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段 傲娇的灰猫
这日,王四叔在 “闲云书舍” 茶坊喝完了他的 “下午茶”,带着大官、二官和楚楚沿着云梯路下了坡。 事先已为三条狗安排了预约。“秀丽宠物美容医院” 离茶坊没几步路:穿过“闲云书舍”的后南窗,可望见宠物医院的半个院子。
他特意提前到了几分钟。 进了门,透过一扇大隔断玻璃窗,就见丽丽正给某女士的非洲灰鹦鹉( African Grey )打禽流感防疫针, 剪爪尖、嘴尖及翅膀上的大羽毛。 非洲灰鹦鹉可是个稀奇的玩物,中国人养得不多。 何况又在那么个小地方? 灰鹦鹉的主人自然要带自己的贵重宠物,访问口碑极好的私家宠物医院。多花点钱,享受VIP待遇。 她不愿意将自己珍贵的非洲灰鹦鹉和乡下来得鸡鸭鹅混在一起。 禽流感在深秋和冬季尤其盛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楚楚作为没见识的乡下犬,第一次看见这种玩意儿。 它很好奇,情不自禁地扒上玻璃窗框,想看个究竟。 动作肯定是一如既往地猛了一些,无意中将一只在角落里打盹儿的灰猫惊醒了。 那猫一下子蹦了起来,尾巴变粗,嗓子哼哼着挺吓人。 楚楚是宠惯了的,此时又有王四叔和两官在,它当然什么都不怕。 转过身去逗灰猫玩。 灰猫哪能由着你玩儿?一掌挠过去,将楚楚的鼻头挠了个鲜血淋漓,又一纵身,来了个三级跳,跳到一个高柜子的顶上,由你楚楚怎么跳脚,你拿我没办法。
王四叔见楚楚被挠了一把,抱起来想看看情况。 这条少爷狗哪能吃那个哑巴亏? 借着王四叔的高度,一挺肚子一蹬腿,一下子也向柜顶蹿去。 那柜顶离天花板很近。灰猫身子小而柔软,地形又熟,趴在柜头上面舒舒服服。 楚楚地形生,身子又比灰猫大了很多,蹿是蹿上去了,头碰到了天花板,生疼。身子就开始向下坠落。 它赶紧用两只前爪扒住柜头的边缘,两条后腿蹬来蹬去,试着向上爬。 灰猫又轻松地一蹿,跳下柜顶,逃之夭夭。楚楚,上?上不去; 下? 下不来。 它悬在那里不知所错。 最后,一松前爪掉了下来,叫王四叔接了个正着。
发生这一切时,大官和二官挺着胸,竖着耳朵,坐着一动不动:“ 本尊是训练有素的民兵犬。 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没事找事!”
隔间里,非洲灰鹦鹉的女主人,丽丽的一个助手和丽丽,都透过大玻璃窗看见了这场戏。 灰鹦鹉的女主人笑得前仰后合;丽丽的助手抿着嘴偷笑;只有丽丽眇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精心地剪完最后几剪刀。
直到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灰鹦鹉和它的女主人,才过来查看楚楚的伤情。此时,前台坐台的女助手已经给楚楚上了药。 丽丽叫王四叔将楚楚抱进里间,二话没说,拿出了什么疫苗和针头针管。 王四叔问,不是前几个月刚打过针吗? 丽丽瞪了他一眼,说:“ 以防万一。 那只猫刚来不久,和这条狗一样,没有防疫记录。抱好!” 她话音未落,一针就下去了,半分钟不到,完事。“ 八十 ”,丽丽转身收拾东西。
“ 等等! 八十元,也太贵了吧? 防疫站才收五十元。” 王四叔说,“ 再说,我们也没叫你说打针,就打针呀?”
“ 那你下次去兽医站好了。 今天这一针还是非打不可。 进口货,当然贵”,丽丽回答着,走过来将楚楚从王四叔怀里抱起,放在观察台上又仔细地检查了它的伤口。 只是两道抓伤,不深。她一边抚摸着楚楚,一边细声细气地对它说:“ 好了,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别动不动就挑衅。 你就是个小狂犬。”
那柔软的声音,那高耸的丰乳,那宽大的肥臀,挑逗得王四叔的心,如小鹿撞墙般地怦怦跳。 老了,老了,怎么还这么风流?
丽丽抱着楚楚,转身对王四叔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 她说:“王师傅,这几天就不要再带楚楚到处跑了。 最好把它关在家里。它要养几天的伤。 你知道的,打了疫苗之后,小狗的身体比较弱。”
王四叔的心跳得更快了。在这镇上,认识王四叔的人们中,很少有人称他 “王师傅”。 他暗想: “ 美人啊,还这么懂事。 难得,难得。”
他说:“ 丽丽,楚楚怕笼子。少爷每日上学,白天照顾不了它。 给少爷打扫宅子的帮工,一周只做一天。 纪老师这几天又没在家,没法帮我看它。 我不带着它出门,还真有点困难。 这东西,一是野惯了的。 白天把它锁一天,怕那屋子就不能住人了。 这二来,它毛病挺多,认生。 我那里还真没人能腾开手,陪它玩一天。 要不,你帮我看几天? 我交住院费。”
丽丽说:“ 王师傅,说真的,要不是我这两天要下去,我倒是可以帮你看几天。 这事不凑巧。”
“ 要下去?去哪里?”
