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 拿铁、摩卡和法式小圆饼
（The Afternoon Tea：Latte，Mocha And Macaroons)
当拿铁（latte）、摩卡（mocha）或红茶（black tea）都被送上了桌，小金子妈才回答先前的一个问话： “ 谢谢你问起我家小金子。 我家小金子近来真地快成精了。 我跳健身舞，她跟着扭，可有意思了。 给你们看个视频。” 她一边说一边在她的 iPhone 上点来点去。
视频上，一只毛色金黄的小博美（Pomeranian），头上的毛被一只粉红的蝴蝶发夹，夹成个小揪揪。 身上套着一件粉红的小裙子。 前爪抬起，随着音乐一扭一扭的。 那个小样子确实逗笑。 小金子本来就长相可人，视频上的它，可不就是个小妖精？ 又能是什么？
它的女主人 “小金子妈”， 是个晒娃狂。 如今小金子就是她的 “娃” 。 大约有钱有闲的夫人们都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嗜好。 她们有时间，不差钱，也有兴趣玩此类游戏。
无论那个阶层中，都会有这样一类的人： 他们仿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脉广泛，消息灵通。 此类人在社交圈中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小金子妈属于这一类人。 今天在这个雅致的小咖啡厅里，唧唧喳喳的女人们，顶多只能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殷实的城市小布尔乔亚们。 有人属上班族，有人属有闲族。 小金子妈可谓是这个圈圈中的 “大姐大” 。 按岁数排，她算不上大姐，可是她气场（aura）极大。
她有气场大的本钱。 比如，自古以来都讲究 “龙生龙、凤生凤”。 人家出生于有三代高级知识的 “书香门第”。 五六岁时就可将《诗经》倒背如流。 又比如，现代人最看重的是本人的受教育程度。 人家本人是实打实的文学博士。 研究的课题是 “鸳鸯蝴蝶派” 。 加上，人家嫁的好。 不但门当户对，而且老公更是一位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的大企业家。 小金子妈早已不再早九晚五地上班了。 自结婚后就逐步转为 “小说家” 。 在几个 “亚文化” 群杂志刊物上，发表过一些短篇和中篇。 她是研究 “鸳鸯蝴蝶” 的。 她的文字，自然招蜂引蝶。 情节，自然悲鸳哀鸯。 即便在这个小布尔乔亚圈子中，对她的小说有兴趣的，几乎没有。 她无所谓。 说是本来写给 “小朋友们” 看的。 她指的是那些不懂世事的城市少男少女们。 比如，那位爱厨艺的租客小哥就是小金子妈的粉丝。
出身龙凤之家的人，自小就养成了事事讲究，要求精致完美的生活习惯。 小金子妈出门之前，必须打扮妥帖，从不怠懈。她今天又是光彩夺目地进了咖啡馆的门。 她优雅地落坐，颈上的那条白金细钻黑珍珠项链，马上就成为诸女们的话题。
原来，她只花了不到原价的一半，就搞到了那条项链。 那是一条名牌洋古董，连原装盒和证书都有。 大户人家的贵妇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常有将此类东西减价转手的时候。 不过，买者须是那种特别上心的人。 这类 “上心的人” ，知道到哪里去找货，叫价合理不合理，还价要怎么还，诸如此类。 要不都说，机缘总是为有心人准备的。
坐在小金子妈左右的几位朋友们，唧喳了一阵子项链，又都凑上去看小金子的写真和视频。
小金子妈对面坐着的两位，却有自己的话题。 一人一边压着摩卡，一边问道： “ 你家住的小哥，近来在学习上，还是不很上心吗？ ” 另一人一边搅着杯中的拿铁，一边答道： “ 还好吧。我见他经常折腾到半夜。 ”
“ 是在做功课，还是在打游戏？ ”
“ 这我不清楚。近来，他好像对游戏不再感兴趣了。 前几天，说是要找个夜校，学习烘焙技术。 对了，他叫我给你带来一盒牛角酥。 是今天早上刚刚烤好的。 那孩子兴奋的很，说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配方和火候。 ”
说着，她从自己的大手提包中，拿出一个装满牛角酥的大塑料盒。 她递给了朋友。 朋友又将一只空盒子还了回来，说道： “ 这是上次从你那里带走香蕉蛋糕的盒子。 ”
朋友叹气说： “ 我们是有口福了。 可是，这事可不敢让我那位远房表姐的家里人知道。” 说完，咬了一小口眼前草莓味的法式小圆饼 （macaroon ）。
“ 你的意思是学习烘焙的事情？ 在业余时间里学学，有什么不好？ 那孩子又不是真要当糕点师。”
