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裂痕

第八章 裂痕

【本章简介】 因为两个孩子的一次斗嘴,柳二和燕子妈的婚姻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 详文如下  ******

到了初三寒假结束后,两个孩子之间爆发了一场大的争论。柳二清楚地记得,起因是因为燕子获得了市教育局举办的全市初中生作文大奖赛的二等奖。上交到市里的三百份作品,是经过各区教育局从本区上万份初中学生作文中筛选出来的精品。得了这个奖,对燕子将来进入市重点高中有很大的帮助。

那日为了庆祝燕子得奖,柳二夫妻决定,带孩子们一起去一家法式餐厅吃西餐。不知为什么,燕子情绪并不太高。她个人认为她应该得到一等奖。有个老师告诉她,之所以是二等奖,是她用了大段的“骈俪”,词汇太绚丽、太古香:“。。。领导说了, ‘不符合时代精神’。可能是不太符合评审委员会中某位或某几位关键评委们的口味。。。” 燕子真感到委屈,哭着对妈妈说:“那些是排比和对仗句!写赞美时代的华文时,难道不许多用排比句吗?我们老师读了叫好。您读了也叫好。怎么到了某领导那里倒成了不符合时代精神?” 

这边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那边小宝却幸灾乐祸。他当即讽刺道:“靠剽窃别人的作文,能得奖已经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终被贪婪误。” 听到“剽窃别人的作文”,燕子怒不可遏。

这是她的隐痛。她平时有些写不出来的作文,或觉着没意思的作文题目,总是要小宝帮助润色,她好省下时间学习数理化或者练习小提琴。自家的兄长,虽然只大一个月可也是“兄长”,义不容辞得帮助自家的妹妹。就如她牺牲了很多的时间,帮助小宝做数学题。她怒怼回去:“谁剽窃了!怎么不提你时常抄写我的数学解答题?!” 说着,她跑到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响,将房门甩上。

于此同时,小宝大喊一句:“数学考试不开卷!” 啥意思?小宝说话常是言不达意。家人们习以为常,不会太在意。凌老师见燕子开始闹小性,眉头一皱,跟过去劝导燕子。她不悦女儿逐渐显露出来的大小姐脾性。

那也是事实。要不是每每靠抄燕子的数学作业,小宝根本完不成平日的家庭作业。早就不得不留级。一路走来,全靠燕子为他讲解数理应用题。燕子很不情愿。小宝的逻辑思维能力实在太差。喜欢钻牛角尖,进去了,出不来。正如人家说的:一个傻子的问题,十个聪明人也无法解答。要不是因为有她妈妈的强迫,燕子可能早就放弃辅导小宝的数学。

见燕子那么横儿性,小宝来气了。如果平日还能忍让,此时他钻进了牛角尖。有阿斯伯格综合症的人,另一个特点就是认死理,俗称“一根筋”。他见爸爸要开口和稀泥,更加生气:“爸,我也不去!” 说着,他也跑回自己屋里。他也“砰”的一声响,将房门甩上。

凌老师当然不想听到自己的女儿被骂 “剽窃”。剽窃别人的作文关乎到一个人的品德。张口 “剽窃”,闭口 “剽窃”,是对她们母女的人品和能力的否定。但她是极为理智的人。孩子们激怒时说的话不能全当真。也许刚学会一个新名词,觉着好玩,活学活用?她见状,翻身去敲小宝的屋门,柔声说道:“小宝,有话好好讲。你有什么委屈,请说出来,老师帮你解惑。” 凌老师平日与小宝的关系,虽谈不上母慈子孝,但尊师爱生一直存在。

在这个家里,小宝总称燕子妈 “老师”。 燕子总称小宝爸 “叔叔”。

小宝不肯出屋。他回怼喊道:“老师,您是老师。老师都偏心学习好的学生。您总归是要护着燕子。我的迷惑,您解不了!” 他的声调里充满了委屈。

柳二对小宝莫名其妙的发火有些愠怒。尤其见不得他对凌老师的态度。不称“妈妈”可以容忍,但不尊重老师,孰可忍?他敲着房门,大声喝到:“小宝!燕子得奖应该是咱们全家人的骄傲。你作为哥哥不应该嫉妒妹妹的成就。你把话说清楚,燕子抄了谁的作文,你的吗?你有证据吗?”

