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第二
（Career Second）
【简介（synopsis）】
肖娴汝在 “工作午餐” 后，回到办公室。 她开始琢磨护肤、化妆一类的事情。 这些事情曾被她视为 “无聊的瞎折腾”。 她和同事刘大房开始谈论护肤真谛。 他们想象不出武则天的面首们，是怎么维护自己的皮肤，以取悦于女皇帝。 小仙女鬼使神差地同意，为才见过一次面的客户 Mr. Kim 做文字编辑。 甚至同意作 “捉笔人”。 她对帅气的新客户，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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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房猜想小仙女对 Mr. Kim 的大作有兴趣，才会不厌其烦地写出十条建议。 这一猜想，猜对了。 他们到底还是同事了一年。 工作站挨着工作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头儿早就向他指出过： 肖娴汝虽然有着高学位才女们特有的骄傲，可也免不掉女性们凭感情用事的天性。
周一中午，肖娴汝出办公室前，见头儿正坐在前台，像是和接待员闲聊。 她向头儿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见顾客，讨论一个潜在的 “项目”。 她的头儿点点头，没太上心。 近来，头儿常为其它事分心。 对他们的出勤 “打卡” 没像过去盯得那么紧。 头儿虽然早已不再兼任统计出勤率的职责，可还是习惯于坐在前台，与接待员小姑娘聊上几句。
大房子发现，如果头儿跑前台跑得特别勤快时，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太好。 广告公关部长梗米，脾气虽然好得出奇，但并不是一点没脾气。 自从她官宣的未婚夫，公司的艺术总监 “赌逗九段” 自我流放后，梗米就一直看上去打蔫。 大房子偶尔见过她一人悄悄流泪。 即便前 CEO “政委” 离开后，艺术总监赌逗九段，趾高气昂地回到公司，大有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的阵势，作为未婚妻的梗米，仍然没有恢复当年的风采。 听说，这次打蔫是因为什么 “孩子” 的问题。 “ 他们没结婚。 没有孩子。 还能有什么孩子问题？” 大房子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
当天下午，当小仙女回到办公室时，大房子正在梗米的办公室里，两人正讨论着什么事情。 她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她现在满眼里，都是 Mr. Kim 那张线条分明、白皙清秀的面庞。 他的仿韩明星范儿有毒。 小仙女中毒了。 此刻，她突然也想将自己好好收拾打扮一番。
大房子从头儿的办公室出来，见小仙女脸色微红，两眼放光，紧张地在网上搜寻什么信息。 与常有的表情不一样。 怎么倒显得有些可爱。 大房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坐进自己的工作站。 他没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头儿刚刚给他布置了一个新任务。 公司历来是出了培训费后，就要受训者们立马的回报。 不能浪费一分钱。
四贵还是没有消息。 不过头儿给他透露了一点 “新芽失窃” 案的进展。
周六深夜，那位与陈香签定收购合同的 “新芽” 副总裁，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 说是能在某地方的一个寄存箱里，找到失窃的光碟。 那个神秘电话还说了一个数字。 然后，电话就断掉了。 前后只有三十秒。 副总裁马上将消息传给了专案组。
第二天早上，专案组找到了寄存箱。按神秘电话人留下的数字打开了寄存箱。 失窃的光碟果然在里面。 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一只小小的随身式的拇指光碟。 碟中存有原小李总公司最后那天的源码备份。 解锁的密码与打开寄存箱的密码一样。
“ 那神秘人会不会是四贵？” 大房子激动地问道。 梗米看着眼前的大房子，发现他脸上再不见那些一激动就发红的青春痘。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使用一种特制的药性面膜。 竟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人长胖了，皮肤倒显得光滑。 “赌逗车间” 似乎有这种能力，能将一个猥琐的小 “极客” ，转化成一个有自信心的小艺术家。 “ 我要与出产面膜的厂家做个项目。 我这是为他们修出了一个活广告。” 梗米想到。
