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璋居” 的陶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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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璋居” 的陶七郎

(A Young Master of The Estate of Taos)

【简介(synopsis)】

Mr. Kim 是个超矫情的、混吃等死的 “无业游民”。 他矫情到连开共享车拉客人,也只拉会拽几句英语的真假洋鬼子们。正因为他留过洋,能拽英语,为四贵和老陶解惑了 “普洱码农叟” 的英文是 Poor Coder’s Soul。 从此,四贵的了一个外号 “普洱老茶农”。 Mr. Kim 和老陶发现,四贵家里严重超生。 为了还超生罚款,他的二姐和三姐都被卖成童养媳。 四贵是一个热爱文学和历史的码农。 他为老陶解释什么是 “府兵制”。

****** 详文如下  ******

从周一起,“露色斋” 的三人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Mr. Kim 还是吊儿郎当地 “努力在找办公室工作” 。 他其实很羡慕自由职业者。 尤其是国外那些满世界跑的博客们、驻外记者们、所谓的旅行家们。 这几天,他疯狂地沉浸在自己的 “梦” 中,疯狂地写他梦中的 “金氏王朝、英国公和七公子”。 他又不想让他父母太失望,得给他们编点假好消息。 诸如 “ 下周,可能去清华大学一个工程实验室做面试。” 等等。 可以预料,他过几天寄给他父母的信息一定是 “ 没成。 我的学历和资历不够。” 反正他爸妈不会跑到北京,具体查他一天下来,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们,忙着挣钱,哪有那个闲时间?

他父母早知道,他的学历肯定不够进清华大学实验室。 听说,他加入 “嘀嘀出行” 开共享车,他妈的语气里很有些不高兴,觉得掉价:“ 有身份人家的闺女,谁愿意嫁给一个没正式工作,没稳定收入的人? 我给你买那车,不是要你去与人共享!哪能什么人都往里面坐? 要是有人把车里面搞埋汰了,你将来连个像样的客人都拉不到了。 我们鲜族人可是最要干净的。 干这种活,短时间可以,长期不行。”

所以, Mr. Kim 一定需要,坚持找 “合适的” (对 Mr. Kim 来说,这个非常重要)办公室全职工作。 这全是障眼法,为了让他父母觉得他很努力地,很上心地在找工作。 虽然他学过电脑动画和制图,可打心里不想干办公室职员工作。 头上总有个工头管着,太受拘束。

Mr. Kim 是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没有天天在家里蹲着的道理。 他时常去北京美术馆旁,或三里屯某点,或王府井步行街边,泡咖啡店。 顺便等 “嘀嘀” 的呼唤。 您瞧,他呆的这些个点儿,像是真心在挣钱吗? 还是耍他的 “小资”? 有些人,时髦的风尚一来就跟。 跟上了反而觉得无趣。 Mr. Kim 就是 “有些人” 之一。 没活儿时,他就在他的 MacBook Pro 上继续写他的 “梦”。 他人,收拾得十分时尚,一表人才。 还带着一副玳瑁边眼镜。 喝着咖啡,打着字; 偶尔与咖啡店里的 “巴瑞斯塔”(barista) 姑娘们,或 barista 小伙们,眉来眼去,说笑一番。 路过的人们常错以为,这位一定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

今天,他写着写着,遇上了瓶颈。 别看 Mr. Kim 经常拿四贵开心玩,每当他遇上写作瓶颈时,他需要四贵给他解惑。 可惜这些日子里,他最需要的四贵,是超忙。

Mr. Kim 停笔。 又买了一杯咖啡。 目光呆滞地,灵魂出窍地望着窗外。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瞄了一眼,像是有人要车。 他没理采。 Mr. Kim 连挣 “嘀嘀” 钱也不很上心。 肚子不饿,没必要。

