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结识得大咖爷(三)?
对待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周围看热闹的人反应不一。 有些人被逗笑了,评论说:“ 这小子真是天生会演戏。 演个缺心眼什么的都不用教。”
有些人心中充满无可奈何:这人的命也太好了。 怎么送个饭,都有人请他入行?
有些人却心中愤愤不平。像几个跑龙套的演员,尤其是那位将要被替换下来的不大不小的龙套。 但是,这些人为了饭碗,敢怒不敢言。 非但不敢言,连不满的表情也不敢显露。 干他们这一行的,早已见多不嫌怪了。 他们除了隐忍,只能隐忍。
无论别人如何想,瞿晓醒这时最想做的事,反而是今后如何攀附讨好大咖爷。 他的目的很单纯。 那位儒雅的中年人,正是他需要的缪斯。 他想画出一张令他自己都满意的素描:“ 这人的这张脸,太高级了。 我要是用他做模特,画好几张素描作业,建成一个扎实的入学卷宗,就大有希望考入中央美术学院。”
他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能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张高级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 “眼缘”。 世上各行各业中,长相好的人总与他人有 “眼缘”。 一般公司都爱雇用长相周正,身体健康的人。 能不能成为一个编剧,一个导演,或一个画家的缪斯也不例外。 瞿二妞因为妩媚性感成为一位游历画家的缪斯。 大咖爷因为他神采奕奕的高级脸成为瞿晓醒心目中的缪斯。
大咖爷是表演行家,是艺人。
有些艺人,年轻时英俊潇洒,到了中年后,因为种种原因,外形变得肥胖油腻,比如美国的 “猫王”。 那就开始失去 “眼缘”。 还有些艺人却像陈年红酒,中年后反而尽显醇厚的底蕴,更加具有观众的 “眼缘”。 大咖爷就属后者。 他如今自己开公司当老板,气质上很具有好BOSS的高端大气,却无坏BOSS的无理跋扈。 因为他特别会演,所以他能将自己扮演的极为儒雅,极为倜傥。 所以,他能得到像瞿晓醒和师姐这种阅历浅显的年轻人的 “眼缘”,俗话就是 “对上了眼”,成为这一类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
大咖爷面对很二百五的瞿晓醒,尴尬之中掺满意,满意之中带尴尬。 他却尽力保持温和平静。 他笑容满面地说:“ 年轻人,有担待,我喜欢。 起来。 练习生和我收徒是两回事。 你要是真不介意为人捧水杯,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入门弟子。 入门弟子伺候师父是情理之中的事。 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做练习生,怕是也学不出来。 不过,有一个师父手把手地教你怎么接人待事,还是有希望成为一个特色演员。 拜我为师,需备好酒。 我很喜欢你们瞿家的小壶桂香老酒。 你去给我备上,我们回头去公司办公室,布置起来,正式行拜师礼。”
就这样,瞿晓醒成为大咖爷的开门大弟子。 这以后,入门和没入门的弟子们,无论老少,都需称晓醒为 “大师兄” — 地位尊贵的大师兄。
正如大咖爷一眼看出的,瞿晓醒终身学不成唱歌跳舞的 “咖”。 他却是被训练成一位 “特色演员”: 八面玲珑的商人、自家企业不太管事的掌门人、忠实的私人秘书、永远的 “男闺蜜” 、亲切的小老板、普通人中不普通的普通人。 他的舞台有点大 — 是整个社会。
此时,瞿晓醒似乎明白了:“ 哦,闹了半天,还是惦记着我家的酒啊?” 他怏怏地想到:“ 年纪大的人怎么都是这种德行。 师傅是这样,BOSS也是这样。 曲里拐弯的。 想喝酒,就直说。 用不着搞出这么大的阵势。 不对,除了要我家的酒,这里面肯定还有我猜不出来的名堂。” 他越想越觉得有点被糊弄了:“ 嗨! 谁让咱们太年轻,玩不过老家伙们呢?” 好在这个时期的他,仍然是一个大大咧咧的 “二百五”,并没有将此一念而过的窘迫太放在心上。
“ 入门弟子?正式拜师?” 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师姐,又差点被震晕。 她心里打鼓,可是没敢出声。 她想道:“ 这,这,这又是什么。 如果晓醒是您的入门弟子,那我还能当他的经纪人吗? 我该怎么办?”
她一脸疑惑地望向大老板,胸口堵闷,嘴唇开始哆嗦,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只听大老板对她说:“ 你不用再问了。 还是回去负责他吧。” 他,指的是帅气的长腿小生。 大老板又说:“ 记住,我需要的是一个好的经纪人,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捧水杯的跟班。 你要学会经营。 这样吧,你先去给他做个临时执行经纪人。 如果你能把他经营好了,我会正式提拔你为经纪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什么叫 “临时执行经纪人”? 什么又可被称为 “经营好”? BOSS就是BOSS。 即便他的话不通逻辑,一个小雇员,为了保住饭碗,还是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大咖爷没有食言。 当长腿哥大红大紫之后,师姐成为他的铁杆经纪人。 BOSS还将她指定为瞿晓醒的经纪人尽管晓醒一直都不用她操心。 她后来随着长腿哥等人的名气暴涨而名气大增,成为业界颇具影响力的经纪人大姐大。
见师姐被重新指定为自己的人,长腿哥冲师姐微微一笑。
“ 这是什么? 我反而得到了提升?” 喜出望外的师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鼻涕俱下。 晓醒抚着她的背,说:“ 好了,别哭了,姐。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又惹你着急。 师傅要是知道了,又要踢我了。 来,喝点水,擦擦眼泪。 咱们求干娘在周末给咱们做你最爱吃的杂酱面,好不好?”