梗米历来将大房子当成小弟。 对他颇有照顾。 后者对梗米也可谓 “忠心耿耿”。 她过去是闪瞎他的眼的爱豆，如今是他的贴心御姐。 所以，他没有对头儿隐瞒他对四贵的兴趣。 梗米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说：“ 大房子，我觉得我在这件事上，不能再不 ‘讲原则’。 其实，我已经向你透露的大多了。 这要是搁在过去，我必受批评。 你也得换位思考一下。 首先，我不知道神秘人是谁。 我要是知道，这人还能被称为 ‘神秘人’ 吗？ 还有，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该问的别问吗？ 所以，你就别再问那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诺，有个活儿交给你。 我不是一直要你每一个月照几张高清的自拍吗？ 现在用得上了。 你给我按时间顺序，整理出一个卷宗。 我去试着拦个面膜广告项目。 不要给我 P 过的照片，要最原始的。 下班之前就给我。 ”
“ 头儿，我这张脸不上照，不是广告脸。 您还是找个长相好点的。”
“ 又多话了不是？ 我要的就是 ‘不是广告脸’ 的脸。 我有我的想法。 要是总找出了名的广告脸，地方上的小公司出不起钱。 我这次想打打科学牌。 用事实说话。”
“ 那么，您用我这张丑脸做广告，我能不能拿到广告费？”
“ 事成了，少不了你的。 你小子别跟我讨价还价。”
见大房子坐安稳了，小仙女放下手中的活儿，不管不顾地问道：“ 哥们儿，你可回来了。 我有个问题要问。 你是不是对那位金爷很熟悉？ 他可说了，他是你的客户。”
大房子说：“ Mr. Kim 吗？ 说不上很熟悉吧？ 我和他还有别的朋友们一起吃过两次饭。 算起来，我们也就只认识了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 我请了他一次晚饭，他请了我一次中饭。 平时，通通电话，也就是这么着。”
“ 他可是说，你是个伯乐。 还夸你到底是个美术人才，看相知人，一说一个准。”
“ 什么意思？ 这是夸，还是损？ 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听着都像是损？ 我哪儿得罪您了？”
“ 哟呵，好话赖话分不清，你还？当然是夸。 怎么会是损呢？ 我可一个字都没变。 原汁原味。 他先夸你的那张 ‘仕女采莲图’ ，画得仙气飘飘。 又夸你大方。 说是因为有了你的鼓励，他才鼓足勇气请我喝咖啡，吃三明治。 哈！哈！ 你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大房子看看小仙女。 这时的她，眉毛高高扬起，本来不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笑着拉开了，露出白玉般的牙。 面色微红，鼓鼓的婴儿肥腮，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之处。 他突然想起 Mr. Kim 的 “书” 中形容的 “淑桃”。 “淑桃” — 熟桃。 过去，美丽的少女常被形容为 “面若桃花”。 花固然美丽，可是成熟了的大水蜜桃，又甜又香。 大房子尤其爱吃一种叫 “白桃” 的品种，不但甜，表皮还粉白相间的可人。 就是有点贵。 过去，他妈还舍不得多进那个品种。 说是进价太高，卖得不好，赚不到钱。 看着眼前小仙女的这张笑脸，在词汇量有限的大房子的脑海里，只能想到粉白香甜的 “熟” 白桃。 小仙女早过了 “桃李之年”，说她面如大白桃一点不为过。 他敷衍地说：“ 这笑脸，甜蜜，像水蜜桃那么甜蜜。 好了不聊这个， 我要干活了。 对了，你中饭也与人家吃了，这下子是不是要帮他，往咱们网站的小说专栏，上载他的网文？”
“ 当然。 我准备把这段 ‘陶七郎怒伤小霸王’， 今晚改完。 明天就放到网上。 您就等好瞧的吧！”
大房子欲言又止。 敷衍地冲她笑着点点头，心想：“ 要是平日里总有个笑脸，就不那么招人厌烦了。 ”
他专心整理自己过去四年来的档案。 头儿要的照片，不难整理。 他一直归在一个卷宗里。 只需要挑出一些拍得比较清晰的。 看着自己四年前的照片，他觉得自己的那张脸那时确实见不得人。 记得，有人曾经开完笑说，他一定是什么 “高人不露真相”？ 将脸藏在特制的癞蛤蟆皮下。 他突然问道：“ 你说，古代的君子们，会不会像女人一样保护皮肤？ 你说，武则天的面首们，是怎么保护皮肤的？都说 ‘貌比潘安’ ，不知这个潘安的皮肤好不好？”
小仙女停下手中的活，愣愣地看着他，问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 ”
