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得师?
瞿晓醒认为自己是未来大画家的好料子。 他要进 “中央” 的学校。 进而,压倒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再怎么说也得为自己挣个体面。
这个年龄的半大小子,往往是眼高手低。 家里人知道晓醒自小有个遇事三分钟热乎的性子,以为他不过是脑子一热,变着法地玩玩。 等热乎气过去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他还是他,还得老实地作为瞿家酒坊的传承人。
倒是作为瞿家老祖宗之一的瞿老太婆,本是偏居一隅的乡下人,又体弱多病,见识不广。 人却在家族中位高权重,说话有点分量。 她非但没有极力劝解不知高低的孙子,反而因为爱孙的信誓旦旦而欢心如饴。 她以为学一门手艺终是好事: 孩子想学什么手艺,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 老太太当然不清楚,这能在美术界搞出点名堂来,除了 “基因好” 和下功夫,还求有个像样的经济基础。
瞿二娘是位多少见过世面的人。 知道混美术艺术界的不容易。 她虽然至今无悔爱过一个倜傥的画家,但为了孩子能够踏实地成长为一位踏实的酒坊老板,她早前烧掉了爱人的相照,以便自己能断掉一切念想。 也许,还有那些没处理掉的,也早叫她藏到了如今连自己也想不起来的旮旯里。 这些年来,她心底里总有一处觉着对不起儿子的地方。 所以一贯以来,总要为儿子提供她力所能及的 “最好” 。 如今窗户纸捅破了,儿子知道了身世的真相,二娘更感到无奈: 自己的 “孽缘” 到底还是波及到儿子的大道,哪个做母亲的心里也好受不了。 就算她心里百分百地反对儿子不着边际的想法,她也做好了支持儿子搞美术的准备,只要儿子高兴。 如果钱能买来母慈子孝,她舍得花这笔钱。
瞿老爷子最后也想开了:你不是想进带 “中央” 匾额的学校吗? 谈何容易。 “中央” 在哪里? 不就在北京吗? 为了进入扯 “中央” 虎皮的某某去处,你不是得去北京吗? 捷径就是回到自己已经入册的民办技术中专。你个半大小子在北京城混,还得向家里要钱。 只要你常来信要钱,我多少就能控制你。 虽然他心里害怕再出现个像瞿老大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但他对这个孙子基本上是放心的。他这些年吸取教训,没再纵容出一个书呆子。 以孙子目前的心境和脾性,将来多半还会从商,成不了 “精神贵族”。 这也算是他 “教(孙)子有方”。
尽管家里人,人人心里有个小九九,却一致通过要支持瞿晓醒学一门 “新手艺”。
寒假后,瞿晓醒和远房堂哥返回学校报到。 他心里有事, 上课时又开始三心二意,不专心听讲。 好在中专技校的课程要求不很严格。 动手的时候多,背书的时候少,也不学那些没用的高深的三角几何微积分。 学会计算车速和吊架的高度就好。 当然,那个自由落体运动还是要提到的。 晓醒也就是在听到比萨斜塔和自由落体时能提起一点兴趣。 他幻想着将来能够亲临其境。还忽发奇想,想在自己的家乡也建个斜塔:“ 要是能天天玩自由落体,该有多爽?”
