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戒道长一如即往,东曦既驾便起身练功。他已得知弗泯回来的消息。猜到孩子回来必先去拜访母亲的灵位。
昨晚,王灵芝一到家,就抽空通知了王四叔,说弗泯在她那儿过夜。王四叔冒雨跑上坡来通知了清戒道长。听风轩没有电话,清戒倒是有一个老式的手机,但常常是“电话无人接”。有时就靠王四叔或其他人传递消息。自弗泯妈去世后,清戒变得越发飘逸。一年中,总有几个月不在镇上。有时王四叔他们也抓不住他的行踪。
弗泯妈的灵位和她祖宗们的灵位一并设在王家祠堂的后大厅里。
听风轩位于王家老宅背靠的坡上,是去王家祠堂的必经之路。从关有为那里出发去祠堂拜母,这条路最方便。弗泯如果走这条路,必要经过此地。
清戒一通演拳习剑后,盘腿坐在大银杏树下的石凳上,面对冉冉升起的东曦,闭目调气。一场大雨后,空气格外的清新。林中的群鸟们像开赛歌会一样迎着东升的朝阳欢唱。清戒静静地听着周围和谐的鸣响。
弗泯妈的灵位设在王家祠堂里,骨灰盒却存在远处的公立的骨灰堂里。从王洁玉的父母一代起,王家族人们响应国家号召,多是火化。 公立骨灰堂所在地接壤国家森林公园。 那地方远离公路,周围青山环绕,溪水潺潺,风景确实那边独好。 只有一条青石板铺面的蜿蜒山间小路通向骨灰堂。 路两边也是草木林立,幽幽僻静。多数本地乡下人还是崇尚土葬。 家里有祖坟地的自然不会进驻骨灰堂。所以,即便在清明时节,去探访骨灰堂的人也不多。
这两年,每逢清明,弗泯都要向学校请假下山,跑去骨灰堂扫墓。他出了长途车站,绕过镇子的新老城区,直接朝国家森林公园的方向沿小路上山。扫完了墓,赶末班车回学校。他知道师父和表姐每逢清明也去扫墓。妈妈的骨灰盒前有鲜花和蜡烛。他不想在师父和表姐面前再像小娃娃一样大哭,所以总是想法避开他们。
清戒知道弗泯清明扫墓的事。有人见过孩子的身影。 孩子有意避开他们自有孩子的想法。 清戒理解,也原谅他。 见孩子如此孝敬他母亲,清戒心理很安慰。 自王洁玉走后,清戒自己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照理说,他是修道之人,清虚淡定,四大皆空。 可是他对爱妻的那点情意始终就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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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建房多讲风水,尤其是像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王家老宅自然是依山傍水,只不过所谓的 “山” ,不过是个三百米不到的小坡,现名叫 “王家坡” 。王家祠堂建在坡顶的一块平地上。这小山坡原是这一带的大地主周家的一部分领地。当年,王家这宗的始祖娶周家的大小姐时,这处山竹杂木覆盖的小山坡,以及山前山后的百亩良田都是周大小姐的一部分嫁妆。
王生是倒插门女婿。周家大小姐自己不检点,挑逗给哥哥当书僮的王生,结果闹大了肚子。周老爷和太太即便是一百个的看不上王生这个饿殍的遗孤,为了周家的面子还是招了他做倒插门女婿。正赶上周大少爷要去京城赶考,身边离不开这个机灵可靠的书僮。周家也没大张旗鼓,在周大少爷和王生出发前,就将婚事草草办了。
这是康熙中期的事。周大小姐那时已是二十三岁的老姑娘。她本是当地的一枝花,知书达礼。因为娘家人太贪心,总想将她体面地嫁与官宦人家,没想自家却是常让人看低的 “土” 财主。她的婚事就耽误了。十八岁的孤儿王生就这样捡了个大金砖。大约是两人的生辰八字极和: 一个肚子争气,一个精力旺盛,夫妻俩前后生了四个健康的儿子。四个儿子长大后个个身强力壮。