“ 我是说，我脸上皮肤的改善，是靠现代科技研究出来的药性面膜。 古时候，那些面首们肯定不长痤疮。 要不，还不把武则天啊，太平公主什么的，恶心坏了？ 你说，那些人都会用什么来保护皮肤？”
“ 古时候吗？ 不就是鸡蛋、蜂蜜、烂泥巴吗？ 大约还有黄瓜片，珍珠粉，草药什么的。 我还听说，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和汁渍也是好东西。 不是 ‘豆腐坊中出西施’ 吗？ 你用的那个牌子是明星们爱用的贵重物，普通老百姓不一定用得起。”
“ 那倒也不是。 普通老百姓多是想不到。 要不是来了这个公司，又赶上头儿那种特讲究的人，我才不会用什么面膜。 长疙瘩怎么了。 男人不都要经过这一阶段吗？”
“ 女人一样要经过青春美丽痘阶段。 我们本科时的那些矫情玩意们，就常用面膜。 什么王 boy 代言的，什么范美女自制的。 搞的我犯糊涂。 后来才知道，这与个人体质也有关系。 你用的是哪个明星代言的？”
“ 我用的这个是带特殊药性的。 专治痤痈。 一周一次。 头儿还把我带到她认识的皮肤专家那里去特诊。 问题是，我前年偷偷地在邯郸，做过一次激光疗磨皮。 春节回家时，我姐拉着我去做的。 你也知道，那种三线城市的女人们，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要是有人说，人家日本女人如何如何。 她们那个年龄层的半老徐娘们，一骗一个准。 我回来后，没敢告诉头儿。 刚才，头儿让我收拾我这几年来的照片，想搞个面膜广告。 我看搞不成。 你想，磨皮后的效果太明显了。 我并不是完全靠这种面膜治好的皮肤病。 不能撒慌。”
“ 也不能全算撒谎吧。 你想，你只做过一次磨皮。 之后，是不是靠坚持敷面膜维护至今？ 是吧。 这就像减肥之后，还要维持。 所以，这种面膜看来还是药效显著。 我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样。 只见过你现在这个样。 还挺羡慕你。 怎么一个男生，肤色比我一个女生都强？ 你不是还有从开始用面膜时，直至磨皮前的写真集吗？ 看看那些中间，有没有值得挑拣出来的？ 再说，头儿那么懂美容的一个人，怎么能看不出来你动过激光磨皮？ 她不说，就表示无所谓。 你这人，老实的过头了。” 小仙女停顿了一下，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做一次激光磨皮？ 要不，也应该多敷敷面膜？ 你说，我该用哪种面膜？ 我觉得我近来眼角的皱纹越来越重，嗯，还有眼袋。”
大房子答道：“ 我还真不懂这些。 你要是真心实意的话，还是去问问头儿吧。 我说，你过去不是不在乎这些吗？ 不是最反对做 ‘无聊的瞎折腾’ 吗？ ‘无聊的瞎折腾’ 可是你的原话。”
小仙女叹道：“ ‘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 。”
“ 啊？ 女为悦己者容？ 周末相亲了？ ” 大房子问。
“ 不是相亲。 是喝咖啡了。” 小仙女神秘地笑答。“ 嗯？ 你不会是看上了 Mr. Kim 吧？” “ 是又如何？” “ 事业呢？ 不是事业第一吗？” “ 两不耽误不行吗？也可以事业第二！我突然觉得头儿的那句话，嗯， 对， ‘活舒服第一’ ， 挺有道理的。”
大房子看着红晕满面的同事，语气犹豫地问道：“ 你们之间 …… 真来电了？”
小仙女微笑着没有回答。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红着脸小声说：“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我挺欣赏他的那个假韩星范儿。 别人的，看着有些东施效颦。 他的那个，说不上来。 咋一看，倒是有七八分的意思。 就像你的 ‘新文艺运动’，像又不像，有自己的特色。 不过，不过，但是，但是，只是我有欣赏之意，还谈不上是互相之间来电吧？”
大房子问：“ 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他的意思？”
“ 不用。 我们约了隔天中午再见面。 我要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大房子没再追问。 坐回自己的工作站，继续整理他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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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 肖娴汝终于从午饭时的心神不定中收回心来，情绪逐渐恢复正常。 她很快地将手中积累的几项杂务处理干净。 这样，她可以安心编辑 Mr. Kim 的东西。
