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莫如父。 这些年来,清戒道长纪老师表面上像是冷眼看着弗泯成长,内心深处却时常恨铁不成钢。 弗泯妈在世时,他还可以道貌岸然地只扮师父,私下里给弗泯妈拿拿主意。 现在,没了弗泯妈,纪老师不知道自己是要继续只当爹不当娘,还是爹娘兼作? 他是老来得子,自然地很想娇宠这个孩子。
尽管弗泯两年多没回家,纪老师对儿子在学校的表现还是有所了解。 大掌门道长对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孩子赞不绝口。 但每次通话必要提到: 清虚为道家根本,孤傲却是世俗大忌。 人要能在社会中有一番作为,“温良恭俭让”,一样不能少。这是在告诉他,孩子在学校里很不合群。 也许,孤傲这个毛病只有当孩子成年闯荡 “江湖” 时,方能从自己的失败和错误中学会处世为人。 弗泯的江湖又在哪里?他们这一代人已为弗泯这样的孩子们打下了一片乐土。 这种孩子们不需要闯荡现代社会猫斗鼠挣的江湖,只需守住属于自己的那个安逸的小王国。 常言道:“ 创业难,守业更难 ”,任重而道远。
王洁玉曾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女强人。 王氏家族的根基和社会地位近些年来似乎更加不可撼动。她的养子可不是多少要被娇惯着。 大户富人家的孩子们不但物质生活富有,精神世界也富有。 弗泯小小年纪已跟着清戒道长踏遍了道教、儒教、佛教的几大圣地。 从普陀到拉萨,山南海北地逛了不少地方。 王洁玉年年像朝圣一样带着弗泯去北京的白云观上香捐款。 她说,就是因为在这个道教第一丛林抽到了上上签,才有缘抱回这个贴心的孩子。 弗泯这孩子又是异常的聪慧敏感精力旺盛。 琴棋书画一学就会,一点就透。 自然与小镇上平庸少见识的孩子们的差距越拉越远。
表面上的骄傲却隐藏着内心的自卑。 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常被人风言风语地讽为 “杂种、私生子”,自然会有心理阴影。 亲生娘不要自己,亲生爹又自私不认自己,孩子总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不如人家。 何况,弗泯确实异样。 那个叫特异功能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洁玉再有本事,能在当地叱咤风云,也堵不了小市民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小孩子们哪里懂得 “杂种、私生子” 一类的东西,还不都是从大人们的口中不知不觉地听来的?
清戒道长纪老师此刻有些焦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怀疑自己过去的教育方法。
早上七点半时,弗泯跨进龟鹤堂的大门。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唐装。 披肩的散发也老老实实地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身上散发着清淡的花香。 香气出自龟鹤堂自制的药皂。 那只小黄狗还跟在身后,身上也是香喷喷的。 老人院的饭堂里已是人声鼎沸。 清戒和弗泯踱进去和众人打招呼问早安。 众人一见弗泯,很兴奋。 大伙边吃边问话。 自然是在外边吃的如何,睡的如何,弗泯高了瘦了,等等。 正说着,小滨进来了。 他对老人院食堂的伙食颇多异言,拉着弗泯去 “情系哈瓦那” 咖啡屋喝咖啡。 弗泯在得到清戒的许可后,和小滨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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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哈瓦那” 果然装潢的别具一格,古朴新奇。 空气里充满了咖啡和奶油的甜香。 一个早班女招待正在接待几位早起赶路的客人们。 见小滨带一人进来,后面还跟着一条小狗,嫣然一笑,说: “ 天井里的座位还空着呢。昨晚下大雨,椅子上都是水。今早我还没来得及打扫,要不你帮我擦擦干净?”