周大少爷倒是很争气。那年考过了殿试,在户部寻得一职。后来,一步步往上升,最后也每日三更起身上朝议事,虽然站的位置离皇上远了点。他后来也是三妻四妾、子嗣繁衍。六十有余时,衣锦还乡。之后,安安稳稳地活到七十三岁,寿终正寝。安葬在周家的祖坟地里。周家由此起摆脱了 “土” 财主的形象,多少也算是官宦人家。可惜这是后话,无助于妹妹的婚嫁。如今他的坟地是当地一景,叫 “周进士墓” 。
王生一辈子没娶偏房。他做过周大少爷的书僮,颇识得几个字。又一路陪周大少爷上京赶考,北上南下地有了见识。加上妻子知书达理,夫唱妇和举案齐眉,日子过得挺红火。到他四个儿子都成年时,王家坡坡前沿江一带已形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集镇。王生和夫人请了风水先生,选好了地址,就在镇边开始盖大宅院。
王家后几代们不断扩建宅院。屋连屋,院连院,洋洋洒洒一大片。弗泯从他妈那里继承来的侧院本是王家老宅中最精美的一处,原本是王宅的花园。这处院子建于乾隆晚期。王家当时持家的王老爷特意请来了苏杭的能工巧匠,按苏州某名园的布局设计建造。院中栽有一株金桂树。每逢中秋时分,鹅黄色的花串桂香四溢。为此,此园得一雅号叫 “王宅桂园” 。实话说,王宅桂园也就是因为建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翻天覆地的动荡中幸免于难。
到了清末,王家在这一带已变成了可与周家抗衡的大家族。王家的族人们务农、经商、做官、教书,人才济济。更有甚者,自武昌起义起,王氏族人中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革命党,好几位革命烈士。
王洁玉的父亲是嫡长子。按族规是要传承王家的基业。他年轻时却跟了一个叔叔跑去延安加入了八路军。解放后,他从本县武装部副部长做起,一步步向上升,却总不愿离家乡太远。在他的影响下,他的三子一女个个生长于王家老宅,对家乡的感情至深。王洁玉的大哥从部队复员回来,专门要在区镇上做第一把手,遵循祖训: “做官要做父母官” 。
他做父母官时, 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 王大哥帮助妹妹开创了以此镇为基地的医药器材公司。 妹妹王洁玉又帮助哥哥带领全区人民共同致富。
与王家相反,周进士的后代们从武昌革命时起就开始走背运。
就说周承义的亲祖母。 她曾是某位持家的周老爷的八姨太。 那位周老爷玷污了在家里干活的黄花闺女后,却良心发现,给了女方一个小妾的名义,可是照样用为女佣。 他老人没几年寿终正寝。 他去世后,接棒的新周老爷将出生低微的八姨太和她的幼子一起敢出了周家大院。从那以后,八姨太靠为镇上的殷实人家缝补洗衣熬日子。
解放时,欺辱母子俩的新周老爷却因为是恶霸地主被镇压枪毙。同年,在党的领导下,长年以来深受周家欺压的貧苦佃农们将代表封建剥削阶级的周家大院和威严的周氏祠堂一气拆了个精光。周家的嫡系被折腾的七零八落。
八姨太的娘家是贫农。被赶出门的八姨太也被划为下中农。娘儿俩总算过上了当家作主的日子。不幸的是她儿子,人称“周五爷”的,却英年早逝,给她和媳妇留下了三个儿子:周承忠、周承义和周承信。
如今,这哥儿仨可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每人的奋斗史都是人们饭前酒后的话题。
别人先不说,就说老大周承忠。 此人十六岁时就有胆量带领着周氏的族人们打跑了要摧毁周进士墓的红卫兵们, 成为周氏家族的中流砥柱。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兴搞承包到户。 周承忠承包下整个王家坡,扩大原有的果园。 当果园不再像前几年那么赚钱后,他又将王家坡租给了眼馋王家坡风水的其他人,包括清戒观的清戒道长。 他自己痛快地当起了地主。
清戒道长纪老师的听风轩就建在租下的十几亩坡地上。 听风轩外的坡地上还有几株周老大敢想敢干却实验失败后留下的低产橄榄树。 纪老师留下这些树不为赚钱,只为它们异国情调的好模样。