网文小说编辑不是她的专职。 对她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当年，她也试着写网文小说。 如今再回头看看，觉得自己那时真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内容空洞，文字幼稚，逻辑混乱，情节干巴 …… 凡是网文该有的缺点，一样不少。 可是，一个高一学生，怕个啥？ 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反而，在多读了六七年书后，脑子里的条条框框太多了。 岁数长了，经历多了，每日的杂念也多了，灵感的源泉，彻底枯竭。 她这会儿，耐心地读着 Mr. Kim 这堆乱糟糟的文字，感觉有点像在乱砂石中淘金： 见着了闪光，却找不到金粒。
她打开 Mr. Kim 今天交给她的这篇 《陶七郎怒伤小霸王》。 不长，顶多八千字。 开篇如下：
“ 春暖花开，鲜车怒马。 燕州府一带的端午节前后，最是易出行的时节。 燕州府地处燕山脉的东南麓 。。。”
她又多读了几句后，将前面的啰嗦划掉。 她接着向下读：
“ 。。。
“ 白潮川每到夏季水势洪急，泛滥成灾。从远古时期起，历代王朝就一直在治水。 到了某朝某代，有一位治水巨匠，设计建造了一个分流的大堰，上设 ‘水丞堰督监’。由燕州府衙军节制。”
小仙女微笑了，心想：“ 这是想照着 ‘都江堰’ 写。 府衙军是什么？ 人武部？ 军分区？我先做个笔记，回头问问他。”
她继续读：
“ 历经几百年，到了本朝，分流后的白潮川在南岸冲出大大小小几个湖泊。 其中有一名为 ‘小白洋’ 的小湖，湖中水产丰富，湖畔景色宜人。 近年来，湖畔一带倒是成为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
“ 。。。 王府里的事务都是由府中的 ‘内务房’ 打理。 主管是在王爷就藩之前，就一直伺候在身边的贴身太监。 此人姓 ‘刘’。 人称 ‘刘总管’。 刘总管在白洋镇和小白洋湖一带是一位跺跺脚就能闹出三级地震的人物 。。。”
看到这种胡乱炖的写法，小仙女笑了。 她想到自己当年写小说时，也是这样： 心急，却时常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那时，自己才初中毕业。 虽然家里鼓励她学好数理化，是为她的前途。 可是小姑娘自己却是更喜欢文科。 那时，做数学作业时，总觉得是在为家长做。 争取考好，是在为家长争取。 好好学习的前提，是不想让父母失望，不想让同学们看低自己。
她今天中午，与 Mr. Kim 喝咖啡，吃三明治时，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哭闹着不想去市重点初中上学的糗事：“ 离家太远。 我得早起。” 她笑了。 因为她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她输了。 为了家族的荣耀，她考上了一个还算重点的高中。 每日挤公共汽车去上学。 他告诉她，有一阵子他痴迷于动漫。 所以到国外镀金时，满腔激情地要学 “电脑动画” 专业。 结果，磕磕绊绊地学完了，却发现其实一点兴趣都不剩下。 现在他只想学写小说。
他告诉她：“ 我这个人从小没有理想。 别人想当科学家、艺术家、这专家、那啥师的，我就不想离开家。 说我是 ‘妈妈宝’ 不为过。 家里多舒服呀。 后来，长大了， 最想做的一件事，反而就是离开家。 离我妈越远越好。 可能是她把我宠得太厉害了。 以至于我到后来，都不知道要感谢她对我的种种好。 老话说， ‘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能挺有道理。 老陶损我，说我现在的这种状态是 ‘混吃等死’。 那好吧，既然我家里有金矿，我当然需要好好地坐享其成。一边慢慢地迎接死神的来临，一边写小说消磨无聊的时光。 这种神仙般的悠闲日子，有什么不好？”
她当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本身是一个完全被宠惯坏了的 “纨绔”，不，是 “小开”。 说起歪道理来，语气里却充满着理所当然。甚至，略带 “大义凛然”？
她问：“ 你不想去进修上点课，学学怎么写小说吗？ 实话说，我觉得你的东西，真写得不怎么样。 你的文彩太烂，逻辑太乱。 就像盖房子前，没有结构，只有一堆乱砖头。 我问你，你写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想写给谁看？”
他看着她的眼睛，嘴角略翘起，不无讽刺说：“ 俗了吧。 这叫自娱自乐，自己开心就好。 我不是混吃等死吗？哈！ 我写给朋友们看。 四贵、老陶、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妞儿们。 我爱让朋友们拍板砖。 特喜欢听我朋友老陶损我。 反正，他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俩斗嘴是个乐子。”
