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的 Tommy 和 Jenny
(一) Jenny 和妹妹
妹妹在后花园里的木栅栏下挖来挖去,快活极了。 半个核桃壳,已经变黑的花生皮,一只扭曲的蚯蚓都会让她兴奋不已。
多伦多的夏季来得晚。 学生们的暑假却来得早。 到了六月中旬,就连放假较晚的高中生们也悠闲了下来。
妹妹从幼稚园毕业了。 从九月起,她就要成为懂事的小学生了。
姐姐 Jenny (珍妮)刚好小学毕业。 从九月起,她就要成为更加懂事的初中生了。
这是一个繁忙的周末。 爸爸要去办公室加班。 妈妈正在处理家务。 Jenny 被妈妈分配了看护妹妹的任务。 她坐在自家后院的 patio (阳台)上享受着初夏灿烂却不灼人的阳光。 一边听着耳机里传出的轻柔的音乐,一边翻看着最近一期的 Seventeen 杂志(注:《十七岁》杂志的主要读者是十几岁的女孩子)。
妹妹突然站了起来,丢下手中的玩具叉子,跑到后院的深处,快速地爬上后栅栏处的一堆土堆,趴着栅栏向邻居的园子里张望。
“ What are you looking at?”(“你正在看什么呢?” )Jenny 大声地问妹妹。 妹妹全神贯注,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 Kitty,kitty …”。 她根本没有听见姐姐的问话。
Jenny 放下手中的杂志,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也伸着脖子看向妹妹注目的地方。 邻居的后院里有一条可爱的小狗仔,正唧唧呜呜地在草地上玩耍。它发现邻居的两个女孩子,兴奋地跑向姐妹俩,发出响亮的唧哇声。 Jenny 告诉妹妹:“ It’s a puppy, not a kitten。”(“那是一只小狗,不是小猫“)。 接着,她向小狗发出 “woof, woof, woof” 的声音。 小狗更加兴奋,唧唧哇哇个不停。
邻居家的后屋门打开了。 一个胖胖的男孩子走到阳台上,叫道:“ 火火,别乱叫!”
他看见了趴在栅栏上的姐妹们。头低了下去,准备缩身回屋。
“ Hello,New Neighbour!” Jenny 叫道,接着说:“ I am Jenny. How do you do? ”
“ Hello,New Neighbour!” 妹妹叫道, 接着说:“ I am Katie. How do you do?”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回答:“Hello, I am Tommy. How do you do?” 他的脸红了,招呼着小狗:“火火,快回来!”
妹妹大声问道:“ May I play with Ho-Ho?” ( “ 我能和猴猴玩玩吗?” )她尽力模仿 Tommy 的发音,虽然她将 “火火” 发成了“猴猴”。
男孩子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好吧。 过来吧。” 姐妹俩听不清,也听不懂他说得是什么。 只见男孩子默默地走到后院,用英文说:“ Please come in. ” 说着,便打开了自家的后院门。
这是第一次,Jenny 遇上小熊 Tommy (汤米)。到了九月初,同龄的他们便要开始他们从初一到高三,长达六年的同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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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一天,爸爸和妈妈在饭桌上讨论起隔壁刚刚被卖掉的房。 妈妈说:“ 孩子爸,隔壁的房子今天出手了。 出手价比原叫价高出了百分之五十。 因为有好几个买家竞争那栋房子。 你争我夺地,就把成交价给抬上去了。 最后,听说是一家中国大陆的新移民给买下来了。”
爸爸一边吃晚饭,一边说:“ 卖得真快呀。 昨天下班时,我才看到挂牌。 还没到周末就卖出去了? 如今从中国大陆过来的人,出手阔绰。 只是不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得。”
妈妈说:“ 大陆经济发展那么快,中产阶级群十几年间就膨胀得超大。 中产们挣钱无非就是工资,投股,投房地产等等。 与你我区别不大。 不过,最后的成交价,确实有点令人瞠目结舌。 我开始想着,卖家是不是宰了个冤大头。可后来一想,我们要是将咱们这栋房子出售,怕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如今咱们这一带的房产,可能就是这个价。”