总算混到了学期末,他的各门考试成绩也就排了个年级中不溜。
在这期间,班主任老师早看出晓醒的心不在焉。 听课时变得太沉默,常走神。 寒假前后,这性格变化太大。 原来,这孩子上课一直在笔记本上涂涂抹抹。 班主任老师看见了,倒是挺欣赏他的才华。 可是作为负责任的教育工作者,不能误人子弟。 老师必须提醒晓醒,还接连好几次:“ 这个学校只教实用技术,不教绘画。 你这样下去,要留级的。”
一而再再而三,再不见大好,老师也只好放弃。 反正不是在培养国家的栋梁,没有必要那么认真。
放暑假时,堂哥被瞿二娘叫回家乡。 瞿家酒坊里已经堆积了不少活计,需要人帮忙。 堂哥他妈早就开始变着法地想让儿子进入瞿家酒坊做工挣钱。 瞿二娘不好意思强迫人家总在北京为瞿晓醒做跟班,她本来是叫两个孩子一并回家乡,瞿晓醒却坚决拒绝回家乡。 跟他妈妈说要在北京找个地方学绘画:“ 我不想一辈子干粗活。 我要当美术家。”
瞿老爷子和二娘还真拿他没办法。 人放出去了,此时再难追回。 他们不是那种说卡住孩子的花销,就卡住的人。 晓醒一年的花销没有多少。 学校在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同学们也多是穷人家的孩子们,校风就是人人知道节省和抠门。 再说,晓醒目前还没有学会那些花道道的超前消费。 在这一方面,家里人还是挺放心的。 经过一番讨论,二娘最后让步说:“ 好,好,由着你。 常给我们来电话就好。 ”
放假的第二天,晓醒跑去花家地的那家面馆,送给老板娘二瓶纯正的瞿家小壶老酒。 他的本意是要告诉老板娘,世上确实有一种酒,叫 “瞿家小壶老酒”。 他顺便向老板娘打听,能不能帮他找个学画画的地方。
老板娘说,附近就有很多教儿童画的课外班。 不贵。 你去试试? 晓醒说,他要学正经的素描和油画,不是什么蜡笔儿童画。 老板娘看着他那个认真劲儿,笑了:“ 这怎么又来一个白日做美梦的人? 你不仔细地想想,自己是不是那一块儿料? 画家可是个苦职业。 你看看街上有多少卖画的人? 有几个人能搞出名堂的? 大多数搞艺术的人,挣不到几个钱不说,搞不好还会饿肚子。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艺术家。 你还是现实一点为好。 你家不是有个酒厂吗?回家继承家业比什么不强?”
晓醒说:“ 我要是不试试,不心甘。 再说,我是要学画,搞美术,不是搞艺术。” 老板娘听到后,更是被晓醒的愚蠢逗得无话可说,笑得花枝乱颤。
正在一旁喝掺水酒的工人,顺过一瓶瞿家小壶老酒,马上开了蜡封。 他对着酒瓶口深闻了一鼻,道:“ 够劲儿!还真是好酒!”
这次,他真开了一瓶 “农夫山泉”。 依着晓醒说的配方,一分酒三分水。 他放在唇边呡了一口,道:“ 好酒!好酒! ”
老板娘冲着他喊了一嗓子:“ 醉不死的,这儿有人要学油画。 你给参谋参谋!”
醉不死的呡着醇酿,不知真假地说:“小子,你要想学画画,不用走远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学画的师傅。 等你有了大进步后,我再介绍你去认识那些个有名的艺术家。 你的学费全勉。 就在这面馆里打工还债吧。”
晓醒却很认真地提醒他说:“ 大叔,不是,师傅,我还不到岁数。 您不能雇用童工。” 师傅说:“ 你多大了? 到了秋季就满十七? 匣子里不是唱过 ‘年龄十七,不算小’ 吗?这个岁数了,还算什么童工? 怎么了? 面碗儿不能端,盘子还不能刷吗? 你该不是嫌洗大碟的活计低下吧? 你这号的人,本事没有,心比天高,我可见得多了。”
晓醒咧了咧嘴,笑了。 他承认,他是比较懒 ,比较心大。 他虽然是个小镇来的孩子,可在家里也是被捧在掌心上养的。 他还真不知道一天到晚洗上几百个大碟是什么滋味。 就是离家快一年了,身边也总有个人帮衬伺候着。 不是所有乡下人都有吃苦耐劳的能力。 像他,瞿晓醒,生来就有美术家的DNA,自然不是干粗活的人。
醉不死的那人又呡了一口酒,问道:“ 这酒真是你家的?”
