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结识得大咖爷（二）？
一心想混演艺圈的师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小声地说：“ 瞿晓醒啊，瞿晓醒，你就傻吧。 你还真是像阿甘，傻人有傻福气。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的好运气。 刚往那儿一站，就有人请你演戏。明白吗？ 请-你-演！ ” 师姐这边尽力压低声音，生怕惊动身边的其他人，生怕别人对她产生非议。 晓醒却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的运气历来很火旺。 真正的 “傻人傻福”。 他的笑声惊动了一旁的长腿奶油小生。 看见长腿小生转过头来，他更想在心仪的小明星面前显摆显摆。 他没话找话地冲着长腿小生说：“ 哥，我是锦鲤体，历来运气好的出奇。 咱们今后多走动走动，让你也沾沾光。” 此时心里恨不能将长腿小生扒光了，他好开始欣赏那胫实骨健的肌体。 长腿小生面带微笑，被训练出来的、应酬自如的微笑，不断点头这样那样地应付这个 “二百五”，心里却觉得这人又贱又下流，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 两人之间的尴尬交流，使得师姐无地自容。
后来，这个集蠢、贱、下流于一身的小混混的锦鲤效应，在朋友圈里出了名。 师姐、她伺候的长腿小生、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翻白眼的副导演、被替换下来的龙套演员等等，按师傅的话，“全沾了好运，顺杆子上爬，个个都更上层楼”。 不过，此时当场没有人在意一个送饭小哥的嬉戏。 许多人甚至觉得这人是真贱，确实惹人嫌。
几个人正说着话，大咖爷过来了。 打了个招呼后，他问师姐：“ 这位小哥是不是你曾提到过的那个会酿酒，又千杯不醉的？ 还真是？ 还能画卡通，能涂鸦，准备考美院的 ？ 也是？ 他大伯是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瞿文豪？ 都是？ 那好啊。 孩子”，他转头冲着瞿晓醒说：“ 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我公司里，给我做助理。 我身边还真少一个能帮我挡酒的助理。 先前听见你说想赚画纸钱，这好办。 跟我干，我不会亏待你。”
晓醒回答：“ 要是跟着您，光挡挡酒，当然可以。 可不能整日为您捧水杯，就像我师姐干的这个。”
大咖爷笑了，说：“ 人精儿，不是？ 行。 不整日捧水杯。 我哪能舍得糟蹋这么好的料子？ 你先在我这儿做几个月的练习生，好不好？”
晓醒反问道：“ 大叔（ “是 Boss” ，师姐提醒他）， 练习生是什么？”
他当时没太听明白大老板的意思。 他是第一次听到 “练习生” 这三个字。 各行如隔山： 那时城市里，凡是有闯演艺圈意向的少男少女们，许多人跑到韩国去做 “练习生”，美其名曰 “出国进修”。 像晓醒这种根本无意进入演艺圈，每日只把精力花在画卡通、涂鸦和素描上的青少年们，对 “练习生” 一类的事情不关心，也不敏感。 两年前的晓醒甚至不明白这个道理： 搞美术也是搞艺术。 一个真正的美术家也是一个艺术家。 就算他在花家地生活了两年，接触了不少人的当下，要是有人这时问他，今年哪部剧最红火，他可能会是一脸懵懂地回答：“ 《海贼王》？ ” 他这样的青少年，泡网吧，玩电游，看动漫比看《新闻联播》和电视剧多得多。 何况，他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严格的虎妈，那种能整日筹划他的未来，整日监督他 “好好学习” 的虎妈。 他有些懵蠢也说得通。 像晓醒这种孩子没有天天向下，走上歧途，已算是万幸。
