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oodle Workshop Chapter 10
晚上九点，米兰将小煜哄睡了。自己回到书房，继续审查自己没有结束的作业。 只剩一天，“鬼谷太郎风水奇缘记” 的人物设计选拔赛的交稿日期就到期了。 还剩一天。 许多人好像已经交稿。 小米上学时就养成了习惯：考试时，不到最后一分钟，不交卷。 这次，她虽然早已结束了自己的作品，她还是想拖到最后。
虽然鬼谷子事先给了她不少 “路透”，还要她帮助一起写大纲，使她能提前几周就开始在脑海里设计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她对自己能否在艺术上胜出并不自信。 公司里的助理中，能画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鬼谷子一意孤行地推选她兼项目总编，给她一个显示自己绘画才华的机会，怕也是难压众口。 再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想自己创作漫画的冲动。 当梗米宣布内部选拔赛的消息后，她挺羡慕梗米的不参与。 要不是鬼谷子敦促她必须参加选拔赛，她连名都不想报。 她属于管理层人员，是核心圈中人，为什么要抢底下人的饭碗？
直到鬼谷子透露，这是政委的意思，说是要给她和其他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刚开始，鬼谷子一个劲儿地敦促她报名时，她觉得奇怪。 经过她的反复询问，鬼谷子终于吞吞吐吐地将政委和九段近一段的争执透露了出来。 她听后有些吃惊，也有些害怕。 难道九段真的是，不开玩笑的是，政法黑洞，心底深不可测？ 他难道是在给郑炜设局？
鬼谷子却反问，果真如此吗？ 他不认为瞿晓醒有那样的智力。 不但不会玩办公室中的阴谋诡计，他也不需要玩那种东西。 因为这个公司本来就是 “赌逗九段” 的。 郑炜是 CEO，公司的董事会却被瞿氏集团控制。 今天的瞿晓醒看上去还是对郑律师唯唯诺诺，可是再过几年，如果郑炜背后的势力不再像今天这么深厚强大时，他也许会被瞿氏集团完全边缘话。 “ 董事会想搞掉郑炜，总有他们的办法。 郑炜的靠山们总有老化的一天。 政治形势的变化也会在一夜之间消弱他的后盾。 要记住，有人的发展靠的是钱。 有人的发展靠的是权。 ”
鬼谷太郎认为，正是因为瞿晓醒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是一个心地单纯的人，甚至有些 “呆懵”，所以 “赌逗车间” 才能为郑炜提供一个 “一言堂” 的环境。 他的发展理念才能被雷厉风行地贯彻执行。 “赌逗车间” 才有今天的欣欣向荣。 他开玩笑说：“ 九段那小子过于痴迷他喜欢的东西，是个 nerd 。 准确地说，很 ‘呆’。”
“ 一个 nerd 能那么会交际吗？ 你看看他那些朋友，五花八门，甚至包括伪娘和 lesbians。”
鬼谷太郎叹口气说：“ Dear， 凡是痴迷于自己的领域而不拘泥于小节的人，学者也好、画家也好，我都称为 NERD 。瞿晓醒的交际是为了观察不同的人。 是他修道的一部分。 这是他告诉我们的。 他的 ‘大道’ 就是成为一个好的油画家。 其实，我个人认为，他最擅长的还是幽默画。 不过，那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我不懂绘画，是个外行。”
米兰也叹道：“ 我真替郑炜感到不平。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被人利用？ 工作的像是没有明天，到头来只为他人做嫁衣。”
“ 当然知道。 他一心做 CEO 时，就想清楚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是互相帮助。 说得不好听，就是互相利用。 郑炜从小就想干一番大事业。 他一直就在寻找一个能发挥他才能的平台，实现他从小的梦想。 瞿晓醒是为了向瞿氏家族证明，他确实不止是一个酒坊的小开，也能开辟自己的事业。 ”
他见米兰还再为郑炜不平，说道：“ 好了。 这些真的与你我无关。 我们是过路客，干好我们自己的工作才是我们的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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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人都是格局小，眼光狭窄”，小米自我解释说。
在赌逗车间就职的时间长了，她感觉其实鬼谷子和九段性格上多少有些接近。 虽然他们在外表上大相径庭，一个像是永远的打工仔，另一个像是潇洒的纨绔。 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两人都属于小地方出来混大城市的人；都比较讲实惠，能忍让，也能吃 “苦”。 这可能与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联。 虽然他们没有大院子女们天生的傲气和矫情，却也没有大院子女们常有的大方和爽气，就是不够大气。
大气出自于大院子女们从小受到的教育。 像她的父母和祖父母，总是要求她这一代的： 胸怀要更加远大，看问题要更加全面，不能死钻牛角尖。 尤其像她的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红二代” 知识分子。 对她的培养，除了琴棋书画无一不缺外，从没有间断过提醒她，她是 “红三代”。 细数下来，有多少 “红二代” 或 “红三代” 们会成为愤世嫉俗的 “愤青”，成为所谓的持不同意见者？ 许多身陷囹圄的原高官们，经常痛哭流涕地自我谴责是忘本的农民子弟，好像只有穷出身的居上者们才易出 “贪官污吏”？ 真是可笑。 红几代们说白了，是当今中国社会的贵族们。 他们中的佼佼者又可谓是当今中国社会的 “中流砥柱” 。无论这些人平日里貌似多么平庸，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能站出来为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呐喊和献身。 小米觉得自己和政委是同类，是偏红色的，是暖色。