晓醒点点头。
那人眯着眼睛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晓醒后,说:“ 还真有点看不出来,你人不大,心眼不少。 还长了个娘儿门们最乐见的呆萌面相,挺讨喜的。 那好吧,你就先在后面的储藏室里住下来。 你也不用端盘子洗碗,只帮助店里守夜。 我免你房租。”
“ 师傅,守夜也是打工。 我不到岁数” , 师傅打断了他:“ 加上白吃白喝,等于养你。 我养你,教你画画,行了吧? 这地方安全的很,你和那只猫一起看老鼠。 你以为真看小偷啊? 我那点破家当,丢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要。”
晓醒纳闷,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非要养我教我?
“ 不过”, 那人又呡了一口酒,说:“ 你得不断地供应我这种酒,是什么来着? 瞿家小壶老酒? 这桩买卖怎么样?”
“ 师傅,这种酒贵着呐。 市场上的单价比您那个红星二锅头还贵。” 晓醒撒了个小谎。 瞿家小壶老酒是八两一壶的小包装。 那时,一壶瞿家老酒的市场单价比一斤装的红星二锅头要便宜一点。 十年后,瞿家小壶老酒的单瓶价格一路飞涨,涨得不但不再亲民,还难在市场上找到。 尤其是 “原包装” 的小壶老酒。 因为盛酒的小陶壶瓶本是独家特制,又经过一番夸大其词的宣传,变得一壶难求。 盛器价比酒价贵。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听师傅说:“ 我不要你供应我这种小瓶装的。 我搞批发。 我只想进批发价的酒。 你这一个瓷瓶,造型倒是古朴雅致,可对一般老百姓用处不大,还耗钱。 我要的是酒,不是瓶子。 ”
晓醒说:“ 师傅,这个可不是瓷瓶,是石质陶器,叫 ‘石质金磷陶壶’。 这壶本身是用我们那地方特有的金磷粘土烧制的。 窑主每烧一窑前,都要择黄道吉日,请得道仙人扶乩。 每个金磷陶壶都是带仙气的。 您可别乱扔了。 您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我回头带回家乡,再装同味的老酒。 几年下来,仙壶本身带酒香 ……”
他还要嘚瑟,师傅不耐烦了:“ 你这孩子怎么从小就学会坑蒙拐骗了? 还散布封建迷信的东西。 谁信这个什么带仙气的金磷仙壶? 不是跟你说了,花稍玩意浪费钱。 我要的是酒。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学画画? 还是说要学捡破烂? 或者就是打着学画的幌子搞营销?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在北京白吃白住还有人教你画画,天上掉下的大馅儿饼,你不抢着吃,还待何时?”
“ 这个馅饼掉下来得太突然。 我被砸懵了,师傅。 我怕吃急了,噎着我。” 晓醒咧咧嘴。 他陪着笑脸说:“ 师傅,真的,我还没成年。 我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要不,明天再给您个回话?”