爸爸说:“ 卖了,咱们往哪里住? 我可不想住在郊外。 这一带房子卖得好,原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一下子,省政府重新估价房产时,咱们要交的房地产税,怕是又要涨不少了。 要不,我去考个房地产经纪人执照,拿点佣金? 看来卖房子挺赚钱。 ”
“ 别总是东想西想。 还是早点把你那个律师执照考下来吧。 已经拖了一年了。”
“ 两不耽误。 将来我可以专门练习房地产法律。 ” 爸爸开玩笑地说。
“ 倒是一个好想法,只要你开心。” 妈妈不无认真地说。
Jenny 的妈妈,如果从她父亲一方算起,属于第N代外籍华裔。 她爸爸,也就是 Jenny 的外祖父,自称自己是华裔。 每次做人口统计时,都大言不惭地为自己、老婆和子女们添上民族为 Chinese (华裔)。 其实,就连他也怀疑过自己到底有多少华裔血统。 他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长相也不像典型的东亚人。
追根求源: 他的祖父的祖父,据说是从福建潮州漂洋过海,漂呀,漂到加勒比海上的某岛国。 到了他的父亲那一辈,倒是走陆路,穿过美国东海岸,最终移民到了多伦多的老唐人街。 到了他一代,比较争气了, 不再满足只窝在唐人街里,将来接手理发店。 他入学了一个叫 George Brown “乔治-布朗” 的职业大专。 虽然学的是发型师专业,但比只会吹剪烫的一般理发师要专业许多。 在学校里,他遇上了 Jenny 的外祖母,惊为天人。 她能说一口地道的潮州话,做一手地道的潮州饭菜。 从此,他更加坚持自己是华裔。 他的根据是,他和他老婆在家对话都用潮州话,尽管他只能说些吃喝拉撒睡的简单字;都喜欢吃潮州菜,尽管是因为老婆做的鸡比饭馆里的左宗棠鸡好吃;还特别关心潮州的事情,尽管他关心的多是多伦多本地的潮州老乡们中间的大事小事。
他们的大女儿,就是后来的 Jenny 妈,彻底摆脱了华人传统的低级工作环境。 她本科毕业后,直接考进了一个 law school (法律学校),从法律学校毕业后的第三年,她就考到了律师执照。 虽然,她也在人口统计时,添上自己是华裔后代,她这个华裔,一句华语都说不来,无论是普通话还是潮州话。
她后来遇上了一位从新加坡过来的华裔。 两人堕入爱河。 结婚生子。 大女儿是 Jenny ,小女儿是 Katie 。
Jenny 的爸爸是来加拿大学习 economics (经济学)的新加坡华裔。 本人算第一代移民。 他毕业后就开始在几个 mutual funds (共同基金)公司里和银行里“打工”。 按当地话,就是做 consultant (业务顾问)。 老板们很赏识他能够说 Mandarin (普通话)的本事,所以他手里的合同倒是从来没有间断过。 他本来心境很高。 本想在银行或大公司里做 portfolio manager (投资组合经理)。 后来发现,这个职业竞争太厉害。 像他这样的,一个学经济学的外国人,无根无底,如果只有学士学位,很难成为一名 portfolio manager 。
晃荡了几年后,他认清了,自己的长处确实是 “能说”:英语、国语、法语三种语言,切换自如。 他决心重返学校,进修法律。 他想成为 a global corporation lawyer (跨国公司律师)。 同时,他也决定移民加拿大。 不是因为新加坡不好,而是太好。 也不是因为加拿大有更多的机遇,而是一般。 是他遇上了一位贴心的姐姐,一位不会说任何华语却自称华裔后代的律师。 就是为了 “爱”,他必须移民。
Jenny 妈特别宠爱她这个能说会道,又喜爱玩冰球的老公。 虽然,Jenny 爸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单位,总是在一家又一家的大公司之间跳来跳去,Jenny 妈却不以为然。 她觉得,反正她能赚钱。 她不多求,只要他能陪自己的爸妈访问潮州老祖宗们的祠堂,带孩子们在黄浦江边拍照,年年陪自己到欧洲或加勒比海度假,足以。
两人恩爱在甜蜜乡中,前后养育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实现 Jenny 爸成为跨国公司律师的理想,也是一拖再拖。
此时,Jenny 爸问 Jenny 妈:“ 你说,咱们这个新邻居会不会是 ‘脏官’ 或黑社会? 要不然,怎么能出手这么阔绰?”
“ 别瞎想。 到咱们小区定居的,多半不会是黑社会的。 咱们这里的房子结构这么简单,地皮也不大。 也就适合一个三四口人的家庭。 这里是个典型的中产区,家家小康,人人守规矩。 我估计,最大的可能性,是冲着这一带的学校来得 。 不是大陆人特别注重孩子们的教育吗? 听说,在中国大陆,大城市里的学区房的房价,早被炒成天价了。 看来我们这里的房价也会被炒高了。”
“ 你还关心大陆的房价?”