小地方出来的人，不能说不聪明，只是见识短少。 他们的聪明才智经常没有用到 “正道” 上。 反正，她的父母当初是这么评价鬼谷子的。 现在想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这种人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而且往往心底灰暗。 胸无大志者，更加讲究实惠。平日里体现出来的气质自然不够大气。 像九段，他的穿衣打扮和行事姿态，是训练出来的套路。 他那种人很能满足当今年轻人们对艺术家的想象力。 像鬼谷子，变态地将自己保持在进城民工的打扮中，好像故意挑战当今的时尚文明才是最时尚的。 小米认为，两者皆是附于表面。 鬼谷子和赌逗九段是同类，是偏灰色的，是冷色。
即便倒退十年，她也不会爱上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的人。 她爱从里到外都冒着学究气的人，无论他的外表有多么的平凡。 当年，隔壁的小哥哥最吸引她的地方，是每日认真地帮助她复习功课。 即便他家后来搬走，他们也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在咖啡厅和茶室里会面。 和他在一起，她总觉得非常激奋。 他们的话题多是关于国家和国际大事，关于他们共同的的理想和追求。 只是到后来有一段时间里，她遇上了不同的异性人，在不同的环境中，处于不同的年龄段，才疯狂地意识到，世界是多彩的。
她想起自家妈妈也是从偏执的红色逐渐地成为更加开化的多彩之人。 妈妈遇到九段后，曾经感叹过小米早出生了几年。 按她的话说：“ 谷太郎是学霸，是很聪明。 但是，要是当初他有那样的身段，那样的相貌，那样的教养，那就太完美了。就算像你说得，那些不过是套路，人家也是被训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是吗？ 谁家有这样一个敢想敢干的帅女婿，都会心满意足。”
“ 妈咪，这只是你的想法。 人家梗米家就不满意。 招女婿是要过日子的。 光好看又有什么用？ 每次提起谷太郎，你不是总是强调儿女婚姻要门当户对吗？ 怎么放到梗米家就改主意了？”
“ 那是因为他们俗。 没有北京户口又能怎么了？ 人家可是富二代。 你看梗米，什么本事都没有，不就是因为膀上一个有钱的小开，照样混得风光无限？ 何况，这个富二代本身还是个艺术家。 听我们办公室的年轻人说，他在业内小有名气呢。 ”
“ 业内？ 什么行业内？妈，你一周能去办公室几次？怎么去了就把时间花在谈论这种无聊的东西上？俗不俗呀。 说人家梗米家俗，我看你们才是一帮子俗人。 就像我爸老说的，你们办公室里这帮子人，都是胸无大志的人，又怎么能教书育人？”
“ 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难道你是不吃五谷杂粮的仙人？ 吃五谷杂粮的都是俗人。 我都这个年纪了，要什么胸怀大志？ 你爸胸怀大志又怎么样？ 不是该退就退吗？ 如今，我的志向很一般，就是熬到退休年龄就退休，回家带孩子。”
“ 咱家第三代就小煜一个。 有我爸带着就可以了。 你带，我还不放心呢。 回头再带出一个追求彩色人生的，假门假式的政治上不正确来，我哭都无泪了。 你要是有那些闲时间，还是好好地研究炒股吧。”
这话当然惹得她妈妈非常不愉快。 倒是从此，母女俩不再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小米心里明白，她父母至今也没有看好鬼谷太郎。可怜的鬼谷子，既没有政委的潇洒和一身正气，也没有九段的装逼和一脸痞帅。 她到底爱过他的什么方面，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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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背景不同，心理上不相为谋。 每当她听到 “三巨头” 中间的争执时，她总是本能地倾向政委。鬼谷子或多或少地偏心九段。 她向鬼谷子抱怨过。 他解释说，因为他是一个生意人，当然比较看重会赚钱的生意人。 可是，政委也是生意人，是 “赌逗车间” 的首席执行官，是 CEO。难道一个 CEO 不是一个生意人吗？ 她记得和鬼谷子不止一次地探讨过关于 “生意人” 的话题。
“ Dear ”，虽然他们离婚多年，可是他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她也不很在乎。 有一次，他解释道：“ CEO 只是一个名份，不代表就有能力为公司赚钱。 至少，像在我们这种拍掌成交的小起步公司，对 CEO 的选择不很严格。 当初，有人非要自荐为 CEO， 不然不入伙，以为大权独揽就能一展宏图。 可没想到被一帮子精明的董事们挚肘。 当初，有人以为自己筹到了大笔种子资金和天使款，就买到机会玩纯艺术，可以做甩手掌柜。 可是，既然动了从商的念头，搞纯艺术就不再可能。
“ 总之，天真自大是当初的敌人。 目前的敌人，当然是各说各的话，各走各的路。 而且，搞艺术的反而比搞商务的还会集资。 这不是功高震主吗？ 搞商务的又一味追求拨乱反正。 我吗，喜欢这么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越演越精彩的舌战。 探讨总比彼此不交流好。 反正，谁的主意能给公司，进而给我，带来更多的好处，我就倾向谁。 这是公司股东们应该有的姿态。 你如今也算是一位股东。 作为一个股东不能全凭私人感情站边，而是要站到最能帮手中股票涨价的人那边。 我是不是太直白了？”
