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张善一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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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到了。今年的农历年来得早,赶在阳历一月底。农历年前后,各大小道观都十分繁忙。全真教武当派下的武术学校早早地就放了寒假。学生们此时要求跟着老师们和师傅们参加各种法事为民祈福。

       初中一年级学生弗泯因为上学期书念得好,画画得好,字也写得好,人又乖巧听话,被分配给一位师伯道士帮助研朱砂裁黄纸,画祈福祝寿的平安符。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法事活动,弗泯起初干的兴致勃勃,一天下来却感到有点枯燥。师伯对小孩子们的耐性早有准备,他年年都带学生们做这样的活动,已是经验丰富。他们这里的符衹还是由没沾过秽气的元阳真身小道士们或小道童们手工画。这样的符衹才带元阳真气,最后由法力高超的元阳大道长们施法。虽说是大批量生产,但由于个个环节都是由元阳未泄的道士们把关,据说灵验的很。

       第二天午饭后,师伯为了哄弗泯一等孩子们高兴,递给每人一打裁好了的黄裱纸和一个符样叫他们照着画。弗泯认真地画出第一张,问师伯自己画的对不对。师伯只喵了一眼说画得不错,接着画。于是,弗泯一张又一张的画,张张都是认认真真。不一会,一打祈福祝寿符就画好了。师伯又递给另一打裁好的黄裱纸和一个新的符样。弗泯问为什么符样不一样。师伯说每种符样都有自己的作用。比方先一种是为了来年的仕途运,这一种是为了来年的桃花运。

       弗泯问祛病健康的符是什么样,师伯就顺手抽出一张符样给弗泯看。弗泯问师伯能不能帮给画一张。师伯问弗泯为什么。弗泯说自己的母亲已生病半年有余,最近刚从京里回到家乡养病。他有半年多没见妈妈了。听说妈妈的病没见大好,可能需要一张厉害的祛病符赶赶病魔。弗泯说自己的功力太弱,请师伯赐一张法力大的。师伯笑着说,那你得去向“大掌门”道长要,他的法力天下第一。弗泯问怎么才能见到大掌门道长?师伯又笑着说,要见不难,但眼下如此繁忙,大掌门可能没时间亲自给他画符,不如弗泯自己全心全意地照画一张符,注入自己的元阳真气以表诚意,心诚意实最重要,再去求大掌门道长给加法力汇真元。别人听到了都说自己也要这么做。师徒们说说笑笑算把又一天打发了下来。当晚,弗泯照着师伯给的祛病符样全心全意地画好了几张,选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藏在内衣口袋中,准备下面几天中找个机会由师伯引进去拜见大掌门道长。

       没等弗泯去拜见大掌门道长,大掌门道长自己过来找师伯。原来越靠近年关,来求对联和福字的人越多。负责写对联的一队人倍感压力。既然,这两天各式祈福符衹已备得差不多了,大掌门来抽调师伯去写对联。

       “咦?这不是弗泯吗?怎么还没回家?太好了。我正有东西要你带给清戒道长”,大掌门问。

       “老师说要让外省来的同学们先走。我家离得近,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做完了下午功课才准离开。我可以赶上最后一班长途车。大掌门道长,我照着师伯的祛病符样画了一张符,请您加大法力,保佑我妈来年健康”,弗泯乖巧地回答。说着,从内衣口袋中掏出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符。大掌门道长展开来看,图案画的一笔没错。“真是个孝敬的好孩子。我要你带的东西正是我画好的平安符,加上你的一齐带回去“。别人听到了都羡慕的不行,大掌门道长亲手画的符,那是法力无边。大掌门道长又问弗泯愿不愿一起帮忙写对联。这几天,弗泯已和师伯混熟,师伯心细又很和气,与师伯一起写对联,当然是一百个的愿意。