“ 不是我有意关心,是听到我母亲常提起。 我大姨一家不是还在大陆吗? 她的女儿,就是目前住在上海,正在 ‘平安保险’ 就业的那一位; 十年前,为了她的孩子,也是我大姨的外孙女,能进入一个好的公立学校,卖掉了他们郊外的大花园洋房,换了一套市内超小的公寓。 为此,还多办了一些房贷。 因为,那个小公寓附近有一所特别好的公立学校。 如果在这所学校里从小学一直上到初中毕业,只要孩子努力,不愁考不进一所重点高中。 中国大陆的惯例,上了重点高中,基本就能保证通过高考上大学。 大姨总要和我妈妈提起此类事情。 按大陆的标准,我们的这个区就是好学区。 因为附近的几所小学和中学在市里排位都靠前。附近的两所高中都是全省有名的公立高中。 我们这一带的房子要是放在中国大陆,就叫学区房了。 所以,我们这一带的房价肯定要涨。 当然,这是按中国大陆人的想法。”
丈夫问:“ 不一定吧。 我听说大陆华人受了我们新加坡人和香港人的影响,都爱送孩子去私立学校。 能送得起孩子们上私立学校的,对我们这种小房产可能兴趣不大。 我们这一带虽然公立学校都不错,但毕竟是公立学校。 公立学校的名声,在华裔中总是不如私立学校。”
妻子说:“ 我分析,肯在我们这一带买房子的人家,多半也只是中层中产阶级。 中国大陆上,也不是家家巨富。 多数人家还是像我们这样的中产。 他们的想法和我们的想法也比较接近,就是住在中产集中的好区,不怕多交一些房地产税,但孩子们要去名声好的公立学校。我们每年的房地产税的三分之一,都被拨给了教育委员会。 这种住好区,多交税,送孩子上公立学校,对中产家庭来说,是最实惠的。 所以,有一点我敢肯定: 新邻居不会是黑社会。 ”
“ 你分析的有理。 无论怎样,还是我们新加坡的房价世界最高( “ 不是香港的是世界第一吗?” 他妻子提问)。 听你这么一说,更坚定了我要搞房地产法律的决心 ( “ 不去练习跨国公司法律了?” 他妻子问道)。 如果一年能有几百个外国中产家长们,带着孩子们到这里读书,多伦多的房价还有得涨价呢。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歪打正着。 我们当初选定了这个点,不就是图一个上下班交通方便吗? 那时,Jenny 还在怀里。 也没想到过什么学区房不学区房的。”
“ 我当初喜欢的原因是,这是一个老中产阶级区。 邻居们多有较好的社会站位。 他们不是律师,就是医生。 咱们买房时,房价也合理,买得起。 那时,我没太想过孩子的学校问题。” Jenny 妈说。
她老公滚了一下眼球。 他老婆这个所谓的华裔,可真是徒有虚名。 她教育孩子的想法很西化。 有些太西化了。 她从来不给两个女儿施加任何压力,就连两个女儿学钢琴一事,也是丈母娘给张罗的。 没有丈母娘张罗着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两个孩子可能是,能玩就玩,会更像从加勒比海过来得野姑娘们了。
Jenny 爸吃完了晚饭,坐在沙发上读《多伦多星报》。 他突然跳起来大声说:“ 孩子妈,看这里。 又有卖房子的广告,要卖前后几条街上的房子! 这些广告中,都特意提到了Jenny 暑假后要去的双语教学的中学。 还有,那所顶尖的高等中学。 你说的对。 咱们这里的房子要成为学区房了(“ 本来就是,亲爱的。” 他妻子纠正他说)。 周末,我去找点材料,看看咱这房子值多少?”
“ 关心那个干什么?我们又不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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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熊爸和熊妈
Jenny 的妈妈估计的不差。 Tommy 一家就是冲着学校来得。
Tommy 随父姓,姓 “熊”。 熊家,在搬过来之前,租住在华裔社区集中的 Scarborough (士嘉堡)。 他们那时正在等待位处于 Markham (万锦市)的新房子竣工。 Tommy 的妈妈英语口语很差,住在华裔集中的士嘉堡区,生活上来得即比较方便又比较安全。
Tommy 的爸爸一直在中国国内工作。 年初,他过来探望母子时,望着儿子文理学科成绩非常不平衡的成绩单,很是生气:“ 老婆,老师在这里写的是什么? 你看没看过?”
“ 看了。 我可是抱着英汉辞典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查得。 就是说,孩子的英语学习要加强。 我们刚移民过来才几个月,孩子的英语成绩能及格已经不错了。”
“ 不错个屁!我的儿子怎么能有一门学科成绩刚及格? 你是在开国际玩笑吧?” 他对于安于现状的老婆尤为不满:“ 看看你找的这个环境,周围全是说广东话的。 生活是方便了,可是儿子的前程就要毁了。 他不是说,学校的同学们也有不少只说中文的? 要不就是印度人的孩子们? 在那种环境中上学,口音不全要带歪了? ”
Tommy 妈解释说:“ 这里房租便宜,生活方便。 孩子和我都需要一个过渡期。 孩子总不能失学吧?”
熊爸说:“ 不是说,加拿大人的英语发音基本上是美式发音吗? 我儿子就必须说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
Tommy 妈低声地分辨说:“ 学校里也有不少的白人孩子。 老师中也是白人多 …… ”
熊爸打断 Tommy 妈道:“ 昨天我去看过了。 大部分的学生是移民后代,包括所谓的白人孩子们。 有些人其实只是中东的阿拉伯人。 他们皮肤白,眼睛大,鼻梁高,我们看不出来,以为是白人。 老师中也有不少有色人种。 好像还有从香港来的。 我就是不喜欢香港人。 没理由。 香港人说的话是鸟语。 什么 ‘马羔,马羔’ 的。 还他妈的 ‘驴羔’ 呢。 这孩子还真是不给老子争气。 笨到了成绩刚刚及格?丢人!太丢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妈妈的声音倒是越来越低:“ 孩子还是挺争气的。 他的数学和科学成绩不是很好吗?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英语成绩自然差一点。 ”
爸爸听到她这么一说,更加生气了。 他觉得老婆简直蠢得不可理喻。 他说:“ 这和爱不爱说话没关系。 小学不就是教孩子们认字吗? 不爱说话,就不能识字了? 这孩子,在国内文科成绩就差。 要不是我妈妈给监督着、补习着,语文考试哪能考到九十分以上? 我妈妈那个市重点小学语文老师,倒是也没有白当。 现在到了这里,我父母鞭长莫及。 我们不是说好了,你管孩子的学习吗? 你现在又不上班了,有的是时间,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
Tommy 妈嘟囔着说:“ 我都说不好英语,怎么能辅导他呀?”
“ 那就找人给辅导呀!”