耽心有人把车里搞埋汰了,也是 Mr. Kim 宁可整日泡咖啡馆,也只拉能拽洋文,穿戴体面的客人的原因之一。 有几次,他看着来人不顺眼,客人刚坐上半个屁股,他来一通:“ Good evening. How are you? Where are you going? ” 要是客人回答不上来,回怼一句:“ 听不懂。 你能不能讲人话?” Mr. Kim 才不管你骂得有多难听,他就坚持一个:“ Sorry, I don’t understand you. Please get out. ” 坚持一个中国字不说。 最后,体面的客人没辙,只好去一边,再等。

话说回来,在北京美术馆前敢撒野的人,还真不多。 Mr. Kim 挣钱不积极,遇上的刺头也不多。

Mr. Kim 对女士们比较客气。 可他在女客们中间也要挑捡。 像那些穿得过于暴露的,鞋头太尖的,妆太浓的,他连车都不停。 过后说,对不起没找到您。 我这就给您退钱。 如果是位体面的女客,手里抱着一条小狗上车,他有时会递过去两只专用狗屎小塑料袋。 鼓励宠物女主人们,主动清理人行道。 Mr. Kim 最恨人行道上,那些清洁工们来不及打扫掉的狗屎。 他在国外呆过,很看不起没有素养的宠物主们。 在他看来: 您若真将您的狗,视为您的 “娃”,您的娃在街上拉屎了,您不给清扫干净? 您若真那么做,就是个不讲公共道德的 “人渣”。

如果有女客带个半大儿童上车,他有时也给两只狗屎袋。 让家长帮助给孩子套在鞋上。 省得两只小脚,踹脏了前座的椅背。 有时还 “命令” 吓呆了的孩子,不许在车上吃东西。 遇上护短的孩子妈,他干脆请他们下车,当着面退款。 对不起,不伺候不懂规矩的人。

他是开共享车的,却整日像个富家小开。 头发打着发胶,身上喷着科隆,戴着护掌皮手套。 他爱干净,而且至极。

Mr. Kim, 姓金,朝鲜族,文明得令人竖大拇指。 他的仿韩星范儿,对得起他在表格上填写的那个民族和那个籍贯,还有那个富贵的姓。

他矫情。 倒也矫情出一点小意外来。 如今,他手里有十几个常客的电话号码。 都是文雅的女士们。 Mr. Kim 被集体 “包养”。 常客们有时喜欢直呼他。 有两位住在附近的,还包他的车,每日送去上班。 这类人出手比较阔绰。 她们对他的为人放心。 对他的车也放心。 还喜欢跟他拽几句英语。 这几天,他送走上班的两位美女,他就直接拐到三里屯,找一家小资情趣漫漫的咖啡厅,开始 “发家之前的 J. K. Rowling(罗琳) ” 式写作。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哪天他也成为那样的大作家。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写出过一部令自己满意的长篇。

老陶对他写的东西,通常持简单粗暴的否定态度。 所以,他更喜欢和理解人的四贵,叨叨他昨夜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这一会儿功夫,他忽略了两个要车的呼唤。 悠闲地喝着香喷喷的咖啡。 他此刻不是有些,而是非常想念四贵。 可惜四贵是个男的。 他还真是喜欢那对小鹿般的清亮眼睛,和又长又浓厚的睫毛。 “ 对了,七公子的书僮就要有那么一对清亮的眼睛。”

四贵已经有二十几天没在 “露色斋中静思” 了。中间只回来过一次。 其他两人当时都没在家。 四贵给他们留了个条。 说是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条裤头,还有他的枕头。 六天前,他在 “卢瑟宅” 微信群( 就他们仨 )中发了一条信息:“ 忙要死对不起” 连标点符号也没有。过后,消声觅迹。

之前的一次闲聊中,他曾经告诉过老陶和 Mr. Kim ,他那个小 “公司” 的老板是个非常努力的人。 老板计划尽快将自己设计的手机游戏推销出去。 如果能卖给哪家大公司,那是最好。 不然,就和其它小公司合并,搞个升级版,再一起去卖。 他每天压迫自己手下这三个 “普洱码农叟” ,像奴隶一般地 “干活”。 据四贵说,老板对自己更狠: 一天只睡三个小时;泡两袋方便面,加上两个鸡蛋,用 “老干妈” 刺激胃口。 他经常命令四贵,去楼下买几杯浓咖啡给他调(吊)神。 四贵是 “最新” 的雇员,合同工,所以是 “小弟”。 他必须干。 也只有他能干这种跑腿的事。 老板他自己往往半个月足不出户。 吃喝拉撒睡都在他们六楼上的那个 “办公室” 里。 哦,四贵还负责当清洁工。 那个公司太穷,请不起清洁工。