“爸~!要不要读读我的作文?您可以逐字逐段的去对照!大段,大段的!一个字没改!不是不符合时代精神吗?活该!什么排比和对仗?老子用的就是骈俪!活该,谁让你一字不改地剽窃!” 小宝在屋里生气地大喊大叫道。

听到小宝的喊叫,燕子妈仍然耐心地说道:“小宝,淡定。请允许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众所周知,市里对这次比赛只出了一个大范围的比赛内容。各区出了一个题目选择范围。各学校可以选择不同的题目。即便你们学校选出的题目与燕子所在学校选出的题目完全相同 …… 老师听说,确实是同一题目。我还听说,这是两校商量过的。你们学校的目的是为了鼓励本校学生勇于挑战区重点中学的同年级学生。你们学校的意愿是积极向上的,但最终的效果不尽人意。

“老师想问你的问题是,假如燕子抄了你的草稿,与你的作文有雷同之处,那么你的作文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被学校选拔出来,送到区里参加上一级的筛选?” 她绕了一圈,先将听者绕糊涂,最后才问那个关键问题。这是“燕子妈”凌老师的特色。凌老师的观察能力,相当敏锐。逻辑推理,相当清晰。姓“柳”的父子俩常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

小宝带着哭腔,隔着屋门答道:“我们老师说(抽泣),说,说因为我其他科目成绩不好。假如真选我的作文,容易被区领导和其他家长们质疑学校(吸鼻涕),是否学校为家里出了赞助费的学生们,走后门(抽泣)……呜呜呜(抽泣)……” 

柳二在门外听了,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这是怎么说呢?赞助倒成原罪了?今后,我是出赞助好,还是不出赞助好?我对两个学校都捐了赞助。不偏不倚,一样多!人家区重点那边怎么没有这种质疑?  ‘贱人就是矫情’?” 燕子妈被他的话逗笑了。她嘘他安静。

他们又听到小宝带着哭声呜呜地说:“老师也说,不提倡偏科。即便我的作文写得好,即便通过了区里的筛选,被送到市里,传出去对本校学生们的全面发展,起不到积极作用!呜,呜,呜 ……” 听到又有人提起偏科一事,柳二来了气。他狠狠地敲了一下门,喊道:“宝儿,你出来!要是正如你所说,爸爸现在就带着你去找校长。咱们要好好地理论理论。我要看看,到底什么叫 ‘起不到积极作用’!要钱的时候怎么一句没提?现在搞出这么多的名堂?!” 

燕子妈见丈夫急了,拦着他说道:“亲爱的!你先淡定下来。你这个样子,孩子怎能安静下来?咱是要解决问题,不是要去打架。何况,这只是小宝的急智推辞。虽然童言无忌,但家长们最忌偏听偏信。小宝,听老师的,你还是出来一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现在去找校长,校长也会问你,是哪位老师说的?是你的班主任老师?你的语文老师?还是你的体育老师?要搞清事实真相,怎么也需要两方当面对质。学校领导既要维护学生的利益,也要维护老师们的尊严。贸然行动,反而说不清了。” 

小宝还真打开了门。不是他乖、听话,是三遍要出屋喝水。小宝跟了出来。柳二注意到小宝满脸泪涕并存。他找来一条温湿毛巾为小宝擦脸,又递给孩子一瓶矿泉水。燕子和小宝这么一闹,西餐厅是去不成了。可晚饭总得吃,幸亏家政助手(保姆)还没离开。她见全家人吵得不亦乐乎,一卷袖子,问都没问就开始洗菜做饭。

柳二坐到小宝身边,低声问,到底哪个老师说过 “对学生的全面发展,起不到积极作用”?小宝怏怏地小声答道:“数学老师。爸,数学考试不开卷。” 柳二又一次忽略什么开卷不开卷的,反而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拉起小宝,说道:“数学老师不好好教数学,还关心什么  ‘全面发展’?既然知道是啥屁老师了,小宝,咱们现在就去学校!”

“爸,天黑了。学校关门了!”

柳二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他扭头问燕子妈:“凌老师,你是不是也不好好教语文,把心思都用在 ‘全面发展’、 ‘积极作用’ 上了?” 

燕子妈懂得柳二的思路。柳二是个高明的外科医师。一个在美国长大并学成的专业技师。他的思维方式也与大多数的美国人一样的 “直白”。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数学老师” 不得不对极度偏文科的学生说出 “全面发展”的话。

她将他按回沙发上,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她说:“亲爱的,好老师都必须关心学生们的平衡发展。亲爱的,隔行如隔山。你不懂教育,别瞎掺乎。”

在她的一通嘘嘘劝诫下,柳姓父子逐渐安静下来。见柳二和小宝都安静了,燕子妈亲切地微笑着,声音柔和地说道:“小宝,你明白了吗?这就是现实社会。选择谁的作文,还要检查一个学生的平日成绩。各校都怕被打上 ‘舞弊’ 的嫌疑 ……”

“老师,我平日的作文总是得优!我们语文老师喜欢我写的作文。数学考试不开卷!”小宝不服气地打断凌老师说。“小宝,请注意”,燕子妈凌老师收敛了脸上的微笑,严肃地说道:“老师说话时,要认真听。不让你开口时,不要出声。总打断别人的话头,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小宝,无论你将来做什么职业,随意打断别人的话语,都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明白了吗?” 