记得当时，她确实不痛快。 明明知道她和郑炜的感情，还要提什么凭私人感情站边。 她当时反驳说：“ 我没有持多少股，算不得什么股东。”
他说：“ 无论你持多少股，也是股东。持股多的，是大股东。 持股少的，是小股东。 无论大小，持股的就是股东。 这个公司的股份结构是十股一票。 算算你如今有多少票了？ 回头股东大会上，咱也好去投个票，表示个姿态。”
“ 我将手中大部分的股票期权都兑现成了现金。 手中怕是没有几票了。 ”
“ 只要没有全部兑现，名义上也还算是个股东。 我的意思是，哪怕你是小到只有一票，你考虑问题就应该兼顾股东这个角度。不要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雇员。 在这个公司里，我知道有五个人，不是，如今是六个人是铁定的股东。 你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考虑问题时不能太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 这是什么话？ 她知道他有时醋意地揶揄她对郑炜的同情。 说到底，他们曾经是情敌。 而且，是在那种很俗的 “ 交心好友夺走了本人的女友” 的情景下，的情敌。 “ 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到底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
她对鬼谷太郎很失望。 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第一次见面时，就爱他爱到了和他上床的程度。
她想起自己当年之所以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是因为他的冷静和睿智。 “头脑清晰，脚踏实地”。 记得她结婚之前有多么地心神荡漾。 后来之所以和他离婚，也是因为这种所谓的冷静和睿智。 “阴险毒辣，唯利是图”。 记得她离婚时有多么地气血充脑。 他时常表现出典型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即便事情关己，也要先冷眼旁观，从中找出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子来。 许多时刻就是装 “孙子”，说是他的韬晦之计。 鬼祠宫出来的鬼谷太郎有时真是很阴，很鬼。 内心鬼魅，表面装神仙。 满嘴的博古通今，加上西方经济管理学。 学经济和管理的，原可以试做一个很好的职业管理人员，偏偏却自我感觉良好地写 POP 小说。 他说，通过写作他可以站在上帝的角度上，分析人间百态。
分析你个鬼大头！ 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呀？
提起公司股票、股权、股价、股东一事，她心里有时会懊恼。 也许她不该听从妈妈的建议，过一段时间就将手中不多的那点股票期权兑换现成现金？ 妈妈对 “赌逗车间” 这个起步公司，没有什么信心。 按她的原话：“ 哪怕是低息存在银行里，也比一钱不值强。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我就认现金。” 她到底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小玩股人，不是风险投资家。 胆子小，看不远。
记得小煜周岁生日派对之后，还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加入 “赌逗车间” 时，她约过郑炜一起喝茶。 那次，她问起什么是股票期权。 那时的她确实不很明白这些金融词汇。 他说：“ 股票期权是给你一个机会用比市场价要低的股价买进本公司的股票。 将来，再在合适的机会时，按当天的市价抛出。 股票期权赚的是每股差值。 如果你能等到一个公司上市那天再抛出，每股差价可能要涨出个两位到三位数的百分点。 比如，当美国的 Facebook 上市时，当时持有股票期权的员工们一夜之间都成为百万富翁，亿万富翁。 只有在那种时刻，你才能充分体会出手中的股票期权，真是赚钱的好工具。” 记得，那时郑炜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那时只能用 “意气风发” 来形容。 而她本人，又一次被他的热情感染。 她很喜欢，很信任这个曾经的邻家哥哥，自己的初恋。
可是，这个 “赌逗车间” 什么时候能上市？ 还能不能上市？ “赌逗车间” 还能再幸存几年？
实话说，自从她和鬼谷太郎闹了那场认识二十七天后就结婚的闹剧，她一直不敢打搅她的初恋，她最信赖的邻家哥哥。 他们两人几乎有两三年没有通过信息，直到在小煜的周岁生日派对上，郑炜突然出现，又快速消失。 她在最后一刻追上了他，一个短暂的问候之后，他告诉她，他结婚了。 双方家长们都很满意他们的联姻，因为婚姻本身就是家长们安排的。 他感到幸福。 她感到心悸。 但表面上她还是温婉地笑着祝贺他，还说：“ 有合适的机会，别忘了请我出席你们的派对。 我很想认识你的夫人。 我是不是有点没皮没脸？” 他笑了，说：“ 你就是你。 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可爱的。”
他们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互相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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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on: May 13,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