理测验。 虽然分数都极低,但目的达到了。 于教务长把他们三人安排在了同一个班。 三人高兴的不得了。 傍晚,约了另外几个朋友们,跑到江边大堤上跳下去爬上来。 弗泯已有三年没在江里好好泡泡了,下去了不想上岸。 天快大黑时,刘津和另两个男生跳下去硬把他拽上岸。 几个人湿漉漉地跑到新区里全镇最好的餐馆里聚餐。 虽然弗泯只喝了一罐可乐,就着新鲜野菜豆腐蘑菇吃了点白米饭,还是出钱付了全部的花销。 他是大少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那一餐,七个人,三百五十元。 在那个小镇上,也算是 “够档次” 了。
就在他们在餐馆里大吃大嚼时,张善一带着刘傻弟锁了清戒观,去尔康家做法事,驱瘟神。张善一又遵清戒的嘱托给尔康送去几大瓶熬好的中成药,还鹦鹉学舌地把一天几次一次多少都向尔康妈交代清楚。又说,等尔康把药喝完了,再去趟龟鹤堂,好给他调剂配方。 每日家里必须熏些艾草,还要严格消毒。 除此之外,少在外面走动,除家里的饭,不要到外面乱吃。 乙肝那玩意传染,咱们最好积点德。 另外,下个月不要忘了再去县第一人民医院做乙肝化验。 肿瘤的事小,乙肝的事大。 说着,点燃了几炷香,在天井里燃起一个火盆,他往里扔这个丢那个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就在张善一和尔康妈缠舌跳大神时,刘傻弟悄悄地将尔康拉到一边,塞给尔康一小包东西: “ 王大爷说,只在晚上最不舒服的时侯用。 省着点。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妈也算别人。 别人知道了,王大爷就不给了。” 王大爷是指王四叔。 刘天刘傻弟这会子一点都不傻。 左一个王大爷,右一个王大爷的,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们走后,尔康背着他妈,悄悄地打开了小包。 是一小包上等的药用大麻花籽,干净、新鲜、纯净。尔康的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