“ 好的。你须奖励我两杯免费特制咖啡,要埃塞俄比亚口味的。 秀秀姐,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弗泯。” 看样子,小滨和女招待很熟。原来,漂亮的女招待是周三婆姨怕是两倍的八杆子也打不到的亲戚,称周三婆姨 “十姨” 。
小滨带着弗泯和楚楚熟门熟路进了天井。 翻修后的原王宅侧院,果然房屋的大结构没变,仍是古香古色。 天井里摆着一盆巨大的金桔盆栽,正处开花盛季,香气四溢。
两人说着话,将桌椅擦干净。 秀秀姐端来了两杯咖啡和两只加利福尼亚大杏仁牛角酥( almond croissants ) 。 刚出炉的点心香气扑鼻。
两年多不见,小滨也长高了,好像又长胖了: 大约弗泯太瘦的原因,看谁都觉得胖。 小滨皮肤白白静静,脸上连一颗痘痘都没有。 戴着一副无边眼镜,显得文绉绉的。 小滨笑说自己是宅男,没有不胖的道理。 皮肤好? 那是因为在市场部工作的二姐天天督促他使用她公司研制的男用面膜。 “傻不傻?” 小滨问。 弗泯耸耸肩,他不懂这种事。小滨说: “ 弗泯,你看上去可真像个农民了。 大城市里的文明绅士们如今时髦好好保护自己的皮肤。 回头我给你几张面膜,好好做做,绅士化一下。” 弗泯听了,头摇的像泼浪鼓:“ 打住!我宁可逃到大山里做野人。不想做什么劳神子的文明绅士。 这玩意太娘逼了。” 小滨没吭气,斜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弗泯,暗想:“ 大约粗鲁的乌克兰农民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
就像关有为说得,现在镇上许多和王家有关系或没关系的人都听到了传闻: 弗泯是他爸和一个乌克兰女人的孩子。 他爸是个神秘的有钱人。 孩子是周家岙的周老二,在外闯荡的周承义帮助王洁玉抱到的。 有不少人已开始怀疑那人是谁,却不知实情。 圈内知道实情的人,全是缄口不提。
弗泯问:“ 你盯着我干什么?”
小滨说:“ 我琢磨着写个古装剧,你来演外国神父怎么样?”
弗泯回答: “ 呸!我才不在你的傻B戏里演神父。” 这弗泯也就是敢在小滨面前说说脏话。 师父要是知道了,又得蹲半个小时的桩,大声咏半个小时经。 咏经不怕,可还得解释意思。 一有解释不通之处,师父的人生大道理就要铺天盖地而来。 弗泯最怕的就是师父的 “神唠叨” 。
清戒道长纪老师是老北京人。老北京们损人都讲究说话艺术。 艺术感最强的是骂你祖宗二十分钟,用词不重样,听者有时还不知所云。 清戒不骂祖宗,可也会很有谈话艺术地训导小辈们。有时确实让很多非北京人招架不住。
小滨问:“ 要不,演孙悟空?”
弗泯说:“ 不演孙猴子。 要演就演二郎神。 我那条狗就是哮天犬。”
小滨撇撇嘴:“ 它? 它那样的还是算了吧,还不如我家博力来的神气。”
“ 那就别拉我入伙。 你要我,就得要楚楚。 楚楚,过来! ” 楚楚对弗泯是盲目崇信。摇着尾巴跑过来。 弗泯撕了一片牛角酥,递给楚楚。它一口吞下。
“ 不想当三剑客了? 刘津已经入伙了。 她也上镇高中。” 小滨说。
小滨从小功课偏门。 受他双胞胎姐姐的影响,偏文科,汉语和中国历史都学得不错。 姐姐们好歹都考上了好大学,可是轮到小滨,他连县里最好的高中 — 县一中都没考上。所以,准备就近读镇上的民营高中。
刘津是弗泯和小滨在上小学时的好朋友。 他们三人称自己是 “三个火枪手” (three musketeers)又称 “三剑客”。 小孩子们都喜欢大仲马的小说《三个火枪手》(The Three Musketeers by Alexandre Dumas) 里的侠肝义胆。 他们三人中, 品学兼优的是刘津; 出拳踢腿的是弗泯; 和平使者则是小滨。 一个负责策划; 一个负责动粗; 一个负责招安。 不过校里校外的青少年们都知道,最难对付的是弗泯。 刘津明智讲道理,小滨心软吃捧。 两人都不会出手打架。 弗泯总是靠在一边不啃声,阴阴地盯着你,有些瘆人。 别想趁小滨或刘津落单时欺负他们。 一旦弗泯知道了,报复的毒法必让挑事人 “牙落了往肚里咽”。 即便有学生家长告到学校里,学校碍于王洁玉的“爱心基金会”的赞助,对弗泯这样有背景的学生们多是轻描淡写地批评几句。 许多家长又顾忌王氏家族在镇上区里乃至县里的势力,不敢过多谴责“王总”家的少爷。
再者,弗泯干坏事不会轻易让别人抓住小辫子。妈妈好对付,师父却不好对付。