“ 行啊,小子,还真是个小人精儿。 亏你长的一脸无辜样。 你想跑是不是? 成,你给我留个电话。 要不,你把你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其实看重的是你家这种酒。 至于教你画画的事吗? 你爱学不学。” 师傅说。
“ 不是,师傅,我住在这家面馆的储藏室里,老板娘能同意吗?” 晓醒又问。
“ 我家的店。 我是老板,她是我媳妇。 我说话当然算数。”
晓醒算是多少听明白了。 这位 “醉不死的” 好酒之徒,是女老板的老公。 怪不得敢当外人面和女老板打情骂俏。 一个乡下孩子,能在大北京 “得来全不费功夫” 地找到一个安身之处,这个馅饼,确实有些大。 砸谁头上都会有些懵。
这时双方都在赌对方的人品。 瞿晓醒未满十七,干净无知的内涵,完全暴露在蠢萌可爱的皮囊上。 醉不死的一眼就能断定,这孩子没什么花花肠子。 瞿晓醒是无知者无畏。 他相信师傅是诚心要买他家的酒。
后来,瞿晓醒还得知,女老板早先是像他妈一样,是从外地进到帝都来打工的。 她认识了师傅,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 女老板也是几经折腾才入了北京户口。 女老板告诉晓醒,她的这个户口是 “花天价买到的”:“ 你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得向管事的神仙老爷们上多少香,才能请到他们的恩典。 我算是运气好,托你师傅的福,买到了一个户口。 我认识的那些人中,多数人至今拿不到户口。 都呆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了。”
第二天,晓醒背着一个卷了几件衣裳的包,搬进了面馆的储藏室。 这事他做的是先斩后奏。 等到女老板和瞿二娘正式开始讨论供销合同时,他已在储藏室住了一旬。
至此,晓醒开启了他的 “学艺” 生涯。 也正式地开启了他的“北漂”生涯。
瞿晓醒长到十六岁,从没有在学校里好好念过正经的书。 倒是在得知自己生父和生母的那段孽缘后,一夜成熟。 他觉得要争口气,不能让北京城里那些假贵族们看不起自己。 在他的假贵族名单里,自然包括从未见过面,而且怕是永远不可能见面的同父兄姊们。 还有自家那位娇气的堂姐。 为了争这口气,他老实地去面馆附近的补习班补习高中文化。 晚上在面馆里做作业、画猫、守夜。 得空了,还帮助端盘子,洗碗择菜,甚至连电工水工的活都包了下来。 一年的中专技校算是没白上。 他还真令师傅一家人吃惊地 “学捡破烂”,公开回收瞿家小壶老酒的空 “石质金磷陶壶”。 搞得师傅全家人和周围逐渐熟悉了的大爷大妈们,帮助他一起收废酒瓶,涮废酒瓶。 后来,在师傅的女儿的坚持下,石质金磷陶器还被用来装饰新店。 此是后话。
面馆和瞿家酒坊定了一个长期合同。 这边每年都要从瞿二娘那里直接进货瞿家酒坊的瞿家老酒,或者由瞿氏酒业监制的 “瞿氏味” 酒。 瞿二娘怕儿子一人在北京生活太孤独, 特意又把中专毕业后回乡的堂哥派遣回北京,去与晓醒作伴。 面馆又捡了个勤快老实的帮手。
师傅不是什么大师高人。 他的铁饭碗工作是一个工艺美术加工厂的高级技师。 他画素描的本事还真有。 起码理论上都通。 画出来的东西也挺像样。 他常说自己是 “有术无道”,就是有高超的技巧,却没有创作的灵感。 他常常感叹说:“ 真正的大艺术家,天生就有常人没有的那种灵感和灵气。 一个画画的人技巧再高,画出的东西没有灵气,这人也只能被称为画匠。 没有 ‘得道’。 ”
晓醒起初不信。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也许有一天他能修出灵感和灵气?再说,画匠是手艺人。 他暗暗发誓,即便只做手艺人,他也要做最出色的手艺人。 为了做成最出色的手艺人,他一定要争取进入中央美术学院。 师傅和师母都被这孩子的执拗一阵感动。
师傅尽心尽力地教导晓醒怎么观察,怎么勾线,怎么用笔。 他的那点本事确实能将,也只能将,晓醒引入艺术殿堂的大门。 他常对晓醒说:“ 孩子,下面的修行得靠你自己了。 师傅是尽力了,绝没有辜负你家供给我的好酒。 ”
顺便说一声,面馆里介绍提供的这种奇醇无比的无名外地酒,很受附近居民们的欢迎。 尤其是春节前进货的瞿家小壶桂香老酒,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畅销品。
师娘,也就是女老板,做的一手好菜,管理上也很精明。 面馆不大,却干净整齐。 饭菜上的花色不多,却样样可口。 她雇得帮工们都是像远房堂哥这样的,进城闯生活的外地青少年们,健康、便宜又非常勤快。 她后来生意越做越好,专门雇了后厨师傅,自己只做管理。 不过,在家里,她喜欢亲自下厨为家里人做面。