站在一旁的师姐听到大咖爷要晓醒做 “练习生”，震惊地连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她还真看不出晓醒是块值得雕琢的艺人璞玉。 这个时候的师姐，做经纪人没几天，看人的眼光很有限。 哪有后几年，她放弃自己的演员梦而一心做好经纪人时，那种金晶火眼。 是，这孩子是有点丑帅，个高皮肤白。 除此之外，唱歌走调，嗓音嘶哑；舞姿生硬，腰腿拉不开。 最多能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们面前吼几声：“ 咚咚锵！ 呔呔锵！吾乃梁山好汉 ……” 摆个 “白鹤晾翅” 的姿势而已。 关键是，他也没有作艺人的兴趣。 自己日想夜梦的小目标不过是在北京瞿氏那几位 “精神贵族” 面前争口气，考进中央美术学院，证实他那个“北京也得听中央的” 蠢话。
何况，公司里根本没有 “练习生” 这一说。 公司目前招来的年轻艺人们，都在艺术学院受过正式训练。 工作人员也多是大学或大专毕业生。 这是一个看文凭的时代。 瞿晓醒只是一个勉强拿到高中毕业证书的待考青年。 他这个岁数，从练习生做起，是不是太 “老” 了？ 大老板这是在想什么？
不光是师姐，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听到大老板的话后，表情都有些怪异
师姐委婉地插话说：“ BOSS，这孩子正在家里备考，做明年再考中央美术学院的准备。 他的理想和兴趣是画画儿。 来演戏怕是没有什么才华。 您 …… ”
大咖爷打断她，说：“ 他现在这样当然是不行。 由我调教一番后，将来可以是一个出色的人才。 兴趣也是培养出来的。 而且，你瞧瞧他，天生一个喜气洋洋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雅痞混世魔王，不学无术的小二流子。 这长相，这打扮，这气质，很难得。 他刚才的表演，我也看见了。 行，我看着很到位（ “不是就大吼了三声吗？” 师姐暗想）。 他身上的这种范儿不是一般的人天生能够具备的（ “ 纨绔？雅痞？我怎么看不出来？” 选角副导演暗想）。完全是出生而至的造化。” 最后这半句，他像是冲着站在旁边的什么人说的。 他接着微微一笑。 那种亦邪亦正，半真半假，优雅知性又透着一丝讽刺的微笑，生动至极，只有他这一级的表演大师才能演绎出来。
师姐看见了，心一跳，想到：“ 不愧是老表演艺术家。 连谈工作都带着细雨如丝入泥无声的表演。 我要向他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奶油小生也看见了。 他低下头，想到：“ 什么叫 ‘出生而至’ ？ 是指我没有表演才华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怎么还是得不到一定的肯定？”
晓醒这时却没有看见大咖爷脸上的表情。 他的眼睛和头正在到处溜达，最后还是滑倒了长腿奶油小生裸露在短袖T恤外的二头肌上。 他就是看见大咖爷的面部表情，也看不出个名堂。 此时，他心里不怎么高兴：我，纨绔什么？ 我，花花什么？还是个二流子？ 我还不学无术？ 太能忽悠了。
这位大咖爷确实是位忽悠大师。 他看人独具慧眼。 他想忽悠到手的东西，一定能到手。 大咖爷这个人，按现代人的话，情商高。 情商高的人，善解人意。 在情商高的人眼中，任何人都有闪光的一面。 情商高的人，处事待人不卑不亢，无论贵贱。 瞿晓醒后来从他那里学会了种种的忽悠高招，成为大咖爷身边不可多得的可教 “孺子”。
师姐推推发呆的晓醒，说：“ 快谢谢 BOSS 的提拔。 你今儿又遇贵人了。 这都是什么命啊？ 这么轻易地就跳过了龙门。” 她的龙门自然是能早些在电视剧中扮个角色。
瞿晓醒回过神来，问道：“ 练习生算是学生吧？ 学生是不是要教学费，至少短期训练费吧？ 我可没闲钱交学费。 ”
大咖爷说：“ 先不收你的学费。 公司先为你垫上，照顾你的衣食住行，还请老师教你演戏。 将来你出师了，从你的报酬里回扣。 你看怎么样？”
这次又轮到瞿晓醒奇怪了： 这怎么又来了一个愿意白养他白教他的人？ 上次，是因为他想学绘画，师傅说是 “白吃白住白教画素描”。 可是最后还是以 “为甲方长期供应瞿家老酒” 抵债。 这次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不想学演戏。