       说着话,三人走出侧殿。师伯说弗泯很有才华,眼尖心细,小小年纪就能一点不错地照葫芦画瓢,将来一定有大作为。大掌门道长笑着说:“善一,弗泯启蒙的早,会说话时就开始咏经;会走路时就开始学翻跟头;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很好的基础。” 大掌门看看旁边无他人,便接着说:“他的启蒙师父清戒道长和我是结交兄弟。所以,我知道他母亲身体一直不大见好。清戒道长前天已带话来,求我画的符。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哦,对了,弗泯,按入门辈份,你和善一应该是师兄弟,虽然道教原则上不很讲究辈份,可是咱们武当派还是讲究个师徒因果的。对不起,二位,我还没来得急给你们二位好好地引见。”

       话音未落,弗泯和张善一已互相对视,又赶紧互拜。弗泯一时改不过口称师伯为师兄。张善一却无所谓,开始叫“师弟”。

       弗泯怕领班老师不高兴自己擅自离开。大掌门道长说没问题,他去和老师谈。大掌门又对张善一说:“弗泯的事最好不要对他人讲,免得惹事生非。” 又对弗泯说:“弗泯,你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需要更加谦虚。记着三人之中必有我师。我们道家讲究的是以无为之道而有为。对任何事都不可争强好胜。” 弗泯点点头。

       原来,学校已有人反映弗泯比较清高孤僻,和许多同学们合不来。那学校是个全真道教武术学校,大部分学生入学只是为了学武功,对国学和道学并不很上心,就像许多孩子入嵩山少林寺外的武术学校一样:练功是主课,佛学和国学反而是次要的。清戒道长送弗泯入学的本意,是担心如果他和弗泯妈都不在,少了人监督教育,弗泯要偷懒,荒疏了修身养性,弗泯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可偏偏弗泯的国学和武功起点都太高,反而上课有些偷懒,练功有些臭显。话里话外,很看不起那些不用心学习和练基本功的同学们。大掌门道长也在学校里默默地观察了几次,知道一些情况,已拟好了一个单独教学计划。他将自己的建议和清戒道长沟通了,清戒道长已同意,还嘱咐不可太张扬,等弗泯节后回校就好实施。

       写对联这边果然热闹。张善一和几位年长道士们一边对对联一边写,像斗诗一般。还有好几位民间居士也加入了进来。弗泯和另几位道童们,对不出几幅对联,他心里又有事,就一个劲儿的闷头研磨铺纸,偶然也帮着写几个字。不想”可爱小道士写毛笔字“的图像不径而走,这边又多了许多姐姐们、婶婶们和奶奶们,熙熙囔囔更加拥挤。更有多事的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拍照,搅得几个小道童们不知所措。张善一到底脑子快,马上叫大家排队,他和居士们出对联,叫小道童们轮流着听写练字。说是,要是嫌孩子们的字不好,就不要再排这一队。

       一位好事的大妈指着弗泯说,我就要这个小童的字。这个大妈是个有心机的人,别人还在拍照逗小道童们时,她已发现弗泯的字写得尤其好。善一道士说,小童们只是练字,轮到谁写就是谁写,不由你挑,写不好也不退货。大伙可想好了,别到时侯闹不痛快。其实,几个道童的字都不差,要不也不会被分派到这儿。不知为什么那大妈非点着要弗泯写。那大妈笑着说,张真人,我先谢谢您。您是书法大家,(“呸,我是大抄家” ,张善一心想,脸上却露出得意的微笑)自然能看出几个小童中谁的字最有样(”我当然能“,张善一得意的想)。这个小童面生,说不定新鲜小童的字可让我来年的运气更上一层楼?我想做一回书法星探,发现下一个书法新星。这会儿,您别扫我的兴。说得大伙都笑了。弗泯的脸红到了耳根,越发显得娇嫩可人。

       弗泯战战兢兢地将张师伯出的对联写了出来,中间还让师伯给纠正了两次。张善一看出了弗泯的书法功夫,虽然还略显稚气尤其在对生疏的古字的布局上,但承柳体,十分的隽秀鲜亮。看不出是出自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的手。再练几年,加上一些沧桑感,说不定这小童还真是个书法新星,肯定在楷书上会很有建竖。当下转口说,强师无孬徒,徒弟们的字好是因为有他这么一个书法大家做师傅。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剩下的几个童子们也都很挣气,轮着将剩余人高高兴兴地打发了。