“ 那不是花冤枉钱吗? 老公,你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我也知道,想要孩子的英语口音纯正,周围环境最好是纯英语环境。 道理我都懂。 可是,我们不是在等自己的房子吗? 住在这里也是为了省下一些房租。 明年初,房子就盖好了,我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
她话音未落,丈夫又打断了她:“ 我老同学说了, 那个万锦市,是个正发展区。 英语环境还不如这里。 我想卖了那处房子的楼花合同,往多伦多城里挪一挪。”
“ 可是老公,咱们不是看过城里的房子吗? 不是你自己,当初嫌老唐人街的房子又小又破,也坚决反对住城里的公寓,我们才定下万锦市的大房子的楼花合同。 ”
“ 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想着将来我和我父母也过来一起住。 现在,我在国内发展的这么好,不想马上移民。 当前,解决孩子的英语问题第一! 我老同学说了,如果将来想到加拿大政府部门工作的话,还得会说法语。 他的小女儿就在上双语学校,英文和法文同时学。 我看,咱们家孩子也得学双语!”
“ 老公,孩子的英语都说不好,再加法语是不是负担太重了。”
“ 这叫 ‘跳起来摘桃子’。 目标定得高一点,孩子才能极尽全力地向上跳。 要是大人不给他定一个高目标,小孩子就容易变懒惰。 他就什么也学不到,什么也学不好。 你看我,就是从小目标定得高,不服输。 上学后才比别人更加努力。 这次考试得了九十九,下次一定要得一百。 连附加题也不能放过。 这么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争取五年之内做成公司的主要VP,有机会还要做公司的CEO。 你呀,你就是这个性格,总是安于现状,不肯奋斗。 不过,要是连一个专职家庭主妇也做不好的话,可太让人失望了。 ”
他老婆没敢吭声。 她知道自己的这段婚姻,在外人看来,属于 “高攀”。 这段婚姻本来就是要解决一个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的问题。 老公是她和孩子从今往后的依赖。 绝对不可以与他唱反调,惹他不痛快。
熊爸是一位 “传统型” 的成功人士。 家庭背景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家。 他自小到大都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 在大学,是位大学霸,学生会干部。 职业生涯中,一路坦荡。 如今,他已是某上市公司里的,某要害部门的,独当一面的大BOSS,是公司上层核心团队的一员,现任CEO的或左膀或右臂。 他的性格早已练就得说一不二军人化。 他这架势拿到家里,搞得老婆和孩子绝对服从。 甚至他的父母,都忍让他三分。 谁叫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出息,比老子能干很多呢?
当年,他在一堆嫣红姹紫的鲜花中,亲自挑中了后来的 Tommy 妈。 不是因为她最漂亮,或家庭背景最好,或工作能力最强。 恰恰相反: 这女人,长相平平,家境平平,学习成绩平平,工作能力平平。 最大的优点是身强力壮,脾气超好。 都说心宽才能体胖,Tommy 妈是典型的婚前小胖妞,婚后胖大嫂,成功人士家的富态贵夫人。 Tommy 爸相中了这个各方面都中庸,可是脾气超好的女人。 他的首条择偶标准,对方一定要健康。 就进化论而言,雄雌双方都健康是繁衍聪明健康后代的基础。 这一条上,他一点没错。 再说,女人中庸一些,男人才能总是 “在上”。
所以,他抱怨老婆 “安于现状,不肯奋斗”,不全是老婆的错。 他早该有心理准备。
熊爸的性格过于强势,就连他办公室里的美眉们,谁也不想,谁也不敢想,为他当小蜜。 他对性挑逗没兴趣,任你的衬衣有多紧,裙子有多短,裤袜有多漏,反正 dress codes (着装要求)有 HR 管着。 他是那种 “恨活儿” 的人。 一天恨不能工作二十五个小时。 他眼里满是工作、工作、和工作,装不进妖娆姑娘的蜂腰肥臀大长腿。 他娶了一个各方面中庸的妻,也为的是,老婆绝不会异议他一天到晚泡办公室的坏习惯。 Tommy 妈确实能心宽: 她丈夫的女秘书是位男孩子一样的 lesbian (女同性恋)。 这位女秘书也是熊爸亲自挑选的。 他可不管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能干活就好。 再说,像男人一样的女同志,不娇气,不矫情,少了许多纠缠不清的麻烦。
熊爸有个五毒不侵,金刚不坏的革命意志。 唯一的软肋就是他这个宝贝儿子。 他宠儿子的方式,就是将孩子丢到竞争力最强的环境中。 他自己从小就是佼佼者,所以要求儿子也必须是佼佼者。 他求一个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为了儿子能讲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熊爸趁自己休 “工作假” 的这几天,做他自己的调研。 他明白,自己当初娶的这位性格超中庸的老婆,是不会太上心儿子的口音问题。
他询问了一位早已经移民的老同学。 又通过老同学的朋友圈,打听到,在北多伦多,有一所英法双语教学的公立初中,声誉很好。 关键是,从这所初中毕业的孩子们,可以直接进入一所 top notch (顶尖)的公立高等中学。 有N位关系层的朋友提到的这所顶尖高中,表面上是 “公立”,可是因为班级小,校方管理严格,资金充足,好老师多,运作起来像是一所 prep-school (预科学校)。
无论是私立还是公立,大凡顶尖学校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公立学校除了每年有省市教育委员会的拨款外,还必须有其它的经济来源。 不然光靠教委的那点拨款,一个学校会 “穷” 死。 这个 “其它” 的经济来源非常重要。 越是所谓的 “好” 学校,其它财源就越足。 “好” 公立学校多是位于 “好” 区。 所谓好区,就是周围住户人家比较守法殷实,教子有方。 殷实人家对学校的要求高,捐款也慷慨。谁不愿意为自己的孩子们打造一个优化学习环境?