听到刘津也上镇高中,弗泯很高兴。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铁哥儿们去了别的高中,自己落单,没处抄作业。
“ 弗泯,开玩笑啊。你还用抄别人的? 你可是出了名的高IQ。 别人抄你的还差不多。 ” 小滨慢吞吞地说。
“ 没开玩笑。 物理、化学都不懂。 ”
“ 化学? 你不用学那玩意。 你不是会配偏方毒药吗? 那就是化学,有机化学。”
“ 小声点。 考试也不考怎么下毒。 我得把高中毕业证书混到手,好向我妈有个交待。 再说,国家提倡最好高中毕业以后,再正式出家。 像我这样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一定要响应国家号召的。 听见了吗,高中毕业,不是肄业。 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我总得门门考及格吧? 还有,将一点黑豆什么的加在你的零食里,不叫下毒。”
“ 黑豆什么的? 我没见到黑豆。 那个 ‘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 ”
“ 不过是几样山里的野草。说多了,你也不懂。”
“ 你认定了要出家呀? 刘津可是你的童养媳。 你要是出家了,她又要哭惨了。 对了,中考时,刘津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县一中。 她爸妈不让。说是家里太困难供不起她。 女孩子多读书无用。 她家是挺困难的。你知道的。” 弗泯点点头:“ 她插班到镇中心小学还是爱心基金会交得赞助费。隔区上学,不符合政策。不是爱心基金会要赞助她到高中毕业吗? ”
爱心基金会是富商女强人王洁玉发起主办的一个慈善机构,用于资助家乡的穷孩子们受教育。 王洁玉生前是爱心基金会的董事长。基金会建起的初期,资助谁不资助谁完全由她一人拍板,因为是她的钱。 只是后来有所不同。
小滨不紧不慢地答道: “我听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县一中离家太远。 刘津去那里就得住校,就不能天天回家照顾她那个傻弟弟。 她不是有个傻弟弟吗? 十四岁的人吃饭要人喂,动不动拉在裤子里。 家里、地里、船上都帮不上忙不说,还一天到晚往野地里跑。 家里人一刻看不住,就没人了。 要是再掉进江里没人见着怎么办?他至今都不会游泳。亏的他还是个船家的后人。”
刘津爸爸先前是个渔民。 和一个农业户女人结婚,才落户了江对岸。 刘家住的 “新江堤一村”,不属于这边的乡镇行政管辖。 村里有一个不错的小学。 刘津原在那里上学。 小学三年级时,她父亲酗酒嗜赌,将早年公家配给的房屋和土地全部输光了喝光了。 面对巨额赌债,他打起了刘津的主意。 也没和家里人商量,暗地里托人将刘津卖到山西去当童养媳。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托的那个人半路上卷着几个买家和卖家的钱,跑路了。 那人至今还在被通缉中。 刘津爸爸鸡飞蛋打,债务加重,犹如雪上加霜。 买家找到了刘家要人。 刘家没拿到钱不肯放人。两方推推搡搡打了起来,都有被打伤了。 刘津趁家里大人们和来人争吵打斗之际,“投江自尽”了。
这是误传。 后来弗泯他们才知道,以刘津的水性,她投江轻易死不了。 她要真想自杀,上吊比投江的效果好。 刘津根本不想死。 她死了,那个傻弟弟怎么办? 只不过,那时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还有逆天的水上功夫。 她后来常带着弗泯他们几个在两岸江堤上爬来跳去的。 她是弗泯的水上功夫教练。
刘津投江后,随着江流向下游漂。 漂到一个叫 “湾臼口 ”的村子附近爬上岸。 那村子位处王家坡的北坡下。 她从那儿翻过王家坡,直奔龟鹤堂,寻找这一带名声赫赫的清戒道长 “纪半仙” 纪老师。这小姑娘十分用心。 她母亲只带着她和弟弟过到江这边来在龟鹤堂里求过几次医。 每次都是从跨江大桥上坐公交车过来的。 她却能把王家老宅四周的大路小道探个遍。