“ 那谁敢保证呢？ 那孩子自幼就比较另类。”
“ 怎么个另类法？ ” 她也咬了一小口绿茶味的马克龙 。
朋友压了一口摩卡，说道： “ 娘气啊！ 叫我说，就是从小少个爹。一个单身女人加一对老人。 这样带大的孩子，总是不够阳刚。 你看他，一名穷大学生，一天到晚打扮的像个明星。 还特别讲究品牌。 我最不待见的，就是此类孩子。 现代的无知少女们还就好这一口。 叫什么 ‘小鲜肉’？ 多腻歪。 ”
听话的人心一跳。 她眼前浮现出那一双闪光发亮的黑瞳，丰满的双唇，光滑的浅麦色肌肤，和那可被称为 “嫣然” 的一笑 …… “ 美颜是我的发展资源。” 他说过。
她沉吟着，也慢慢地压了一口 拿铁，问道： “ 不是说有继父吗？ ”
“ 算不上继父。这是我才得知的： 我的这位远房表姐，十几年中换了三位男朋友。 最后这一位的岁数，可以给她本人当爹了。 他们是同居，没结婚。 这倒像那位远房表姐的性格。 换男朋友像换衣服。 又要情趣上合得来的； 又要有地位的； 又要真性情对她和她儿子好的。 名堂还挺多。 好在没再闹出另一个私生子来。我问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孩子有女朋友了？ ”
“ 女朋友？ 不清楚。”
“ 他没有带同学们去过你那里？ ”
“ 来过几个孩子。 在我的后院吃烧烤，在客厅里又唱又跳。 我都见到了。 可是两个女孩子都是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来得。 问这个干什么？ ”
“ 听说，我家远房表姐的家里人，很担心那个孩子的性取向。 怕他是个 GAY。 要是有个公开的女朋友，也许会让家里人放心些。 我这位远房表舅妈，也是够悲惨的： 操心了女儿，还要操心外孙子。 ”
“ 孩子还小。 大学生谈恋爱，怕更要耽误学习了。”
“ 你也太老派了吧。 现在的小孩子们，十六七岁时，甚至十三四岁时，就开始交男女朋友了。 像我女儿，去年刚刚上大学。今年又换了一个男朋友。 我的劝，一点都不听。 ”
“ 你那个孩子是个香蕉人，外黄内白，比较开化。 在这方面当然成熟的早。 ”
“ 我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姐的孩子，也是半个香蕉人。 他生父不是外籍吗？ 他妈妈又混了个什么金领？ 就是特别能挣钱的那种。 所以，那孩子从小就上私立贵族学校。 一年的学费够普通家庭花销两三年的。学校的老师们几乎全部是外教。 家里又请了菲仆，说英语。 除了和他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一天到晚一句汉语都不说。 他自小接触的洋东西多，中国的传统文学和文化，怕也没学多少。 名义上，还是在国内上完的高中。”
朋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杯中摩卡清底。
“ 你家闺女看上去和那位小哥，倒是挺般配的。 靓仔倩女。”
“ 别！ 千万别提这个。 那孩子在我家住了两个月，和我家闺女整天吵架。 我说他另类吧，连 ‘好男不和女斗’ 的道理，都不知道。更不懂什么叫： 哥哥要让着妹妹。 一天到晚玩游戏，不好好学习。 还不让说。 动不动就是 ‘你们大人如何如何’，反而批评起我们来了。 纯粹是被宠坏了。 所以，我一有机会，赶紧让他搬走。 为了这个，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不论谢多少次，我还是欠你的人情。”
“ 谢我什么？ 我得谢谢你。 多余的卧室有人租，我也有个伴儿。 你知道的，我那里很难出租。 我故意要的租金偏高。 没有熟人介绍，我是不敢租出去的。”
“ 你们在谈论你家住的那位小哥吧？ ” 小金子妈突然插话问道。
小金子妈对面的这两位才发现，她们的桌子对面一片狼藉，人也只剩下了小金子妈。
“ 咦？ 人呐？”
“ 去洗手间了。 吃饱了，喝足了，要解放一下。” 小金子妈说。
她又说： “ 那孩子今早告诉我，不想再找爸爸了。 他谈恋爱了。”
“ 什么？” 对面的两人都很惊讶。 有一人问道：“ 男的？ 女的？”惊讶：“ 男的？ 女的？” 一人问。
“ 什么男的女的？ 你是问对方是，嗯？ 会是个男的？ 他是个 GAY 吗？” 这次，轮到小金子妈惊讶不已了： “ 这倒有意思了。 蔻蔻妈，他说你能猜出是谁。”
“ 我能 …… WHAT？ ” 她的双眉扬起，眼睛瞪大，嘴也合不拢，一脸实实在在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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