从优化的学习环境中学出来的高中毕业生们,又相对容易进入加拿大顶级大学。 加拿大没有高考这一说。 上大学靠的是高中的成绩。 加拿大的顶级大学,都是公立大学。 大学各有各的入学标准,也各有一张不很秘密的 “生源” 学校名单。 说白了,就是大学会在接受学生申请时,给生源学校的高中毕业生们加分。 这后一点,在安大略省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N位关系层朋友解释说,他们谈论的这所好高中,就是多伦多大学和滑铁卢大学的生源高中之一。
问题是,根据大多伦多地区的公立学校系统规定,学生们一般需要就近入学。 或叫 “按片入学”,包括高等中学。 除非一个家长能找出合理的理由,方可跨区入学。 北多伦多的公立学校的教育经费是基于北多伦多的房地产税,不含有士嘉堡的房地产税,所以北多伦多的公立学校,理论上讲,只接受住在北多伦多地区的孩子们。 尤其对小学和初中来讲,跨区入学基本是不可能的。 要想将 Tommy 入册那所双语教学的初中,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是搞定一个学校附近的 “住址”。
正如 Tommy 妈说的,北多伦多的房租,要比士嘉堡高出许多。 超市里缺乏亚裔喜欢的生鲜食品。 就连看中文台电视节目,也需要交多余的钱。很不适合华裔居住。
熊爸亲自跑去朋友们提到的北多伦多一带蹲点。 他发现那一带的白人住户多数是移民几代的,通常被称为北美白人的当地住户。 这种人的母语多是他心目中的 “美式英语” 。 他的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他要抛手万锦市的房子合同的决心。 他,一定要在北多伦多的那所双语教学的中学附近,买一处 “学区房”。 房子可以小,房价可以高,可是学校必须好。 一个黄金地址就奠定了孩子的金色未来。 为了孩子的纯正口音,他拼了。
Tommy 爸又做了一个他一生无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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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Tommy 和 Jenny
“ Jenny,Jenny, Jenny …… ”
Tommy 放开手中的鼠标,推开键盘,身子向后一靠,抬头望着天花板。 窗边的一瓶插花的形影,被透过玻璃窗穿进的阳光打在天花板上,形成一幅灰白分明的优雅的“水墨”画。 他妈如今也学会了这种有闲阶层淑女必有的修养。
“ 怎么还没回来? 女人就是事多。 ” Tommy 叹了一口气。
Jenny 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去了多伦多有名的 ST. Lawrence Market (圣劳伦斯集市)。 她坚持要去那里买些新鲜的蔬菜鱼肉。 Jenny 准备在家里搞一个派对。 本来说好了,两个小时后回来,可是一去就是四个小时,也无回来的迹象。
Jenny 的父母带着 Katie 去了阿尔卑斯山谷滑雪。 Tommy 的妈妈和她三位女友们结伴,乘游轮去古巴旅游。 Tommy 爸当然还在国内如火如荼地忙他永远忙不完的工作。 今天两家就剩下 Tommy 和 Jenny 两个人,火火一条狗,以及 Jenny 家的两只 Siamese cats (暹罗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几日里,两家的大王是 Jenny。 她决定邀请几位好友来自家派对。 Tommy 作为她只隔一道栅栏院墙的男朋友,别无旁贷地要出钱出力。 Tommy 认为,来者不过是几位要好的朋友,可乐、啤酒和炸土豆片就可以对付。 Jenny 却莫名奇妙地一定要亲自做她拿手的烤鱼。 烤鱼也行,到附近的超市里买生三文鱼块不就对付了? Jenny 却更加莫名其妙地一定要跑去圣劳伦斯集市,买当天的鲜鱼。 Tommy 不相信那些鱼比超市里的更新鲜,可是他早已习惯了一切听从 Jenny 的安排。 她是女王。
在他们公开正式交往的初期,懒懒的 Tommy 偶然也陪着超爱动的 Jenny 一起去逛商城。 多是 Jenny 泡衣服店,首饰店,鞋店。 Tommy 泡苹果产品专卖店,电子游戏专卖店,漫画书专卖店。 后来,两人都觉得很无趣。 Jenny 买鞋时,试了一双又一双,最后还要再逛逛,再想想。 Tommy 一进了电器店就会生根。每次都要被硬拉出来。 时间长了, 他们又恢复了正式交往前的状态,就是常人说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的状态。 因为他们年轻,都没有意识到,以往的这种无拘无束的状态,有可能就是他们将来一生一世的美满的家庭生活。