老陶曾经问过,什么叫 “普洱码农叟”? 四贵笑答:“ 我也不知道。 我的一个同事这么说。” Mr. Kim 想了半天,一撇嘴,说:“ 可能是 Poor Coder’s Soul 。 POOR 的发音类似 ‘普洱’; CODER 就是码农; SOUL 的发音类似 ‘叟’。 合在一起,就是 ‘可怜的码农灵魂’ 。 简称 ‘普洱码农叟’。 哈! 哈!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 我得记下来。”

老陶当时也忍不住大笑,说道:“ 什么 ‘普洱码农叟’,你丫就是个 ‘普洱老茶农’。 命中注定是个农民。 来了大北京,还是个普洱老茶农。 ” 他这话,说得四贵垂头丧气。 三人都是北漂一族。 可就他,是地道的农村户口的农民工。 虽然受过高等教育,可是还是农民工。不但老陶和 Mr. Kim 常拿他开心玩,办公室里的其他码农们,也不太看得起他。 倒是那位老板对他最客气。 因为老板实在没精力关心社交一类的事。 甚至没时间关心自己的个人卫生和健康。 谁能干活儿,他就青睐谁。

转眼四贵又消声觅迹了十几天。

这天,当老陶下班后从健身房回来时,见一个形如枯骨的家伙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 是四贵。 半长的头发贴在耳根上,顺着脖颈儿在滴水。 他没穿上衣,皮下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 只穿了一条裤头,大腿只有老陶的大臂粗细。 头显得特别大。 见有人来了,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问来人是不是尿急。 他可以让出洗手间。

“ 俺的那个娘呀!你这熊猫眼吓死我也! 你这是从集中营里,刚被放出来吗?完事了?”

“ 没有。 老板倒了。 心律衰竭。 被抬到医院里抢救去了。工头就自做主张放三天假,打扫个人卫生。”

“ 那主儿到底是累垮掉了?他不会就这么蹬腿了吧?”

“ 陶哥,想点好的。 我还靠他吃饭呢。 工头说,老板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他要是过去了。我们仨的年终奖金,就彻底没戏了。搞不好,我们都还要替他还债。”

“ 不懂。 你只是个小雇员,还是个合同工,怎么还要替老板还债?”

 “ 他去年底借了三百万贷款。 他和我们三个码农谈了 …… 更像是强迫我们,让我们 ‘自愿’ 减少基本工资。 减下的那部分,每人按入职年头换成股份。 说是,一旦有机会,就可以兑现,用以代替年终奖。 所以,我们都成了公司的持股人。 一周前他说过,我们这个游戏在两个月中,一定会卖出去。 他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算了算,无论怎样,到时,我怎么也能兑现出二十万。 有这二十万,加上我先前寄回去的钱,再加上我姐和我爸、我妈过去攒的钱,我三姐到明年年底,基本能凑齐一百万的存款做嫁妆。 到了后年,她就可以正式办理结婚手续了。”

“ 什么? 再说一遍。 你三姐是什么金枝玉叶,要有一百万的嫁妆?”

“ 是男方要求的。 如果拿不出一百万存款的嫁妆,他不能给我三姐正式名份。 男方如今是城里人,公务员,大学毕业生。 我三姐是农村人,只上完初中。 嫁给他算是攀高枝。 再不多拿出点陪嫁,他不能要这个经济负担。”

“ 你三姐多大了?”