听风轩外表看像是白泥干打垒墙、茅草顶、竹木门窗, 屋里可是很现代化。 纪老师是个有情趣的人。 情趣一定要显示在表面上。 他也是个能享受的人,屋内设施绝不能委屈了自己。 自弗泯妈去世后,清戒彻底住进了按自己的喜好和想法设计建造的听风轩。 他要静心悟道。
如今,王家老宅除了王宅桂园,就是弗泯名下的清戒巷二号,其余的已不再是王家的私产。 这两年王家老宅里外搞翻修,龟鹤堂暂时搬到了清戒观的侧殿里。 纪老师又长时间地跑乡下、跑外地,王家老宅几乎没踏进一步。 一直到一个月前,他得知弗泯要回来了,这才去探看了清戒巷二号的情况。 王四叔和周三婆姨确实按他的嘱托将弗泯妈的正屋小楼封了起来。 关有为在翻修别的院落时,悄悄地把桂园里所有的亭阁楼台都彻底翻修了。 这事,小关没请示清戒。 清戒心里明白小关和王灵芝对那个孩子的感情。 他们没请示,是怕他说“否”。 所以“先斩后奏”。 他也没多说,只是觉得弗泯要住的西侧房的内部装修过于奢华了些。 到他视察时,整个小院已是生机勃勃。 他没进正屋小楼,怕触物伤情。 院里婀娜的太湖石和枝叶繁茂的桂花树已勾起他的万般感叹。 清戒当下表示: 这院子是弗泯的私产。 弗泯必须要将翻修的花销补上。 清戒是监护人,自然知道钱从哪里出。
太阳已升起。清戒的晨功课做完了。 没见到弗泯的身影。 怕是没走这条路。 一番洗漱后,清戒换了套干净的精纺棉唐装,准备下山去吃早饭。 一出房门见弗泯正在大银杏树下喘气抻筋,像是刚刚赶到。 旁边还有一条到处乱嗅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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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泯没走听风轩门前的上山之路。 他绕道去了周家岙周三婆姨的家。 王家祠堂的钥匙近些年来一直在周三婆姨的手里。 祠堂也一直由她打理。
他也是东曦既驾时起得床。 这个习惯完全是由清戒道长一手训练出来的。 早起早睡一日两功,从孩子记事起就已是这样。开始时是被强迫。后来就养成了习惯。今早,他起来后没惊动表姐和姐夫一家,自己悄悄出了门。小狗楚楚紧跟着他一步不离。
周三婆姨的丈夫就是周家三兄弟中的老幺周承信,八姨太的三孙子。 这一支的周家和王洁玉一支的王家的关系不同一般。
话说,八姨太母子被新周老爷赶出周家大院后,流落到镇子上,无依无靠,情形悲惨。 有个王家的亲戚是开裁缝铺的,见八姨太的针线活做的好,就雇她在铺子里打下手。 那时,王家老爷和少爷们,太太、老太太和小姐们的四季的衣裳多由这个铺子裁缝。 当时持家的王太太特别喜欢八姨太的巧手和有些木纳的性格。 几经周折后,和她结拜了义姐妹。 因为这层亲戚关系,周五爷、周五婆姨和八姨太死后都葬在了王家的祖坟地里。 灵位也都进了王家祠堂。 作为八姨太的后人,周三婆姨掌管打理祠堂的大事小事并不唐突。
弗泯绕道去找周三婆姨,一是要钥匙,二是探望他的死党哥们儿,周三承信的儿子周乃滨。 小滨是麒麟和小芋头的堂弟,只比弗泯大半岁。
周承信高中毕业后,不想像他大哥那样务农,又没有机会像他二哥那样去当兵。 他跟了几个熟人,拿了开发大西北的国家补贴,跑了出去。 半年后却转向了非洲某国。 在那里,他结识了一位能干的河南姑娘。 她就是后来的周三婆姨。 他们从非洲回来时,不仅带回了一小笔钱财,还带回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他们很想要个儿子。 正好王洁玉折腾怀孕无果,周三婆姨将她丢弃的中药西药一股脑地喝了下去。 还真管用,三十九岁的人又怀了孕。 第二年,生了个男孩。 周三两口子把儿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到了孩子上学的年龄时,周承信坚决不同意儿子就读村里的周家岙小学。 他托人把儿子塞进了镇中心小学。小滨和弗泯同年入学同一学校,又分在了同一班。