他不很高兴地说：“ BOSS，我没有兴趣当演员。 演员，什么来着？ 不是要能吃苦吗？ 我天生娇气，怕风吹日晒。 我胆子还小，恐高、恐闷、恐老鼠蛇蝎。 我是个，什么来着？ 二流子。 没什么文化，读不懂那些个春宵一刻什么什么的酸本子。 我真不是演戏的料，干不了这活儿。 也不想干！ 本人宁可一辈子不学无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他像是分不清楚大咖爷刚才说过的那番话明损暗夸。
师姐将他一把拉住，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 晓醒说：“ 姐，你听到了吗？ 说的那些话，怎么和我大伯常批评我的话那么像。 我不爱听。 我的理想是要成为画家。 而且，而且！而且！！ 要成为有名的画家！你们就等着瞧吧！！ 小爷我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他的手指挥向大咖爷一干人。 师姐吓得脸色煞白。 那位可是她的大老板呀。 您可以对自家的大伯瞎嚷嚷，别对供我吃饭的人嚷嚷，砸我的饭碗！
大咖爷哈哈大笑，冲着围上来的一群人说：“ 你们都看见了这气势吧。 这种年轻无畏说大话的气势，这份表面上自我感觉绝对良好的自信，而实际上内心空虚的自卑，再配上他那个毫无审美观的打扮，我喜欢！非常喜欢！ 小子！你，我是要定了。 ” 他冲着师姐说道：“ 你从今天起，去当临时星探。第一项任务，就是把他给我说定了。 如果你把他搞进来了，就给他当经纪人。 如果他死活不来我公司干，你也就别在这儿干了。 我不需要你整日哄他，为他捧水杯。 他这号的，还不配别人为他捧水杯。 而你，” 他指着瞿晓醒，说：“ 如果今日不答应我，你和你的师姐可以一起离开，另攀高枝。 我这里并不需要像你师姐这种业务能力低下的工作人员。 我还会让你师姐从此在北京，再难找到一个经纪人的位置。 因为她连一个自己熟悉的，我又看上了的人都搞不定，说明她的业务能力太差，不配做经纪人。”
师姐听到这番话，脸色由白变灰，几乎昏厥过去。
大咖爷说最后这段话时的语音：字正腔圆； 语调：铿锵有力； 语速：不急不缓。 他声音不高，却中气十足。 像师姐一样，瞿晓醒整个人都被震呆了。 这次，他看清了大咖爷丰富的面部表情和嗔怒的眼神。 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如此高超的表演，以为世上所有的当老板的，都是这么 “霸道”。 他见过自己的祖父如何霸道，却没有霸道到不讲理。
听到师姐因为他，要被炒鱿鱼了，晓醒急了： “不带这么玩得！” 他冲口而出地叫道：“别这样！ 有话好商量。 您不是想要我吗？ 那您留下我姐。 我就跟您干。 帮您挡酒应酬，绝对没问题。 我不贵，每月付点画画的材料钱就得，只要您不炒我姐的鱿鱼。 我美术基因特好，是当大画家的料，真的。 我想，我想以后天天为您做画。 这可以吧？” 他真想马上动笔，画下那张棱角分明，布满法令线，上眼脸微微下塌，眼瞳却炯炯有神的 “高级老板脸”。 “ 还有，还有，我还可以画帅哥们，” 他指着长腿奶油小生说，心里还在惦记长腿哥的二头肌。 “ 画美女们，” 他又指着师姐说，眼里却出现了瞿二妞无比柔美的线条。 “ 免费为您的公司画宣传画。 不对，我需要我姐为我设计概念。 总之，我们姐弟俩可以为您的公司做不少事。 还有，只要您留下我姐，我给谁捧水杯都行！还有，早先我对不住您对我的赞赏。 请您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傻逼。 还有，您要是真心想收我为徒，练习生什么的？ 那我就 ……” 说着，他没等大咖爷说话， 当即下跪，一下子磕了三个头，叫道：“ 瞿晓醒叩见师父！”
他把大咖爷搞得很是尴尬。 大咖爷本有点欺负小孩子的意思。 没想，遇到个贼兮兮的小人精儿，将错就错，反而将了他一军。 可是，他心里挺高兴。 他和瞿晓醒也是很有 “眼缘”，怎么看这个孩子，都是特别顺眼。 尽管他不是真心想教一个不开窍的人从艺，却是真心想通过这个孩子扩展自家公司的业务。 他的公司是一个影视投资公司。 那 “投资” 二字，却绝非只投资到 “影视” 中。 生活经验告诉他，在三教九流各式人物的社会圈子中，隐藏着各种不同的投资机缘。
也许，他又成功地抓到了一个未来的投资机缘？ 不是也许，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