“ 今年二十九了。 她倔。 非那人不嫁。 那家的老人们也喜欢我三姐。 我三姐从小是在那家长大。 老人们就是她的养父母。 她哪里是非要嫁那个男人,纯粹是想过去,孝敬她养父母。 那年,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拒绝和她成婚,逼她回老家,她现在也可能已入了城镇户口。 ”

两人正说着话, Mr. Kim 回来了。 见到四贵的样子,也是下了一跳,说道:“ 老弟,你还活着回来了? 我想死你了。 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吃 ‘必胜客’。 我开车拉你们一起去。”

老陶笑问:“ 是编不出故事了吧? 想要四贵帮你疏通一下。 美其名曰 ‘大脑风暴’。 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不再写科幻故事,改写穿越了?好好,不是穿越。 是什么? 古装言情? 这是什么破东西? 不懂。 四贵,我告诉你,他这回呀,来真的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他还在继续做他那个 ‘金氏王朝梦’ 呢。 他给你安排了一个角色,是七公子的书僮。 我是英国公,你是我家七少爷的书僮。 就是我家的仆人。 侍候主子的奴才。 而且比我们低一辈儿。 金皇帝, 你进屋之前,四贵正和我说他三姐的事。 你知道吗,她三姐要凑够一百万的存款,做陪嫁,男方才肯正式成婚。 我他妈算是长见识了。 这男的也太牛了吧! 百万嫁妆哎!”

“ 有这等事?走!先去吃必胜客。 你再给我好好絮叨絮叨,四贵。”

“ 我的外套全洗了。 本想今晚不出门,早点上床来着。” 四贵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Mr. Kim 恻隐之心大发。 他去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条式样过时的牛仔裤、一件T恤、一件套头卫衣,让四贵穿上。 他比四贵高,也比四贵壮。 牛仔裤又长又肥,直往四贵的胯下掉。 老陶找出一条自己淘汰的破旧腰带,慷慨地送给了四贵。 等到四贵光着脚套上自己的旧 “李宁” 胶鞋后,三人才一起出了门。

不是周末,他们来的这家必胜客店里的人不多。三人舒舒服服地坐在一个角落里。 Mr. Kim 点了三张 pizza(披萨饼)和三罐啤酒。 老陶豪爽地掏钱为四贵买了一大杯可乐,为自己多要了一杯散装啤酒。

喝了半罐啤酒,吃了小半张 pizza,四贵像是缓过来了。 他听故事的兴致也上来了。 Mr. Kim 反而先问起四贵三姐的事:“ 四贵,你怎么能有三个姐姐? 我的意思是,在咱们出生的年代里,就算农户允许生二胎,你家养四个孩子? 是不是,还是超生超得厉害了点? 你父母为你们交了多少罚款?”

四贵的脸红了。他说:“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 我出生之前,我二姐被卖给山西人家做童养媳。 用卖她的钱交了一部分超生罚款。 另一部分,原来一直拖欠着。 我上大学时,村里的支书说,山区里陪养出个大学生不容易。 还交什么招生罚款? 村里应该奖励四贵上大学。 这部分罚款就不了了之。 老支书是个好人。 一直帮我家担待着。”

“ 不对呀,四贵,你不是还有个三姐吗? 卖了你二姐,你三姐不是还算超生的吗? 支书不会连那笔罚款也走后门了吧? ”

“ 她的罚款本来是她公婆家帮助交的。 她一生下来,我爸妈就把她许配给了我家远亲的独子。 用那家下的聘礼,和东借西凑来的一点钱,为三姐交上了罚款。 数量不算多。 我们本来也允许有两个孩子。 当时的村妇联主任,又是我爸的堂姐。 也是到领导那里去说的情。 说来,确实是走了后门。 人家那时救了急,后来要一百万存款的陪嫁,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三姐小学还没上完,就搬去那家了。 她公婆把她当女儿一样养。 允许她继续上完小学,上完初中。 只是 ……”