大咖爷转身要离开,导演将他一把拉住。 闹了半天,正经事还没办呢。 一阵的耳语后,大咖爷又转了回来,对正在补妆的长腿小生说:“ 你去把我的水杯递过来。 马上去! ” 他喝住要去为他取水杯的助理:“ 不是你,是他!”
他对其余的人宣布说:“ 导演决定另加一个小角色。 你们各自分配到的角色不变,包括你的”,他向以为要被替换下来的龙套演员说道。
他接过长腿小生递过来的水杯,对他说:“ 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去为我取水杯吗? 是要你明白一点,那就是人有时不得不低头。 我的水杯可以由我的助理去取,可我偏偏不讲道理地要你去取,你还就得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老板。 在上司面前,你不能不低头。 你的这个角色就要求你,学会在上级面前低头隐忍。 你要表演出 ‘随机应变’ 和 ‘赖皮赖脸’。 就像他那样”,他指了指正在安慰师姐的瞿晓醒。 “ 你的角色不需要你总是端着一脸正气的帅哥架子。要放松,不要总绷着耍帅。 学校里老师教的那些都忘了吗? 你现在要细心揣摩编剧和导演到底想要你表达什么。 你要是放不下帅哥的架子,怕是怎么也演不好你的这个角色。” 他轻叹了一下,欲言又止,转身别处,将长腿小生干干地晒在一边。
大咖爷拍着年轻导演的肩膀,对晓醒说:“ 瞿晓醒,你先帮我的这位小朋友,把他手中的这个项目做完。 别的事,咱们回头再细谈。 ” 他又对其余的人说:“ 都散了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心里很为自己在今天这段小插曲中的表演感到满意: 一石三鸟。 收了一个有潜质的徒弟;教训了一个心猿意马的未来经纪人;还通过帮助老朋友的儿子,卖了老朋友一个面子。
几个月后,那部近乎于艺术学校毕业生作品的电视剧杀青了。瞿晓醒加入了年轻导演和长腿帅哥的朋友圈。这次,他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跟屁虫。 因为他已是大老板眼中的红人。
至于这部剧后来大火了没有,瞿晓醒根本不在乎。 他连一遍整剧都没看下来,一点没给成为哥儿们的年轻导演留面子。 “ 你搞的这东西太高于生活了。 我师傅不是那样的,警察叔叔不是那样的,我们涂鸦的一伙儿也不是那样的。除了飙车和打斗的镜头,其余的我基本看不下去。” 说到打斗,他突然觉着自己崴过的脚腕又有些痛。 年轻导演心想:“ 你傻,不是吗? 要不是你是BOSS眼中红人,我都懒得理你。 嗨,一个没有文化底蕴的人,除了土,还是土。 跟你谈艺术,真是对牛弹琴。”
这部剧其实卖的不错。 观众群也不小。 普遍反应良好。 因为是大咖爷的公司监制的: 他人脉深广,捧场的人自然少不了。 因为年轻导演他爸是业界大佬:想通过赞赏儿子作品而讨好老子的人也少不了。 还因为,瞿文豪破天荒地写了一篇赞词漫溢的批评文章。 如果 “鸿儒大V” 说好,自然有不少人会盲目地随流入坑。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瞿晓醒干什么事也没有整日跟着大咖爷转来转去,来得更上心。 咖爷喜欢的东西,他也试图喜欢。 咖爷欣赏的东西,他也试图欣赏。 咖爷不齿的东西,他也试图不齿。 在咖爷潜移默化的引导下,他的审美观也悄无声息地迅速提高。
他再也不涂鸦了。 花家地的师傅和警察叔叔都很高兴:总算是熬到了不用再看半截花裤衩的日子了。
三年后,干娘在某购物中心的五楼另租了一块大的地方,将原来街边的亲民小面馆,提升为价格还算亲民,但环境绝对优雅的中高档大面馆。 日式装修,简洁明快,素而不俗。 她将上有大咖爷、年轻导演、新星小生、自己的闺女和干儿子瞿晓醒的大合影挂在一进门的雕花影壁上,用以招揽生意。
听干娘讲,他们的那部都市剧播出后,十分火。 邻里间的小姑娘们迅速成为白面长腿哥的花痴粉。 他被称为 “最帅侦探”。 和师姐熟悉的姑娘们,见到师姐还爱问 “姐夫” 如何如何?她们口中的 “姐夫” 是指长腿哥。 附近的大爷大妈们却喜欢痞帅接地气的瞿晓醒。
“ 啊?! 我听说,我只露了三次脸,每次不超过三分钟。”
干娘嘿嘿地笑着说:“ 就为了那精彩的九分钟,隔壁的王大姐看了三遍。 每次重播都不放过。”
“ 就那玩意,还值得重播?” 瞿晓醒不解地问大咖爷。
“ 值得。 每重播一次,我这儿都能收到再播费。 那部剧是我为你讨奖金的小金饭碗。再有几年,肯定会成为经典作品。” 咖爷笑咪咪地提醒,说:“ 别忘了,我们投放进了多少心血。尤其别忘了,我是怎么把你们几个捧红的。”
这次,轮到瞿晓醒翻白眼,觉得有一种身陷囹圄,苦不堪言的感觉。