小宝低下头。眼泪噗噗地再次落下。他喃喃地叨叨着:“数学考试不开卷(抽泣)”

凌老师见小宝低下了头,她耐心地给这个犟孩子讲道理:“小宝,实话说,你校的教学水平与燕子学校的相比,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在许多人的眼里,你们学校出的优等生,水平可能只是燕子学校的中等生。虽然不确实,但反映了普遍的社会共识。燕子是她所在的重点学校里的优等生。重点中学的优等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在谁具有能力和资格上,各校都要有所考虑。一个学生在市级比赛中得奖,不止是学生个人或家长的光荣,也是学校的光荣。燕子有资质、有信誉。资质和信誉很重要。你平日的综合成绩差,这就损害了你的信誉。假如,真将你的作文推荐出去,只能显得你们学校的教学水平实在有限 ……”

小宝大吼了一声:“数学考试不开卷!” 将在座的柳二和凌老师都吓了一跳。柳二本能地呵斥道:“小宝,别打断凌老师!Please!什么开卷不开卷的!中学考试都不开卷?” 他又一次跳过了小宝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聪明人如燕子妈,从小宝第一次喊出 “数学考试不开卷”起,已经明白了孩子想表达的意思。她也明白丈夫其实是明白小宝想表达的意思。他在尽力避免讨论这个问题。柳二是为她们母女留下面子。于是她也故意跳过细节,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小宝,你听说过 ‘矬子里拔将军’ 这一表达方式吧?你想,谁能想象一个在生活上不能很好自理的人,有能力写出获奖作文?(“那不是……” 小宝想说什么,被他爸爸拦下)假如两篇雷同的作文同时交上去审评,恐怕所有的知情人都会起疑。一旦查出你和燕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们是兄妹,麻烦就大了。假如你真被怀疑上,你的作文不但不能得奖,你还有可能被学校劝退。因为,你的行为,为学校抹黑!”

咦?此次柳二听出了其中的不合理性。不该是两篇作文都该被废吗?这样方显公平合理。他正要张口,就听到小宝哭着反驳道:“她要是不抄我的作文,怎么会雷同?”

“我用的是 ‘假如’, 小宝。 ‘假如’ 是用在一种假想、假设,往往用在与现实相反的前题上。 ‘假如’不等同于 ‘如果’。你们老师没教过吗?” 凌老师微笑着答道,语气里多少带着一丝 “和我玩文字游戏?你还嫩了点” 的意味。

凌老师的一席话,不但将初三差等生柳小宝说得满面挂泪,他觉得自己真是傻得没底了。也将柳二搅得一时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的中文还得继续磨、炼。在这个社会里,悖论很多。容易将人搞得张口结舌的悖论,更多。亦正亦邪、可解不可解的歪理悖论,尤其多。与一个能说会道、会带节奏的高中语文老师玩语言游戏,不仅初三差等生柳小宝不是对手,就连所谓的社会精英柳杰生(Jason),也不是对手。凌老师是玩文字游戏的绝对高手。

柳二心中暗火突突。他又是自责,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作为亲生父亲,他绝对相信小宝有能力写出那种充满华丽“排比和对仗”的赞美华文。也绝对相信孩子所说的一切是真话。他这个儿子有阿斯伯格综合症。一个明显的特征是痴迷于某些普通人不能理解的事物。小宝一直放在“柳堡”养育,深受柳家老两口的宠爱和熏陶。他从三岁起,奶奶就开始教他写毛笔字。四岁起,爷爷就给他讲解古诗词。孩子从小痴迷于书法和背咏古诗词。在汪家堡上小学时,甚至一度坚持穿着全套汉服去上学。可以说这个孩子崇拜古代文士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君子毋诓言。孩子崇尚古风君子,绝不会说谎话。

他对燕子妈很失望。作为母亲,即便是继母,不能讽刺孩子的学校是 “矬子里拔将军”。即便燕子确实优秀,是全家人的骄傲,但对不怎么优秀的另一个孩子,难道不该做出更多的鼓励?不是说,教育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家长们需要多夸奖,少批评,更不可讽刺?柳二确实不懂教育,但他也读过不少如何教育孩子的鸡汤文。他知道教育孩子的准则是,多肯定(more positive),少否定(less negtive),更不可用不该用的诳言去威吓孩子。

此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压住火,苦笑着说道:“哼,哼,什么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什么千古绝唱?千古害人句!骈俪呀,骈俪,千百年来真是害人不浅。害得燕子没能获得一等奖。害得小宝为学校抹黑。小宝,以后不许再用华丽的骈俪。一个初中生的作文,必须写得像个初中生的作文!听明白没有?”