       当晚,弗泯去大掌门道长修道的观里取符衹,在大掌门道长的见证下,弗泯正式拜张善一为自己的书法老师,改口叫善一师傅,自此免去了叫张善一师兄的麻烦。张善一收了个基础好的徒弟,高兴的不得了,立时将自己亲笔草书王阳明的四句教给了弗泯做见面礼。

       张善一的字好可人长得孬。又短又胖,脸皮又糙又黑还坑坑洼洼的。下颚上挂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一对小眼睛总是眯着像没睡醒。挺一个大肚子,走路常气短。打太极拳蹲不下来,像揽雀尾这样的简单动作也只能站着比划比划,蹬脚时脚离地不过两寸。他入全真教武当派已有十几年,至今打坐还盘不了腿,这经那经也背不全,常和一些过去背过的佛经混为一谈。武当派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是武功高手,也不是人人都能咏经讲道捏手即来,心诚守戒、修身养性最重要。张善一很虔诚,常说能在睡梦中接受三清天尊们的教导。除了书法好,他的另一大本事是围棋下的鬼使神差,赢了也不矫,输了也不謓。虽然诸多的经书背不来,可记得近千数的棋谱。因为不謓不矫,一心修练,大掌门道长认为张善一已入很高的玄门。至于他在人后那点犯戒的“秘密”,大掌门道长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大掌门道长是执事,时常出席武当派的“干部”会议,他对张善一一类的另类道士们都很维护,其他的执事们也给面子,对此类之徒比较迁就。

       张善一爱开玩笑,说话嗝,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擅二道士”,擅常耍二。他崇拜的人是怀素和尚、济公、老顽童洪七公,不论真假,反正都是癫狂人物。张善一原是蓬莱人,至于他怎么跑到武当山来出家入了全真武当派,他自己说是在蓬莱三仙山上见仙人指路,一跟就跟到了武当山。人人都知是一派胡言。要是那天看到的是八仙过海,你还跟着跑到扶桑国去了?张善一说扶桑国他是再也不去了,不会说日本话。原来,这张善一早年间还真去了趟日本国,发狂言要打败日本的“棋圣”某某某某为国扬威。结果酒后发狂,让人家日本人给遣返回来说是“扰乱公共秩序,打架斗殴伤人”等等。那个某某某某根本不存在。张善一看日本漫画看糊涂了信以为真。他爹一气之下,将他的棋谱、棋盘和漫画烧了个精光。张善一接着就开始狂练书法,说要打败当代大书法家赵某某。他妈看他满脑子总想打打打,去三仙山上的道观里求得了一镇魔符压在他枕头底下,挺灵验。张善一像是正常了。当张善一要去省城参加书法比赛前,他妈拉着他又去了趟三仙山,求得一平安符。太灵了!张善一得了头等大奖。从此,张善一自己也开始有事没事地求神仙保佑。结果鬼使神差一路求到了武当山。

       蓬莱是道教圣地。别人求仙是往蓬莱跑,张善一反着来,说是武当山才出真仙人,不是出了个本家张三丰真人太极大神仙吗,也不想想天下姓张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能都是本家。张善一死磕三千年前都是一家。他人虽疯癫,但字好棋好又是个元阳真童身,大掌门道长就收了他。大掌门道长对张善一可真是仁至义尽,耐心的是不能再耐心了。尽管他几次破戒喝酒吃肉,但始终没将他赶出全真道门。到了后来也就由着他去了。不过,好酒买醉只是张善一的”须戒“之一,他入道之前坐过一年半的牢。坐牢的原因除了他自己也只有大掌门道长知道。大掌门道长也知道,张善一已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人,他入武当派是为了受到保护。