“ 只是什么?” 老陶问:“ 怎么后来就变成要一百万的存款了? 怎么到了二十九了还没正式办事?” 老陶不满地问道。

“ 他家觉得,抚养费也应该算在内。 男方家的儿子,算是我远房,很远的表哥。 上大学时,看中了别人。他嫌我三姐土,文化程度低。 人长的也没有女大学生们水灵。 就逼着他父母把我三姐送回我家。 送回来时,没有提抚养费什么的。 听说,远房表哥谈过三个对象,被女方甩掉过三次。 最后那个,其实成了。 还生了个女儿。 不过把孩子丢给他,离婚跑了。 他最后同意正式娶我三姐。 孩子好有人照顾。 他爸妈也急着抱孙子。 想趁我三姐还能生时,再生一个。 这次要一百万存款的陪嫁,是将我三姐在他们那里住的那些年,都算进去了。 我三姐哪能拿出一百万? 我得帮衬她。”

Mr. Kim 问道:“ 这个故事有点不真实。 我的意思是,听上去怪怪的。 你三姐是那家老人们养大的,对吧? 她后来是在男方上大学时被逼回娘家的,对吧? 那么,在男方上大学之前,他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我的意思是,你家难道不可以,嗯,找点茬子,讹讹他们? 你懂。”

“嗯,……” 那俩见四贵面呈窘色,知他有难言之隐,不准备追问了。 四贵似乎改变了主意。 他叹了一口气,说:“ 嗨!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我三姐在被赶回我家之前,就破了身子。 男方还在上高三时,我三姐就被那男的搞大了肚子。 她去做了流产。 她公婆嫌我三姐不够检点。 说,你就不能把他推开? 给他讲道理?国家有规定: 女方不到二十,男方不到二十二,不许结婚。 他们要我三姐,不要把那事张扬出去。 说是,家丑不可外扬。 就算他家儿子欺负了我三姐,也是未婚媳妇愿挨造成的。 那之后,他们干脆把我三姐送回娘家。 说到了岁数再说。 等够岁数能结婚时,他移情别恋了不说,还要追求婚姻自由。 三姐流产那事,是个丑闻。 传出去对三姐更不好。”

三人都不再吭声。 这种事,还真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 四贵又叹口气,说道:“ 我三姐白白有个好名字。也不知道她流产的那个胎儿,是男是女。 ”

老陶说:“ 我强烈怀疑,那对儿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讲道理的人能怪自家的童养媳不检点吗? 这不就是地主的儿子强奸了丫鬟,还说是丫鬟的错? 我呸! 真恶心。”

Mr. Kim 说:“ 人和人不一样。 再说,这只是四贵三姐的一面之辞。 没人知道真相。四贵,别伤心。 我个人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事。 就冲明明知道你家有困难,还非要一百万这一点,我赞成老陶,那老两口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说你三姐有个好名字。是什么?”

“ 来璋。 来去的 ‘来’。 王字旁加文章的 ‘章’: ‘来璋’。 是我爸偷偷地请算卦的算出来的。 那算卦的说,有这个名字的女孩,如果能活过两岁,在那之后的五年中,家里一定添丁。 果不其然。 在第四个年头上,我家就添了我。 来璋,来璋,迎来 ‘弄璋之喜’。 ”

老陶说:“ 碰巧了吧? 这封建迷信的玩意,能信吗?”

Mr. Kim 陷入沉思。 余下的两人大吃大嚼。 四贵是饿坏了。 老陶是因为 pizza 不用他掏钱。 Mr. Kim 突然说道:“ 来璋,来璋,迎来 ‘弄璋之喜’,是吗? 这个名字,着实好。 五姨娘的居所就叫 ‘来璋居’ 。 结果,她就生下了七公子,人中美玉。”

老陶问:“ 什么? 我家小七是人中美玉? 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

“ 那当然了。 我笔下的主要人物,都必须一表人材。 七公子是英国公的第七个孩子。 因为排行老七,家里人称他 ‘七郎’。 仆人们和外人们称他 ‘七郎君’,或 ‘陶七郎’。”

老陶又问:“ 那么,我陶家女孩子们呢?怎么称呼?”

四贵正好咽下一口饼,抢答道:“ 一定是 ‘娘子’。 在外被称为,诸如 ‘陶三娘子’,等等。 ”

老陶问:“ 你怎么知道?”