从那年六月初, 熊妈带着小熊 Tommy 和小狗 “火火” 搬进新家的那日起,小熊和邻居家的 Jenny 就结为终身伴侣。 也许,他们将来不一定会结婚,不一定会一起养孩子。 有一点却很清楚,他们是永远的 soul mates (灵魂伴侣)。 在 Jenny 眼里, Tommy 就是一位 mathematical wizard (数学魔术师)。 无论别人怎么认为,在她眼中,她的 “Winnie-the-Pooh” (小熊维尼)是个宝。 她昵称 Tommy “my Pooh-Pooh” — “我的小熊”。
她的小熊是一位脾气超好的,安静的小胖子。他的好脾气和他泰迪熊般的可爱外形,像是继承了他妈妈的基因。 Jenny 比 Tommy 早出生几天,性格也大方早熟一些。 所以,Jenny 是姐姐。 两家的家长们也一直认为他们的关系,真就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姐弟关系。
那年,小熊 Tommy 差一点没有能够进入他爸爸心仪的英法双语教学的初中。 他家确实花大钱买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址,却错过了报名时间。 远在国内的熊爸再精明,也管不了中庸的熊妈的 happy-go-lucky (傻人有傻福)的秉性。 凭良心,她实在地跑了一趟学校。 可是人家大门紧闭,早已放假。 这次,熊妈张不了口的英语可害苦了她。 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校领导或者办事人员,为儿子注册。 这里的许多规矩和国内的颇有些不同。 她整个一个懵圈。
邻居 Jenny 爸救了场。 他帮她找到了校领导和办事的工作人员。 又陪着她跑了一趟市教委办公室,终于为孩子注册入学。 最后想法把 Tommy 塞进了 Jenny 的班里,由 Jenny 专职帮助 Tommy 的 “语言学习”。
不过,一年以后,Jenny 的数理功课全靠 Tommy 的帮助。
到了上高中时, Tommy 的英语口音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他爸爸以为的北美口音。 反正熊爸自己说不来英语, 他的老同学又向他保证,他儿子的口音很纯正。 那就好。
如今他儿子确实说得一口纯正的 Canadian ‘eh’ ( 加拿大 ‘诶’ 口音)。
为了感谢 Jenny 的家长们的照顾和帮忙, Tommy 妈承担了有偿保姆的 “义务”。 但凡 Jenny 家两位律师忙得不可开交时, 她都责无旁贷地照顾两姐妹。 Katie 不到十三岁,每日上下学都要求有人接送。 Tommy 妈下午接人后, 总喜欢把 Katie 接到自己家里。 少不了小饼干呀,巧克力糖豆呀,牛奶呀,诸如此类,偷偷地喂着。 逐渐地,Katie 也渐显 “熊” 象。 Tommy 妈是真心地喜欢 Katie ,觉得一生中的一大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像 Katie 这么个嘴巧贴心的女儿。 逐渐地,Katie 令人吃惊地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 Mandarin (普通话)。 Tommy 妈,人本来就中庸,加上总对自己的英语有些自卑感,遇到点大事小事都爱听听 Jenny 爸的意见。 包括在选举时,投哪个党的选票。
熊妈中庸却很保守。 她不看好 Jenny。 Jenny 这姑娘,人是漂亮,又活泼,又聪明,却不是多数华裔妈妈们喜欢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文静淑女。 在熊妈看来,Jenny 有些轻浮,不懂尊老: 哪有对大人直呼其名的道理? 这不叫平等。 这是不尊重人。 还是 Katie 的小嘴甜,“ 阿姨,阿姨 ” 地叫个不断,像抹了蜜一样,十分惹人疼爱。
小熊 Tommy 是真心地喜欢 Jenny。 在他这个年龄,那种喜欢,多浮于精神上的寄托。 和 Jenny 在一起时,他觉得舒服,觉得开心。 他也为 Jenny 担心。 她的性格太开放,为人太热情了。 助人为乐是好事,可是东郭先生般的助人为乐,在 Tommy 看来,不是有点傻,而是特别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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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玄关大门响了,一阵嘻嘻哈哈。 除了 Jenny 的声音,Tommy 还听到了他的 “情敌” Kevin 的声音。 “ Kevin? 他怎么来了?” 他想到。 他默默地走下了楼梯。
Kevin 正在帮助 Jenny 往熊家的冰柜里装饮料。 他和 Jenny 有说有笑。 小狗火火摇着尾巴在 Jenny 的腿边绕来绕去。
Jenny 向 Tommy 打了个招呼:“ 嘿, Pooh-Pooh, Kevin 带来了一些饮料。 我家冰箱满了,暂时放在你这里,行不行? 反正不行我也放。 你要是有空了,就去那边帮我准备派对吧。 人快到齐了。 ”
“ 当然了。 我等你好半天了。” Tommy 说。
Jenny 问:“ 战绩如何?”