       酒肉道士张善一棋好、字好,为人诚恳,可空有一身本事,一直没正式收过弟子。弗泯因为不知道酒肉道士张善一的臭名臭事,又和他特别合得来,干干脆脆地拜了他为书法师傅。把个张善一给得意的,真得是快活的成仙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来求对联和福字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弗泯的心早就飞回家了。做事也不很上心。一上午,写了好几个错别字,浪费了好几张纸,搞得领班老师很不高兴。弗泯攒起精神头,一个劲儿地给领班老师道歉,搞得老师哭笑不得。快到中饭时,老师干脆提前放了一班学生,要他们去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弗泯想在走前和他的善一师傅告别,却意识到一上午没见到善一师傅。弗泯一溜烟跑下山,在学校门口撞见了张善一。原来,这张善一向大掌门道长请了假,要送自己的得意门生回家,自己也顺便走走散散心。大掌门道长正发愁过年怎么打发张善一,就一口答应。酒肉道士张善一每年过年都要或多或少地出点事。今年年前收了个徒弟,正在兴头上,要是半个月不见小徒,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眼不见为净,他爱去哪儿就由着他。张善一得了批准,一大早就下山排队买了两张长途车票。满心欢喜地去接弗泯,就撞了个正着。连午饭都没吃,师徒俩高高兴兴地上了路,一同翘了下午的一应功课。要是清戒道长知道弗泯翘课了,那一尺半戒尺又要打下来了。

       张善一和弗泯一路上兴致勃勃。张善一自上了武当山就没再离开过山下方圆十里。这一路向南,先是山路转丘陵又沿江而下,全是没见过的壮丽景色,兴奋地坐不住。半路上,张善一开始和弗泯聊围棋,发现弗泯虽还没完全上路子,但脑子十分灵活,一点就透,是个可教之才。于是,他连哄带逼地让弗泯又拜了一回师。后来证明,张善一训练弗泯玩围棋是一大功德,要不以弗泯的最强大脑和用不完的”元阳真气“,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因为是年关前,路上堵车堵的急人。弗泯有些沉不住气,半路借别人的手机和家里通了几次话。旁人看他是个貌美可爱的小道童,自然要多逗他几次,还塞给他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吃。弗泯因为按教规吃东西,也不知道该不该吃酒心巧克力。张善一却是混不吝地全给招呼了。他悠闲自得,越是堵车,他越是高兴,和这人聊聊,和那人聊聊,“骗吃骗喝”,一点闲不下来。后来,干脆蹭到司机的身旁和司机唠嗑。因为堵车,这一路用了两倍的时间才到达镇上的长途车站。这时天已发黑。弗泯跳下车撒丫子就往家里跑。苦了张善一,人又胖,路又黑,几次三番要摔跤。弗泯气的恨不能踹他两脚。

       清戒道长还在龟鹤堂里打坐等弗泯。自从北京回来后,他就搬入隔院弗泯妈的小楼住。弗泯妈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人。忽见两个道人闯进屋,吓了一跳。先是一眼看见了弗泯。半年多不见,孩子长高了不少,也晒黑不少。身体看上去不错。他放心了。再看旁边这位陌生人,狼狈的很,披头散发连气都喘不过来。清戒道长起身打招呼。弗泯已耐不住,只问了声师父好就又跑去见他妈。清戒道长赶紧倒茶搬凳子招待客人,一边还为弗泯的失礼道歉。又招呼刚进屋的周三婆姨给客人找间房。周三婆姨说下午接到弗泯的电话就已经备下了。

       张善一见眼前这位,一股敬意悠然而生。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高一米八以上。腰板笔直。剃了个灰白的寸头,灰白的长眉,灰白的胡茬子。身上穿着件老式深蓝布棉大褂,脚上蹬一双老式手工纳底的黑棉鞋。门庭开阔,方腮大耳,眉眼间英气勃勃,语音中气十足,一口京片子。怪不得弗泯说话也偶尔带些京腔。张善一听见弗泯叫师父,就知是清戒道长。也赶紧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将大掌门道长写得介绍信呈上。清戒得知是弗泯的老师,更不敢怠慢,又赶紧端上一盘洗净的大砂梨。砂梨是此地的土产。弗泯家的砂梨还特别的甜和水灵。因为弗泯自小就爱吃自家的砂梨,他妈秋后总给他留几筐最好的,舍不得卖也舍不得送人。今年家人也是按规矩给留了几筐。周三婆姨又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了上来招呼着客人吃夜宵,说是弗泯在他妈屋里吃。清戒陪着张善一边吃一边聊,过了午夜,各自回房休息。