“ 朱雀大街、左中郎将、公主下嫁、陶七郎,不都是唐朝戏文里常出现的东西吗? 干脆,照唐制写,肯定容易。”

“ 去! 偏不! 我的作品,用着你瞎编?” “ 好。 我住嘴。 那是,陶三小姐? 陶三姑娘?陶三,嗯,女士? ”

老陶说:“ 算了,就叫陶七郎,陶三娘吧。 简单点。 金皇帝,别把你那个金氏王朝搞得太复杂了。 四贵,你就是个书僮,一个奴仆,少废话。 这样吧,陶老爷我,顾你做清客,拉高一辈儿,如何?” 四贵腮帮子鼓鼓的,点头表示同意。

Mr. Kim 说:“ 成。 就七郎和三娘吧。 谈正经话题。 英国公家的孩子们都尚武。 必须的。 因为英国公和长公主都尚武。 是不打不成交。 所以,他家的几个儿子们生下来就是行伍的命。 他们除了学习贵族们必学的文化礼仪、琴棋书画诗酒茶外,我说的是 ‘道’ 啊。 比如 ‘茶道’。 ( 老陶问:“ 喝酒也有 ‘道’?” ) 我说有就有。 他们也必须练习拉弓骑马( 四贵插话:“ 那叫 ‘君子六艺’。”)。 对,对,这个好, ‘君子六艺’ 。 本朝( “金氏王朝”, 老陶提醒 ),金氏王朝,还有个制度,就是武将之家和军户人家的男孩子们,生下来后必须在兵部登记。”

“ 金氏王朝是半府兵制。 府兵制,懂吗,老陶?” 他问老陶。 见后者摇摇头。 他对四贵说:“ 你给老陶解释什么是 ‘府兵制’。 我先吃点东西。”

只听四贵像背书一样地说道:“ 网上说,府兵制也叫均田制。 起始于魏晋南北朝。国家将拥有的无主荒地,按一户一百亩的标准分给农民。 这叫 ‘均田’。有战事时,士兵也从分到田的农民中征用。 当了兵的农民成为军户。 军户不用交税。 我猜,英国公扩土有功。 一定是为金氏王朝占领了一大片土地。 而且是荒地。 就算原来不是,也叫他领军把土著民们杀光了。 那天,密司脱金不是说他烧杀抢掠来不少金银财宝,而且扩土有功吗?”

Mr. Kim 说:“ 正是如此。 英国公扩土有功。 过去随他杀人放火的士兵们却不允许随便回家乡。 而是,一户一百亩的留在了他扩土占领的土地上垦荒,成为军户。 英国公是镇西北兵马大将军。 他的将军府治所,设在哪里好 …… 嗯,燕州府城里。是那个雨燕的 ‘燕’。 多数时间里,他。。。住在那里。 只在过年时才回京城。 而长公主 。。。及她们的孩子们住在京城里( 四贵插话:“ 象邸街的 ‘英国公府’,对吧? 嗯,我有个建议。 英国公应该是燕州节度使,镇西北兵马大将军。”)。 成! 就按你说的写。 长公主和另外的几位,只在夏季时节,才去燕州的将军府避暑。 金氏王朝的燕州府在燕山以南。 冬暖夏凉。

老陶说:“ 明白。 照着北京写的。 你不是唐朝吗? 怎么你那个 ‘京都’ 成北京了?” Mr. Kim 不高兴地说:“ 老陶,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四贵那么啰嗦了? 某朝某代。 我的作品,我说在哪儿,就在哪儿!” “ OK,OK!” 老陶吸了一口啤酒,接着吃披萨。

Mr. Kim 接着说:“ 金氏王朝还有一条规定,凡将帅子弟和军户子弟,年满十八岁后,必须参加军事训练两年。无一例外。”

“ 呀,这是不是学韩国人?” 老陶打诨问。 四贵捧哏:“ 韩国是跟金氏王朝学的。”

Mr. Kim 喝道:“ 你俩,闭嘴!这是为了保持军力。 平日不好好训练,打起来时,不成了乌合之众? 还有,如果真打起仗来,将帅人家的奴仆们也要随主人上阵。 比如你四贵,是七公子的书僮,打起来时,要跟着七公子一起上前线去卖命。”