“可是,爸爸!初中生的作文该是什么样?” 虽然小宝不敢怼以老师自居的继母,但对亲老爸却没有那么多忌讳。在偌大的一个超级钢铁、水泥和玻璃丛林中,爸爸是他最可依靠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

“就是,就是,就是你老爸我能读懂的!你老爸的中文水平就是初中生的水平。从此,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数理上,行不行?不是数学考试不开卷吗?你最好全靠自己。燕子的语文有她母亲的辅导,不用你也能写出好作文。从下学期起,你必须天天去课外辅导班补习数理!不许再打搅燕子。不许再抄写没用的诗词。不许总和狗聊天。有话要对家长说。听明白没有?”

小宝噎呜着答应了。

以燕子妈的敏感,她听出了柳二的不满。嗨,在这种时候,谁又能不偏心自己的血亲?两家合一家,各带进一个同龄的孩子。都是继父或继母,怎么平衡之间的关系?亘古难题。她没有再多说。夫妻吵架,总得有一个人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接手准备晚饭。送走家政助理后,她和气地招呼大伙儿坐下吃晚饭。

燕子扒拉了几口饭,推说饱了,回屋复习功课。

小宝扒拉了几口饭,推说饱了,带上围巾帽子出去遛狗。

柳二决定陪儿子一起去遛狗,顺便安慰一下孩子。想来,燕子妈自会去安慰燕子。夫妻俩结婚时就商定好,各自管好各自的孩子。

到了休眠时间,洗漱完毕后身上散发着清香的燕子妈,穿着一件轻薄的纯丝内裙,娉婷地从洗簌间晃了出来。她故意地闹出一些动静,试图引起柳二的注意。柳二,不好意思,很不“柳下惠”,总是败给燕子妈的这套香软攻势。他果真抬眼注意到了她的妩媚。她婉然一笑,轻柔地爬上了床。她依偎着柳二,说燕子承认她确实“借鉴”了小宝的作文:“是借鉴,亲爱的。不能算剽窃。 ‘剽窃’ 这个词分量太重。亲爱的,我已经批评过她,不经别人的同意随便借鉴,终归不对。即便是借鉴自家哥哥的写作,也一定要先打好招呼。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不是吗?明日,要她向小宝道歉。” 柳二嗯了一声。燕子妈身上散发的清香,她甜糯的音调,早将他的心捕获。他早已原谅了她。

不过,她后来的几句话倒是提醒了柳二:“亲爱的,小宝始终是柳家的小宝。燕子却永远不是柳家的燕子。小宝将来可以做有钱有闲的风流倜傥诗人,燕子却一辈子需要努力奋斗。此次得奖对燕子至关紧要。关系到她能否顺利进入市重点高中。这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亲爱的,请你叮嘱小宝,不要将今日之事传去 ‘柳堡’ 那边。” 

虽然夸张,但离事实不远。柳二想到了他们的婚前协议。协议里写明,燕子永远不可改姓 “柳”。一旦有柳氏家族的财产再分配,凌老师和燕子都没有名份。妻子说的一点没错。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他对妻子轻柔地说道:“好的,亲爱的,这件事就算了了。我会叮嘱小宝。咱们睡觉!” 他顺手关上他那边的床头灯。

第二天傍晚,当柳姓父子俩去遛狗时,柳二向小宝解释了为什么此事不易再追究下去:“证据不足,宝儿。请你仔细听下面爸爸要说的话。小宝,你是柳家的血胤,柳家门风是慷慨大度。反之,燕子永远也不能成为柳家的一员。你没有必要总和燕子计较,懂吗?”不懂。小宝当时怎么也搞不懂。他过后问有半个灵魂、懂人情世故的三遍,三遍反问他:“正要问你呢,你说在咱家里有柳小宝,有柳三遍,还有柳小玄。怎么没有柳燕子呢?”

****** 本章完  ******

《滕王阁序》节选【唐】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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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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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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