       清戒敲敲门进了弗泯妈的睡房。弗泯正粘着他妈又哭又笑。大半年来,弗泯妈没少受罪,动了手术又化疗,人瘦的脱了形,头发也落光了。本来乳腺癌也不是不可治,据说治愈率是百分之九十,但弗泯妈的病发现的太晚,而且已扩散到别处。弗泯妈知道自己不行了,哭着闹着要死在家里。清戒实在无奈,陪着她坐飞机从京城到省城,再坐高铁到县城,弗泯的表姐开专车把他们送到王宅大门前,几个人把她抬进了屋。这一折腾,人就更加虚弱,现在全靠中、西几种药吊着。这两天,她一直问弗泯。见弗泯冲进来,一高兴,精神头也来了,张咯着要下地给弗泯打洗脸水洗脸,哪还能动得了?弗泯一把抱住他妈,放声哭了起来。周三婆姨端来了洗脸水又端来了夜宵,劝着弗泯吃了几口,娘俩这才安安静静地说了会儿话。弗泯将带回的两张平安符压在了他妈的枕头底下,又声色严正地求天尊神仙们保佑。弗泯妈见儿子孝敬,精神更好了。清戒道长看着弗泯妈情况还好,嘱咐着弗泯别太累着他妈,也就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清戒道长抽空领着张善一在清戒道观,横街和老城区一带走动,又带着他上山去“听风轩”喝茶。张善一对中堂挂的老君画像感兴趣。“那是个拷贝”,清戒说,“这地方常年潮湿,不易储存好玩意儿。正本是民国初的一位国画大师画了给我老爷爷祝寿的寿礼。后来,传到我爷爷手里。我爷爷去世后,我在他一堆东西里翻出来的。他老人家真有本事,文革时家里砸了多少东西,老字画却留下来不少。我后来请美院的朋友给照样画了一幅,只画了老君和青牛,那原物上还有袁寒云的题诗,是个好东西。我怕毁了文物,把正本给了美院。大机关条件好,有本事保护文物。就这位”,清戒道长指着墙上的挂轴:”现如今也是大画家了。他的画卖的挺好。要按如今的行情,我这幅怕也值不少,画儿的反面有那人的签字。嗨,” 清戒叹道:“可不就是那句话,‘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我这屋里不常有人来,少了好多麻烦。” 清戒接着说:“回儿有机会带你们师徒俩去趟京里看看实物。” 张善一知清戒道长的“师徒俩”指的是他和弗泯。

       张善一问:“那您怎么就落户这个偏远的半山区了?” 他心里有鬼,特想找到同类。

       清戒回答:“叫美人美景勾了魂儿”,说着朝山下王宅的方向指了指。清戒叹了口气说:“只怕很快‘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了。三年前我就看出了她的病态,脉象紊乱。她是个工作狂,还是个护犊狂,一天到晚的折腾。这镇上家里没她不管的事儿。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水过满必溢。前年,我叫她去省城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关系都给她疏通好了。表面上是同意了,结果去省城带着弗泯参加什么奥数比赛,来来回回好几趟,就是不去医院查查自己的身子。精力全放在那孩子身上了。说起来,那孩子就是个孽种。是个魔,是个小妖精。” 张善一问:“这又是为什么?” 清戒叹道:“那孩子聪明过头,身体好,精力足。打小我就变着法儿的给他压力,还是时不时出点幺蛾子。又有他妈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学校里的老师们也是表扬多批评少,说是先进的教育方法要多鼓励少批评,矫情。现在这些孩子们,大多是听好话多,听孬话少,受不得挫折,都娇气的很。我常担心他将来学歪了。看他妈那情景,怕也支不住多长时间了。他妈一走,我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或许在全真教里打磨也是个办法。“ 张善一笑着说:“他要是个魔,我就是钟馗。我长得也像钟馗。我给您镇着他。” 清戒笑了:”呸!你好酒肉,练不成镇魔法。” “您怎么知道我好酒?” “不用大掌门师兄的介绍,我也能看出来。行医这么多年,这点本事儿我还有。不过,你可试试用棋谱镇着他。专心了,就不想别的了。” 两人说着话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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