“ 去杵头滩红旗农场的养猪场,给猪仔打防疫针。 我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忙完。”
王四叔心里暗喜:“ 要么,我开车送你去。 再给你当个助手什么的。 楚楚爱坐车。 我可以一边看着它, 一边干活。 不怕你笑话,杵头滩农场是我家的。 我的意思是,是我家承包的。” 王四叔此时有点语无伦次,像个初恋的小男孩。
他扯了个谎:“ 我可有些日子没见我爹娘了。 去那里,顺便访问他们一下。”
他的父亲是退居二线的 “杵头滩红旗农副产品有限公司” 的原老总。 他父母住在杵头滩农场的旧场部。 旧场部紧临药用大麻基地。 作为大麻基地的主管,王四叔天天都要去巡视情况。 他时常回父母那里吃中饭或者晚饭。 他今天早上还拜访过他父母。
老王家兄妹姐弟四人。 王四叔是老四。 如今杵头滩农场,正名 “杵头滩红旗农副产品有限公司”, 的老总的位置,已由王四叔的大哥接管。 王大哥夫妻俩是受过海外教育的农业专家。 在老爸等一批老干部们,包括王四叔的前丈人,的指导和监督下,妹妹和妹夫等人对国家法律政策的正确贯彻执行下,大弟弟夫妻俩主导的严格的市场调研下,一家人已将一个杵头滩红旗农场搞的 “红旗不倒”。 王四叔是一家人中的黑马,可是再黑,也没给老王家抹黑。
丽丽不好意思地一笑,说:“ 我没那么娇气。不麻烦你开车。 我可以搭乘去农场的公交车。”
“ 麻烦什么? 我每天都要去那里巡视。 这几天,顺便带上你。” 他指指楚楚,说: “ 反正我也要照顾这个东西,还顺便访问我爹娘,一举多得。你是不是第一次去杵头滩农场?”
“ 是。 我今年开春才搬过来。这镇子附近有好多地方都没跑过。”
“ 这样的话,我更要开车带你去农场了。 养猪场在农场的东南角。公交车的终点是新场部。 你下了公交车,走路去猪场,怕要走三四十分钟。 你路不熟,还要找人问路,更耽误时间。 即便是倒乘农场内部小巴士, 走走停停,前后估计也要再多花二十几分钟。 我把你直接送到养猪场,再把你介绍给猪场场长。 这样做,短、平、快!猪场场长和我挺熟,我这就和他联系。”
“ 这样,就太感谢了。” 她又是一笑,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排白牙。
“ 大美人!” 每当看到丽丽的笑颜和那一排白净的牙齿,王四叔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 “ 不要客气。怎么这次要镇兽医站出人,帮助打防疫针?”
“ 这个,我不清楚。今天上午,站长问我可以不可以去跑一趟。 我说行。 怎么,往年兽医站不出人吗?”
“ 有时也出人。 我估计这批猪仔量比较大,农场内部人员人手不够。站长说没说给你出差补助?”
“ 好像提了一下。 去杵头滩农场,还算出差?”
“ 算,还是美差。 农场有一个内部兽医科。 猪场、鸡场和奶牛场的事,都是由他们管。 镇兽医站属兄弟单位。 按农场的规矩,凡是从兄弟单位借人手, 都要付给来人补贴。 兽医站的人,属于专业人员。 给专业人员的补贴过去是按专家补贴给的,价钱比较高。 去年,农场还就高补贴的问题和镇兽医站有过一些争议。哦,我明白了, 为什么派你去。回头再说吧。”
丽丽不知道王四叔明白了什么。 她仍是一头雾水。 一个新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确实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
接着,两人又检查了大官和二官的身体。 两官不像楚楚那么爱惹事,自然也不让人操心。 一边检查,两人又这呀那呀地一边闲聊网上和电视里的八卦。 聊得挺合拍。
原来,那只灰猫也是个有缘份的生灵。 是秀秀下班回来,路上捡到的。
灰猫本是一条流浪猫。 流浪了多久,没人说得清。 云梯路很短。 上端有人大吼,下端的人都可以听到。 这里家家都有宠物。 邻里之间,谁家的什么狗,什么猫,人人都清楚。 所以,这里鲜少见到流浪的生物。 那天,灰猫就让下班回家,正在雨中行的秀秀撞上了。 它躲在云梯路旁的树丛里。 见有人来了,它不但没有跑走,反而跑到来人的身旁喵喵地叫,仿佛是在讨吃的。 那人,就是心软的像棉花糖一般的秀秀。 秀秀将她抱回来,洗干净,又喂饱了,等姐姐回来,给打防疫针。 丽丽不想收留流浪狗哇流浪猫哇。 她是兽医,天天和动物打交道,下班后就想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可是,她一见妹妹两眼泪汪汪的,心也软了。 从此,这个宠物医院的门房里,就多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的灰猫。 丽丽告诉王四叔,灰猫胆子很小,非常安静。 今天,她是头一次看见灰猫进攻客人带来的宠物。 灰猫一直在睡觉,连非洲灰鹦鹉来了,都没有抬头。 没想到,却和楚楚打了一架。
丽丽摸着楚楚的头说:“ 可见你有多淘气。” 她又说:“ 以后有来客的时侯,我要把那猫锁在楼上,省得再惹事。这事,是我不对。无论怎样,不能让客人的宠物不愉快。”
楚楚故意地往丽丽的胸前靠,抬起头又要添丽丽的下巴。 丽丽的丰乳真的是又大又软。 王四叔见到它如此恬不知耻,暗暗发笑。 他自己呢,这时也多少想变成一条小哈巴狗,好钻到丽丽的怀里。
正说着话,就见秀秀进了门。 两个助手也要下班了。王四叔知道时间不早了,带着三条狗狗上了云梯路。 楚楚一路的不愿意。 这次,反而走在最后。 直到它看见了在江景台上等他们的弗泯,才来了精神头,一路小跑扑向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