他反问她：“ 你说，那些有名的小说家们，全都是大学毕业吗？ 都一定学过怎么写小说吗？ 不是有很多人，没上大学就能写出精彩的故事情节和警句吗？ 英文中，管小说又叫 fictions，是假的。 按照英文定义，fictions 是靠一个作者的 imaginations，就是想象力，加上一个人的 ability of creative writing，就是创写能力，来实现的。”
“所以”， 小仙女接口说：“你可以考虑考虑上上 ‘创作性写作’ 课呀。 有人是专门教这种课的。 写作，是一门技术活。 光有想象力不行。 干巴巴地堆砌词汇也不行。”
Mr. Kim 反驳道：“等等，你是不是在为哪位教授做宣传？拉月光课？我最不待见的，就是专家们的条条框框。 条条框框容易束缚一个人的想象力。没有了想象力，还能有 fictions 吗？”
他叹口气，接着说道：“ 那个，你不是文字专家吗？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写初稿，野路子。 就是把我的梦，我的想法写出来。 你帮我改。 你帮我润色。 最好是，我出钱，你当捉笔的那个。 捉笔就是 ghostwriting，鬼笔。 既然你是 ‘捉笔’，完搞后当然只挂我的名字。 除非你也想挂个由某某编辑？ 过去是四贵干编辑这种事。 四贵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倒是便宜。 几个鸡蛋，几包茶就打发了。 但也不出活。 四贵那人太狗腿，从来没敢像你这样大刀阔斧地将我大卸八块。 我觉得你这种的，来得痛快。 我喜欢。你能写出十条罪状。 四贵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对不起，说粗话了。 ”
她当时竟然犹豫着答应他会考虑做捉笔人这一提议。 他们说好，隔天中午再在一起吃工作午餐，以便探讨下一章。 这会儿，坐在自己的工作站里，她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会鬼迷心窍地答应 “考虑”。 可能是，钱的诱惑？
Mr. Kim 确实看懂了她发给他的十条建议之一。 不再拘泥于历史的准确性。 返璞归真，只写出自己想写的 “梦”。 “孺子可教”， 她低声地叨叨了一句。 依她个人的想法： 网文小说，应该是中学生们，或文学写作水平有限的广大群众，自我表达自己的 “梦”，或者就是 Mr. Kim 所说的 “想象力” 的工具。 笔法可以幼稚，情节却要新鲜。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才是大众网文小说的真谛。 为了不束缚自己的想象力，网文中的穿越类、玄幻类、科幻类，或者 “野史” 类特别多，也特别乱。 多数是不值得耽误时间的糟粕，真正能破茧化蝶的不多。 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这种乡土气息浓烈的，草根式的自我表达方式。
她收住神，继续在砂石中寻找金粒。
“ 。。。 刘总管的干儿子，人称 ‘小霸王’ 的刘金鎏 。。。”
“ 开玩笑呀，这名字取得也太富贵了点。 姓 ‘金’ 的总离不开 ‘金’ 字。”
“ 。。。 此人心狠手辣，打得小霸王以往白皙风雅的白金面孔变成青紫宝点缀的赤金面孔。 小霸王呛了水，一时说不出话来，被家丁们救上来时，竟成了血淋淋的湖中鳖。”
小仙女真忍不住了，嘻嘻地笑出了声：“ 真损。 ‘青紫宝’ 就是 ‘青紫胞’。 ‘赤金’ 哪里是足金？ 是血迹斑斑的面孔。 鳖是王八。 小霸王变小王八，嘻嘻 ……” 她瞄见紧邻的大房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赶紧捂上嘴。
“ 。。。 医生检查后告知，。。。大腿上亦有重伤。不能说一生无治，起码在近年内传宗接代的能力要受影响 。。。”
读到此处，小仙女哈哈地大笑起来。 大房子不解地看看她，问：“ 有什么好笑的？”
她问道：“ 你说，如果这么说， ‘大腿上亦有重伤。不能说一生无治，起码在近年内传宗接代的能力要受影响’，你会想到什么？”
大房子说：“ 腿伤一生无治，影响生育能力？ 是不是截肢了，或者瘫痪了？ 瘫痪的人自然传宗接代能力会受影响。”
小仙女哈哈狂笑道：“ 解释得好！ 解释得好！” 大房子觉得她有些神经质，嘘她安静。 小声问道：“ 有什么不对的吗？” 她摇头说：“ 解释得很好。”
看看表，到了下班时间。 她收拾好桌上的物件和自己的大挎包，准备回家。 她问大房子要不要一起走。 大房子摇摇头。 他还没有结束前几天积累下来的案头工作。
他想再与头儿仔细谈谈面膜广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