“ 团队输了。 单打赢了。”
当 Jenny 刚想说一些安慰的话时, Kevin 插话说: “ Tommy, 对不起,我的车暂时停在了你家的车库门外。 可能挡了你的道。 你用车时,我再给你让道。” 他嘴上说得很客气。 身板却是挺得直直的,下巴颏还是有些向上翘,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感觉。 至少,在 Tommy 眼里是这样。
“ 无妨。 我妈没在家。 没人用车。” 小熊 Tommy 客气地回答到,心里却极不高兴,暗想:“ 大少爷脾性! 臭显你有车,会开车。明明知道我不会开车,还用 ‘你用车时’ 这种话来恶心我。” 他嘴上却仍然客气地问,怎么 Kevin 来得这么早。
“ 不早了。 我刚要过来叫你,Kevin 来电话问,他在哪里停车。 街边上堆了雪堆不好停车。 我就叫他把车停在你家门口。” Jenny 解释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小熊心里更加不高兴了,想到 Jenny 连问都没问,就为他做了主,这实在是太随便了。
三人出了门,Tommy 没有看见 Kevin 的天蓝色跑车,而是一辆黑色的 Porsche Macan。 Kevin 解释说:“ 这是我妈的车。 我和 Kenny ,还有 Natalya 一起来得。 天冷了,不好再开敞篷跑车。 我们借了我妈的SUV。”
“ 呸,又臭显。 知道你全家开保时捷。 大车小车臭显个没完。” Tommy 的脸色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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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Kevin 和 Tommy
Tommy 一直就与沈家的双胞胎兄弟 Kevin(凯文)和 Kenny (坎尼)合不来。 这两人一股子纨绔作风。 学习上不上心,歪门邪道倒是样样精通。 他特别烦这个 Kevin 。 虽然 Kenny 表面上比 Kevin 还能装逼,可是起码他(Kenny)早不再追着 Jenny 不放。 碍于面子,Tommy 不好和他们彻底撕开。 如今 Jenny 也算是MAO队一员虽然不是核心成员。 MAO队成员轮流坐庄,组织派对,已是不成文的条例。 上个月小考完后,他们在 K.K. 兄弟家里的地下娱乐室里折腾了一晚上,又吃又喝,又唱又跳,小鼓敲得震天响。 Kevin 大大地出了风头。 Jenny 当时就宣布这个月到她家玩。 “ 她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她家。” MAO队的成员们都知道这一点。
自从加入了MAO队一伙,Jenny 特别喜欢张罗派对或郊游这类的活动。 这是气候不易出行,不然又不知她会折腾出什么名堂。 就 “玩什么” 和 “怎么玩” 这一类的话题,Kevin 与 Jenny 可谓 “珠联璧合”。 一想到这些,Tommy 就心烦。
沈家兄弟是在高一第二学期时,才正式转学到他们这个年级。 他们和小熊不在同一个班。 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交往。 只是 Jenny 早先已被选为学生会的干部,工作很积极。 她在兄弟俩转学来的当天课后,主动为兄弟俩介绍学校课外小组的情况。 她得知,兄弟俩从小就在私人俱乐部里训练打网球,球技比一般同学们高明很多。 她向学生网球俱乐部的教练推荐两人去做助理教练。
Jenny 是个漂亮的姑娘。 长相看上去有些像南美洲西班牙裔的混血儿。 她的性格也像南美西班牙裔一般的奔放、活泼和热情。 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中最亮眼的一位。 Kevin 和 Kenny 兄弟像很多情窦初开的少男们一样,一下子就被美丽热情的她吸引住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一个漂亮的少女不是少男们的原罪。
Kevin 的错在于: 他从见到 Jenny 的第一面起,就开始锲而不舍地追求她。 别人越说 Jenny 是名花有主,他越不肯放弃。 在他看来,他才是 Jenny 的绝配。 他长得 “帅”,而且是实在的帅。 即便不是真那么 “帅” 吧,却远比宅男型的男生们要懂得拾捣自己。 凭良心说,沈家兄弟俩是典型的中国北方少年: 高高的个子,立体的五官,麦麸色的皮肤,浓郁的黑发。 行事姿态带点英范儿又带点美式。 Kevin 比弟弟 Kenny 又多出了一层知性的文雅。
入学后不久,Kenny 去了学生网球俱乐部当助教陪练。 Kevin 主动请缨,参加了全市闻名的本校乐队,做了第N位小提琴手。 因为 Jenny 是乐队里的第N+1位小提琴手。 她要靠他的指导才能赶上别人的进度。 他知道她喜爱小说 Anne of Green Gables (《绿山墙的安妮》)。 他耐心地读完了整本书,时常和她一起讨论书中的人物。 他向她做出保证,一旦他拿到了正式的驾照,他要开车带她去爱德华王子岛,访问安妮的绿山墙。
与 Kevin 相比, Tommy 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都只占劣势。 虽然,他的数理化成绩好,可是他不只是一般的偏科,而是十分偏科。 他实在不喜欢英语、美术和体育。 平日的作文,都是要 Jenny 帮助写出大纲,甚至是一些段落; 要 Jenny 帮助纠正词汇和语法错误。 Kevin 也偏科,却偏偏是最能吸引少女们的文学、文艺和体育。 当 Jenny 和朋友们谈论哪部文艺片最有味时,Tommy 感到索然无味。 因为他只爱看动作片。 偏偏 Kevin 能长篇大论地和 Jenny 一起又说又笑。 每当这种情况下,Tommy 真真的是 “羡慕嫉妒恨”,可又束手无策。