师傅每日呡着小酒,吃着老婆做的可口小菜,身边又有一个嘴甜机灵的徒弟陪他喝酒,拍他的马屁。 他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 “岁月静好”。 他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心甘情愿的当个类似 “画匠” 的手艺人。所以吗,怎么都修不出灵感和灵气来,按他自己的话,总也不得道。
师傅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比晓醒大个几岁。 一样地喜欢想入非非。 小时候伶俐活泼,在他们那方的小朋友中是个学什么会什么,唱歌跳舞样样行的孩子。 上小学和初中时,还随着少年宫的歌舞队上过几次春晚,当然是混在一群孩子中跳群舞什么的。 师娘将她那几张画了妆的照片,和由名人签过名的名人照,装了镜框,挂在面馆里臭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师姐开始做进入演艺圈的春梦。 看着电视剧里那些美到不真实的白娘子啊小龙女啊,她每日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太不漂亮了。 又是皮肤不白呀,又是太胖呀,又是个儿矮呀。 一天到晚,除了捣置自己,学习上不太上心。 她本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却从上高一起就硬要减肥。 师傅说,她那个脑子纯粹是减肥减的大脑缺氧,所以笨,做事爱钻牛角尖。 高中毕业后,她连考了三年的演艺院校,要学表演。 头两年都落榜了。 她眼高,除了北京的院校外,外地的学校她不去。 最后在她爹娘的逼迫下, 第三年转考了其他专业。 总算考进了中国传媒大学的公关系。 这多少也算是满足了她想抛头露面的春梦。 接到入学通知书后,她随两个同是爱折腾的女孩子们,去了一趟韩国,庆祝自己高考成功。 那一趟,脸上当然少不了挨上几刀,美其名曰 — “微调整”。
和师姐认识的那年,她已经是大学三年级。 晓醒和她一见如故。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他喜欢师姐,却讨厌自己的亲堂姐。 和师姐在一起聊天,晓醒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傻。 他们都有自己想搞艺术的理想,无论是演艺,还是绘画。 但是,他们都是输在起跑线上的人。 他们是不懂 “阳春白雪” 调调的 “下里巴人”。 他们偶尔也聊些高雅的西方古典音乐,也聊蒙奈和印象派。 可是他们更喜欢聊的,多是韩流和日漫。 师姐微调过的面庞,胶原蛋白满满,甚是姣好。 在师傅的指导下,晓醒碳笔下的师姐美如天仙。
在周末,师姐喜欢带着晓醒去逛三里屯,做时装橱窗观赏者。 晓醒也喜欢随着师姐一起出去,认识她的那些帅气的男同学们和美丽的女朋友们。 跟着师姐的时间长了,他觉得自己也变得时髦了,帅气了,有了艺术家的气派。
虽然师傅总批评师姐笨,爱钻牛角尖,她契而不舍的倔劲却深深地感动和影响了瞿晓醒。 人家为了理想敢于去挨刀子。 “ 我可做不到 ……” 瞿晓醒一边摸着鼻角边偶然蹦出来的一颗小痘痘,一边万幸自己是个男的:“ 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年,眼见着考进中央美术学院是八字没一撇。 那个文化考试就能把不学无术的瞿晓醒压瘪。 光会画几笔素描根本不够进 “中央” 学堂的格儿。 专业上比他强十倍的学生们,都不一定能考进那所神圣的殿堂。 他心里打鼓,要不要来年再试? 师姐不是也考了好几年才考进大学的吗?
一想到师姐,他来了勇气和动力。 他暗恋师姐。 但知道,她根本看不上他。 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土气未脱尽的小弟弟。
这一年,师姐大学毕业了。 整日为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操心奔波。 她对晓醒说:“ 晓醒,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如果又没有出人头地的本事,搞艺术真是难于上青天。 毕业就等于失业。 ”
晓醒问:“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再去试考美术学院?”
“ 不是。 我的意思是,千万别像我当初一样,死认一个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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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on: Dec 9,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