小滨小时偏肥胖,比较懒惰。不但身子懒,脑子也懒,就是嘴不懒。 每日书包里必放一大堆零食。学校里的大孩子们知道小滨家里是周家岙村的村民,他家在镇上像是没什么势力,就开始欺负小滨。 他们向他要吃要喝要零花钱。 小滨身子懒,打架打不过别人。 脑子懒,想不出自救的法子。 心情郁闷,学习也就不用心,成绩在全班垫底。 小朋友们常笑话小滨 “笨”。
乡下的孩子们没像大城市的孩子们上下学有人接送,都是自己来自己去。 小滨家虽离镇中心小学远了点,但小滨都是自己走来走去。那时,他也没有几个朋友,总是自己闷着头走路。
这天,弗泯做值日,回家比往常晚。就撞见四个大孩子们围攻欺负一个小孩子。弗泯本想绕过去。他也怕惹大孩子们。不料却看见那小孩子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周乃滨。小滨已被大孩子们推来搡去,书包里的东西落了一地,胖大一个人却只会哭。弗泯生气了,过去管闲事。这时的弗泯又瘦又小,比大孩子们矮了快一个头。开始大孩子们也没看上这个瘦小的“小娘炮”,让他一边去。其中一个大孩子认出了他,说:“这不是那个杂种私生子吗?听说这小娘炮跟道观里的老道学过武术,咱们逗他玩玩怎么样?” 于是,四个大孩子们一涌而上。
弗泯小是小,可是手脚极快。打群架他是打不过四个大孩子们的。 所以三十六计跑为上。一边跑,一边回头对骂,自然骂得也不好听,让大孩子们很生气,就跟在后面追。 跑着跑着,四个大孩子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这下小弗泯来了劲头。 一头将第一个赶到的大孩子顶倒,又踏着倒下孩子的肚皮跳起踹向第二个赶到的孩子的门脸。 这一脚比较重,第二天那孩子的半边脸又青又紫。 没等第一个孩子趴起身,他又落回那个孩子的肚子上。 那孩子痛得嗷嗷叫。 眼见另两个大孩子赶上来了,弗泯又是撒腿就跑。 专向人多热闹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 “警察叔叔!有人打群架!伤人了!” 都说孩子嘴里吐真言,警察叔叔自然信弗泯这个小不点孩子。 剩下的两个孩子倒也聪明,没再追。 四个孩子回家后都没敢提和弗泯过招的事,太丢脸了。 乡下孩子们就是皮实,被打了也不会随便向妈妈们哭诉。 小滨和弗泯也没敢对大人们提这事。 孩子们都怕家长的训斥。 不过,两人从此成了好朋友。 也是从那日起,小滨每日随他妈妈先来龟鹤堂,再和弗泯一起去上学。 自有了弗泯作伴,他学习上也有了起色。后来竟然参加了县教育局举办的小学生作文比赛,一举夺冠。 此是后话。
弗泯和小滨正相反。 他身子好动,脑子也好动。 好动的在课堂上坐不住。 自己做小动作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在课堂里小声说话,随便走动,扰乱课堂秩序。 有老师批评他时,他还引经据典找出千万个歪理由和老师们顶嘴。 有一次,绘画老师教孩子们画公鸡打鸣。 弗泯画的一只鸡很不像公鸡。老师问,公鸡的鸡冠子在哪里。 弗泯说,我这张画表达的是“牝鸡司晨”。 说着,嘴一弯眼一眯地笑了。有小朋友问什么叫“牝鸡司晨”。 老师不得不解释,牝鸡就是母鸡。 母鸡不会打鸣。 有小朋友问为什么母鸡不会打鸣。 不等老师回答,有个男孩子抢话说: “ 傻逼,因为母鸡没有小鸡鸡!” 女孩子们都叫起来了: “流氓!” 整个课堂里一片混乱。 弗泯此时却躲在一旁得意地偷笑。
对于六七岁的孩子们来说,老师常表扬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老师总批评的孩子就是坏孩子。 学校的老师们似乎永远都在批评弗泯: 不守纪律,不尊重老师,不团结同学,不积极参加集体活动,等等。 所以王稚童同学(字“弗泯”)是个典型的坏学生。
周乃滨-小滨是个笨孩子。 王稚童-弗泯是个坏孩子。 他们可谓一对难兄难弟。