刘津跑到龟鹤堂那天,清戒正好去山里巡诊。 接待刘津的是周三婆姨。 周三婆姨听到了刘津的哭诉,立马带着小姑娘去了镇上的乡镇政府办公楼,找到负责妇女儿童事物的乡妇联主任。 那人是王家的亲戚。 也是大学毕业后回乡建设家园。 靠着王家的人脉和自己的努力得以不断提拔。 女主任想着这件事不好办。 新江堤一村不属自己乡镇的管辖范围。 管吧,怕得罪那边乡镇的同行。 不管吧,小姑娘脸上臂上连青带紫,很可怜。 周三婆姨见她犹豫,顺嘴说:“就说是我干女儿。 这总能算是我们管区里的人了吧? ” 周三婆姨是个热心肠人,可是往往说话不动脑子: 是不是你镇里的人,要依当地的户口。 她说这话时并无心。
刘津是个小人精。 她当下就抱着周三婆姨的腿,满面是泪地说:“干妈,救救我。” 周三婆姨一见这情景,再推是推不掉了。 她建议妇联主任立刻联系王氏家族的“大姑奶奶”王洁玉。 王洁玉此时已是王氏五服内的族长。 她是女人,做族长引起过很多诽议。 弗泯的 “牝鸡司晨” 就是从大人们的闲谈中学来的。 王氏家族的老少族人们都统称她为 “大姑”。 像这样的难事,王氏小辈们自然都喜欢找大姑咨询。
王洁玉听到这事后,马上赶到政府办公楼。 她详细地询问刘津都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什么。 爸爸妈妈的名字,外公外婆的名字。为什么找清戒? 又为什么绕道湾臼口村? 她问完之后,二话没说,出钱补偿了买家的所有的损失,包括医药费和路费,将一帮山西人摆平了。 说白了,就是把刘津从她爸爸的债主手中给赎了回来。 她又亲自和那边的乡领导通了气,让这边进驻镇上的公安警队拘留了刘津爸半个月。 她见刘家确实很困难,决定由爱心基金会出赞助费,将刘津转学到这边的镇中心小学。
她办这事是经过算计的。 她是族长,对王氏家族上下几代的血缘关系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刘津的曾外婆是王氏家族没出五服的某女。 刘家和王氏家族实际上有些血缘关系。 她问了刘津很多问题,小姑娘都口齿清晰地答上。 通过短短的谈话,她看出这个小姑娘思维缜密。 如果和弗泯做同学玩伴,将来必能帮助弗泯。 要是按《红楼梦》里的段子,此位 “王夫人” 为她的 “宝玉” 找到了一位合适的 “袭人”。
小滨说: “那爱心基金会是谁家的?你们王家的。所以,她是你的童养媳。”
“ 你的童养媳。不是你妈嚷嚷着要养她的吗? ”
“ 不就是认了个干闺女吗。 我妈的干闺女多了去了。我大姐说,我妈在非洲还给两个当地的黑姑娘当义母。 其中一个过来读书,还跑过来见我妈我爸。 这是去年的事。 你还真别说,刘津搞不定还真要成为我们周家某人的媳妇。你说她家,一个女儿聪明至极,人见人爱。 一个儿子却是个傻子? 你是真人,纵览前千年,眺望后千年,你给解释解释。”
“ 不是刘津说的,她弟弟小时候呛了水,发烧后变傻的吗? 快说刘津上高中的事。 ”
“ 不能快。 秀秀姐,能再给两杯咖啡吗? ” 小滨向屋里喊了一声。
秀秀姐端来两杯清水:“ 咖啡可不是白喝的。 先交钱再说。”
小滨指着弗泯说:“ 就记在他姐夫的帐下。 他姐夫? 他姐夫就是关先生,你们老板的老板。”
秀秀说:“ 不是跟你说过多次,我们老板不赊账。 无论谁,都不赊。 牛角酥可是我请你的。”
弗泯摆摆手:“白水就可以了。 回头我把咖啡和牛角酥的钱给补上。”
小滨说:“ 那我也只好跟着喝白开水了。”
秀秀姐又是嫣然一笑,扭身离开。阳光下她丰乳翘臀的身段令人垂涎。 弗泯和小滨正在青春悸动的年龄,两人的心都怦然一跳。 小滨小声说:“ 这才是我想要的媳妇。可惜她已经订婚了。刘津那种麻杆型的不合我的口味。”
小滨压了口水,接着说:“ 刘津其实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她没真想去县一中。 可她爸连镇上的高中都不让她上。把她给揍了一顿,嫌她顶嘴。 刘津不敢还手。哪有女儿打亲爹的? 最后,她只好逃到我妈那里,哭了大半天。 哭得我妈心慌意乱。 我妈见她实在可怜,抽空跑去她家劝她父母。 结果叫人家给推出门。 他们叫我妈少管闲事。 她爸还拿着酒瓶要砸我妈。 真是狗咬吕洞宾。 要不是邻居们拦着帮着,我妈搞不好还得上医院。 她家那么穷,还不得我妈自己掏钱交医药费? 回家后这个气呀,反劝刘津别上学了,说干妈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得远远的,不再受你爸的气。 刘津哭得更狠了。 眼珠子都快哭出来了。 