四贵眨着他那双小鹿一般的,这会儿,大熊猫一般的眼睛,轻声问:“ 我这样的,打不了仗吧? 您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瘦胳膊。 我还是演英国公镇西北兵马大将军陶国公老爷的清客吧。 我不在乎长年住在燕州的将军府里。 ”

Mr. Kim 说:“ Deal (成交)。 不过,你目前还是普洱老茶农。 平日里乖乖地编程。 业余时间里帮我码字。 此时少说没用的风凉话。 听见没有?”

“ 噎死,瑟!” 四贵这一声 “噎死”,还真把 Mr. Kim 噎了一下。

老陶举手说:“ 金皇帝,我陶公府的奴仆们是不是非得去军营陪主子受军事训练?”

“ 那是必须的! 反正在我的金氏王朝里是这样。 这会儿,陶五郎的小厮们都在准备行李。 他们要随五郎一起去燕州府的陶家军总营受训练。 听着! 在和平时期里,军户人家屯田戍边,是农民。战时,他们就是士兵。 这些人总不能一打就懵,不知道怎么挥刀吧? ”

老陶打断说:“ 不对呀,金皇帝。 ‘屯田戍边’ 不是生产建设兵团干的事吗? 我强大的陶家军必须是正规军。 怎么成了生产建设兵团? 不干! 坚决不能干! 我家陶五郎不能带着一群狗腿子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 不去!”

Mr. Kim 一举手,表示安静。 他说:“ 对不起,本朝将帅人家的子弟们,都必须去接受军训。 是带着贴身小厮们一起走。 就算陶五郎比较阔气,他去时带着一个排的兵力。 一去就是少尉排长(“中尉。” 四贵说)。 行,中尉。 去的这些人,将来就是陶五郎的亲兵们。 他们是去他老爸坐镇的燕州府,如何?”

老陶说:“ 打起来时,这些人都得跟着主子去送命吗? ”

Mr. Kim 肯定地点头说:“ 在任何一个朝代里,基本都是这样。 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力,狐假虎威; 战时陪主子一起去死,而且必须得比主子先死。 所以,最好别打仗。”

四贵此时饭饱酒足。 用吸管吸着可乐,说:“ 我有点听糊涂了。 密司脱金,不是古装言情吗? 怎么总是扯打仗? ”

老陶指着 Mr. Kim 说:“ 金皇帝先起的头。 他编什么金氏王朝的府兵制。 什么屯田戍边。 什么将帅子弟满十八去军营受训。 这不就扯到了打仗上了?”

Mr. Kim 说:“ 好吧。 咱们就把故事背景设计在和平时期。 河清海晏,才子佳人。 ”

老陶说:“ 我对才子佳人真没兴趣。 黏黏糊糊,唧唧歪歪。 还是上前线杀敌来得痛快。 你,能不能编个卫青、霍去病那种封狼居胥的英雄故事? 嗯? Mr. Kim?”

“ 我没做过封狼居胥的 ‘梦’。 要有,我得演汉武帝呀。 那又复杂了。 朝斗? 脑子不好使,斗不过口蜜腹剑李林甫那一类的人。”

四贵阴阳怪气地小声说:“ 关公战秦琼,汉武帝斗李林甫。 高,实在是高!” Mr. Kim 一巴掌呼到他头上说:“ 闭嘴!”

老陶说:“ 得! 没就没吧。 我问你,陶五郎要去军训了。 那么陶七郎呢。 七郎不是主角吗? 他够没够十八岁? 是不是也要去受训了?”

Mr. Kim 回答:“ 那个陶七郎是个另类。 他被御赐,终身免服兵役。 生于将帅家,却手无缚鸡之力,就像四贵一样。”

四贵说:“ 我又没生在将帅家。 干嘛像我? 这会子,我有力气了。 至少可以缚鸡了。 不过,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要回去晾衣服。”

老陶说:“ 明白了。 才子是我老陶家七郎。 那佳人呢?”

“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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