初中这三年中,弗泯在武当山 “潜心修道”。小滨却在姐姐们的帮助下从一个成绩在班上垫底的笨孩子变成了少年网红。 他 “红”是因为他的网络小说写得有趣,更新的快,很得孩子们的喜爱。弗泯虽然鲜少和大人们联系,却是只要一有机会,也不顾学校的清规戒律,就上小滨的博客,和网友们一起调侃小滨的网络小说。 他们这个年龄的少年们常是和朋友们走得近,有他们自己的小秘密小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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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泯到小滨家时,周三婆姨刚起床,正给儿子和老公做早饭。 听见自家的狗叫,跑了出来。 周三婆姨见到弗泯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大喊着要给弗泯煮鸡蛋增营养。 小滨听见狗叫和他妈的大嗓门,也从床上爬起来,塔拉塔拉地跑下楼跑出门。 一见是弗泯,喝住他妈: “妈,全真教不吃荤! 盛碗稀饭就行了。”
楚楚见到一条黑白相间的母狗很感兴趣。 那是一条两岁的纯种边境牧羊犬 (Border Collie) 。是小滨的二姐给小滨的生日礼物。 小滨家给牧羊犬起了个名子,叫“博力”。 博力一见生人,就开始叫。 楚楚摇着小尾巴,跑过去要和博力友好。 动作过猛了点,博力不高兴,“汪汪“叫的更欢了。 楚楚也来劲了,又蹦又跳,也跟着汪汪。 楚楚是条没训练过的小肉狗,不懂规矩,可是 “狗仗人势” 是与生俱有。只要弗泯在,它天不怕地不怕。
虽然博力是小滨的生日礼物,却由他爸周承信一直在养着。 自双胞胎女儿们上大学,又都到外边去找到工作后,父女们一年中很少见面。 周承信很想念她们。 他视博力为第三个“闺女”。 听到博力的叫声,以为发生了大事,他也起身出来。
听明白了弗泯的来意,周三婆姨将钥匙交给弗泯。周三快速咽下几口稀饭,带着博力、弗泯和楚楚一起沿着一条乡间小路,踏着清晨的露水去龟鹤堂药酒厂。周三婆姨也出发去给老人院的老人们准备早饭。小滨告别弗泯,说好一会在龟鹤堂食堂见,又上床睡回笼觉。这时太阳已冉冉升起。
王家坡脚下的江流分出两道支流。其中之一在坡脚下向北打个小弯,再向东南汇入另一支流,缓缓的江流最终畅然汇入远处的汉江。王家坡的后坡东北方向,有龟鹤堂的草药基地和龟鹤堂药酒厂。草药基地和药酒厂的员工们多是来自附近的几个村落,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员工原是周家岙村的农民。大伙为了上班方便,开通了一条从周家岙村到药酒厂的小路,倒也平坦。身为厂长的周承信虽然早出晚归,却喜欢带着博力走路上班,最多在阴雨天骑一辆带顶棚的电瓶车。到了厂子里,周三找出狗粮喂了博力和楚楚。弗泯等楚楚吃好了,才上坡去王家祠堂。一路走着,又採了些时鲜的野花。他母亲生前非常喜欢坡上的野花。
祭了母亲,出了祠堂,弗泯一见太阳已高升,怕师父离了听风轩,就一路小跑下坡赶了过来。 他已有两年多没见师父。 这两年来,他春节都没回家,特别怕过阴历年。 一到大年初二,他就想哭。 这次要不是又招了些小麻烦,他还不想离开武当山。 他见到师父,立刻弯腰做恭。 嘴一弯眼一眯地笑着大声说:“ 师父,我回来了。您身体可好?”
清戒瞧见儿子的笑脸,心底反而一沉。 他心想:“ 臭小子,一脸坏笑。 定是有事想瞒着。”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道:“ 回来了? 好,好。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不是想进屋冲个澡? 去吧。 樟木箱里有干净的换洗衣裳。 动作麻利些。 我在下面龟鹤堂食堂等你吃早饭。 记着出来后把门带上。”
话音未落,人已飘飘然踱下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