当时我就想,要是王大姑在就好了。 你妈出面说话,刘津的父母绝对不敢这样。对不起,弗泯,让你伤心了。” 小滨见弗泯一听提到他母亲,脸阴沉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两人都默默地压了几口水。 小滨见弗泯示意要他接着说,知道弗泯没在意。 他就继续:“ 后来,你师父知道了,他带着王四叔也跑了一趟刘津她家。 这次,刘津的父母连气都不敢喘。 这一带有谁敢跟师父较真? 要论打架,刘津爸也不是王四叔的对手。 师父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刘津父母答应让傻弟弟出家给张善一道长当道童。 其实,就是让张道长看着傻子。 吃住全由观里担负,但要干活。 道士们不都要干活吗? 一个傻子还能干什么? 不过是打扫卫生,帮助上香一类的粗活。 这是大半个月前的事。 现在傻子就和张道长住在观里。 她爸爸当时也同意让刘津上镇高中了。 半工半读,在学校和老人院里打工。 老人院管刘津的吃住,但不给工钱。 大约师父给她点零花钱什么的。 学校里的费用是早有了,爱心基金会的赞助。 不过,师父不允许刘津的父母随便跑到江这边来。 尤其是不允许他们跑到清戒观去打搅傻子的修行。 刘津的外婆是信道教的,她可以常到清戒观上香。 她要是天天来,就能天天见到傻子。 听我妈说,师父问他们干不干。 刘津爸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刘津妈开始有点犹豫,她舍不得傻儿子。 最后还是刘津的外公外婆做主,让师父和王四叔将傻子带走。 傻子一听要见他姐姐,高兴地跟着走了。 瞧瞧,两个孩子都有了好结果,是不是刘家祖宗们积了大德,终于有了好报应? ”
“ 刚才怎么没见到刘津?她没住在老人院吗?”
“ 这就是我要说的,她要不是你的童养媳,那就可能成为我们周家某亲戚的媳妇了。 她现在住在我大伯家。老人院里暂时没空屋。 就你那个院子空着。 师父怎么能让她和你住一起? 孤男寡女的,这不是招闲话吗? 结果,不知哪天就让我家二爷爷那一支的一个 ‘尔’ 字辈的给撞上了,当时就动心了,还爱得要死要活的。 那小子的妈整日在我大伯母那里甜言蜜语的,说的我大伯母挺动心。 要是真嫁过去,刘津还得叫我 ‘叔叔’ 。刘津比咱们还大一岁。 不过,刘津可放了狠话,高中毕业前不谈恋爱。看样子,她是卯足了劲要想法自救。”
“ 刘津算上去还是我的远房表姐。 你小子要是做了她的 ‘叔叔’,我算什么? 你还想做我的叔叔? 看我不把你打的灵魂出窍。好好,哥儿们,别生气。 我是开玩笑。全真道人不可以随意伤人。 是你二爷爷那支的人? 你大伯知道吗? ”
“ 当然知道。 我大伯现在是周氏族长,周家哪件事他不知道? 可是,他又能怎样? 他一辈子就是个和事佬。 大伯母的身体又不好,大伯不想和她吵。 我爸说,要是我二伯在,周家那几支的人连屁都不敢放。 我二伯恨透了那几支,早说了,解放时应该多枪毙几个才解气。 我爸一听二爷爷的重孙子敢打我妈干女儿的主意,气也不打一处来。 跑到大伯那里一通嚷嚷,说大伯没原则。 就算周家人要娶刘津的话,也一是要等刘津高中毕业。 宪法规定,十八岁才成年。 结婚年龄是男二十二,女二十。 周家人不能娶未成年人。听我妈说,周氏族人其实早有违章先例,只不过我爸爸要显显他的觉悟高,通时事。 二来,周家人要娶刘津也必须是 ‘乃’ 字辈的成年健康男子。 小一辈的想也别想。 周家人在文化程度上还得配得上刘津,至少也得是个高中毕业生。”
“ 这不是明摆着给你留着吗? 我是要出家的。 你可是个风流倜傥的文明绅士。”
“ 不是跟你说了,刘津不合我的口味。 我喜欢温柔一点的。 你可不知道,初中三年下来,没一个男生敢惹刘津。 大伙叫她 ‘刘政委’ 。 刘政委发话说不行,没人敢说行。 你小子也太狠心了,躲进武当山三年,也不问问你童养媳的情况。 她好歹是你表姐。”
“ 问有何用? 全真道士忌淫邪败真。 须紧守元阳。”
“ 什么东西? 听不懂。 怎么比和尚还和尚? ”
“ 是道家。 嗯,只是现今我还未完全出家,算居士。 全真居士也不近女色。”
“ 真能懵人。 居士是可以近女色的。 我在网上查过。 不过刘津吗,女生到是女生,姿色就不要提了,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