幸好在升到高三后,年级里又转学来了两名华裔插班男生。 几位华裔学生们很快形成了一个小团体,被称为MAO队。 队长老茅喜欢打篮球。 课外总是硬拉着 Tommy 跑步和打篮球。 这样,小熊的体育成绩才保持在勉强及格上。他是宅男,与 Jenny 活泼好动的性格大相径庭。 他们小时候不懂事,不敏感彼此的不同兴趣。 现在,他感到了爱情的压力:再宅下去,他的女朋友可能要被别人夺走。
现代男孩女孩交朋友,互助互补,友谊才能长久。 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除了少数例子外,交往多可被形容为 “心仪” 某人。 有个英文词最准确: crush on。 是一种懵懂的迷恋。 处于这种状态的少男少女们,首先会被对方的外表、风度和性格吸引,最后是才华。 要是叫一个普通的女生在 Kevin 和 Tommy 之间挑一个初恋,多数女孩子们会首选 Kevin 。 Jenny 也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她的眼睛同样会跟着风流倜傥的男生们转悠。 她不会拒绝 Kevin 的追求,虽然她早就公开小熊是她的男友。 其实漂亮的女生们都有一种病态心理: 喜欢她和追求她的男生越多,越让她们感到满足。
漂亮的 Jenny 既不愿 Tommy 与别的女孩子交往,因为她视他是她心爱的小泰迪熊;也不愿自己被束缚在只有一个追求者上。 说她是脚踩多只船也好,爱情不专一也罢,在她这个年龄,不可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只有懵懂的迷恋和心仪。 她喜欢和 Kevin 这种男生交友。 这种男生们,可以毫无怨言地请她一起去看网球比赛,请她一起去听古典音乐会,请她一起去参观画廊,甚至陪她一起去逛商场。 这些都是 Tommy 最不喜欢的活动。
说到底, Kevin 追 Jenny, 进而惹 Tommy 不快,真不全是 Kevin 一方的错误。
Kevin 的错误是, 他搅乱了 Tommy 和 Jenny 之间原有的清淡的甜蜜。
他搅乱了人家之间的甜蜜,他却无所谓。 因为 Jenny 给了他机会,也因为他是一位自信的公子哥。
沈家的财产,就是按西方人的标准也当属富庶人家。 兄弟俩自小琴棋书画的训练,都是师从名家。 转学插班进到这所公立高中之前,兄弟俩上得都是所谓的私立 “贵族” 学校。 同学们和朋友们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贵。 有非富即贵家庭背景的公子哥儿们,多是很自信,从而有些自大。 比起高调的弟弟 Kenny, Kevin 已是很收敛了。 可是骨子里的自信和自大,绝非像小熊 Tommy 这种在中产家庭中生长的宅男们所能匹配。 当公子哥们突然换了环境,开始与中产的孩子们为伍时,心底里很有些落差。 有时,这种心理落差带来的郁闷,是借用一些损害他人的手段发泄出来。 比如,夺人所爱。 在 Tommy 看来, Kevin 表面光鲜倜傥的手段,其实很阴损。 在 Kevin 看来,他只是在公平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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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y 的派对比较文明。 她家屋子狭窄,没有沈家那种可以装下一个乐队的地下娱乐室。 来她家玩,主要项目是吃、喝和闲聊。 如果有喜爱打网上游戏的,还可以去隔壁 Tommy 家玩游戏。 今天,大伙儿都没有兴致玩游戏。
不知为什么,他们今天的主要的话题,是去哪所大学的问题。 他们这一群人所在的高中,每年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毕业生要上大学。 学校是几所名牌大学的生源高中,大部分的毕业生们不愁没有大学接受,只要你选对了地方。
实话说,Jenny 在高中里的平均成绩并不出色,她会申请多大的维多利亚学院,可是不一定能被无条件接受,但能进入等待名单。 她是一个出色的社会活动家。出色的社会活动成绩可以弥补其它学科成绩的不足。
Tommy 却是百分之百地能进入多大的任何一所学院的硬科学专业。 不过,为了陪伴 Jenny, 他也申请了不同的大学。 他们两人申请的大学名单一摸一样,虽然申请的专业不一样。 他决定,无论 Jenny 最后去了哪所大学,他都会跟着去。 以他的高中毕业成绩,他会被他们申请单上的任何一所大学接受。
平均成绩高是他非常得意的地方。 因为 Kevin 的数理成绩很差,差到了他肯定进不去任何顶级大学。 搞不好,只能进入一所 Community College (社区大专院校)。
进不去 Jenny 要去的大学,无论 Kevin 再怎么牛皮哄哄,已经失去了优势。
“ 我可能回中国,试考上海戏剧学院。“ Tommy 听到 Kenny 说。
“ 其实,你可以试试 Ryerson (瑞尔森大学)的表演系。” 有人提议。
Kenny 答道:“ Kevin 和我目前都在考虑 Ryerson 。 我还没有想好,将来到底是在北美求发展,还是在华语地区求发展。 我其实最想做的事,还是赛车。 可是我妈说,我俩必须先上大学 ……”
Kevin 插话说:“ 不仅是妈妈这么要求。 咱们不是早就答应过咱爸,一定上大学吗?”
“ Kevin,你想学什么学科?” 有人问。
“ 没想好。我爸说了,学什么不重要,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我对表演没兴趣,想学点企业管理什么的。”
Jenny 突然问道:“ Kevin,以你高中的数理成绩,你能被管理专业直接接受吗? 恐怕,你也需要像 Kenny 那样绕个圈,先进入一所大学,然后再考虑转入你喜欢的专业。”
Tommy 看到 Kevin 那张一贯傲气十足的脸上出现了窘色。 他心里觉得,真痛快。
Published on: Feb 18, 2019 ; Revised on: Feb 29,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